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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松田線/後日談1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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拆除完炸彈,脫下防護服的時候,松田陣平就得知了炸/彈犯已經抓到了的信息。

他沒在意,只是戴上那副墨鏡,站在第二現場的公寓樓下,用警方內部的通訊器和還在拆彈的幼馴染通話。

掛斷通話後,等了一會兒,萩原研二就下來了,他臉上帶著笑,“犯人也抓住了、居民也遣散了,拆彈也拆了,真是難得完美解決的案子啊。”

一起朝回警備局的警車上走去,松田陣平翻出手機,看了看有沒有新簡訊,一邊道,“嘖,剛才出任務前,你說新年參拜可以,說一半就被叫走了,到底是可以幹嘛?”

“那個啊,”萩原研二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調侃地看著他,“是和服啊,新年參拜的時候,可以穿和服,好多女孩子都會穿,很好看哦。”

下意識想象了一下女朋友穿和服、挽起發髻的樣子,松田陣平輕輕咳嗽了兩聲,認真道,“……千遙一直都很好看。”

“哈哈,之前千速姐去過的和服店,還不錯,我簡訊把店名和地址發給你,雖然明天去參拜的話肯定是趕不上買了,但下次——”

萩原研二打開手機,正準備發簡訊,聲音突然頓了頓,把手機打開的頁面展示給對方看,“小陣平你要不要先給小竹取打個電話?”

松田陣平拿過手機,看了一眼。

是竹取千遙發給萩原研二的簡訊,內容很簡單——兩張圖片,一條文字信息。

第一張是個鷹鉤鼻的陰鷙中年人,這個視角,大概是監控什麽的拍下來的,第二張則是一份交易的賬目記錄,交易內容是炸/藥。

文字信息是:「在兩棟公寓大樓安裝炸/彈的犯人、在黑市的流水交易信息。」

松田陣平看完,快捷鍵點進撥號界面,正準備撥號,手機就有電話打了進來,他看了眼來電人,接通了電話,“班長?”

伊達航在電話另一邊說道,“松田,你知道竹取怎麽樣了嗎?大半個小時前她給我發了犯人的消息,我們才把那家夥和同夥都抓住了,抓住犯人後我給她打電話,想跟她說,讓她放心,但是沒有一個電話能打通。”

“我知道了。”

回應了這一句,松田陣平迅速掛了電話,皺眉道,“hagi,幫我請個假,我——”

兩人手上的內部通訊器同時響了起來,打斷了他的話。

“爆處班松田、萩原,公安臨時借調數名拆彈專家,這個案子犯人也已經抓住了,你們立刻去東京市郊找公安那邊的沖田警官報道。”

沖田……

熟悉的姓氏。

他迅速地改了口,朝著停在路邊的警用車走去,“不用請假了。”

萩原研二跟著他過去,坐上駕駛位,安慰道,“小竹取也許只是有什麽急事……”

松田陣平緊蹙著眉,心裏有種說不出的不安,他坐在副駕駛上就開始用手機給女朋友打電話,一個接一個。

每一次手機裏傳來沒接通的空洞音效時,那種不安感都會變大一點,逐漸積蓄起來,演化成像是把心臟懸在高空、摸不著實地一樣的恐慌感。

千遙……

拜托了,這個電話一定要接。

每次都這樣想著,每次都抱著希望,每次卻都只能得到空洞的、未被接通的電話自動掛斷的尾音。

松田陣平有點受不了這樣毫無回音的撥號,手指一邊機械地按著鍵盤,一邊催促道,“hagi,能不能再開快點?”

“這不是我們改造過的車,現在已經是警用車的最高時速了,”萩原研二看著前方,那雙下垂眼嚴肅起來,微微透露些擔憂,“小陣平你有什麽能找到她的思路嗎?”

“千遙她曾經說過,在公安和她聯系的人姓沖田。”

說完這句話,那種焦躁感依舊沒能褪下,松田陣平就從煙盒裏拿出了一根煙來,含在唇間,用牙咬住了,皺著眉又補充了一句,“她有提過……她今天會出門,應該大概率是去見這個沖田的。”

一邊動作著,松田陣平下意識看了眼時間。

離下班時間還早,可以點燃,下班的時候味道可以散掉。

他掏出打火機點燃了煙,又下意識伸手去摸胸口的領帶。

……千遙今早還幫他系了領帶來著。

腦海裏劃過這樣的想法,但是手指觸到胸前,才想起來他現在穿的是機動隊的制服。

於是心臟好像被架上了更高的高空,懸吊著,那種原來陪在身邊的人、好像驟然間消失了的感覺,將他的思緒整個侵襲。

這是香煙完全沒辦法緩解的焦慮。

但松田陣平盯著手裏的手機,看著每一次都被自動掛斷的電話,依舊還是狠狠地吸了一口。

粗糙、有些嗆人的煙霧侵入喉嗓,他沒忍住,像從前第一次嘗試香煙的青澀時候一樣,肺部的空氣猛地抽離又湧入,他咳嗽了好幾下才緩過來。

煙霧在車廂內彌散,萩原研二握著方向盤,車子在高速行駛過程突然轉了一下彎,避開了前方的車輛,繼續沖向前去。

於是下意識張唇,把香煙拿出來的松田陣平,將煙頭懟在了自己的唇邊。

看起來稍微有些狼狽。

他熄滅了還剩半截的香煙,因為剛咳嗽完,嗓子裏好像還有沙礫什麽的東西卡著,啞著嗓音問道,“還有多遠?”

萩原研二看了眼手機上上司發來的具體地址,計算了下路程,回答道,“十分鐘內吧。”

松田陣平沒再說話,但每一分每一秒都被手機撥號後間隔的“嘟”、“嘟”聲切割開來,然後又好像在自動掛斷時猛地將空氣壓進他的胸腔。

連呼吸都有點困難。

這十分鐘,有點太難捱了。

“千遙她從來沒有不接我的電話過,”松田陣平突然開口說道,說完後他又想起來什麽,皺著眉補充道,“在這一次之前……從來沒有。”

“電話每次打過去,最多三聲內,她就會接起來。”

“我知道,”萩原研二看著明顯不太對勁的幼馴染,“但也許真的是有什麽急事,不至於到最壞的地步呢?小陣平你冷靜一下。”

“我沒事。”

松田陣平即答,他的目光盯著前方,身體微微緊繃,手指在每一次自動掛斷後精準地點下通話按鈕,看起來好像和平時沒什麽太大區別。

但是作為從小長大、最熟悉對方的人,萩原研二能感受到對方的每一個肢體動作都透露著難以掩飾的焦慮感。

連他也沒辦法例外地感到焦慮和擔憂起來,畢竟,認真說起來,小竹取她救的人,可不是犯人被抓時已經拆完彈的小陣平,而是他。

……

沖田亮是個四十多歲的中年警官,國字臉,沒有留胡須,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到的時候,對方正在嚴肅地指揮著現場。

“罪犯為了逃跑制造混亂,所以放了火,還零星散布了一些炸/藥,炸/藥引爆後擴大火勢,導致這把火燒到了一個事先未知的秘密倉庫,和裏面存儲的軍火反應,進而引發了連鎖爆炸,將整個據點都夷為平地。”

他簡單地介紹著情況,展露出來的情緒卻有些難言的悲痛,“你們的任務是做炸/藥痕跡核查和現場剩餘爆炸源排查,排查的時候務必小心,我們已經有很多優秀的同伴死在剛才的爆炸裏了……”

當然,松田陣平完全沒有什麽閑心去體會別人的悲痛,他只是覺得好像、或許,也許有可能,事情還沒有到很壞的地步,畢竟千遙還說明天想和他一起去新年參拜。

隱約的猜測、也都只是猜測而已。

萬一呢?萬一他回到家裏的時候,千遙已經在了,或許是坐在沙發上看漫畫書打游戲,或許是快步走到門口撲進他懷裏。

什麽都是有可能的吧?

依舊不願把事情往最壞的地方去想,松田陣平一把搶過了萩原研二的手機,把裏面的兩張照片翻出來給對方看,問道,“這個是哪裏來的?或者說,能從哪裏拿到手?”

他還戴著那副墨鏡,視線裏的一切都是暗沈沈的色調——當時千遙松開了他的手、跑到店門口去,親手幫他戴上的墨鏡。

那一次千遙松開手,我能抓住,這一次我也一定可以。

一定要可以。

他死死地盯著眼前這位沖田警官,下意識走近兩步,想要看出哪怕半分破綻來,但對方似乎只是露出了些驚訝的表情。

“你們從哪拿到的?”沖田亮沒開口回答他的問題,而是皺眉仔細地打量了他們倆。

“你有一個線人,有一個線人一直在為你提供消息,”松田陣平摘下了墨鏡,沒有了隔擋,他的視線更加具有穿透力了一些,“是這樣吧?”

“你從哪裏知道的?”沖田亮的表情徹底變成了警惕。

“小陣平,”萩原研二攬著他的肩膀,先把他朝後拖開了兩步,“冷靜一下。”

接著,他露出一個有些抱歉的笑容,“真是對不起,沖田警官,我們沒有別的意思,但線人的事情是她親口說的,簡訊也是她發的。”

“我們現在聯系不上她了,所以小陣平他有些急躁。”

“等等,你是被牽扯進上次黑市案的那個爆處科警察?”沖田亮看著萩原研二,沈默了幾秒,好像在猶豫些什麽,但還是開口說道,“這兩張照片,是黑市內的交易流水賬目,就算公安內部,也只是在前期搜證時找到了覆印件而已,原本以為這次端掉對方的總部,可以找到這些賬目,但現在整個總部據點都已經被夷為平地……”

他微微頓了頓,問道,“她是什麽時候發的簡訊?”

“下午三點四十八分。”根本沒有去看,松田陣平下意識回答道。

“……那時候我們已經開始緊急回撤了,因為火勢太大,裏面太危險,局部爆炸發生了好幾次,臨時抽調消防和爆處科也來不及,”沖田亮沈默了幾秒鐘,“四點零二分時發生了最後的連鎖爆炸,將整個據點夷為平地,甚至將離據點最近的一個布控點卷入,死傷基本上都是在這個布控點。”

十四分鐘。

把這個數字記在心裏,松田陣平認真地投入了工作裏。

到現場的排爆人員不止他們兩個,排爆工作也依舊持續到了日落時才結束,炸/藥痕跡核查相關需要送檢的證物也已經遞交。

松田陣平叼著一根煙,沒有點燃,站在那一片爆炸的廢墟邊上。

來往的警用車和警察從他身邊路過,夕陽的暖光落在他身上。

萩原研二剛走近,就聽見他說,“我算過了,hagi。”

“嗯?”萩原研二遞了瓶水給他。

“如果之前每一次小型爆炸她都沒有受傷的話,就算保存賬目的地方是在最中心的那個點,十四分鐘也足夠她離開。”

萩原研二沒開口回答,於是松田陣平接過水,接著說道。

“不是有那種說法嗎?愛人死的時候,就算相隔再遠,另一方也會有心痛如絞的感覺、或者是突然手指紮到哪裏然後流血了之類的說法——我一點感覺都沒有,今天也沒有流血、連蹭破皮都沒有。”

萩原研二有些意外,問道,“我可不知道小陣平還懂這種說法?這也太讓人意外了吧?”

準確來說,依照他的了解,幼馴染聽到這些的第一反應應該是,「這種沒有科學依據的話,信的人是沒上過學嗎」之類的。

“千遙她很喜歡看少女漫,等她睡覺的時候,趴在她肩膀上看到過幾次。”

松田陣平一邊說,一邊擰開水瓶,還沒來得及喝,就有人過來了,說沖田長官有事叫他們。

穿過數條小巷,他們上了附近一座廢棄塔樓,塔樓高層,有一個熟悉的吉他包,拉鏈半開著,旁邊有把拆到一半的狙擊槍。

公安部的人剛剛取證完成。

“是她的東西嗎?”

松田陣平的手指下意識撚了撚手裏那根煙的煙頭,回答道,“是。”

——如果她真的從爆炸中全身而退,不會把拆到一半的狙擊槍和那把天價吉他留在這裏的。

“槍械之類的我們需要回收,”沖田亮說道,“剩下的東西等登記後走完手續,就可以申請領回了。”

他沈默地望著這些東西,不知道時間過去了多久,才回答道,“好。”

將心臟懸吊在半空中的那根繩索,終於在一次又一次的磨損中支撐不住重量,斷掉了。

心臟一下摔在地上,碎得看不出原來的形狀。

松田陣平終於有了實感。

——不要欺騙自己,千遙就是為你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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