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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 杯酒餘溫(一) 【晉江獨家首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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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虛宗的仙門老祖有一雙拂世金瞳。

無論在唐久走之前, 還是在唐久走之後,這似乎成了若虛宗的仙門老祖的一種傳承。

沒有人知道,這天地上不會有兩個完全一樣的葉子, 哪怕是仙門老祖, 也並不一定非要有一雙能夠看破世人的眼睛的。紀塵寰之所以能夠看破,大概是源於他的師父這一生只有一次的偏心。

天雷降下的那一刻,唐久應劫而去。她對自己的小徒弟滿心愧疚,總是想要留給他更多的東西。仿佛只有這樣, 唐久才能更加安心。

為了蒼生,唐久將自己反哺於大地,而為了紀塵寰, 在最後的時刻,唐久把自己生生碾碎,榨幹就血脈裏的最後一點靈力, 生生的為紀塵寰催生出了血脈靈術。

天底下能夠覺醒血脈靈術的人萬中無一。紀塵寰已經占盡天下八分機緣, 又怎能事事如意?可他的師父偏偏要他事事如意。算準了自己徒弟命中並沒有什麽血脈靈術, 唐久就舍了自己的給他。

唐久這樣的師尊,有的時候真的說不上她是殘忍,還是溫柔。

紀塵寰用短短百年走盡了人家千萬年要走的路, 中間的兇險可想而知。可是誰都知道他是惜命的,甚至不敢讓自己受傷。

紀塵寰當然不是什麽茍且偷生的人。如果有人知道他的骨血之中融了怎樣的血脈靈術,大概就能夠對他惜命的原因窺見一二。

可以,這些不足為外人道之。

拂世金瞳一開, 世界在紀塵寰面前再無秘密。他面無表情地掃視著山腳之下仰望的眾生。

那是一些剛剛入道的修士, 他們之中有的一心向道,有的則是想要到若虛宗來碰碰運氣。他們來入其中的目的不一而足,卻不約而同的在這個時候聚集到了這裏。

紀塵寰雖然不會每一年都出席仙門大比, 但是總會留心一二。畢竟事關師門傳承,他見多了這些懷著不同目的想要進入若虛宗中修煉的修士的面貌,本來已經只覺尋常。

可是因為澹臺餘燼的話,如今紀塵寰動用了血脈靈術,恨不得將這些還不算是若虛宗弟子的人一一剖開審視,只為了找到天命者。

找到又如何?當然是考驗心性,考驗過的就留著,考驗不過的就殺之。

紀塵寰每一天都很忙,但是對於他來說,現在好像就只剩下這麽一件要緊事兒了。

很快,紀塵寰看到了一個人,那個人身上帶著些微的金光。那金光,紀塵寰是很熟悉的。凡是天命者,拂世金瞳一開,總是能夠看見這金燦燦的光芒的。

雖然近些年來,或許是紀塵寰屠戮了太多天命者的原因,天道也終於有所感應,不敢動不動就讓這些天命者氣運加身,但是既然授予天命,自然會與尋常人分割開去。

拂世金瞳之下再無掩飾,哪怕天道明知紀塵寰在屠戮他選中的人,可是卻也沒有辦法在紀塵寰發現之前把他的那些剛剛選中的、還沒有完全成長起來的天命者藏好。

每到這個時候,天道就在心中難免埋怨唐久——雖然唐久乖乖的應劫而去,保住了此間的長久安穩,保證在下一個天地大劫來臨之前他們這個世界不會再有覆滅的危機。但是偏偏就她多事,臨了臨了送了紀塵寰這樣一身逆天的血脈靈術,讓紀塵寰以區區凡人之軀,卻多了幾分與天爭命的底氣。

蜉蝣撼大樹。

最開始的時候,天道對紀塵寰的所作所為只覺可笑。他看紀塵寰,就如同看螻蟻。螻蟻再如何掙紮,不過是徒增笑耳。

可是隨著紀塵寰手上的天命者的鮮血越來越多,不知怎的,就連天道都生出了幾分要避其鋒芒的感覺來。

唐久和澹臺餘燼當年要誅殺一個慧空都是如此費力,而如今紀塵寰殺上幾個天命者,竟如同砍瓜切菜一般。

一貫知道紀塵寰這小子有些邪門,但是澹臺餘燼每一次看見紀塵寰解決那些天命者的時候,都還是會感慨這小子是真邪門。

其實不用拂世金瞳,這場下站著的那個小弟子也略是顯眼的一些,就連平素一向穩重的斜謝彥也忍不住在臉上露出了幾分驚訝的神情。

也不怪他們這些故人驚訝,因為……那個被紀塵寰註意到的,天生帶著金光的少年人,竟是生了一張謝彥他們只會無端覺得熟悉的臉。

謝彥的目光措不及防地投向了紀塵寰。

註意到紀塵寰在看著那個少年的時候,謝彥心中微微嘆了一口氣。原因無他,因為這個少年生的有五分像唐久,而另外五分卻是像極了紀塵寰。

謝彥的目光微微的呆滯了片刻,他想起來了幾百年前,他這個小師弟在他面前第一次生氣的時候的樣子。

在唐久去後,紀塵寰執掌了歸去峰。他對宗門中事說不上上心,也說不上不上心。他修為在那裏,就只是在入虛宗之中坐鎮,就無人敢來挑釁。

紀塵寰一向愛惜羽毛,也愛惜“仙門老祖”的名聲。他從來不會在人前駭然出手,只是那一次,紀塵寰卻是當著整個上清界的人的面殺了一個女子。

他剝下了那女子的整張面皮,手段之殘忍,讓很多修士都忍不住側目。

紀塵寰之所以如此,原因無他,因為那個女子生了一張和他師父一模一樣、別無二致的面皮。

雖然後來證明,這個女子是別有用心者派來的細作,想要蠱惑若虛宗的老祖,攪亂上清界的安寧,紀塵寰出手無可厚非。但是他當時下手之狠戻,還有那句兇獸一樣咆哮而出的“似她者死”,還是成為了那場宴席之上很多修士的夢魘。

旁人無從窺見紀塵寰對唐久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思,只不過卻知道了,原來若虛宗中那位應劫而去的老祖,正是現在的這位老祖的心頭逆鱗,絕對不可觸碰。

和唐久生的一模一樣的人不行,那麽,長得簡直就像唐久和紀塵寰的親生骨肉的呢?

與這天道鬥了這樣久,就如同紀塵寰拿捏住了天道的軟肋一樣,天道也不是對紀塵寰的心思半點無知。

到底是天道,他能左右眾生命運,也能找到紀塵寰的弱點。

“如果……那大概就應該長成這個樣子。”謝彥將說不出口的話吞了下去,可是這後半句,終歸能讓當年的故人窺見一點其中端倪。

謝雨師和韓三水對視一眼,兩人雙雙拉住了謝彥的袖子,示意他不要胡言亂語。

自家認為小師叔對老祖的心思,不能說是司馬昭之心,只是近這世間的所有喜愛,哪能不露半分端倪?韓三水和謝雨師也不是第一天認識紀塵寰了。他們兩個知道其中的種種,也知天意弄人。如今再看見山腳下站著的少年人,謝雨師最先嘆了一口氣。

謝雨師近日心緒不寧,連推幾卦,總覺得今日要有事情發生,所以才會派小弟子去找小師叔出來坐鎮,卻沒想到這卦象卻印證在了小師叔身上。

早知道如此,謝雨師真覺得自己不該去擾小師叔清靜。

看見謝雨師有些自責的樣子,韓三水拍了拍她的肩膀,半晌無語。

紀塵寰死死的盯著臺下站著的生成那般模樣的少年,而少年毫不畏懼地仰頭與他對視,甚至還在唇邊漾開了一絲笑意——他笑起來的時候,就更像唐久了。

“紀大哥,那位仙人……生得好像你。”一個鬢邊簪了一朵粉紅色小花的女孩輕輕的拽了一下少年的衣袖。她偷偷的指著紀塵寰用,自以為小聲的音量對那個少年說道。

在場都是修士,這個女孩以為自己很小聲,殊不知這話已經落在了場上所有人的耳朵裏。

“不要亂說,當心得罪了仙人。”被女孩子稱之為“紀大哥”的年輕人果然很有大哥的模樣,這一會兒他拍了拍女孩子的頭,雖然說著訓斥的話語,不過絕對沒有很嚴厲。

紀塵寰淡淡地收回了目光。他伸手端起了一旁的酒盞,面不改色的咽了下去。曾經他不會喝酒,但是唐久喜歡,如今他喝著喝著便也習慣了。

“主人,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您師尊的氣息。”紀塵寰的內府之中忽然響起了一個弱弱的聲音。

這是當年幻花大會上紀塵寰得來的浮花浪蕊珠,後來紀塵寰自然進過很多很多種秘境,也得到過比浮花浪蕊更好的法器,只不過浮花浪蕊始終能夠呆在他的內府。

畢竟認真說起來,幻花秘境應該是唐久陪他入的唯一一個秘境了。

那個時候紀塵寰還不知道,每一次內視都能看見一個胖乎乎的小元嬰在內府之中等他的場景,會是後來他每一次入夢的理由。

浮花浪蕊珠還有另一個功能,那就是它們可以非常敏銳的識別神魂和氣息。對於紀塵寰這樣的修士來說。其實這個功能有些雞肋。不過如今,浮花浪蕊卻先一步比紀塵寰更先感受到了唐久的氣息。

這一次紀塵寰臉上的表情終於不再冷漠。他目光深凝的望著那個少年,忽然擡手放下了酒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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