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文斌嚇得臉色瞬間慘白, 他一邊慘叫一邊後退，然而我步步緊逼，一遍又一遍指紋他為何要害陳一凡, 為何十幾年的兄弟情誼和事業夥伴最終敵不過女人和金錢的誘惑？為什麽要搶兄弟嫂子，為什麽要搶兄弟的財產？為什麽要兄弟的性命？”

蘇末靜靜地看著越說越激動的葉音，臉上一點表情也無。

“我揪住他的衣領，他嚇得渾身發抖, 瞳孔巨震, 連連求饒, 說自己無比懺悔自己所犯下的過錯, 求我放過他，他願意把老婆和財產都給我，甚至給我做就做馬也行, 但我哈哈大笑起來，說, “肖文斌, 陳一凡已經死了, 你知道嗎？是我殺了他的。”

葉音點燃一根煙, 緩緩抽了起來，一邊抽一邊說：“肖文斌嚇得倒吸了口氣，眼神絕望至極, 我在他耳邊輕聲說, ‘你的老婆和財產我絲毫不感興趣，也不需要你做牛做馬，陳一凡生命盡頭最後的願望就是讓我殺了他, 然後我幫他覆仇——”

“肖文斌驚恐萬狀地轉身就想逃, 但我死死揪住他的衣領, 依舊溫柔地在他耳旁說道：取你狗命。”

在煙霧繚繞中，葉音突然露出一個有些病態的微笑，只聽他續道：“肖文斌嚇得直接摔了個屁股蹲，我將他拉起來，‘你看你身後，陳一凡在看著你呢，他來找你了，你和他一起走，不會孤單的。’”

“肖文斌問我是誰，為什麽蟄伏在他的交友圈子裏，為什麽要幫陳一凡覆仇。我想了想，對他道，‘我是基督山伯爵二世！哈哈哈哈！”

葉音忽地癲狂大笑，就在眾人以為他失心瘋的時候，他迅速收斂笑容，臉色變得嚴肅起來：“肖文斌轉身就要逃，就在這時，我彎腰撿起地面上的不銹鋼燒烤藍，重重地朝著他的頭頂砸下去！一下，兩下，三下！”

“砸暈他之後，我看到鮮血從他的腦門上汩汩流出來，於是俯身去查看他斷氣了沒有，然而就在這時，黑暗中一道影子沖過來，驀地抓住我的手腕，打算搶走我手上的燒烤藍，我轉頭去看那人，發現他就是韓洋。”

“我內心一直以來隱隱的猜測果然沒錯，跟蹤我的人就是韓洋，他通過監視我的手機信息和互聯網的聊天記錄，提前知道我約了肖文斌出來登山露營，他應該是嗅出了不尋常的意味，所以他也約了肖文斌出來一起登山……”

蘇末勾唇一笑，了然道：“肖文斌同意了，但他們約的是5.30日這天的，而你和肖文斌約的是5.29日這天的，肖文斌估計是打算第二日再和韓洋見面匯合，一起再登山露營一天。他是個露營發燒友，一個月裏露營幾天是常態，甚至每周都會參加露營活動，因此他接受了你、王佳德和韓洋一起登山露營，只不過錯開了一天……”

葉音似笑非笑，望著蘇末身後的虛空點，繼續說下去：“韓洋和我發生了爭執，他溫柔地叫我的名字，‘葉音，放下吧，我求你，不要繼續殺人！’我被他力道極重的雙手死死地鉗制住，最後我無計可施，只得掏出瑞士軍刀，作勢刺向他的胸口！”

“他見我拿出了刀，於是上前想要搶奪我的刀，我們爭執了一會兒，我還差點劃傷了他的手掌……見我不肯放棄執迷不悟，他咬牙死死地盯著我一會兒，然後轉身離開了。”

“接下來，我戴上自制的小醜面具，開始對肖文斌的屍體進行割皮，割完之後，我為了讓警方把案發現場和與張曉穎案聯系起來，因此決定也留下相關的線索，那就是把所有的人皮碎片都擺在草地上，最後拼成了兩個巨大的字——小醜。”

似乎話說得太多了，葉音有些喘不過氣來，胸膛微微起伏，頓了下，續道：“做完了這一切，我和王佳德處理掉現場任何會留下明顯線索的痕跡，收拾好背包就下了山，然而我沒想到的是……”

蘇末打斷他：“韓洋在清晨又回來了，這次他是和公司的另一名同事——鄧苗一起來的。”

蘇末姿態慵懶地靠著椅背：“你在下山的路上看到了正在往山頂爬的韓洋和鄧苗，於是決定回到山頂看看，你讓王佳德先離開，自己一個人重新爬上山。當你爬到山頂，回到帳篷附近的時候，你看到韓洋已經在那裏了，而且他正在和鄧苗發生爭執……”

眾人齊齊看向蘇末，面帶疑惑地等待他繼續分析下去。

顧簡反應快，露出了然的神情：“蘇顧問之前的推斷是，比起肖文斌，兇手體型較為瘦小，從背後勒住死者的時候無法將死者徹底勒死，用燒烤藍擊打死者的頭顱時也砸了至少三次才將他砸死。鄧苗主動認罪，聽起來她的口供相當合理，提到體型瘦小，大家的普世認知就是女孩子，其實也可能是個子矮、嬌小瘦弱的男孩子。”

鹿呦呦撲哧一聲笑出來，笑聲裏帶著滿滿的對葉音身高的嘲笑。

葉音倒是面色如常，他看也不看鹿呦呦，語氣平靜：“當時我不理解他們兩人在幹什麽，以為他們在吵架，或者鄧苗正在阻止韓洋做出什麽沖動的事，我躲在草叢裏看著眼前那一幕，正在猶豫要不要上前拉開她們，可是這時我聽到了警察正在往這兒走的聲響，意識到此處已經被警方包圍了，所以我打消了主意，就這麽悄悄躲藏在灌木叢後，屏息靜氣地看著警方調查現場……”

說罷，他深呼吸一口氣：“直到我犯下第三起殺人案之後，我才恍然大悟，韓洋……他是想替我頂罪。”

“韓洋重返案發現場後，見四下無人，只留下草地上的人皮碎片，他拿起了地面上的不銹鋼燒烤藍，故意用刀子劃傷自己的手指，並在籃子上印上自己的血跡。”蘇末慢條斯理地說。

“當初你在審訊時對韓洋說的，韓洋折返回到案發現場是為了找回掉在現場的戒指，其實是為了丟下他的戒指，目的是為了讓警方找到，成為重大的犯罪嫌疑人？”顧簡突然想到了什麽，從亂糟糟的一團毛線裏驟然扯出一根線頭。

“然而最後這枚戒指卻出現在鄧苗手上，所以，當時鄧苗無意中察覺到韓洋想要替這個小醜殺手頂罪，跟蹤韓洋到山頂上，奪走了韓洋手裏的刀子和戒指，鄧苗故意讓刀子劃傷了自己的手，然後用綁帶包紮起來，這樣警方就會註意到她的傷口，覺得她不對勁，帶她到警署配合調查。”

“分析得很有道理，顧督察。”蘇末黑白分明的眼睛看向顧簡，露出讚同的表情，笑容裏夾雜著只有顧簡才能看得懂的：“她替韓洋頂罪，應該不是韓洋逼迫她的，而是她自願的。”

顧簡不太自然地別過視線，耳根泛出一抹淡淡的緋紅。

冷獨孤捕捉到了顧簡的這絲異常，同時又想到韓洋和鄧苗所做的傻事，忍不住嗤之以鼻，涼涼道：“癡男怨女。”

鹿呦呦適時又適當地補上一句：“一對傻子。”

之前大家都以為韓洋和鄧苗在一起了，原來只是鄧苗單相思，她決定替韓洋頂罪並不是他倆相愛，而是因為她愛他。

“第三起案子發生之前，我決定擺脫韓洋的跟蹤，於是我從原本的住宿裏搬出來，還處理掉了舊手機，每天購買一臺一次性手機，和佳德保持聯系，聯系完就處理掉。但我沒想到的是，韓洋還是有辦法追蹤到我。”

葉音說，“有一天我回去居住的舊出租房裏，發現韓洋居然來過。正當他從我屋子裏走出來時，我剛好準備進屋，為了避免兩人迎面撞上，我立刻躲到樹後……”

“所幸他沒看見我，可是當時我卻很局促不安，因為我以為他正在調查我的殺人計劃，可能會把我正在密謀的一切向警方報案。”

“為什麽會這麽想？”顧簡蹙眉問。

“因為當初我們分手的時候，鬧得不太愉快。”葉音眼神黯淡一瞬，隨機恢覆正常：“我以為他恨透了我。”

頓了頓，他繼續說道：“然而後來他自首之後，所有的疑問我都想通了，如果韓洋想要向警方檢舉我，在我假裝縱火自殺時就會跑去警署報案，對警方說我是假死的。但他並沒有這麽做，反而一直默不作聲跟蹤我，將他的行蹤和行為都看在眼裏……”

嘆了口氣，葉音寒潭似的眼睛似乎恢覆了一點神采，壓低聲音:“而且，那個舊出租屋，是以前我倆一起居住過幾個月的地方，幾年過去，他還記得地址，我有點意外。”

原來是葉音和韓洋兩人在一起時同居過的住所。

蘇末看著葉音，語氣平靜：“最後一案，韓洋也跟蹤你到大華路垃圾處理站的地下室裏，你逼迫周雪娟、章文雄和王鵬自相殘殺，這三個人其實是被對方殺死的，他們三個人當初也害死了葉鈴？”

葉音的雙眸漆黑，毫無神采，仿佛暴雨前黑沈沈的陰雲：“是的。章文雄和王鵬對她進來侮辱，周雪娟對她進行虐打，他們死得太容易了……原本我想對他們進行割皮，可是最後我暈過去了，醒來之後就發現自己躺在出租屋中，我怔怔地盯著天花板，腦子逐漸清晰起來，送我回來的人除了韓洋沒有其他人，這就意味著他出現在案發現場，代替我完成了最後的覆仇計劃。”

蘇末換了個坐姿，不鹹不淡地說：“可惜他露出了破綻。當我看到第三起案件的案發現場時，我心中就起了疑心，因為第三起案件兇手並沒有對被害者進行割皮，而是肢解。我不認為兇手會忽然改變實施計劃的手法，所以我懷疑，犯下第三起案件的兇手和第一、二起案件的兇手不是同一個人。”

“因為韓洋沒法完成割皮這個過程。”葉音一字一頓，“所以他只能退而求其次，轉而進行肢解。”

“在審訊室裏的時候，我故意向韓洋透露周雪娟已經快清醒過來，還故意放他回去，”蘇末的手指輕輕敲擊著桌面，“果不其然，他立刻回家準備了一堆假證據，天真地以為警方會相信。”

“證據越假，越能說明這貨不是真正的兇手！”鹿呦呦不屑道。

“但他也殺害了三個人，即便是完成了一半的殺人任務，他也是殺人兇手！”冷獨孤在一旁提醒道。

“是不是同一個，等周雪娟醒過來一切都清楚了。”顧簡一雙淩厲如鷹隼的眼睛看著葉音，沈聲道：“你想自己走回警署，還是要我們押著你去？”

葉音置若罔聞不為所動，他只是定定地看著蘇末，等待他的答案。

仿佛過了一個世紀漫長，蘇末終於下定決心。他推開椅子站起身來，雙手撐著桌面，身體微微前傾，語氣誠懇地對葉音說道：“我答應和你合作，我和我同事會竭盡所能幫你抓住黃流蘇，將她繩之以法。但你須得履行你的義務，答應我一件事。”

“願聞其詳。”葉音毫不猶豫。

“光州警署的內鬼，名字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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