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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落定(捉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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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賈政被賈赦又暴打了兩頓, 王氏被邢夫人啐了幾口唾沫,賈元春承受不住暈過去之後,對於王氏的處罰終於定下來了。

王氏本人暫且受杖刑三十,她自己身邊所有的丫鬟仆婦, 以及賈寶玉身邊的下人們全部遣散, 連同親戚朋友都一個不許留下, 務必要斬斷她所有的助力。

另把她的所有嫁妝私房一分為五,其中三份分別給了賈元春、賈寶玉和賈蘭, 作為日後他們婚嫁的聘禮嫁妝。餘下的兩份,其中一份給了迎春,算作這次傷人的賠償;另一份給了賈璉和王熙鳳賠罪, 兩夫妻都看不上這點子東西,決定找個機會捐給百姓。

此外,在梨香院旁邊修一個小佛堂,王氏進去吃齋念佛, 為她自己做的孽贖罪。佛堂內的一應擺設,全要按照城外靜水庵的來,務必把苦修貫徹到底, 連使喚丫鬟和婆子都不許帶一個,一應的月例份利全無, 吃喝拉撒都得王氏自己動手。

雙方約定好,小佛堂建好之後,王氏除卻日後兒女嫁娶那一日外, 不許再出那院子一步,只能在裏面孤老終生了。而賈元春、賈寶玉和賈蘭等人, 也不許私下去見王氏,或是暗中偷送東西, 一但抓住,王氏就要打上五十手板。

除此之外,榮國府大房和二房徹底分家,只在賈史氏有生之年,賈政一家還能寄居在梨香院內,等到老太太百年之後,賈政便要離府別居了。

賈璉動作利索的拿了府中的賬本子,把府中的祖產劃出來,隨後又把其他產業均分為十份,由賈赦和賈政二人抓鬮分配。賈赦是襲爵長子,得其七,賈政是嫡次子,只能得其三,但如今榮國府家業尚未雕零,省著些也足夠他們一家過活了。

史鼎、史鼐夫妻四個,從頭到尾都沒有吭聲,只在最後見證的時候,不是很情願的寫上了自家的名字,並蓋了私章。

王子騰夫妻兩個更是在保住了王氏的命後,全程閉口不言,真的做到了半句都不再開口。

賈元春哭的幾乎暈死過去,稱願意自己青燈古佛一生,為大房一家祈福,為王氏贖罪,只求讓賈赦等人高擡貴手,能允許王氏帶個粗使婆子進去。

賈赦沖著自己這個大侄女,很是不屑的開口道:“元丫頭,你也別說大老爺我心狠,我給你機會。若是你能讓你先大伯母和你瑚大哥哥活過來,不用你和你老娘去青燈古佛,我自己剃了頭發當和尚去,如何?”

賈元春一口氣沒上來,當即就撅了過去,人事不知了。

屋子裏也沒有個下人侍候,賈史氏嘆了口氣,只得和史鼎史鼐的夫人一起,攙扶著她靠在椅背上就罷了。

賈史氏心中難過,壓了快二十年的往事被掀開,兩個兒子果真鬧到了分家這一步。看著頹喪無比的二兒子,癱坐在地上的二兒媳,滿目赤紅憤恨的大兒子,眼瞼低垂不聲不響的大兒媳,還有面無表情的賈璉夫妻,賈史氏忍不住老淚縱橫。

見著賈史氏垂淚,史鼎等人都覺得尷尬,勉力勸了幾句後,也實在不知道說什麽好。又見著事情已經基本解決了,史家人和王家人都起身告辭,獨留賈家人在榮禧堂靜坐。

王熙鳳鬧了這半日,已經覺得身子受不住了,賈璉見她臉色有些發白,告了個罪便帶人回去休息。邢夫人見這裏也沒有她的事兒了,也借口去看迎春避了出去。

屋子裏只剩下賈史氏、賈赦、賈政、王氏,並一個昏過去還沒有醒來的賈元春。

賈史氏深深的嘆了口氣,佝僂著背哭道:“老大,當年的事情,是我做錯了。我不該在發現王氏作惡後,想著息事寧人替她瞞了下來,讓張氏和瑚哥兒走的冤枉。”

“但我,我是真的為了賈家好啊!當年張家那情況,眼看著就要全家填進去了,國公爺又昏迷在床,人事不省,我心裏怕呀。”賈史氏抹了把淚,疲憊的說道,“我也知道王氏做的不對,可當年的事情由不得我了,咱們賈家那時候也是風雨飄搖,不容再出什麽亂子了。”

“先忠義老親王的事兒,你和你爹老子都摻和了進去,你老子拼著救駕之功,賠了一條命進去,才保住了賈家老小。可你呢,你是他的伴讀,打小兒一起長大的,整個京城誰不知道你們交情好?若是我不壓著些你,新帝登基後豈能饒了賈家?”

面對賈史氏的哭訴,賈赦雖然略有動容,但很快又恢覆平靜。

看著爛泥一樣的賈政,他輕嗤一聲:“老太太,這話你騙了自己二十來年了吧?我雖然是老親王的伴讀,但我也是京城出了名的紈絝,文不成武不就的,能抵得上什麽大用?再一個,當今登基後,既然允了我繼承國公爺的爵位,就不會再多做其他事情,您把榮禧堂給了老二一家子住,不過是私心作祟罷了。”

“但我心裏也感激您,您抱了璉兒過去,費盡心力養活了他,便已經做的足夠了。您是做母親的,縱然偏心二弟,我也認了。可張氏不是您生的,不應該為了您的偏心,人死了還得不到一個公道,所以我這些年才一直過不去。”

“今兒既然已經理清楚了,日後這事兒就算是翻篇了,您還是這榮國府的老太太、老封君。不論是我們夫妻兩個,還是璉兒他們幾個小輩,都會孝順您的,從前怎樣,日後還是怎樣,絕不會讓您受了委屈。”

賈赦說道這裏,看了看暈過去半天的賈元春,繼續說道:“我聽說宮裏的娘娘們發話了,說是讓元丫頭家來婚配的。您若是無事不如給她挑個好人家,挑個遠些的地方,京城裏怕是尋不到什麽合適的,也可以給敏妹妹去個信兒,看看姑蘇那邊有沒有什麽好的,盡快嫁出去吧。”

賈元春的手指頭,微不可見的動了動,賈赦心中鄙夷了一番,卻沒有揭穿。

賈史氏早在賈赦開口,點破了她的私心的時候,就已經收了淚,臉上的表情似悲似喜,卻又帶著濃濃的羞窘。如今聽到賈赦說,要盡快給賈元春找個婆家,她嘴角微動,還是點了點頭應下了。

不嫁出去不行了,元丫頭無緣無故被宮裏送出來,又攤上這麽個親娘,名聲兒已經是壞了。若不緊趕著找人家,等到消息徹底傳開了,估計就更找不到什麽好的了,更是會誤了元丫頭的終身。

且賈史氏也害怕,賈元春的心機眼界,都是她親自□□出來的,再加上從王氏那裏學到的陰司手段,在宮裏沈浮幾年見到的魑魅魍魎,如今這個孫女兒到底如何,她心裏也沒有底兒了。

若是放任賈元春一直在家,到時候這個孫女再因著王氏的遭遇,對著大房一家出手,且不說能不能成,骨肉相殘都不是賈史氏想看到的。

索性遠遠的把人嫁了出去,幾年都不會見一面,賈元春再有了自己的孩子家人,慢慢的也就淡下來了。日後再見面,便是做不了親人,總歸還能說上幾句話,遇著什麽事情,看在都姓賈的份兒上,或許賈璉等人還會搭把手。

賈史氏的打算,正在裝暈的賈元春能猜個七七八八,也完全可以理解接受。

即便賈赦把王氏逼進小佛堂,從此以後只能粗茶淡飯,青燈古佛的過一輩子,賈元春站在公道的立場上,也覺得是王氏該的。

可王氏是她親娘,孝道使然她也不能什麽都不做,剛剛那番哭求也是真心的。若是能換的王氏輕松些,賈元春並不介意自己遁入佛門,這輩子她並不想嫁人生子了。

她在最好的花季年華,為著父母家族的榮光進了宮,卻被磋磨數年之久,幾乎喪失了自信和勇氣。美貌、家世、才華、人品,賈元春自認是樣樣不缺的,可正因如此,她才被宮內的女人們合夥圍堵了起來,自從進宮以來,就沒有接近過當今百米之內。

經歷了兩三年的蟄伏,好容易讓皇後卸下了些許心防,自己和抱琴兩人的日子好過些,又突然被一紙詔令送了出來。而出宮的原因更是荒唐,因為親娘謀害賈家大房子嗣,往日裏只會走馬遛鳥的二堂弟,釜底抽薪想要徹底斷了二房的青雲路。

如今回家的第一天,又親眼見到大房和二房徹底鬧翻,老娘被嚴懲送進佛堂,老爹裏子面子全丟了,盡顯頹廢滄桑。

面對這種情況,無力改變又心懷內疚的賈元春,唯有一暈了事。

眼見著賈赦也拂袖而去,賈史氏揚聲叫了門外守著的鴛鴦進來:“去找兩個丫鬟婆子,擡了大姑娘回屋歇著,再叫兩個嘴嚴的大夫來,給大姑娘和二老爺瞧瞧。”

鴛鴦被迫聽了這些隱秘之事,心中都是忍不住的後怕恐懼,但是看著賈史氏威嚴依舊的眼睛,還是強裝出一副平靜的樣子應了。

賈元春直到丫鬟們送了自己回房,屋子裏再沒有一個人時,才慢慢睜開了眼睛,楞楞的盯著床幔上的流蘇出神。

而另一邊,賈赦一家人都在東大院裏,聚攏在一處說話。

迎春喝了藥有些困乏,邢夫人帶著去睡了,賈赦氣呼呼的坐在上首,哼哧哼哧的喘著粗氣,這是還沒有消氣。

看著賈赦心有不甘的樣子,王熙鳳和賈璉對視一眼,示意他勸一勸他老子,自己也起身離開了。

眼見著屋裏只剩下父子倆,賈璉輕咳一聲,對著賈赦安慰道:“老爺莫氣了,王氏那種人,你弄死她反倒是便宜了她。她一輩子為了錢財名利蠅營狗茍,如今正要讓她活著受罪,連子女親人都不能得見一面,才能真正讓她知道後悔害怕呢。”

“王氏從小享慣了榮華富貴,如今到了那佛堂裏,除了米面糧油外,其餘的便是一根蔥都得她自己種了來,連個說話的人都沒有,有的罪受了。”

賈璉說到這裏,頗有些幸災樂禍,畢竟王氏長到現在快四十歲了,估計拿的最重的東西,就是吃飯喝茶的碗筷了。如今冷不丁被發配到佛堂,萬事都要自己動手,便是嘔都要嘔死了。

偏她還不敢求死,蓋因王氏心中明白,賈赦和賈璉想出這細碎的折磨人的法子,就是想著讓自己遭罪的。只有她受了罪,賈元春和賈寶玉才能得了好,不然大房的那口氣撒不出去,早晚還會應到自己子女的身上。

賈璉想的不錯,王氏這會兒才真是後悔了,悔的腸子都青了。

卻不是後悔自己對張氏和賈瑚下手,也不是後悔不該去害王熙鳳的胎。而是後悔自己行事不密,心不夠狠,當年就該一不做二不休,把賈璉和賈赦這兩個混賬東西一並弄死了,徹底絕了大房一脈。不然如今元春不會出宮,自己不會被逼到這個地步,寶玉也不會小小年紀,就沒有了親娘照拂。

王氏的心理,賈璉如今並不知道,當然也不會知道她後悔當年沒有斬草除根。只是即便知道了,賈璉也只會嗤笑一聲,她可不是沒有斬草除根,只是礙於賈史氏防的嚴密,無處對自己下手罷了。

至於弄死賈赦?

賈赦雖然是個廢物窩囊廢,但自小在宮裏浸淫長大,見過的害人法子不計其數。且賈赦畢竟是賈史氏親生的,可以偏心輕視這個兒子,卻不會任由王氏這個外人毒害了他,親疏內外賈史氏還是知道的。

一轉眼,天就落黑了,王熙鳳和迎春吃了晚飯歇下,賈赦和賈璉父子倆,還有邢夫人三人,卻結伴去了梨香院。

梨香院內燈火通明,賈史氏和二房夫妻倆都在,只是賈元春等幾個小輩卻不見人影,餘外其他的姨娘下人們,也都不見蹤影。

等到賈赦三人到來後,賈史氏沖著幾人嘆了口氣,點頭道:“三十板子,是今日說好的懲罰之一,你們想讓誰來動手?”

賈赦擼了擼袖子,頗有些興奮的說道:“自然是我和二弟來,璉兒是小輩,邢氏手裏沒勁兒,他們二人是不合適的。老太太您是長輩,如今年歲也不小了,這等粗活累活,還是得我們兄弟倆上。”

賈史氏噎了一下,轉頭去幹脆眼不見心不煩,賈政心中就不是滋味了。

他今日被一向看不起的大哥,在眾多姻親面前暴打一頓,妻子王氏又被掀了老底,揭露出做的許多惡事來。縱然他一再強調自己不知情,但是看眾人的眼神,是半點都不信的,連女兒元春看向他的眼神,都帶著些許的懷疑和忌憚,怕是都認為自己讓王氏給頂了罪。

賈政辯白不得,畢竟王氏做出這些事情,確實有他在背後慫恿誘導的成分。外加上王氏為惡,得利的都是賈政,他並不無辜。

故此王子騰據理力爭,王氏進了庵堂那是沒有法子,賈政也不能好過了,想要踩著自己妹子做大老爺,也得看王家答不答應。剛好賈赦父子倆對賈政其人,都沒有半分好感,二話不說就同意了王子騰提的條件。

何況夫妻一體,沒得王氏在佛堂裏吃糠咽菜,青燈古佛,賈政卻摟著小老婆,在外頭尋歡作樂,吃香喝辣的。故此眾人商定,賈政從此之後戒葷戒色,身邊也不許留著姨娘通房侍候,除卻兩個小廝之外,一應服侍的人都不許留下。

而賈政身邊原有的幾個姨娘,除卻生了一女,如今正在孕期的趙姨娘外,其他的統統打發出府了。或是留在莊子上養老,或是自己別門改嫁,或是有父母親人的領了東西歸家,總之是不許留在府上了。

這樣一來,賈政雖然還頂著個老爺的名頭,過得卻不如賈家得臉的管事下人,王子騰才算是出了口惡氣。

賈政倒是有心駁斥,可賈赦卻沒同意。這個弟弟從小就內裏藏奸,頂著張端方老實的臉,做的都是背地裏挑撥離間的事兒。就如王子騰所言,王氏的嫁妝銀子豐厚,娘家也正是得勢的時候,原本是不用這樣鋌而走險,一而再再而三的下手害人的。

還不是賈政日覆一日的攛掇挑唆,潛移默化的影響了王氏的想法,這才讓她為了自己的子女,一日一日的劃入罪惡的深淵。王氏做的惡,賈政最起碼要擔一半的責任,只可恨賈史氏以死相逼,賈政身上又有官職,外加實在沒有找到賈政出手的證據,讓他逃過了一劫。

賈赦心中頗為遺憾,他是真的十分厭惡這個弟弟,這次提議讓賈政和他一起實行杖刑,也是為了讓王夫人恨上賈政。

即便他們的約定做的再好,賈赦和賈璉也不敢小覷了王夫人,她畢竟在榮國府生活了二十多年,還有子女傍身。如今自己雖然把她逼入絕境,但若是她拼死一擊,誰知道會不會又害到了大房的那個,父子倆不想冒這個風險。

王氏本就是為了賈政和子女,才走了這條路,賈元春願意替她贖罪,賈寶玉是她的心肝肉,至於賈蘭如今還在吃奶呢,她自然一個都不會怨恨。可賈政就不同了,蠱惑著她犯錯,又轉眼將她棄如敝履,王氏豈能不怨,如今再由賈政親手杖打了她,肯定能轉移她的怨恨之心。

果不其然,同樣是打了王氏的人,賈赦一點都沒有吸引到王氏的眼神,反倒是賈政險些被王氏用目光給淩遲了一遍。

賈赦丟了木棍,對著長凳上臉色煞白,渾身冷汗的王氏說道:“行了,王氏,咱們之間的仇怨經此之後,便算是一筆勾銷了。從此以後,你只要安心在佛前誦經,我便不會再對元春寶玉他們下手,本老爺說到做到。”

王氏這才扭頭看向賈赦,哆嗦著說道:“你說話要算話,我會贖我的罪,但你也不許再對我的兒女下手。元春她就要嫁出去了,寶玉和蘭哥兒還小,都礙不著你什麽。若是你言而無信,我就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的!”

賈赦嗤笑一聲,渾不在意的說道:“我不像你似的,連幼童稚兒都能下手,元丫頭和寶玉是我看著長大的,他們姓賈,也喊我一聲伯父,就是我賈家的人。只要你不可以挑唆他們犯錯,我犯不著臟了自己的手,大老爺我還想著多攢些陰德呢。”

王氏聞言這才放了心,她硬生生挨了三十棍,早就疼的受不住了。若非是對賈政的恨意支撐,剛剛挨打的時候便暈過去了,如今得了賈赦的話,立時便暈倒過去,從長凳上跌了下來。

賈政站在原地沒有動彈,賈史氏對這個兒子也冷了心,見此不由得怒吼道:“老二,王氏再是不對,也為你生兒育女,操持家務二十多年,你便任由她躺在這地上?”

賈政臉色一僵,這才伸手把王氏扶了起來,他被賈赦打了幾頓,渾身上下也疼壞了。萬幸賈赦是個繡花枕頭,整日飲酒作樂內囊虛空,所以才沒有打出個好歹來,若是換了賈璉來,肋骨怕是都斷了幾根了。

如今扶著王氏踉蹌著回屋,倒是好一對落難夫妻,看著都淒慘萬分的樣子。

賈赦父子倆拍拍屁股走人了,徒留下賈史氏收拾這爛攤子,鴛鴦站在她身邊,眼觀鼻鼻觀心的不吭聲,只等著賈史氏發號施令。

而賈史氏看著這梨香院,整個人都是恍惚無神的。

這院子從前是賈代善住的,那時候先太子謀反逼宮,賈代善為了救駕身受重傷,先皇一氣之下崩了。繼位的卻是從前一向不顯山不漏水的五皇子,賈家從天子近臣,一下子淪落為叛逆黨羽,成了人人喊打的存在。

賈家風雨飄搖,賈代善卻臥病在床,長子賈赦更是廢太子的伴讀好友,整個賈家都靠她一人勉力支撐。榮禧堂從早到晚都是亂糟糟的,實在不利於賈代善休養,故此才打掃了這裏,用作他養病時候的居所。

後來當今下令清算先太子一脈,瑚哥兒和張氏先後去世,張家老爺子自盡而亡,保了自家子孫一條命,被遣返回了原籍。

消息傳來的時候,賈代善沈默了好久,每日熬好的藥也不再喝了,不過三五日的功夫,也就去了。臨死前上了兩道折子,一道是懇求當今允準賈赦襲爵,一道是為次子賈政求了個官位

當今允了這兩道折子,可長子賈赦原本該得的侯爵,一下子降為了一等將軍的爵位,二子賈政更是只得了個工部員外郎的虛銜。

賈史氏便涼了心,從此之後便龜縮在家,死死的壓著賈赦不說,連京中各家的宴飲花會都鮮少去了。直到賈元春展露風華,她才再次動了心思,自古以來英雄都難過美人關,若是當今看中了元丫頭,賈家未必沒有翻身的機會!

可惜沒等到賈元春出頭,賈璉反倒搏出了一番天地,居然一舉得了爵位封賞。沒人知道賈史氏當時有多高興,她整日整夜的暢想,賈璉在朝堂,賈元春在後宮,姐弟兩人守望相助,恢覆從前賈家榮光的日子,指日可待!

可惜,這一切全都毀了,毀在了二房的貪心之下,毀在了她自己的偏心之下。

大房和二房徹底離了心,連遠嫁姑蘇的小女兒,都因為王氏莫名的嫉妒心,傷了身子,如今只得一個女兒和一個幼子傍身。

賈史氏捫心自問,辛苦操勞這大半輩子,可圖了什麽了呢?

鴛鴦本是一聲不發的等著,可見賈史氏半天不動彈,屋裏王氏的傷又無法再等。想著大姑娘特意塞過來的鐲子,鴛鴦鼓氣勇氣,沖著賈史氏小聲問道:“老太太,二太太哪裏,要不要請個大夫來看看?”

賈史氏猛地回過神來,沈聲道:“請吧,還請下午給二老爺看診的那個大夫,封好了他的嘴,不許把府裏的消息漏出去。”

鴛鴦忙應下了,自去叫人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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