邱毅在邱橙離開後就給宋潔打了電話, 質問宋潔知不知道邱橙去了國外後沒有繼續讀物理，而是學了什麽表演。

宋潔不免陰陽怪氣地跟他吵了一架，並警告邱毅：“橙橙是我女兒，你不配做她父親, 休想把她搶走！當初離婚時你答應過我不會再見橙橙, 別忘了你說的話！”

邱毅就沒想過要跟宋潔爭奪女兒, 但他這會兒脾氣上頭, 偏要嗆宋潔：“你看看她跟著你都變成什麽樣了！工作不知上進不思進取, 說話沒大沒小, 都要被你養廢了！”

宋潔有些氣急敗壞：“那也與你無關！”

“橙橙是我的，邱毅你要敢帶她走, 我跟你拼命！”

邱毅覺得宋潔不可理喻，直接掛了電話。

宋潔轉而就立刻給女兒打電話, 要邱橙回家。

她非常怕邱橙真的跟著邱毅離開，再也不回來。

然而女兒沒有跟邱毅走，但也不回來了。

邱橙蹲在地上泣不成聲，秋程就把生日蛋糕放到旁邊，伸手把止不住顫抖的她攬進懷裏，輕輕撫著她薄瘦的脊背, 低聲喚她：“小橙子。”

邱橙哭得越發厲害，他便不再說話。

就這麽抱著她，讓她可以有個依靠。

邱橙的電話又一次響起來，秋程看到來電顯示後，從她手中抽走她的手機, 沒有接她母親的電話, 而是直接關了機, 把手機放在了他的兜裏。

等她稍微平覆了些情緒, 秋程把她扶起來。

他一手拎起生日蛋糕，一手牽住她的手，拉著她去了附近的一個公園。

秋程尋了個長椅，讓邱橙坐下來。

他拆開給她買的生日蛋糕，有蠟燭，但手邊沒有打火機。

可願望還是該許的。

秋程對她說：“橙子，擡頭。”

邱橙茫然地仰起臉來，她的視野中登時一片璀璨星辰。

“沒辦法點燃蠟燭，”他溫聲道：“那就對著天上的星星許願吧。”

邱橙望著頭頂的夜空，無數星星掛在上面，把漆黑的夜晚點綴地不再那麽黑暗。

她沒說什麽，但聽話地閉上了眼睛。

須臾，邱橙睜開眸子，他已經給她切好一塊蛋糕，遞給她。

邱橙接過來，用小叉子一點一點地戳著吃。

秋程和她隔著一個10寸蛋糕的距離，同坐在長椅上，陪她一起吃生日蛋糕。

起初兩個人誰都沒說話，就這樣安安靜靜地吃蛋糕。

過了會兒，邱橙問他：“你什麽時候回來的？”

因為剛剛哭過，她的聲音聽起來有很濃的鼻音。

秋程如實回答說：“今晚下了飛機就直接開車過來了。”

邱橙偏頭看了他一眼，又很快扭回臉。

須臾，她又輕聲問：“剛剛……你聽到了多少？”

秋程低嘆了下，“全部吧。”

從她接起電話時他就在那兒。

邱橙抿了抿唇。

她咬住嘴裏的軟肉，沈默了片刻後，跟他說：“我爸媽幾年前就離婚了，因為我爸出軌，還死不悔改。”

“我媽因此性情大變，總是疑神疑鬼，怕我也離開她，所以對我掌控欲比較強。”

“大概……大概就是這樣吧。”邱橙也不知道自己為什麽要跟他說家裏的事。

明明知道他知道，但還是想親口告訴他。

秋程卻突然歉疚道：“對不起，橙子。”

邱橙扭頭，茫然地望著他，不解道：“你道什麽歉？”

秋程看向她，精致的桃花眼中充滿愧疚和後悔，他認真地緩聲說：“當年，那段時間你情緒不好，對我冷淡，讓我很不安，我不知道你因為家裏的事正心煩，還霸道地把你關在我身邊不讓你跟其他人聯系接觸。”

“這幾年我想過很多次，如果當時我沒有那麽看重競賽，沒有忽略你的反常，但凡我那會兒多關心關心你的處境，而不是失去理智沖動地把你困在身邊，我們是不是……就不用分開了。”

邱橙別開頭看向別處，視線變得模糊。

“對不起，”秋程低喃：“我很後悔，在你內心最煎熬難受的時候，我沒能成為你可以依靠的臂彎，反而成了逼著你逃離這裏的原因之一。”

有淚珠從眼角滾落下來，邱橙控制不住地抽噎了下。

她低頭去吃生日蛋糕，一口又一口地往嘴裏填。

口腔裏充滿奶油的甜膩味道。

可心卻酸酸澀澀的，像吃了酸橙子，酸的她總想流淚。

片晌，邱橙平覆下情緒，忽然沒頭沒尾地問秋程：“你對我的職業是什麽看法？”

秋程似乎沒想到她會突然蹦出這麽一句話。

他難得楞了楞，然後語氣淡然溫和道：“你喜歡就好。”

邱橙舔掉嘴角的奶油，而後扭臉看向他，問：“那我要是做演員呢？去拍戲的話，免不了會跟別的演員有肢體接觸，甚至會為了劇情擁抱或者接吻，你也沒關系嗎？”

秋程的薄唇抿直，他同她對視著，眸色漸深，眼底的占有欲湧動著、叫囂著。

“你說呢？”他直勾勾地盯著她，那眼神恨不得將她吞入腹中私藏起來才安心。

“我要說沒關系，也太虛偽了。”秋程坦言道：“我當然很在意，在意的要死。”

“但是如果你喜歡拍戲，你就想去拍戲，我還是會支持你，人這一生能有個很熱愛的事業很不容易。我說過會努力改掉你不喜歡的地方，改不掉也會拼盡全力去克制，所以倘若你以後要回去做演員，要跟別的人擁抱甚至接吻，不要跟我講，不然我會嫉妒……”

他的話還沒說完，邱橙就輕笑起來，打斷說：“我不會去拍戲的。”

她眉眼微彎地看著他，“原來不會，以後也不會。”

既然提到了拍戲，秋程就趁機問了他一直很好奇並不解的問題：“那你當初，為什麽去學了表演專業？”

邱橙收回視線，又低頭吃刻了口蛋糕，語氣自然道：“頭腦發熱，就選了這麽個專業，沒想到還挺有天賦的。”

“只是沖動選擇，不是因為喜歡熱愛？”秋程疑問。

她點點頭，承認：“不喜歡。”

“你剛說熱愛的事業，”邱橙抿了下嘴唇，試探地問：“那你沒有讀天文專業，會不會很遺憾？”

秋程卻淡笑道：“不會啊。”

邱橙很在意地問：“真的嗎？”

“嗯，”秋程點頭，嗓音低沈而醇和：“每一條路都有它獨特的風景。”

而你就是我要在這條路上等的那道最美的風景。

現在你回來了，我心滿意足。

所以，無憾。

夜色越深溫度越涼，邱橙感覺有點冷，剛要說該回去了，秋程就率先站了起來。

他脫掉身上的西裝外套，給她披到肩上。

邱橙在這一刻忽然想起來，那次在醫院他留給她的外套，還在她家裏。

當時說洗幹凈就還給他，但是接下來幾天她一直躲他，所以也就沒還，後來就給忘了。

邱橙攏了攏他借給她的衣服，有點不好意思道：“上次那件外套還在我家裏……一會兒回去了拿給你。”

秋程低笑，應：“嗯。”

而後又說：“走吧，回家。”

邱橙便起身，隨他一起出了公園。

倆人踩著月光沿著路走了會兒才到他停車的位置。

邱橙上了他的車，和他一起回碧清灣。

在半路的時候，她找手機才想起來手機被他拿走了。

正巧要等綠燈，邱橙在他把車停好後就開口說：“我的手機呢？”

秋程從兜裏摸出來遞給她。

邱橙一開機，好幾通未接電話和好多條微信湧進來。

全都是宋潔發的。

邱橙的心情才剛好一點，她沒有自虐地點開微信聊天框去看母親到底說了什麽。

邱橙直接把母親的微信從最近聯系人列表刪掉，那些她未讀的消息也一並被清除掉。

接下來的路程，邱橙在玩小游戲中度過。

到了家門口，邱橙把身上的外套拿下來給秋程後，讓他再等會兒，她回到家裏取下用衣架掛好的那件男士外套，折身回來把衣服遞給他。

“晚安。”她第一次主動給他道晚安。

秋程眉梢染笑，溫柔回：“晚安。”

說完他又囑咐了她一句：“橙子，別委屈自己，別讓自己難過。”

她咬了下嘴唇，點頭，“嗯。”

再回到家，邱橙把手機開了飛行模式，然後她就拿了衣服去洗澡。

等邱橙收拾完躺到床上，已經是晚上11點多。

這一天就要結束了。

她的生日也要這麽過去了。

邱橙想起今晚，她在公園裏對著星星許了個願望。

她的願望是——

希望能有一個人恰如其分地愛我。

不知為何，秋程的對她說的一些話，還有他的一些行為，突然爭先恐後地往外冒，在她腦子裏霸道地橫沖直撞。

他說他會改、會努力克制，不會逼她、也不會強迫她。

而他也確實做到了。

他恰到好處地關心她、照顧她，耐心地等著她的回應，沒有因為他骨子裏的占有欲做什麽出格的事。

好像……自重逢來，一直都是他在義無反顧地奔向她。

現在，他已經朝她走了九十九步半。

剩下的半步，是他怕她再逃走而不敢貿然往前來，所以才停下。

陳周良說，他一直都在等她，既然她也沒有放下他，為什麽不再給彼此一次機會。

邱橙摸過手機，11:58。

還有兩分鐘這一天就結束了。

有股沖動在她身體裏蠢蠢欲動。

邱橙咬了咬嘴唇，關掉飛行模式後，沒有點開微信，而是立刻打開了郵箱。

她記得他當時寫在教室黑板上的郵箱號，是他上學時用的那個Q.Q郵箱。

邱橙在郵件內容寫了幾個字，發送。

然後她就立刻把手機扔到了旁邊，扯過被子將臉埋起來，哪怕呼吸不暢都不肯露出腦袋來。

邱橙之所以選擇用郵件發送那句話，是她真心地想說給他，但又有點不敢讓他立刻知道。

可邱橙不知道，她的郵件發送成功時，秋程恰好在處理郵箱裏學生發給他的問題。

然後他就看到了郵箱裏傳進了新郵件。

而發郵件的郵箱號，是一個手機郵箱號。

那串手機號他無比熟悉。

就是她現在用的手機號。

秋程楞了下，隨後就心跳加速地點開了這封郵件。

郵件內容只有簡單的幾個字。

“程哥，我們再試一次吧。”

秋程直直地盯著這行字，人驀地僵怔在椅子裏。

你已經朝我走了九十九步半，剩下的半步，就讓我這個膽小鬼向你靠近吧。

邱橙忐忑地這麽想著，又忍不住拿過手機，解鎖了屏幕，心神不定地胡亂翻著各個軟件。

不知道他什麽時候才會發現。

就在這時，門鈴聲突然響了起來。

邱橙登時坐起來，

她慌亂地下床，光著腳跑出臥室。

在顯示屏上看到門口站的人是他後，她的步伐反而變得慢吞吞的。

而本就懸在半空的心臟，更加飄蕩搖晃。

每往前走一步，她的心跳就快一分。

邱橙的手握住門把手。

她深呼吸了下，旋即拉開門。

秋程垂著眼，精致深邃的眸子裏映著她強撐鎮定的表情，還有那張泛紅的臉頰。

“你決定了嗎？”他看起來很冷靜，直截了當地開口問：“真的要再和我試一次？”

邱橙霎時臉紅耳熱，不由自主地抓緊了門把手。

須臾，她低垂著腦袋，眼神飄忽地點了下頭。

下一秒，男人就突然踏了進來。

他逼近她，簡單粗暴地低頭吻住她的唇，霸道而溫柔。

邱橙沒站穩，往後退了下，被他撈回來抱緊在懷裏。

她被迫仰臉承受著他壓抑隱忍許久的親吻，頭暈目眩地感覺天旋地轉。

胸腔裏的心臟仿佛一只小鹿，活蹦亂跳地橫沖直撞。

後來秋程直接把人抱起來，放到她家玄關的櫃子上。

他向前傾身，和她緊緊相挨，不留一絲縫隙地貼合著。

邱橙不由自主地蜷起腳趾。

她被吻的缺氧，輕微推搡了下，卻招來他不滿地給了她瑩潤額唇瓣一口。

她吃痛地哼，又惹得他更興奮享受地加深了這個吻。

秋程遲遲不肯放過她。

直到她實在受不住，他才勉為其難暫時退離。

但並沒有松開她。

邱橙被他抱在懷裏輕輕撫著脊背。

她努力平覆著急促的呼吸和劇烈的心跳。

好一會兒，她迷亂的神智終於清醒了些。

邱橙輕咬嘴唇，緩緩地擡起手，回抱住了他。

“程哥，”她的嗓音輕細而嬌膩，勾人的緊：“你說過的話，不能不作數。”

他知道她指的什麽。

秋程更加用力地抱緊了她。

他擡手摸著她的秀發，在她耳邊溫柔呢喃：“別怕，我說到做到。”

他說完，擡眸就看到她眼睛裏盈著水光，眼尾處暈開一片緋色。

曾經那麽純粹清澈的眸子，現在卻再看不到那般晴朗的色彩。

秋程捧住她的臉，在她的眼睛上憐惜地吻了吻。

他終於等到她答應跟他重新在一起。

可對秋程來說，這僅僅只是個開始。

他想把原來那個快樂活潑的小橙子找回來。

那時候的她，沒有見過陰雲，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顏色。[標註1]

▍作者有話說:

本章最後一句標註1引用的顧城的詩，原詩是：

她沒有見過陰雲

她的眼睛是晴空的顏色

她永遠看著我

永遠，看著

絕不會忽然掉過頭去

——《我是一個任性的孩子》顧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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