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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十章、侯府求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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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方纓連忙將那一口梨吞下,轉身擡起頭看去。

張安世端坐在馬背上,一向嚴肅的“鐵面”如今也帶上了淡淡的笑容。九方纓也不由笑了,“能吃便好,哪來諸多講究。”

少女的眼睛晶亮,被她這樣看著,張安世竟覺得身上有些不自在,忙道:“我已命人傳馮繼過來問話,薛姑……咳,你可要一同前來?”

這幾日打交道頻繁,加之另一些如今尚不可明說的緣故,張安世對這個少女當真是越發欣賞了,越瞧越覺得親切可愛。

九方纓搖頭,眉頭微蹙,手中還是緊緊捏著那只梨,“大人覺得,這一切都只是那位叫馮繼的商人為之?”

張安世聽出她話裏有話,也不禁皺眉,思忖片刻後道:“據那名龜茲商人供述,他店內大量出售飛燕草,其中的最大買家正是馮繼名下一間藥鋪。馮繼因丞相府的緣故,與長安世家貴族都有密切來往,由他供給飛燕草至承華廄,定不是什麽難事。”

“可這些暫且不過是大人推測。塔蔔固然賣出去了許多飛燕草;然而,他亦不知這些飛燕草的真正用途,不是麽?”九方纓立即接上去。

張安世眉頭忽然舒展開來,“以你的意思,接下來該如何?”

若不是一心掛著眼下之事,九方纓一定會察覺到這位大人如今對她的態度親切了許多,仿佛已將她視為友人一般。

故而她只是摩挲著手中的梨子,緩緩道:“薛纓鬥膽,向大人借幾位衙差大哥一用。”

回到東市馬店時,餘仁義正坐在門邊大打哈欠,一見到九方纓,幾乎瞬間一躍而起,連連擺手,“我沒偷懶,是店裏太閑,連油頭都出去了。”

九方纓安撫地拍了拍他的肩膀,環視一圈,“我早該想到……他不會乖乖留在這裏等我來抓。”

餘仁義眨眨眼,話雖如此,他卻不覺得九方纓臉上的表情是“遺憾”或者“失望”。他探了探頭,看到門外站在的威武衙差,唬得又縮回了腦袋,扯了扯九方纓的袖子。

“他們來捉人嗎?不是捉我吧?”

九方纓失笑,將他的手輕輕按下來,“小餘最是守法,待你百年之後定會有郡望之封,子嗣後代皆享汝蔭庇。”

餘仁義摸頭傻笑,九方纓退回衙差之中,低聲道:“諸位可否帶在下去丞相府?”

一眾衙差面面相覷,都露出為難之色。九方纓微微蹙眉,但很快也明白他們的顧慮,也就恢覆了笑容,向他們一拱手,“多謝諸位相助,我另尋他法,各位衙差大哥先回衙門覆命吧。”

一眾衙差再次互看,在得罪丞相和被上頭問責之間,他們終於還是選了後者,向九方纓拱手後告辭離去。

“小薛,為何要去丞相府?”餘仁義撇撇嘴,“你究竟要找誰?”

九方纓瞇起眼睛,回頭看了一眼不知何時已經沈默地站在二人背後的賈峰,向他微微頷首,“找上次將我們馬匹弄瘸的賊人。”

賈峰瞪大眼睛,面頰上的肌肉微微抽動,正是憤怒之兆。餘仁義卻不解,“不是那個什麽左兵曹嗎?他借故買馬,正是為了打擊我們,不是麽?”

九方纓拍拍他的肩膀,不再贅言轉身離去。

——“馮繼因丞相府的緣故,與長安世家貴族都有密切來往……”

——“不過仗著和丞相家的公子是連襟,一貫在東市裏作威作福,有幾家店沒被他欺負過的……”

她和這個商人馮繼之間,這道梁子只怕深遠得很,豈是方才巷子襲擊、塔蔔店裏的一掌那麽簡單!

能知道將馬蹄那麽細小之處割傷導致馬匹變跛,必然是對馬匹極為了解之人;況且那時,賈峰也不過離開短短一會兒,能在這時間段內穩妥地割傷馬蹄又毫無痕跡地離去,除去內鬼,還有什麽別的可能?

一旦想到那個可能的人,九方纓便感到十足的齒冷。

是以,她故意在店裏對眾人說出去衙門之事,正是要等那個內鬼通風報信。

如今事敗,長安令必會傳馮繼往衙門一趟,可是馮繼怎麽會那麽傻將內鬼藏在他自己府上?

最安全的,必定是他的連襟、丞相石慶的大公子處。

盤算之間,解厄的腳步倏然停止,九方纓回過神來,擡眼便看到面前熟悉的牌匾。

事到如今,還是只能去請求霍嬗的幫助。

因了上次霍嬗親自接她和薛林氏進府治病的緣故,冠軍侯府中人這回是真正認得了她的臉孔,還沒等九方纓自報家門說明來意,門口的家丁看清了她的臉,就立即轉身沖進了府內。

不過片刻,於辰匆匆迎出來,滿臉笑容,“薛公子來得可真是時候,侯爺正在府中坐不住呢,公子來勸勸他也是好的。”

九方纓跟著他往裏走,有些哭笑不得,“我不過一介草民,我……”她原想說自己何以能令霍嬗聽她的話,轉念一想,她眼下也是為著請霍嬗出手相助而來,無論如何得讓霍嬗聽進她的話,只好低下頭裝作什麽都沒聽到。

“燕燕於飛,差池其羽;之子於歸,遠送於野……”

二人穿過庭院,遠遠地便聽到一陣讀書聲。霍嬗稚嫩的聲音盡力壓得老成,九方纓幾乎可以想象出他是如何不情願地坐在書案邊瞪著那些竹簡,不禁微微笑了。

“呔!門外那小人,竟敢嘲笑本侯?於辰,還不拿下!”

九方纓慌忙收了笑容,擡首四顧,卻沒見到霍嬗的人影。

旁邊的於辰也忍不住笑了,向另一個方向指了指,“公子且看,書房的窗正對這邊,侯爺正在書房恭候。”

九方纓順著他手指看去,不由稱奇,那窗可不是正對著庭院麽,左近又有花木掩映,外人若不細看根本見不到主人,而主人卻早已將一切一覽無餘。

二人駐足的這會兒工夫,霍嬗早從書房躥了出來,趾高氣揚地走到九方纓面前,“你來作甚?”

九方纓正要答話,突然發現面前的少年雙手叉腰站得筆直,腦中靈光一閃,“侯爺的傷已經大好了?”

霍嬗得意地點點頭,九方纓的“恭喜”還沒出口,他又皺起眉頭咬牙切齒,“一點也不好……明日便要上朝了,陛下過午時特意派了詹事傳口諭來。”

九方纓趕緊閉口,眉眼卻笑得彎彎。於辰也笑著在一旁道:“是以今日侯爺非要外出,奴才們好容易勸住,萬一陛下明日考較侯爺的功課就慘了。”

霍嬗不以為然,“我手中又無實權,不過空頂著個名號,還是自父輩繼承而來,我而今賢明與否、功課是否上心,對朝廷都沒有絲毫損失。”

“……侯爺!”於辰臉色一變,擔心地看了一眼九方纓,卻發覺後者也有些怔忡。

“好了,說說你為何而來。”霍嬗似也覺得自己方才的話有些不妥,假咳一聲看向九方纓,“令堂又犯病了麽?”

九方纓下意識地吸了吸鼻子,她竟為霍嬗方才那話一陣惻然。她定了定心神,卻看著於辰笑了,“由此可見,侯爺這陣子是讀書讀迂了,於衛尉理應讓侯爺外出散心才是。”

“不錯不錯,正是這個理!”霍嬗高興得連連點頭,瞇起眼睛直瞅九方纓,這小子往常最愛和他作對,今日怎麽突然轉了性?

於辰一楞,九方纓向他歉意一笑,轉身向霍嬗拱手,“侯爺切勿妄自菲薄。即便是‘虛名’,世間又有幾人能像侯爺這般?眼下正有一事,非侯爺不能做到。”

霍嬗哈哈大笑,得意地背起雙手,走到於辰面前擡起下巴,“於辰你看,誠如我所料!這小子,每次上門必有事相求,好在她從來都不藏著掖著,我就喜她的爽快。”

即便於辰再怎麽無奈苦笑,九方纓也只能懷著歉意狠下心來,將自己的推測和請求說給霍嬗。

霍嬗沈吟,“就我所知,石丞相一門也算大族,但畢竟老了,子孫之事疏於管教也是難免。”

聽他又說出這麽老成的話,九方纓這回倒沒有絲毫不適,點點頭,“我只找丞相長子。”

霍嬗斜睨了她一眼,“你倒是不怕?”

九方纓皺眉,心裏卻焦急萬分,若是再晚去一些,尤材只怕已經深入相府無跡可尋了。一念及此,她也只能一拱手,作勢要告辭,“既然侯爺不願幫忙,在下也只能另尋他法;即便是闖進丞相府捉人,也與各位無關了。”

見她真轉身要走,霍嬗登時急了,情急之下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且慢!本侯還什麽都沒說,誰準你自說自話走人?”

他下手用力,抓得九方纓一陣吃痛,下意識地甩開了他的手,收回來一看,腕子上已經留了三道紅印子。

“我……”霍嬗知道闖禍,但他豈會認錯?他鼓著腮盯著九方纓,要是這小子說半句令自己不舒服的話,他……他就不幫她這一會了!

九方纓只輕輕揉了揉腕子,心裏仍然被尤材之事滿滿填著,急忙道:“若是侯爺答應了,我們這便出發。”

“……於辰,去備馬。”霍嬗擡手,看著九方纓那雙焦急的眸子,他忽然覺得心裏一陣空落落的。

為什麽……薛纓不對他生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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