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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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東宮。書房。

李元吉蹙眉:“大哥, 我去瞧過了。承道這回傷得不輕,父親卻仍是和稀泥,各打五十大板了事。這處置可太便宜李承乾了。真要論起來,承道是你兒子, 承宗沒了, 他就是長子。倘若往後你登基, 他便……”

“放肆!”

聽聞怒斥, 李元吉將後頭的話咽回去, 卻不太服氣, 內心冷嗤。

他有說錯嗎?太子妃鄭氏日後若有嫡出便罷,如果似現在這般一直無嫡子, 承道或許便是繼承人。李承乾算什麽?李世民縱著他與承道來爭, 乃是司馬昭之心,不說也罷。偏偏父親亦是如此,態度暧昧不明。真真惱人得很。

見他面上慍怒不減,李建成頗覺無奈。這個四弟終是年輕了些, 脾氣爆,性子急,也就自己的話他還能聽一聽。

他一嘆:“此事父親已有定論,不必再說。”

李元吉蹙眉:“就這麽算了?”

“孩子間的事, 你莫非還要我出手?”

李元吉啞然。長輩插手晚輩之事, 確實不太妥當, 有以大欺小之嫌。更何況, 一個小輩都需大哥出手,這是太看得起李承乾呢,還是太看不起大哥?

李建成眸光忽明忽暗:“李承乾素來有幾分鬼機靈,承道過於單純又容易被激將, 自是吃虧。我會好好教他,待哪日他自己贏回來,那才是正道。”

一句話,李承道自此陷入水深火熱,每日不但要完成先生的課業,還得聆聽李建成的教誨,只覺得日子昏暗無關。好在沒兩天,李淵就撤了閉門令。他身上的傷也好了許多,借口給李淵請安,每天多呆些時間,得幾分暢快。

李承乾卻沒動,李淵特意派人來宣,他只說:“阿翁讓我閉門思過,如今閉門雖撤了,但我過還沒思好呢,不敢去見阿翁。”

李淵:……

隨後兩日,都是這番說辭。

李淵還有什麽不明白的,差點氣笑了。呵,這不就是說不知道自己哪裏做錯了,甚至壓根不覺得自己有過,所以思不出來嗎?

這孩子氣性是真大,你現在說不來,還能一輩子不來?就你那性子,朕還就不信了。得嘞,思過去吧。朕等著看誰拗得過誰。

此後,李淵日日詢問,李承乾言辭不改,但第五日卻是讓人送了一車西瓜進宮。

面聖的人道:“這是莊子上第二批成熟的西瓜,比第一批長得還好些。小郎君今兒剛得了,便讓送來給聖人。小郎君說,他沒思好過,恐聖人怪罪,不敢露面,可又惦念聖人此前的西瓜吃完了,只能讓奴代送。”

說完,還奉上一張方子:“小郎君聽聞聖人近日略微有些咳嗽,知道宮中有醫官,必能將聖人照料好。但又覺得是藥分毒,既不嚴重,那麽能不吃還是不要吃的好。

“他得了一張食補的方子,可做甜湯,據說對咳疾甚是有效,特意命奴一道進獻上來,請聖人交給醫官瞧瞧,若無不妥,還望斟酌著使用。”

李淵神色覆雜。承乾便是跟他置氣,還念著他,偏自己非要拗。這一刻,李淵只覺得自己這個阿翁做得不太地道,居然同孫子計較,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於是李淵一聲令下,擺駕宏義宮。李世民帶著眾人接駕,李承乾行禮後便問:“阿翁咳疾好些了嗎?”

聽李淵回覆無礙,又見他面色不錯,李承乾點點頭站一邊不再開口,也不動彈,神情委屈巴巴。

李淵但覺好笑:“這是怎麽了?”

李承乾聲音悶悶地:“阿翁不喜歡我了。”

李淵輕呵:“不是你自己不肯進宮來見朕的嗎?怎麽反倒怪起朕來了?”

李承乾張開嘴又閉上,低頭吸了吸鼻子,眼眶泛紅:“阿翁。”

音色中帶了幾分哭腔。

李淵一楞,想到他送來上的西瓜與食補方子,思及其剛剛開口第一句問的也是自己身體,到底心軟,將他拉到跟前:“莫哭,阿翁同你玩笑呢。承乾事事都念著阿翁,阿翁怎會不喜歡你。”

“阿翁讓我思過。”

感情還惦著這個呢,李淵哭笑不得:“也不看看你都做了些什麽,還好意思說。”

“我做什麽了?”李承乾不服,“是承道先惹事,他非要在我辦事處對面再辦一個,還跟我搶胡商。我打他也是因為他先打我。”

李淵無奈:“那你也不能下那麽重的手吧。”

李承乾小聲嘀咕:“打架的時候誰顧得上啊。我們明明一樣大,誰知道他……算了。阿翁說是我錯,便是我錯好了。”

李淵:……

雖覺無奈,轉念想想這話也對。兩個人生辰也就隔了幾天,李承乾力氣大,可年紀小啊,控制不住力道是正常的。前年他去摘柿子,因為太用力,還把樹枝給弄斷了砸傷自己呢。

大人爭執起來都會口不擇言,孩子打架時不管不顧,也在情理之中。承乾如何想得到承道這麽不經打。畢竟他自己上樹下塘,鬧騰得很,受傷的時候也不是沒有,不都笑笑就過去了,皮實著呢。

這麽一思量,李淵也覺得承道似乎嬌氣了些。男孩子摔摔打打可太平常了。這般姿態,往後習武怎麽辦?

習武……

承乾似乎也還沒開始習武。

李淵看向李承乾:“莫氣了,阿翁知道承乾不是故意的。此事便罷了,別再說什麽錯不錯的話,可好?”

李承乾低頭不語。

李淵嘆息:“你不是喜歡阿翁上回賜給你八叔的九連環嗎?阿翁讓人又尋了一個,比那個還漂亮還精細,給你可好?”

李承乾仍舊不說話。

“記得你之前說,先生提議秋後教你學棋。阿翁庫裏有一副暖玉棋盤,還有與之成套的棋子,也給你。”

李承乾撇撇嘴。

李淵頓了下,無奈道:“你不是說長安城你都逛遍了嗎?阿翁帶你出去玩?”

李承乾終於有了反應:“出去玩?”

“對。仁智宮修好了,你的莊子也修好了,這莊子可還附帶百畝良田呢。都是你的。你就不想去看看?”

“想啊。可是……”李承乾眼珠骨碌碌轉悠,“阿翁不帶承道?”

李淵一滯。

李承乾嘟嘴:“若承道去,我就不去了。我跟他天生不對盤,到時候鬧起來,又讓阿翁不得安寧。既他去,我還是省省吧,免得阿翁心煩。”

李淵:……

話雖不客氣了點,卻是事實。想到兩個孫子過往的種種“壯舉”,李淵腦仁又疼了,立時拍板:“行,不帶他。”

大不了以後找機會再帶承道去別處玩便好。李淵如是想。

李承乾終於笑起來。

李淵也舒心了,繼續問:“騎馬學了,棋藝也安排上了,何時習武?”

李承乾眼睛一亮,幽怨般瞄了的李世民一眼:“我想學,阿耶不讓。阿耶說待明年再談。”

“何必等明年,你現在想學便學。”

“可是阿耶……”

“你阿耶說了不算,聽阿翁的。你阿耶要是不給你安排,阿翁幫你指派武師傅。”

李世民蹙眉:“父親,承乾這小子跳脫得很,不會武呢,就已經嘚瑟上天了。這要是會武,他指定能把天給捅個窟窿出來。”

這也是李世民一直壓著李承乾沒讓其習武的原因。李承乾愛往外頭跑,見到什麽不平事都要管不管,還美其名曰“肅清長安風氣”。他力氣本就大,如今年紀小不會武還好,會武,那要是碰上哪家小郎君,一個不高興不得把人打殘了?

李世民一片好心,是真的為長安城各家小郎君著想。可惜李淵完全不理解,斥道:“有你這麽說自己兒子的嗎?咱們承乾好著呢。”

李承乾點頭:“對,我好著呢。阿耶總是埋汰我。”

李淵擺手:“別理他。他自己四歲就開始習武了,你現在已經五歲多,他還一堆借口,一天天的,不知道腦子裏想些什麽。我們家承乾這麽乖,怎麽可能把天捅個窟窿?”

李承乾繼續點頭:“嗯嗯,就是借口。我最乖了。”

李世民:……我的親爹誒,你是不是忘了,你先前還怪承乾打了承道來著?

李世民氣結,奈何李淵在這方面壓根不跟他講道理,直接拍板。他能怎麽辦?還真讓李淵指派武師傅過來?那必然是不行的。無奈,只能自己安排。

李淵知道後,便沒再多此一舉,卻送了一堆的東西。除說好的九連環玉棋盤外,還有許多珍寶,琳瑯滿目。聽聞李承乾在百般武器中選了弓,又贈了把弓給他,名曰霸王。傳聞乃項羽曾經所用。

當然這是傳聞,不可盡信,真要是西楚霸王的東西,能完好保存到現在?尤其這說法並沒有什麽考證。但看其通體緋紅,觸之溫潤,似木非木,似玉非玉,更非鐵制,竟不知是何等材質所造。弓弦韌勁極佳卻又松弛有度。絕非凡品。即便與項羽無關,也是世間罕有。

李世民與李元吉都善弓箭。前者戰功赫赫,李淵沒賞。後者疼寵有加,李淵沒賜。如今給了一個初學的小兒,朝野俱驚。

房玄齡與杜如晦得聞經過,回想起那日李承乾所說“有他來哄我的時候”之言,沈默了。

而李世民呢?他自閉了。這不越發顯得他不招待見嗎?

李淵卻猶覺不夠。他已淺咳幾日,太醫瞧過說無礙,多喝些溫水養著就行,連藥都不必吃。因而身邊人,尹德妃張婕妤也好,李建成李元吉也罷,誰都沒當回事。唯有承乾記在心裏,還特意送食補方子來。別的不論,單說這份心,就不是旁人能比的。

這般想著,李淵著手讓人去安排起駕仁智宮的事,將隨侍名單中的李元吉尹德妃張婕妤等人全部劃去,只留了李承乾。

被劃去名字的眾人:???

六月十,禦駕啟程。

仁智宮在宜州宜君縣玉華山,距離長安並不遠,當日去,當日便到了。休整一夜,次日,李承乾起了個大早,睜開眼睛就吵著要去看莊子。

莊子說是在仁智宮旁邊,其實隔了一段距離,卻也不遠,有道路可直達,乘坐馬車來回十分方便。莊子修建並不奢華,卻很用心。一面通往大道,另外面皆被農田環繞。有沒有百畝,李承乾不知道,但面積確實不小。

李淵指著面農田,頗有幾分“這是阿翁給你打下的江山”之態,言道:“這些原本都是租給附近百姓耕種的。去歲種了冬小麥,四月底全部收割完成,現今都空著。你若沒別的想法,便仍舊租給他們。”

李承乾立馬舉手:“我要留著明年種西瓜,種辣椒!”

李淵失笑:“成。也可交由百姓。”

李承乾點頭:“我雇他們做事,付他們銀錢。這樣他們就不會因為失去租地而忐忑了。醉冬說西瓜跟辣椒都不必花費太多心力,農事不忙的時候,他們還能去找別的活幹。如此一來,一年所得收入,說不定比以往種植小麥還多些。”

李淵很是驚訝。小孩子想一出是一出很正常。李承乾想把地收回來種別的,便由著他。但本來租地的百姓如何安置確實是個問題。所以他才提議仍由百姓耕種。本以為承乾是不懂的,哪知他才開了個頭,承乾已說得頭頭是道。

李淵拍拍他的頭:“承乾安排得很好。”

“那當然。阿娘教過我的。最近我跟著家慶表哥走了好幾個村子,見識了不少東西呢!”

瞧那驕傲的小模樣,李淵忍俊不禁,他又誇了兩句,問道:“你的莊子,不如你取個名字吧。”

“就叫農莊啊。”

李淵:???你這也太隨意了。

他嘴角一抽:“換一個吧,你太子伯父送你的莊子,你也叫農莊。”

李承乾挑眉:“這還不容易,這裏叫一號農莊,那邊叫二號農莊就可以了呀。”

李淵:……朕是不是該感謝你好歹把朕送的莊子取名一號?

李承乾:阿翁是皇帝,比太子大。這他還是分得清的。

“嗷嗷,阿翁,這個取名是不是特別棒。你看,有一號,有二號,那麽號四號還會遠嗎?”李承乾星星眼。

李淵:……

自莊子上回來,用過午食,李承乾就去小睡了。李淵召見了自己的心腹錢九隴:“如何?”

錢九隴搖頭:“臣親自去了趟耀州,孫藥師家中只有幾個老仆留守,據他們說,孫藥師自數年前外出,至今未歸。”

李淵蹙眉。此次來仁智宮,一為散心,二便是想著此地距離孫思邈的老家不遠,可碰碰運氣。但他也明白,這個運氣不好碰。結果也在意料之中。

“不過,臣這次聽聞另一個消息。此地往東坐馬車大約走一個半時辰左右有個水雲觀,名聲一般,來往香客一般。但是自上月開始人數多了兩倍有餘,香火鼎盛。

“蓋因寺裏來了個游方道士,叫什麽不清楚,只知道姓吳,頗有幾分神通,不管什麽難事,只需去他那求一卦就能解決。”

李淵眉眼微動:“一卦解萬難?”

“解不解萬難臣不知道。但臣打聽到,那道長設下規矩,日算卦,超出卦,不管你有多大權勢給多少金錢都不出手。而且這卦還得挑人。為惡作倀者不算;不信此道者不算;驕橫無禮者不算。卦金收得更是隨意,有些人收取百兩,有些人只取一文。”

錢九隴上前,遞上一本冊子:“臣讓人去搜集了這些日子前去算卦之人的信息,有求姻緣的,有求平安的,有求事業的等等,都記錄在此。”

李淵接過來,邊看邊問:“可有查證?”

“名字上畫圈的便是都已查證過,道長之言全部應驗的。沒畫圈的,是還沒查到,或者道長所說應驗日期未到的。”

李淵一頓,也就是說,目前還沒有道長起卦出錯的。能力不俗啊。只是上月來此……

上月也是仁智宮落成之時。行宮落成,他早晚回來。時間太湊巧了些。

錢九隴:“臣去試他一試?”

李淵搖頭:“不,既然距離此地不遠,朕親自去一趟。”

次日,一行人扮做尋常富貴人家出行,午前到達水雲觀。

前頭大殿香火鼎盛,後院亦是人頭攢動。大家早早等在吳道長門前,見得房門打開,眾人齊齊站直了身子,卻都不敢造次。

小道童自門內出來,排在最前抱著孩子的婦人撲通跪下:“吳道長,求你救救我家萍兒。你救救她。”

小道童為難,門內一個聲音道:“給她。”

小道童這才將手中木牌遞過去。婦人感激涕零:“謝謝,謝謝吳道長。”

另一男子舉手:“我!我已來了日,夜裏便在觀外等候。清晨吳道長院門大開,我也是前排進來的。”

更有人說:“你是前排,我就不是前排?”

“你才來日,叫喚什麽。我都來五日了呢。”

……

眾人你爭我搶。

小道童蹙眉:“吵什麽,每日卦,該給誰不該給誰,道長自有分寸。心存歹意之輩,蠅營狗茍之輩趁早離去,道長可不會助你們行無義之舉。”

他向前兩步,越過爭執不休的幾人,將令牌給了排第五第六者。

幾人面色一變,這番舉動在加上先前的話,不就是說他們找吳道長沒安好心嗎?幾人不甘,開口想要辯解。小道童半分不理睬,言道:“今日卦已定,其他人歸家吧。”

拿到令牌的喜不自禁,沒拿到的懊惱不已,卻沒一個敢鬧事。

小道童將拿到令牌的人叫到前面:“隨我進來。”

一人言道:“請慢,我這令牌非是替自己拿的,而是替我家主人拿的。”

他回頭望向李承乾等人,錢九隴會意,低聲對李淵說:“是臣昨夜安排的人。”

李淵了然,帶著一行人走近。小道童不悅:“道長只見求助算卦者。”

這意思很明白,讓奴仆替領牌子的事可以不追究,但要進也只能李淵一個人進。

錢九隴立時反對:“不行。”

李淵不動,他和錢九隴想法一樣,便是要探探這位吳道長,也絕不能孤身冒險,門內是何種情況誰也不知道,即便錢九隴等人全等在門外,只有一門之隔,但有些時候千鈞一發,未必來得及。

小道童蹙眉:“既如此,將令牌還我。”

“讓他們進來吧。”

吳道長的聲音同時響起,小道童一楞,訕訕閉了嘴。

錢九隴吩咐人隨同,其餘人等候,陪著李淵推門而入。

門內,房間布置雖然簡單,面積卻還算寬敞。室中唯有一個十歲左右的青年,坐在案前,穿的是尋常布衣,而非道袍,頭發用一根木簪束起,渾身再無別的墜飾。

小童自進屋後便立於吳道長身側,不再說話。

吳道長示意婦人上前。

婦人抱緊了手中的嬰兒:“吳道長你看看我家平兒,她自數日前發熱,時好時壞,反反覆覆。昨夜忽然面色潮紅,瞧著似是更重了。你救救她,救救她。”

婦人淚流滿面,又哭又跪,懷中小兒更是大哭不止。

吳道長溫和道:“莫急,將孩子抱近一些。”

“誒,好!”婦人將孩子抱到其身側,吳道長看了兩眼,低頭提筆一會兒沾朱砂,一會兒沾墨汁,在黃符紙上寫寫畫畫,瞬間一張符文繪成。他兩下將符文折成角,塞入孩子衣襟內,翻手為掌,放在孩子額頂輕輕安撫。

就這麽一番動作,小兒哭聲漸漸停止,面上潮紅也散去了大半。

錢九隴大感驚訝,李淵更是心驚。以手撫額,當年袁天罡救治李承乾也是這般。

唯有婦人大喜,再度跪拜:“多謝道長,多謝道長。”

“無妨,記住符箓貼身放置一日,不可取出。明日便大好了。”

“誒。我一定謹記。道長,不知該多少……多少銀錢?”

吳道長輕笑:“你給一文吧。”

婦人心頭一松,臉上笑容更大了幾分。她本已做好傾家蕩產也要救孩子的準備,誰知……誰知道長竟只收她一文。

她從懷裏掏出一文放在案上,磕頭離去。

吳道長又將第二個領牌子的男子叫上去。

男子恭恭敬敬將令牌交還:“道長,我……那個,府衙發榜說要招衙役,我想去試試。可是得知此消息的人有很多,估計不少人會去。府衙的應招考核明日就結束了,我,我怕比不過他們。”

他一咬牙,接著說:“我想向道長求一道符,給我增幾分運氣,不知……不知可否?”

男子心中忐忑,要好運可不比先前的婦人只求孩子活命,他也怕自己的要求惹惱了吳道長。

誰知吳道長並未生氣,提筆作符,直接給了他。

男子欣喜若狂。

第位輪到李淵,吳道長卻搖頭:“你這一掛貧道算不了。”

李淵一楞,言道:“可是我們哪裏違了道長的規矩?”

“不曾。”

“那道長此話何意?”

“這世間有命格貴重之人,是貧道不敢算,也算不得的,更別提郎君得天眷顧。”

得天眷顧。

天。

李淵怔住,錢九隴蹙眉。眾人沈默。忽然一聲輕嗤傳出,李淵低頭便見李承乾不高興地翻白眼:“你別嘰嘰歪歪地故弄玄虛,什麽敢不敢算,你壓根不會算吧。戲裏的騙子就是你這樣的,整一個世外高人的姿態,其實啥也不是。”

吳道長也不惱,笑著說:“小郎君說是便是吧。”

李承乾大怒,什麽叫他說是就是。搞得好像他在無理取鬧一樣。電視劇裏的騙子道士不都這麽演嗎?

“你就是騙子。你壓根就不會神通,那個婦人懷裏的孩子也不是因為你畫的什麽鬼符箓好的。”

李承乾點了點桌上的黃紙筆墨與朱砂:“這些東西裏面摻了藥吧?而且你安撫他的手法肯定也有講究。孩子不哭了,臉色好了,是因為藥跟你的手法,對不對?”

他叉腰,這個他懂。電視劇裏演過,用墨在小兒臉上勾幾筆,小兒就不哭了,就是因為筆墨有藥。這不跟眼前的畫符異曲同工嗎?

吳道長笑意更深了幾分:“對。”

李承乾:???

這就承認了?你會不會慫的太快?人家電視劇都是點出疑竇,咬死不認,來來回回幾次,然後被當眾揭了底牌。那才有劇情性,才過癮。你認得這麽快,讓我一點打臉的快感都沒有。

“小郎君真聰慧,竟能猜出我所用筆墨符紙中有藥。”吳道長看向李淵,隨後解釋,“世人對玄乎其神之事更有敬畏之心。比起醫者,人們有時候更信鬼神。”

李淵立時明白了他的意思。看病吃藥要錢,大夫不是神仙,錢花了人不一定能保住。到時候怎麽辦?鬼神之道不同,高人在愚昧百姓眼中,堪比神仙,比大夫要強得多。

他們可能會拖著不願去找大夫,但聽聞哪裏有高人,總願意去碰碰運氣。再有一點,大夫沒治好,那是大夫不行。“高人”沒治好,那是天命如此。

在場諸人再次沈默。

長者都聽懂了,李承乾卻沒明白:“什麽醫者鬼神的,你這語氣怎麽聽著好像覺得自己裝神弄鬼還是對的,特別有道理一樣?你就是說出朵花來,不還是騙人?”

吳道長一楞,無奈感嘆:“是,確實在騙人,這點貧道無法辯解。”

李承乾得意了:“對那個婦人,你雖騙了她,但總歸救了她孩子,收費也便宜,就罷了。第二個男人,他滿心想入府衙,你給了他那麽大的希望,他若失敗了怎麽辦?你可知希望越大,失望越大?”

“小郎君怎知他會失敗?”

李承乾皺眉:“你這是在賭嗎?賭他能被選中,這樣他就會覺得是你的功勞?”

吳道長搖頭:“沒有賭。”

沒賭,不就是說那人肯定能被選中?呵,糊弄鬼呢。除非串通或者買通官府。但如今自己在這裏,還能給他這個機會?

李承乾招手喚來侍衛,嘀嘀咕咕耳語一番,讓他離去,挑釁般看向吳道長。吳道長淡笑不語,明知他的舉動卻紋絲不動,面上半分慌亂都無。

李承乾蹙眉,眼珠骨碌碌一轉,背過身去,偷偷翻出腰間的荷包,倒出裏面的黑白棋子。

瞧見他的動作,李淵眉毛一挑,立時明白他想幹什麽。這把戲李承乾玩過不只一回,宮裏李承道李元亨李元方可都被他用這個打賭坑過呢。

李淵沒說話,任由李承乾作為,他也想看看這個吳道長如何應對。

李承乾準備好後,將身子轉過來,雙手成拳伸到吳道長跟前:“你既然這般厲害,那你猜猜,我手中有幾顆棋子?”

“六顆。”

李承乾一楞,轉而笑得無比狡黠:“你確定是六顆棋子?”

“是六顆,卻不是棋子,而是糖粒。”

李承乾笑容僵在臉上,他鼻子一哼,丟一顆扔進嘴裏,嚼吧嚼吧咽下去,然後攤開雙手:“你猜錯了,現在是五顆。”

吳道長點頭:“對,是五顆,貧道猜錯了。”

李承乾:……

你這套路怎麽跟電視劇裏不一樣!掀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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