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凰城城主興奮了，戰鬥的興奮，捕捉鳳凰之王的興奮。

他不缺晶石，不缺美女，不缺實力，不缺權利，不缺名聲……什麽都有是多麽的沒勁啊，什麽都有的日子，他就沒有想要的東西，今天終於讓他找到想要的東西了，他想要這只掉進他織的網裏的鳳凰之王，不是為了權財名聲，而是為了享受捕獵的快感。

他要好好享受一把了。

無限的星空開始下起雨來，淅淅瀝瀝的銀絲從頭頂無盡的星空落下，落入腳下無盡的星空，不知從何處來，往何處去。細細的第一滴雨絲落到戀月肩上，戀月只覺得肩頭一沈，這滴雨絲宛若千金重，這些被微風一吹就會斜飄的細雨，簡直要將自己洞穿出一個小窟窿。

戀月釋放出靈力，黃色如火的靈力薄薄的閃耀在戀月周圍一層，仿佛給她鍍上了一層金光，擋住了細雨，細雨打在靈力罩之上，每一滴都“呲”得一聲，升騰一大團綠色煙霧——有毒！

戀月一笑，鳳凰城的城主真是無所不用之極啊。

稚嫩的聲音難掩得意：“小鳳凰，被自己的靈力攻擊感覺很好吧，是不是？”他花了很多心思弄這個符陣，一只凰羽為陣心，九轉玲瓏鼎為陣眼，幽冥玄水布滿全陣，他誓要抓住這只送上門來的鳳凰。

“呵呵，”戀月豈能看不懂他的意思，被自己的力量攻擊她豈能不怒，但是她臉上一點都看不出來，掩嘴一笑，她反而道，“這樣弄會把鳳凰肉弄得不能吃了哦。”

城主顯然沒有料到她會這麽說，但是沒有想到反而令他更興奮了：“別擔心，我有解藥的，回頭解毒就行了，你說是不是？”

“也是哦，”戀月歪著頭想了想，樣子很是可愛，“反正又不是我吃，有沒有毒不管我的事，不過呢，我就是覺得你這樣就賣不出好價錢了。”

簡直就是被賣了還幫忙數錢的感覺，比“幫忙數錢”的境界還要高一層，戀月簡直在幫這個城主賺錢，處處替他著想。

稚嫩的聲音以為猜測出了戀月的想法，小手在虛空中一劃，更多的雨絲開始降落，他的心情變得非常好，嘻嘻笑道：“別以為這樣說我的攻擊就會束手束腳。”

更多更密的雨絲落下，戀月沒有辦法，身上的靈力險些被雨水打碎，戀月感到打在身上的雨點更重，她趕緊拿出一個防禦法陣，使用精神力展開。

“啊，這個……”城主顯然見過法陣，但是不太了解，他看著戀月展開的法陣，幽幽的光亮，繁覆炫目的花紋，隔了一會，他道，“傳說天地出開的時候傳下來一種修煉法門，就是這種吧？”

戀月一笑，她一向沒有當老師的耐心，但是此刻卻是很是態度友好，聲音軟綿而舒緩：“嗯，眾人以為修真就是修真，修真到頂尖就是成仙，修真就是修仙，修仙嘛，就是修真，但其實修真和修仙是完全不同的，有本質的不同。”

城主稚嫩的聲音傳來：“是什麽不同？”

戀月道：“我為什麽要告訴你呢？你放我出去，我就告訴你，好不好？”她像一個循循善誘的老師，在啟發最喜歡的學生。

兩人此刻的對話沒有一絲的火藥味，反而是和諧無比的，如果不是迸濺在法陣上冒著硝煙的雨滴，運轉著星辰的大型法陣，真的看不出兩個人正在交戰。

鳳凰城的城主不是很笨的人，相反，他很聰明，能修煉到這個程度的都是聰明人，他稚嫩的聲音裏似乎帶著一絲遺憾：“你拖延時間也沒有用的，身邊的人不會來救你的，此刻，他肯定已經早死了。”

戀月的確在拖延時間，被對方看出來了她也不惱，不著急，反而是淡笑著直說：“既然你肯定他已經死了，也不用著急殺我，為什麽不用時間換一點情報呢？還是……你覺得沒有困住我的自信？你在害怕？”

稚嫩的聲音一笑，卻是無比老練：“不用激我，沒有用的。不過嘛，倒是可以玩這個游戲，是不是？”

他手指虛劃，雨點便小。

仿佛達成了協議，戀月慢慢道：“這修真嘛，是用外力，修仙嘛，是用內力。修真是將天地間的靈氣轉化為自己可以使用的靈力，而修仙，是用法陣轉化自己本身的精神力，兩者看似相似，其實玄妙各有不同。”

“法陣？”稚嫩的聲音急急問道，他顯然想到了什麽。

“這是第二個問題了哦……”

……

沒有激烈的打鬥，沒有驚心動魄的廝殺，這裏儼然就是名師授徒的現場，或者說討價還價的過程更為合適，但一場看不見的廝殺正在進行，雙方都在猜測對方的心理底線，盤算著自己的底牌，一點點削弱對方的心理，在對峙中以求爭取自己的利益，了解對方，控制對方，掌握對方，尋找一擊潰敗的機會。

戀月還有餘力，她一點都沒有著急，她的心依舊閑適，甚至她說話間還瞇著眼睛優雅地一個個眺望著眼前轉動的星辰，迷一般的星辰。

但是，鳳凰城的城主同樣也沒有著急，他手指輕輕揮舞，掌控一切，用更猛烈的攻擊和減少攻擊來換取更多的信息，他知道戀月在拖時間，他知道眼前的凰王遠遠沒有展示自己的實力，但是他不急，他沈得住氣，凰王已經是被他的網黏住的蝴蝶，他希望蝴蝶掙紮，拼命的掙紮只會纏的更牢。

但是這是一只聰明蝴蝶，從一進來就不拼命掙紮，不掙紮也不要緊，他有的是時間，還有補給，他可以耗，他耗得起，一年，兩年，十年……都可以，他要耗盡蝴蝶的力氣，耗著，對他更有好處，他絕對沈得住氣。

……………………

皇甫渾身是血，一滴滴血匯成一灘，每一步，都留下一個血淋淋的腳印。

老者沒有受傷，但是他畏懼了，他的境界和修為比這個小子高啊，而且高很多，每次攻擊都肯定這個小子一定會灰飛煙滅，可是最多在他身上留下一道深深的血痕。他可是一直在流血的，這個小子有多少血可以流，為什麽現在還不倒下？

老者咬著牙，祭出自己最強的殺招——金羽衛。

兩丈高的黃金符兵出現在大殿中，老者也不廢話，一圈圈朝皇甫轟去，剎那間就是氣流如刀，每一寸空間都充滿了能將人切成碎片的氣流刀芒。

皇甫身上的傷口更多，幾乎沒有一寸完整的肌膚，終於有一拳避之不及，只能硬拼。他，也揮出的拳頭，力量與力量的碰撞，一圈圈漣漪般劇烈的空氣波動令布滿禁制的大殿都在顫抖。

一片血霧出現在空中，瞬間被空氣亂流切成數片，什麽都沒有留下。

皇甫被擊飛，身體如松軟的麻袋一般重重地砸在大殿的門上，竟然深深地嵌了進去，身體周圍的符文一片抖動，黯淡下來。

這一擊的力量之大，連大殿的保護禁制也遭到了破壞。

這一擊也讓老者受了不輕的傷，尤其是皇甫最後硬碰硬的一拳，一股排山倒海之勢朝他壓來，令他氣血倒流，他沒有想到，一個修為比他低兩階的修者竟然能將他逼到這個地步，如果說開始是一些他沒有見過的小手段，最後一擊可見對方的實力不在自己之下。

他強自忍下沖到喉嚨的一股鮮血，金羽衛的手中出現一把森然的長劍，直直地朝嵌入門中的皇甫刺去，他要給皇甫最後一擊，這樣強大的敵人，不能留。

一劍劃過皇甫的脖子，頭顱還沒有掉下，幾乎是劍尖碰到皇甫脖子的一瞬間，老者心中就警鈴大作：“不好！”但是，已經晚了。

“呵呵。”一陣桀驁陰冷的笑從他身後傳來，幾乎貼著他的耳朵，從地獄傳來，他的頭已經離開了身體，這笑聲，是他的頭顱在空中飛的時候聽到的，他還聽到了最後一句話，“多謝。”

一股熾熱的血從沒有頭的脖子直噴向大殿上方，他強壓下的鮮血此刻如勢頭猛烈的泉眼一般飛濺無數，猛烈地連空氣亂流都無法割碎，高高的大殿頂部每一處都被飛濺上血滴，形成恐怖詭異而又美麗的畫面。

如果老者還能思考，他回想皇甫為什麽要謝他。可惜他無法思考了，皇甫是在謝他，他的實力是打出來的，他的修行之路一路都染著鮮紅的顏色，很久都沒有打得這樣過癮了，所以，皇甫不由地謝了他一句。

但是以他不解釋的冷漠性格，說了“多謝”這兩個字已經算是說得很多了，老者是不會知道他在謝他什麽的，何況老者已經死了，即使皇甫解釋，他也聽不到了。

他只有對戀月花很多，以至於戀月一直以為他是偏執型話嘮。

小月月……皇甫眼睛一瞇，身形原地消失，出現在戀月消失的墻面處，擡腳走了進去。

……………………

見到渾身是血的皇甫，戀月幾乎大叫出來，實際上，她嚇了一跳，差點沒認出他來。飛過去用靈力罩住他，以防落下的雨點再傷到他，戀月的眼淚在眼眶裏打轉，如果不是不想被敵人看扁，她一定會哭出來的。

城主也是很驚訝，他沒有想到皇甫能夠打敗金，失去金，他的損失有點大啊，而且，怎麽可能贏了？這不可能啊……是不是……他眨了眨眼睛，確定自己不是看錯了，但是當他看到渾身血紅的皇甫躺在戀月膝上，深情的擁抱、強自忍住的眼淚，他的心情頓時好了很多。

戀月用袖子抹去皇甫臉上的血，可是抹去一點卻流了更多，眼淚終於不爭氣地從她的眼睛裏掉落，眼淚是真的，鳳凰的眼裏是世上最真最純的珍寶，每一滴落在皇甫的臉上，混上皇甫的血，成為晶瑩中帶著詭異紅絲的寶石，落進腳下的星辰，不知墜落何處。

她的唇輕輕印上他的唇，他的眼睛一亮，露出一抹異彩。在鳳凰城城主眼中是回光返照的異彩，但是這異彩綻放的是生命最後的光芒，令人無法側目。

“嘖嘖，我看到多好的一幕，好感人，是不是……”他看得目不轉睛，好久沒有這麽有趣過了。

“我現出真身，打開符陣的門，送你出去。”戀月留著淚，口中卻冷靜地道，這句話她沒有用精神溝通，他們在城主的陣中，一舉一動都被看到，沒有必要還多此一舉。

皇甫想說話，口中卻溢出鮮血，他的身體裏不比表面好多少，也是支離破碎，戀月的手指放在他的唇上，阻止他說話，“我不會有事的，你一定要活下去。”

戀月說完一只鳳凰已經展翅在星辰之中，每一片羽毛上印著無數的星辰閃耀，像是碎在湖面的粼粼陽光，像是整個銀河灑落，尾羽翩然朝來的方向發出銀光，銀光消散後陣中那處赫然被轟開，此刻符陣自己正在慢慢的恢覆，可見星辰一片混亂，但是開始有星辰往被轟開的地方慢慢移動，形成新的平衡。

而原來懸浮的空中的皇甫，此刻已經不見了。

城主手中一揮，被轟開的符陣一角立刻恢覆如初，不見半點被破壞的影子。

“凰王就是凰王，竟然能破開鬥轉星移大陣。”稚嫩的聲音道。

鳳凰的眸中出現殺意，冰冷的聲音在大陣中想起：“我們也不要廢話了，好好打一場吧。”

“你生氣了，是不是？”城主手一揮，無數星辰就要朝鳳凰撞去，星辰看起來美麗而遙遠，但是片刻間就能到了鳳凰眼前，燃燒著的火一般的星辰，遍布徹骨寒冰的的星辰，太大，根本無法避開，星辰之間也會互相混亂的碰撞，在一片爆炸中，哪怕是凰王，也只能如颶風中武力的蝴蝶一般隕落。

忽然，身邊一陣空氣的波動引起了他的註意，他並不想錯過眼前驚心動魄的一幕，但是這股詭異的波動帶著濃烈的血腥味和殺意，他從立體水幕折影上移開目光，赫然看見一個血人立在自己眼前。

他心裏一驚，直覺感到害怕，可是他畢竟是鳳凰城的城主，雖然是小孩子的身體，但是他已經老得不能再老了，做城主的他怎麽會是不聰明的人，稍微一想，他就明白了經過，他的手一揮，甚至讓鬥轉星移陣先停下了，他可不想錯過狩獵的每一個瞬間，又不能忽視眼前的人，只能讓符陣先停下了。

“你們太自信了，你已經經歷一場惡戰，不可能再打敗我了，”城主說完，仿佛希望得到大人的肯定一般問道，“是不是這樣的？”

確實，皇甫已經幾乎力竭了，他剛剛殺了一個碎涅期修者，無論境界還是修為還是戰鬥經驗都在他之上的修者，他能贏已經是他的運氣和必勝的決心，現在的皇甫渾身是血，破碎的衣服成了布條，布條上的血滴滴答答往下流淌，連他的眼神也在渙散中，隨時可能倒下。

他不可能繼續打敗鳳凰城的城主，即使狀態最好的時候也只有五分的可能，更何況現在幾乎一個手指都動不了的時候，但是，皇甫森然一笑，手指一動，一秒，結印完成。

“我不需要打敗你。”

虛無的可以吞噬一切的空間憑空出現在鳳凰城城主的周圍，十分之一秒的時間不到，他就已經消失。

“只要把你弄過去就行。”皇甫說完，再也支撐不住，瞬間暈倒在地。

………………

“嗨~~”

下一秒，城主就發現自己身處鬥轉星移正的中間，一個美貌的女子朝他打招呼，並且給他溫柔的一笑，這一笑，不可謂不溫柔啊，連花朵都願意為這一笑綻開，可是這一笑，在他眼中就是鬼魅狂狷的一笑。

他的身體在顫抖，他害怕了：“不可能……這不可能……”

“你的話太多了。”戀月淡淡一笑，嘴角向上翹起，令人不寒而栗。

對於自己眼前出現一個小男孩，戀月並沒有吃驚，她從聲音就聽出對方年紀不大，大家都是千年不死的老怪物了，自己還不是小女孩的樣子，不用吃驚。

不過此刻，戀月可不會因為對方可愛上去抱抱，也不會跟他多說什麽了，她說那麽多話就是為了感知這個城主的位置，沒想到這家夥還挺聰明，符陣設在這裏，自己跑到千裏之外玩遠程控制，要不是皇甫特別的靈力修為，今天還真抓不著他。現在抓到自己面前了，自然沒有廢話的必要，何況剛剛教了他那麽多，他還沒有付學費呢。

戀月在皇甫進來的時候一下子就把他撲倒在地，在精神通道裏說：“裝死。”

在吻他的時候，戀月將自己的記憶碎片凝聚，渡給皇甫，記憶碎片中是她感知到的這個城主的位置，她深情地哭著說：“我現出真身，打開符陣的門，送你出去。”這麽一句的時候，精神通道裏實際在說，“給我把那個家夥抓這裏來！我親手收拾了他！”

她演的實在是太逼真了，城主竟然一點都沒有看出來，當然，如果他在意，他也可以推測出戀月的計劃，但是他不在意，皇甫已經沒有再戰鬥之力，他太得意，完全低估對手了。

“現在，”戀月笑著上下打量他，“我該怎麽料理你才好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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