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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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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城今年格外多雨。在雨聲劈啪中進了十月份。

池嬈得了場重感冒, 發燒咳嗽頭疼,各種癥狀挨了個遍,兩個周沒怎麽出門。人瘦了一圈。

這兩天終於好轉, 趁天氣晴朗, 搬了個懶人沙發, 在客廳裏曬太陽。

落地窗外是高矮錯落的商務辦公樓,再遠一點,是青灰色起伏連綿的地平線。

藍天澄透, 白雲飄啊飄。

池嬈窩在沙發裏看貓咪撓抓板。她不喜歡太鬧騰的小貓,就喜歡模樣懶洋洋,走起路來軟綿綿,摸起來軟乎乎的那種。

陌生號碼打進來電話, 她正好閑著,就接了。

陌生微啞的女聲說:“餵,小嬈啊, 是我,淮書的媽媽呀。”

“婆婆?”池嬈蹭地坐直身子,“您,您有什麽事......”

她一時有點不知道該說什麽。

“沒事沒事, 就是剛好路過,想去看看你。你一個人在家吧?”

“嗯。祝教授上班去了。但是今天應該不忙, 要告訴他一聲嗎?”

祝淮書這幾天忙的事, 在家好像也可以做, 所以有時候下午會回家。

“不用不用。”懷雯連忙拒絕, “我就是正好路過, 上去看看你。馬上就到了。”

池嬈掛斷電話, 有點忐忑。

前段時間懷雯手術, 她正好重感冒,沒過去探望。好在手術很成功,據說已經沒事了。

但她想不通為什麽懷雯會主動過來。要不是有什麽事的話,懷雯不會專門跑一趟。

會是什麽事?

池嬈惶惶,茫然地看向門外。

沒多大會兒,有人敲門,她去開門。

“小嬈啊。”懷雯親熱地拉住她的手,“這麽久沒見,怎麽臉色這麽差啊,孩子。”

池嬈往外看了眼,身後沒人,但是放了個大禮品袋。

懷雯轉身拎禮品袋,“你看你最近瘦得,不補補怎麽能行。”

池嬈前兩天瘦得厲害,這兩天補回來點,依舊清瘦,臉色蒼白,眉眼間帶點虛弱的病氣。

“婆婆你不用這麽客氣的,我前兩天感冒瘦下來的,這幾天已經長回去了。你留著自己吃吧。”

池嬈不知道裏面是什麽東西,但聽懷雯口氣,應該是營養品之類的。

“我那還有別的。這個最好了,咱家除了你,沒人用得上。”懷雯笑得神秘。

池嬈有點摸不著頭腦。

什麽東西,除了她別人都用不上?

懷雯拎著禮品盒進了家門。池嬈給她倒熱水。

兩個人不太熟悉,氣氛有點局促。好在懷雯氣質溫柔優雅,總是笑著,問了她最近身體怎麽樣。池嬈拘謹地笑著,說都好了,還問婆婆恢覆得怎樣了,看氣色還不錯。

“哎。看著還行而已。外強中幹。”懷雯說。

“慢慢調理調理就好了。你還年輕呢。”池嬈嘴甜。

懷雯笑說:“我自己身體,自己知道。小病小災不斷,總有一天會生場大病。指不定哪天就......”

她話沒說滿,但是笑吟吟的眼裏,多了些哀色。

池嬈以為這種社交場合,寒暄對話裏,都會說自己沒事了,沒想到懷雯這麽坦誠,讓她有點尷尬,不知道該接句什麽。

“唉。說這些幹嘛。沒事。”懷雯擺手,拿過身邊的包,翻出個珠寶盒,遞給池嬈。

“聽說你過兩天生日,是不是?”

“婆婆,我......”池嬈有點猶豫。

“拿著。”懷雯把盒子塞到池嬈手,“打開看看。”

池嬈在懷雯鼓勵的眼神中,掀開盒蓋。

裏面是顆碧青寶石的戒指,看上去是帕拉伊巴,晶瑩透徹,周圍鑲嵌百顆鉆石,造型繁覆荼蘼。歷經時間,鉆石失了最初的光彩,卻被歲月打磨出更多故事感。

“婆婆,這太貴重了。”池嬈下意識推拒。

懷雯輕輕按住她的手,“我們家不算什麽大富大貴,但是這麽多年,也攢了點家底。淮書他奶奶呢,有條項鏈,預備送給兒媳的。但她早早就走了,沒見到你。”

“你跟淮書領證太倉促,我原本是想再等等的。但是......”懷雯往下看了一眼。

池嬈順著她的視線,低下頭,看見自己薄毛衣的衣擺。她剛換上的衣服。哪裏不對嗎?

“這戒指我一直是準備給兒媳婦的。你看這個款式,成熟,老氣點,你太年輕,我原本是打算等你有了小孩,再給你......現在也行,反正都準備好了。”

池嬈有點呆楞,“什、什麽準備好了?”

“你跟淮書不是在備孕了嗎?”

“婆婆,我們沒有。我想晚幾年......”池嬈有點語無倫次了。

她實在沒想過這個時候要孩子。

二十一歲,自己的人生還是沒有理順,怎麽可能去迎合新生命到來。

“小嬈。”懷雯嚴肅,“這種事不可以任性。”

“婆婆,我不是任性,我只是覺得,這應該是我跟祝教授的事......”

“對。你跟他的事。所以你得尊重他的意願吧?”

“什麽?”池嬈呆住。

祝教授想要孩子了嗎?

“是這樣的。孩子。”懷雯語重心長,“淮書年紀不小了。他如果不是這幾年忙於事業,早就該結婚生子了。我跟他溝通過不止一次這件事情。”

池嬈低下頭,盯著自己的手指,有點不知所措。

她之前完全沒考慮過要孩子的事情。但是祝教授確實已經到了考慮這些事的歲數。

懷雯從容地看著她,溫聲說:“我能看出,他不是不想要,只是考慮到你。他才猶豫。他前段時間,還單獨去過醫院,你不知道吧。”

池嬈想了想,當時祝教授確實拒絕她自己去醫院看婆婆來著。

懷雯的目光溫柔慈愛,可她覺得這眼神讓她有點無地自容。

“他真的想要嗎?”她情不自禁問。

“當然了。”懷雯點頭,“難道你不想要嗎?小嬈。一個健康可愛的小寶寶,會給你的生活,增添很多樂趣的。”

祝教授前段時間,總是有種疲憊的神色,是因為這件事讓他為難了嗎。

池嬈低頭,思緒亂糟糟飄著。

“可,我還沒準備好,步入那種人生階段。”她小聲說。

懷雯看到池嬈搖頭的這一刻,眼神微變,片刻後恢覆溫和,柔聲勸:“什麽叫那種人生階段,小嬈。其實人生到處都是變數,哪有能準備的事情。”

其實這段時間生病,池嬈一用腦子,就容易頭疼。

她忍著,再三思考,堅定地回答:

“我現在沒有辦法接受這個,婆婆。我才不到二十二歲,本科沒有畢業,還有很多人生體驗沒有做。至少要再等五年,我才會考慮生孩子的問題。您先收回去吧。”

她把放在桌子上的絲絨首飾盒,推到懷雯身前。

懷雯沈默,失望的神情溢於言表。

池嬈低頭,沒有辦法看懷雯。她當初其實並沒有面臨很大的婚姻壓力,只是因為對象是祝淮書,才結了婚。現在讓她犧牲自己青春,換一個孩子,她做不到。

“人不能這麽自私。小嬈。”懷雯長嘆一口氣。

懷雯的無奈,像根針一樣,刺向池嬈。是她太自私了嗎?

“我知道你年輕,可能還想闖一闖,做做自己的事。但是你看,你現在沒有繼續讀書的打算。事業這方面,我也沒看到你有什麽準備。那麽,早早回歸家庭,有什麽不好的呢。”

池嬈一瞬間有點難過和氣憤。她的價值,在婆婆嘴裏,似乎只剩下生孩子了。

可懷雯的神色,並不像是在刻意貶低她。

“什麽人該做什麽事,到了這個年紀,心裏都該有數了。”懷雯拉過池嬈的手,輕輕拍她的手背,“咱們家也不是養不起你一個,你安安心心享受享受,行不行?”

懷雯臉上的神色近乎憐憫。池嬈感覺自己的自尊心幾乎要被一根長針,穿透了。

她都這麽二十幾歲了,對自己的專業沒什麽興趣,沒有任何獎項榮譽,也沒有任何理想志向。她好可憐。有錢人家的寄生蟲罷了。

放在腿上的兩只手,悄悄攥緊,指甲深深陷進掌心。

“等我跟祝教授商量商量好不好。”她擡起頭,硬擠出笑容。

懷雯搖頭,“他的心思,我都知道。他不想告訴你的,你怎麽問也問不出來。”

“但這,怎麽說,都是我們兩個人的事。”她勉強擠出來的笑,維持起來,嘴巴兩側肌肉很酸。

“小嬈啊。你第一回 跟淮書參加宴會的時候,非要叫他姐夫的事,我知道。你在淮書實驗室實習,卻什麽活都沒做過的事,我也知道,你以前在學校......”

池嬈深深低頭,恨不得埋進沙發,懷雯見狀,停了下來。

池嬈感覺自己被扒光了。正在游街。

滿大街的人看她的笑話,順便往她身上扔爛菜葉子、臭雞蛋。

好丟人。

“我就是這樣的人。”她牙床都是顫抖的,只能渾身繃緊,才能說出這句話。

“小嬈,你姐姐姝姝什麽樣,你應該最清楚。優秀,有教養,溫柔。這些詞你應該聽多了。家裏有兩個孩子,哪有只誇一個的呢。”

小的,難道不是理應像大的看齊嗎。就算有點差距,能差到哪裏去呢。

懷雯是這個意思。

懷雯從頭到尾都沒黑臉,語氣也不重。只是有些話說出來,比刀子還要傷人。

“行了。小嬈,你好好想想吧。我還有事。得走了。”懷雯收拾包,準備起身。

“我送您。”池嬈蹭地站起身,背過去。

再晚一秒,她的淚就要掉下來了。

送走懷雯,池嬈扶墻回到客廳。剛才那幾盒營養品還在地上擺著,她撿起來,放進單獨的儲物間。

至於那個戒指,她沒在桌上看到,應該是被懷雯帶走了。

池嬈仰面躺在床上。

腦海中是一幕幕閃回。

最近幾個月的記憶,真實又模糊。

珠寶店內。

櫃姐看著眼前高挑英俊的男人,禮貌地問:“先生,您需要改成什麽尺寸的呢?”

“她的無名指手指周長大概在50.5毫米到51.0毫米之間。”祝淮書說。

“好的,我記錄一下。您稍等。”櫃姐低頭寫字。

“大概需要多久?”

“十五到二十分鐘吧,您可以坐在這邊沙發上休息一下。好了會叫您。”

祝淮書頷首,朝沙發處走去。

旁邊櫃臺的櫃姐盯著男人的背影,小跑過來,幫忙整理鏡子。

“哎,這人來幹嘛的?”

“調整戒指。應該是他老婆的戒指尺寸不合適。”

“氣質也太好了吧。他老婆上輩子拯救了太陽系。”她忍不住偷偷側目。

男人略松散地坐在沙發上,但是腰背挺拔,行書似的骨氣勁峭。他低著頭看手機,眉頭微鎖,不知道在談什麽商務。

“哎。說不定他老婆也很優秀呢。”櫃姐說。

“也是。你看外面好幾個有小姑娘經過,假裝自拍了哈哈哈。”

珠寶店開在商場裏,不時有人從外面路過。有些年紀比較小的女孩,想要拍照,又怕尷尬,只好轉過身假裝自拍。殊不知,這樣也很明顯。

“你看這認真。我猜他手上有個分分鐘上百萬的項目。”櫃姐一邊調整戒指,一邊說。

“我也覺得。”

祝淮書關掉消息對話框,起身打了個電話。

“明天真沒辦法到?”

段琪說:“問了航空公司那邊,說是因為春城疫情,航班現在應該是沒辦法起飛了,最早得周末到。”

“行。知道了。”祝淮書掛斷電話。

“先生,你的戒指好了。”櫃姐把戒指放在盒裏,送到祝淮書身前。

太陽下山。藍天白雲,變成一塊透玉,鑲著幾塊黛紫的花色。

池嬈在沙發上刷貓貓視頻,聽見祝淮書回家的動靜,蹭地用手撐起身子,想了想,又躺回去了。

祝淮書換了拖鞋,臂間挽著外套,走到她身邊,彎腰問:“今天好點了麽?”

“好多了。”她笑一笑,伸了個懶腰。

手機被放在她腦袋邊上,沒放完的貓咪視頻繼續播放。祝淮書多看了兩眼。

池嬈氣色還不錯,他轉身準備去換衣服。

“這是......?”祝淮書問。

桌上放了個只拆了外盒的東西,用木板裝著,看樣子是紅葡萄酒。旁邊還放了張賀卡。

“池姝送來的。生日禮物吧。”池嬈說。

“嗯。對了。生日禮物可能要晚一天了。可以麽?”他回頭問。

池嬈眼中有些黯色一閃而過。

她佯裝嗔怒,“不可以。生日一年只有一次。”

“路上有點意外。明天實在到不了了。要不,先送點別的?”

“送我幾篇SCI吧。混個教授當當,我就跟你平起平坐了。”她隨口說。

祝淮書哭笑不得。

“逗你玩。”她笑嘻嘻,舉起手機給他看。

“祝教授,你看,已經有人找我合作了,只要發出去這個視頻,我就有錢給果寶買零食了。”

果寶是她在網上看到的一只布偶貓,又懶又軟,她喜歡得不行,追它主人的視頻追了好久。正好那個小姐姐明年出國,想把果寶送出去,池嬈惦記這件事有段時間了。

最近病中做視頻的動力就是果寶。

她想要做成一件事時,很有耐心,也不怕什麽挫折。

“真厲害。”祝淮書揉揉她的腦袋。

“我去換身衣服。”

“哎,那個賀卡,你看了嗎?”池嬈問。

“沒。怎麽了?”他朝臥室方向走。

“那個字跟你的還挺配,是不是。”

祝淮書回頭。

池嬈還趴在沙發上玩手機,兩只小腿悠閑地晃啊晃,仿佛剛才只是隨口一提。

他沒應聲,靜靜看了會兒,回屋換衣服去了。

第二天是池嬈生日。

一大早她迷迷糊糊摸手機。

之前這個時候就該收到好多消息,那些平時認識的不認識的朋友,該過來發紅包送祝福了。

“起這麽早?”

“催禮物呢。人不到禮得到。你今天怎麽換了個風格?”

祝淮書穿了身藍白條紋的襯衫,外搭卡其色中款風衣,版型挺括,襯得人有些落拓不羈。

“不合適麽?”

“合適。挺合適的。”池嬈仰頭笑,“就是有點不習慣。”

他走過來,快到床邊時稍微彎腰,她看不見了。

“想好要什麽禮物沒?”他問。

“哪有問人想要什麽的......要不別送了吧。”她說。

“我找人改了下這個尺寸,你試試。”他手裏捏了個什麽東西,朝她走來。

“伸手。”

她其實還賴在被窩,沒有起床。伸出去一只白凈的胳膊,眼睛好奇地投瞄他手裏拿的是什麽。

祝淮書握著她的手,慢慢把戒指推上去,稍微轉了轉,大小剛合適。

“這個怎麽在你那裏?什麽時候去弄的?”她瞪大眼睛。

她還以為丟了,都沒好意思聲張,一直在偷偷留意。

“上次你戴的時候,不小心掉了。我看大了一圈,就去改了一下。”他盯著她的臉。

他喜歡看著她驚喜,臉上綻放笑容,眼睛裏亮晶晶的模樣。

池嬈果然笑了。

翻來覆去看著自己的手,“謝啦,祝教授。”

“晚上早點回來哦。”

下午一點多。

有人按門鈴。

池嬈暫停電影,一邊走一邊嘀咕,這個點來的會是誰。

她約了梁絲明天再見面,難道會是小北嗎?

可她今天打算好了,跟祝教授過二人世界哎。

“Surpriese!”

一打開門,十幾個人齊刷刷喊。

池嬈呆呆地後退一步。

然後尖叫:“啊!!”

“你們怎麽過來啦?”她驚喜。

“當然是來給你過生日啊。”梁絲摟住她,把人往裏面帶。

她轉身叫身後的人,“都進來吧。都不是外人。”舊shígG獨伽

“小嬸嬸,生日快樂。”小北扯了扯池嬈的衣角,她低頭揉他的腦袋。

一大票朋友浩浩蕩蕩進來,身後還拖著行李箱。

他們把行李箱放下,開始掏氣球和彩帶。

池嬈想阻止,“這是什麽陣仗?我今天有事,咱們改天再.....”

梁絲拉住她,“你坐下就是了。祝教授都交代好了。放心吧都交給我們。穩妥的。”

“啊?”祝教授叫他們過來的?池嬈驚了。

“嗯。小叔叫我們過來,給你過生日。”小北說,“這是我的禮物。”

小北把禮物盒推給她。朋友們也紛紛送上禮物。然後都忙活開了。

有去分小餅幹小蛋糕的,有去切水果的。墻上被掛彩帶氣球,五彩琳瑯,氫氣球的系帶,像流蘇似的,銀閃閃發光。

池嬈連禮物都沒來得及拆,就被圍住。

“什麽時候結的婚?太不夠意思了,居然連個喜糖都沒有。”

“怎麽這麽突然呢,瑤瑤,就不能多單身兩年嗎。我還沒上得去脫口秀節目呢。”

“結了婚也是好哥們,以後還一起出去玩。”

“哎,是怎麽勾搭上教授的,傳授傳授唄?”

“教授平時在家什麽樣,好相處嗎?”

嘰嘰喳喳的聲音吵得很,池嬈太久沒見這種陣仗了,笑著插科打諢。

屋裏很快被裝飾好。粉色和白色氣球飄得滿屋都是,happy birthday的大字母氣球占了整面墻。外面天剛暗下來,屋裏的星星燈一圈一圈繞過,銀河似的閃耀。

到處是笑鬧聲。

人群中,不知道是誰喊了聲,“祝教授回來了。”

霎時肅靜。

十幾個人,規規矩矩站直或者坐直身子,順便藏了藏手裏的酒。

池嬈坐在沙發扶手上,身前擋了幾個人。她歪腦袋看過去,祝淮書剛進家門,脫掉外套,唇邊帶著禮貌的笑容。

“祝教授好。”有人試探性打招呼。

“你好。”祝淮書頷首。

“不用拘謹。我去換身衣服,你們隨意。”

他轉身進了臥室。

劉宇揚:“哎。我怎麽感覺祝教授比想象中好相處得多。”

柯朗:“之前S大的人不是這麽說的啊,不是說他最冷最嚴肅了嗎。”

有人附和:“對啊對啊,我去蹭過課。大佬上課都不笑的。原來私下這麽溫柔嗎。”

“快說,你是怎麽收服祝教授的?”梁絲臊池嬈。

“快說快說。”有朋友起哄。

“仇涵涵你學壞了你。你跟誰一夥的?”池嬈叉腰‘威嚇’。

仇涵涵朝她吐舌頭。她氣得要去抓仇涵涵。仇涵涵轉身跑了,她招呼人去追。

一幫朋友跟玩老鷹捉小雞似的,分成好幾派。有抓的,有守的,有看熱鬧起哄的。

“有本事別躲。”

“有本事你別追啊。”

“哈哈哈哈摔倒了吧。”

“池瑤瑤你別得意!”

偌大的客廳,幾個人來回竄,歡聲笑語不斷。

祝淮書換了衣服出來,沒有靠近,就倚在門框邊,視線聚焦在一個穿米色薄毛衣的女人身上,眸底繾|綣。

人群中,有人註意到祝淮書出來了,剛開始還擔心他會介意吵鬧,沒想到他好像並不,就放心大膽地把剛才藏起的酒取出了。

劉宇揚拿了兩瓶開啟了的酒,走向祝淮書,把其中一瓶遞給他,“敬你!”

說完,他舉起另一瓶,咕咚咕咚喝了小半瓶。

祝淮書接過,不緊不慢走到桌邊拿了個酒杯,給自己倒了一口,舉杯示意。

他仰頭,一飲而盡,沖劉宇揚頷首。

氣定神閑,游刃有餘。

劉宇揚握緊拳頭,定了定神,“好好對瑤瑤。”

祝淮書笑了笑,沒再理他。

媽的。劉宇揚發現這人還是挺沒禮貌的。

這麽不把人放眼裏。

“哎。祝教授也帶了戒指哎。”仇涵涵就坐在廚房吧臺旁邊,她不敢跟祝淮書說話,偷偷觀察他。

旁邊的女孩說:“好像是哦。瑤瑤也戴了,是一對的吧?”

兩個人相視一笑。

池嬈正被朋友們圍著‘獻唱’,聽見誰說了句“祝教授.....戒指......”

她楞了下,悄悄後仰,看向祝淮書。

他一個人站在一邊,但並不落寞,正給自己倒酒,無名指上的金屬反光,讓她瞇了瞇眼睛。

“瑤瑤,今天你生日,我剛學了日語,給你用日語唱生日快樂行不行。”

“等下。”池嬈叫停。

“怎麽了?”旁邊的人都好奇地看著她。

她站起身,“讓一下。”

梁絲說:“哎,幹嘛呀?蛋糕馬上過來了。趕緊許願,我們就不打擾你們的二人世界了。”

池嬈執意走到祝淮書身邊,拽了拽他的胳膊,叫他彎腰。

祝淮書以為她有話要說,彎下腰湊過去。

池嬈摟住他的脖子,大大方方親了一口。

空氣安靜一秒,

“哦~~”人群中爆發歡呼聲。

祝淮書也有點驚訝,回過神後溫情繾綣瞧著她,低聲笑。

蛋糕被推出來了。

池嬈說:“謝謝大家今天的陪伴。時間不早了,大家回吧,趕明兒有空再聚。”

梁絲看了眼時間,才不到七點,本來預計能玩到十點的。她們一行人,連食材都準備好了。

冷不丁被打斷,有點驚訝,不知道池嬈葫蘆裏賣的什麽藥。

柯朗說:“蛋糕都推出來了,許個願吧。說不定我們能幫你實現呢。”

池嬈抱緊祝淮書的胳膊,“跟你們許有什麽用。我得跟他許。”

“yu~”朋友們噓聲一片。

紛紛表示狗糧超標。

“走吧走吧。”池嬈愉快地幫他們開門。

朋友們一個挨著一個走出去。

“拜拜拜拜......下次一起喝酒,沒問題,讓著你......拜拜拜拜,拜拜小北......”

不過短短兩分鐘。

熱鬧的家裏,清凈得像世外。

只剩下滿屋狼藉。

茶幾上有破掉的氣球碎片,電視櫃上有吃了一般的零食袋子,餐桌上餐凳上算是喝了半瓶的酒,滿地酒杯。

池嬈關上門,祝淮書剛走到她身後。

“累了麽?”

“餓了。”她躲開他的視線,揉揉肚子。

“去吃飯。”

“你會弄那個火鍋?”

剛才朋友們來的時候,帶了火鍋食材,但是她不怎麽會搞。

其實也不怎麽想搞。

她得趕緊結束今晚了。拖下去只會舍不得。

祝淮書牽她的手:“出去吃。”

她看到他無名指上的戒指。骨氣落拓修長的指節上,素圈戒指有種宣誓似的的忠誠。

“……好。”

還是吃一頓飯吧。

最後一頓了。

她擡頭,看著他狹長深邃的漂亮眸子,如是告訴自己。

出去吃飯得換身衣服,池嬈快速收拾好自己。出來的時候,發現祝淮書坐在沙發上,還是等了自己一會兒。

“走吧。”她說。

祝淮書起身,她落後他半步,看著他的背影。

他後脖頸的頭發剃得很利落,肩線寬闊,背影挺拔,走路時步子比較大,衣擺帶風。

她的目光,近乎貪戀地落在他身後。她拼命想用這幾十步路的距離,記住他的所有細節。

握在手機上的兩只手,指尖幾乎泛白,沒有血色。

祝淮書走到門口,正準備擰把手,聽見她叫停。

“怎麽了?”他疑惑回頭。

“還是先許願吧。我想吃蛋糕。”她說。

祝淮書似乎在她臉上看到一種決絕的悲哀,仿佛忍痛做了什麽決定,但轉瞬即逝,讓人懷疑是否只是錯覺。

他頓了一秒,跟她回到客廳。

原先那個蛋糕是按十幾個人的分量定做的,池嬈沒動,從冰箱裏拿出個自己定好的小蛋糕,放桌子上,動手插蠟燭。

“那個蛋糕太大了。菩薩滿足不了那麽大的願望。祝教授,你去把燈關一下。”

祝淮書關上燈,屋裏陷入黑暗,倒是忘記了星星燈的存在,現在外面天黑了,這些小燈球愈發像星星點綴在天上。

“沒想到今天能見到那麽多朋友。雖然在意料之外,但這是我今年最開心的一天了。祝教授。謝謝你。”池嬈認真地說。

祝淮書低笑,眸裏映著燭光,和她白凈的小臉。

“是不是要先唱生日快樂?”

“嗯。”

他頓了頓,緩緩開嗓。

“祝你生日快樂......”

能聽得出他對這首歌都很生疏,不過很溫柔。

“祝我生日快樂......”

池嬈輕聲和。

“許願吧。”

“好。”

池嬈虔誠地雙手合十,閉上眼睛。

暖黃色燭光在她臉上跳躍。

祝淮書手機嗡了聲,消息說果寶明天中午就能到。他扣下手機,打算等她許完願再告訴她這個消息。

一秒,兩秒,十秒。

蠟燭快燒完了。她的願望還沒有結束。

“還沒好麽?”祝淮書問。

池嬈睜開眼睛。

“我許願,我們分手吧。祝教授。”

作者有話說:

喬治認為最虐的一段過去了。堅持堅持,就是追妻環節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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