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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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星星燈閃爍, 宛若繁星點點,璀璨又遙遠。

燭火跳躍,光影搖曳。

祝淮書正對著蛋糕, 柔弱清淡的燭光映在臉上, 薄唇微抿, 眉眼深邃,看不清神情。

“不要拿這種事開玩笑。”他聲音嚴肅。

“我許完願望了。”池嬈冷著張臉。完全不似剛才的活潑嬌俏。

“你也別把我當不知道輕重的小孩。我知道自己在說什麽。”她嘟嘴,吹滅蠟燭。

屋裏有點暗。看不見他的臉, 她覺得更安心。

“池嬈。”他把蛋糕推開,試圖抱住她,輕聲問,“發生什麽事了?”

她向後仰身子, 躲過他的胳膊,“也沒什麽事。就是我不喜歡你了。你讓我覺得很累。”

祝淮書默著。昏暗中,只有一個高大且無聲的輪廓。

她眼睛有點酸, 向後挪了挪,靠在沙發旁邊,用胳膊圈住自己的腿,縮成小小的一團。

“誰讓你總是管東管西。今晚如果不是你在, 我可以跟朋友們通宵。”

“你今天可以玩。我沒有想要阻止你。”他似乎松了口氣,繞過桌子, 朝她靠近, 中途不小心踢到個酒杯。

軲轆軲轆。

池嬈下意識向後躲, 迅速站起身。

祝淮書眼底閃過訝異, 回頭看向灑了一地的液體, 神色黯然。

“我想要的是任何時間, 任何地點, 自由自在。”她說完,撩起自己的長裙,露出裏面的熱褲,白皙細膩的大腿根處還有一圈銀色金屬鏈子,項鏈一樣精致。

“我可以嗎?穿成這樣,跟好多人一起扭來扭去,貼身熱舞,氣氛一到,抓個人過來打啵。”

祝淮書垂眼,眉頭擰緊,眸若寒冰,“就算沒有結婚。我也不建議你隨意跟陌生人親密接觸。”

“可我就是這種人!”池嬈必須要攥緊拳頭,繃緊渾身肌肉,才能說出這句話。

她面對祝淮書和他媽媽,都有種天然低人一等的自卑。為了維護自尊,她需要用盡全力。

祝淮書沒說話,但視線一直落在她身上,眼裏滿是不解疑惑。

“你看,你接受不了吧。”她長吐一口氣,瞇著眼看向窗外。

“我的人生呢。就是沒什麽志向。我對科研沒興趣,不想去你實驗室鍍金。學歷史,也只是混張文憑,就算是博物館,我去了也就是混日子。”

“我不喜歡練字。也討厭動不動就被你罰檢討。你想要的樣子都不是我的本性,我想要的自由自在的生活,你這也沒有。”

池嬈躲開臉,一口氣說完。

梁絲是對的,有些事越拖越疼,趁早決斷比較好。

幸虧現在還不晚。

她向前走了一步,示意祝淮書讓一下,自己要過去。他沒動,她低著頭,從另一側繞了出去。

“放縱不能給你自由。”他在她身後說。

這人怎麽這個時候,還能冷靜得不像樣。池嬈苦笑。

“你更不能。”

祝淮書轉身,眸眼間沈若寂冬。他在昏暗中看向她走去的方向。

那是臥室的方向。

興許她只是喝多了。在鬧小脾氣。

他彎腰撿起剛才踢翻的酒杯,發現地上到處是橫斜豎平的杯子,淩亂不堪。

池嬈再次出來的時候,手裏多了個行李箱。

“我們。離婚吧。”

“我膩了。”

她冷靜地宣判這場婚姻死刑。

只有握在行李箱拉桿上,微微顫抖的手,出賣了她。幸好夜色替她偽裝。可以繼續裝作若無其事。

“膩了。”祝淮書顰眉,輕聲重覆她的話,幾乎覺得荒唐。

他盯著她微微潮|紅的臉頰,擡手試探她的額溫。

池嬈感受到他掌心的溫度,幹燥溫暖,指腹帶著薄繭。

這只手教過她寫字,替她抹過藥,打過她屁股,牽過她的手,給過她無上快樂。

這就是最後一次了。最後一次,名正言順碰碰他。

她閉上眼睛。

“我沒發燒。清醒得很。”

她聲音有點啞。

“你認真的?”

“嗯。”

“那你今天,剛才,是在做什麽?”

所以她為什麽要等到今天,等到過生日的時候。為什麽在朋友面前親他一下,為什麽那麽虔誠地許願。

“我過生日我最大嘛。許任何願望,你都得幫我視線。”池嬈擡頭,一副沒心沒肺的模樣。

“對不起了。祝教授。我承認自己喜歡過你。但是我這人吧,耐不住這種日子。我需要很多人的愛。沒有愛我會死的。”

祝淮書緊緊凝視她的臉,企圖從裏面找到一些痕跡。

一些證明這一切只是誤會的痕跡。

很可惜。

沒有。

她低下頭,打開微信消息,展示給他看。

“我朋友在樓下等我了。”

記錄一晃而過。

是個年輕男人的頭像,問她什麽時候下樓。

“你想要什麽愛?新鮮的,刺激的,朝夕不同的?”

他這話已經失了風度。

池嬈大大方方笑,壞得坦蕩,“你看人還挺準的。”

她從他身邊經過。行李箱的滾輪滑過大理石地面,軲轆軲轆響。

祝淮書轉身, “你早就準備好今天離開。是嗎?”

她沒回頭,揮了下手,“明後天有空嗎?去趟民政局。”

“我先走了。”

“好聚好散。”

砰地一聲。

房門被關上。

刀子足夠鋒利的話,傷口在這一瞬間,是感受不到疼痛的。

空蕩蕩的屋子裏,只有星星燈在閃爍。

祝淮書開了燈。

偌大的客廳重回燈火輝煌。

除了滿地酒杯食物的狼藉,沙發旁邊還掉了一本書,他撿起來,發現是池嬈前段時間在看的那本小說。

之前有天晚上,她非要他來客廳辦公。他搬了個椅子坐在吧臺邊,她把懶人沙發挪過來,就坐在他腿邊,裹著被子看書。

外面在下雨,有點冷,她打開裝飾壁爐,爐子裏火光暖融融,木柴發出嗶破劈啪的爆裂聲,雨聲滴答,她偶爾翻一頁書。

他在旁邊翻文獻,偶爾起身接個電話,回來的時候,她已經睡著了。

他當時把這些當做生活的瑣碎美好,原來在她眼裏,這些不過都是牽絆她的枷鎖。

池嬈拖著箱子走了好一段距離,才打到車。上車後她一眼不發。

天黑,司機師傅以為她只是話少。經過一個大樓,燈光很亮,他不經意往後瞥了一眼,才發現後座的姑娘捂著臉,淚水從指縫裏溢出來。

“哎呀,姑娘,怎麽哭了?”

“拖著行李箱出來的。跟男朋友吵架了?”

“沒事的,都會過去的。兩個人相處不就是磕磕絆絆嗎。”

“我跟我老婆也是這樣,吵著鬧著,大半輩子就過去了。”

“別哭了,啊,有什麽事留到明天解決。明天就好了。”

司機師傅好心,喋喋不休地安慰。

池嬈壓根不知道前面的人在說話。她就是忍不住了。哭了一會兒,她給梁絲發消息,問她在哪。

梁絲回覆。

“師傅。到沈洋路就行。”她跟司機說。

梁絲半路收到池嬈消息,說是讓她先別回家,等一下。她下了車,等了大概十分鐘,就等到池嬈。

池嬈從出租車上下來,師傅幫她卸下行李箱。梁絲感覺不對勁,快步跑過去,看見她紅紅的眼圈,心裏一緊。

“你咋了?啊?妞。不是在家過生日呢嗎?是不是姓祝的欺負你了?”

池嬈搖頭,“沒有。他要幫我實現生日願望了。”

梁絲摸不到頭腦,“啥願望啊?出來買條街啊?我覺得隔壁那條更有投資潛力。”

池嬈笑她不正經,梁絲說就你正經,到底什麽事,趕緊說。

“我要恢覆單身了。這次是真的。”池嬈說。

梁絲呆住。

自從池嬈不在學校住,梁絲一個人住沒什麽意思,也出來找了套房子。

公寓臨江,外面就是波光粼粼的水面,對岸的高樓大廈倒映在水裏,分不清哪個是真哪個是假。

浪聲陣陣,一下一下拍打江岸。

“你想好了?”

梁絲坐在床尾的椅子上,看著池嬈問。

池嬈身上裹了被子,盤腿坐著,只留一張臉在外面,和一只手在外面,手裏還抱了瓶酒。她低頭,不看梁絲。

雖然不知道什麽事。但是我覺得祝教授其實,還挺好的。這次讓小北聯系我們,說想好好給你過個生日,只要你開心就行......”

梁絲一邊說,一邊觀察池嬈的表情。池嬈不說話,悶了口酒。

“因為上次那個什麽安什麽的?不是說那女的結婚了嗎。我覺得祝教授也不是那種人,是不是有什麽誤會?”梁絲說。

“你別一直看著我。”池嬈別開臉。

弄得她都不好意思哭了。

“到底咋回事......你想說不?”

“讓我緩緩。”

“行。那你今晚睡這裏。可能那個潮水的聲音有點吵,用不用去給你買副耳塞?”

“不用。你在這陪我幹坐半天了,趕緊去休息吧。”池嬈催促。

“你少喝點。”梁絲說。

她關上燈,出去的時候帶上了門。

池嬈喝掉最後一口酒,把酒瓶子放床頭櫃上,慢慢躺下。

她扭頭,能看見對岸高大的樓,好多房間亮著燈,江水璀璨。

其實今晚這事,不算偶然,她計劃很久了。放在生日這個特殊節點說,一個是因為懷雯昨天過來,一個是因為更決絕。

她不想用藕斷絲連來折磨人。既然動了心思,就該一次性斷掉。

其實從一開始發現自己沒懷孕的時候,她就隱約覺得這段婚姻不會長久。以前只當是游戲人間,後來她開始心動,慢慢陷落。

但是她沒辦法欺騙自己。看見池姝要回來時,她就是很慌亂,這種感覺在看見安雅麗到來時達到頂峰。

誤會安雅麗跟祝淮書有什麽情況的那段時間,她每天都在胡思亂想。她給自己做心理建設,接受任何一種可能的結果。

直到宴會那天,把一切都說開,她第一反應是松了口氣。

但是事後,她發現自己太累了。因為自己沒有安全感,把所有心思都寄托在別人身上。這種感覺太累了。

從那個時候開始,她就不對這段婚姻抱有希望了。

祝池兩家的聯姻,在剛開始,有家族利益的背景,主要是因為他小姨一家在申城。姑姑工作調動,也去了申城。結果現在兩個人一個升職,一個降職,地位越差越大。

池嬈原本是很驕傲的,那時候才知道自己所有的驕傲,不過是倚仗別人。

她自己什麽都不是。

生病的這段日子,她每天都在跟自己的內心作鬥爭。她一邊把他當成唯一的救贖,一邊卻在思考——離開,還是不離開。

她總是會動搖,貪圖他的溫柔。

他早上上班之前,總是會回臥室看她一眼,輕聲說自己要走了。有天,她閉著眼睛,扯住他的袖子。

“祝教授。我......”

以前信手拈來的話,說不出口了。

她後來想了好久,才明白了自己為什麽開不了口。不是母語羞澀,是她的情感羞澀。

在沒有感情的時候,隨口能表達的事,在真的發生了之後,再去表達,就不是信口胡說了,而是對自己的心的剖析。

赤誠地將自己的心剖開給別人看,絕對不是件容易的事。到了現在,她絕對說不出口了。

她在病中苦熬著,然後懷雯讓她看清了現實。

幸虧都結束了。

池嬈長長吐了口氣。

酒精的作用,外面有點吵,但她沒有熬到天亮,就沈沈睡過去了。

睡到第二天中午,她發消息問他什麽時候有空。

過了一會兒,祝淮書回覆:

[我出差了。]

段琪知道前一天晚上是教授夫人的生日,所以在祝教授臨時叫他訂餐廳的時候,並沒有太驚訝。他費了點功夫,訂到餐廳,結果祝教授好像並沒有過去。

早上去送早餐,他註意到教授家裏有點亂,心裏更疑惑了。

“教授,您昨晚沒去那家餐廳嗎?”

“嗯。”祝淮書轉身去吃飯。

段琪不敢多問,自己下樓,回車裏等著去了。

他一上午都在留心教授的行為,發現他除了眼裏有些紅血絲,顯得有點累,工作狀態跟平時沒什麽兩樣。

中午,段琪抽空問:“教授,那個果寶,今早有點應激反應,不過應該沒事......”

“過來了嗎?”

“到了。問什麽時候給您送過去。”

“先叫那邊的人養著。”祝淮書翻文件,揉了揉眉心。

果寶已經被主人送出來了,養在分公司一個員工那裏。前面幾經周折,終於要送過來了。段琪以為祝教授想要這只小貓,很堅決,也猜到是給夫人的禮物,但現在小貓暫時不讓送過來了。

他察覺到哪裏不太對勁。

祝淮書手機來了消息。

他看了眼消息,隨後問段琪:“我這兩天有什麽安排?”

段琪迅速查行程,“今天周三......下午的話可以有空,明天上午也沒什麽會議。這幾天的時間都可以用來自由安排。”

祝淮書日常工作裏,大多都是靈活性比較強的活動,除了一些會議需要固定好時間,別的時間都是自己安排。

祝淮書沈思了一下,低頭回覆。

段琪看沒自己什麽事了,扭頭準備出門。他微信收到條消息。

“祝教授。”他走回祝淮書辦公桌前。

“您夫人問我,您什麽時候有空。”

要是之前,他直接就回覆了,但是今天氣氛怪怪的。他拿不準,決定什麽事都跟祝教授匯報一下再說。

祝淮書說:“跟她說我出差了。”

出差了。

段琪細細品這句話。

他試探性問:“急差?短時間回不來那種?”

“嗯。”

“好的。”

祝淮書低頭看文件,段琪見沒自己什麽事了。轉身推門。

“咳。”

祝淮書咳了聲,段琪停下推門的動作。

“果寶。下班時間送去我家吧。”

“好的。”

雖然不知道為什麽,段琪還是立即應了。祝教授的心思他哪猜得到。

休息了一天。

池嬈想了想,還是跟梁絲坦白了。

梁絲看著餐桌對面的女孩,有點心疼。

她現在看起來很淡定,但是只看這消瘦一圈的身形就知道最近沒少難過。

梁絲起身,轉到池嬈身邊,把她抱到自己的懷裏。

“好了好了,我們小池這麽好,不是你的問題,是她們配不上你。”

“全世界就你這麽覺得。”池嬈把臉貼在她腰上。

其實她剛才避重就輕,省略了一些東西。梁絲未必能聽懂。但是她永遠是無條件支持她的那個。這點就足夠了。

“不是我吹,你雖然沒什麽文化,財大氣粗,人傻錢多,但是你善良啊,自尊啊。”

池嬈:“......我都不知道你是誇我還是罵我。”

“開玩笑的。你已經活得很漂亮了。”

梁絲笑嘻嘻,想捏她的臉,她下意識躲了過去。

“手上有細菌。”

這話有點耳熟。她脫口而出。

梁絲都楞了。

“什麽時候這麽講究了。”

之前倆人日常捏腮,搓鬼臉。

池嬈沒說話。梁絲大概就知道是受誰影響了。

“咳。”梁絲清嗓子,回到自己座位上,夾了塊排骨,“那你現在打算怎麽辦,離婚?”

“嗯。”池嬈點頭。

“啥時候?”

“我想快一點。但是他好像出差了。”

“這個時候出差,這麽巧?”梁絲隨口一問。

“他助理回我了。”

池嬈放下筷子,點開消息。

[段琪:夫人,祝教授有事去阿美莉卡了]

“出國了?”池嬈驚訝。

“啊?”梁絲湊腦袋過來,“你趕緊問問啥時候回來。”

池嬈問了。

一分鐘後,收到回覆:

[暫時還不確定]

“他故意的吧?”梁絲說。

晚上。

池嬈沒忍住,點開祝淮書的頭像。

[你什麽時候回來?]

[趕緊把手續辦了]

拖下去什麽時候是個頭。

等了一分鐘,祝淮書回覆了。

[非離婚不可嗎?]

[不要讓情緒控制自己做決定]

池嬈感覺自己能腦補他說這話時的語氣。果然是個老師,時刻不忘初心,教書育人。

她劈裏啪啦打字:

[對,非離婚不可]

[你管我情緒不情緒]

[我就是情緒]

[就是控制不住自己怎麽了]

[要你管]

梁絲站在一邊,抱臂看池嬈劈啪打字的動作。

她本來想想說,你冷靜一點回覆,離婚這種事,只要把感情消耗掉,雙方冷卻下來,很快就能完成。

但是池嬈很明顯有點炸毛。

祝淮書有段時間沒回消息。池嬈氣鼓鼓盯著屏幕,恨不得盯穿。

左等沒消息,右等沒消息。她不太耐煩地舔了舔下唇,抓起手機快速打出一行字:

[現在就懶得理我了??]

梁絲:??

過了會兒。

祝淮書那邊發來一張照片。

一只白色的,毛發軟軟的小貓咪,在沖鏡頭撒嬌。

池嬈有點楞。這不是果寶嗎?

祝淮書:[果寶到了,你先照顧幾天]

作者有話說:

小池:離離離!

梁絲:對對對!

祝教授:貓。

小池:好吧,勉強幫你養一下

梁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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