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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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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姑娘說話聲音輕輕柔柔, 卻一點也不露怯地反駁太後之言。

太後一瞬間捏緊扶手,很快又松開,冷聲道:“倒是伶牙俐齒,最好如你所說, 若是讓哀家發現你與旁人糾纏不清, 不說太子, 哀家第一個不輕饒你。”

這般警醒, 倒好像她真的和旁人不清不楚似的。

“臣妾不敢,臣妾一心皆是殿下,此生絕不會背叛殿下。”

這番表真心的話實則是在反駁太後, 她既一心都是太子, 自然不會和別人不清不楚, 也絕不叫太後抓住把柄。

太後氣得牙根微癢, 皇後適時上前笑道:“母後前些日子不是說睡得不安穩嗎?臣妾特意去凈慧寺尋了些安神的佛香,母後不如試試看效果如何?”

太後睡眠不好,這些年愈發難以入睡,她看了一眼皇後尋來的佛像, 擺了擺手:“不用了, 你聞聞哀家這殿內的沈香味道, 覺得如何?”

太後一說,皇後這才認真端詳那香爐中燃著的沈香, 點頭讚道:“這沈香甚好,不知對母後的失眠癥狀可有緩解?”

“那是自然。”太後提及這個明顯來了精神,正想再多說幾句,外間的宮女進來通稟說是賢妃淑妃帶著各宮妃嬪前來請安。

太後不喜吵鬧, 一個月也未必見這些妃嬪一面, 今日倒是不嫌煩了, 反而笑著讓賢妃淑妃等人進來請安。

一眾妃嬪踏入內殿,鶯鶯燕燕站了一堆,紛紛低身對著太後行禮請安,然後各自落座,坐在最前面的是賢妃和淑妃,她們一進來目光就若有似無地掃過站在皇後身後的那個小姑娘,瞧她低眉順眼,容貌昳麗,欣賞之餘又不免有些嫉妒。

皇帝後宮這麽多妃嬪,而太子身側連一個近身侍奉的婢女都沒有,如今更是以正妃之禮相待這位側妃,獨獨一份落在這姑娘身上,自然惹眼。

“今日倒是巧了,原來太子側妃也在這裏,聽說太子今日未曾上朝,側妃竟也有心思來給太後請安,不在東宮服侍太子嗎?”賢妃拿腔拿調地說道,如同先前在千歲宴上時一般,她見到雲棠就忍不住刺上兩句。

她這話也明顯是在說雲棠魅惑儲君,惹得太子不顧朝政。

雲棠低眉頷首,聲音輕柔:“陛下與殿下正在商議朝事,臣妾不便打擾。”

賢妃皺眉,一句話被堵了回來,正想說第二句,皇後截過她的話:“剛剛本宮在與太後談論這殿內的沈香,本宮聞著倒是新鮮,是賢妃妹妹為太後尋來的嗎?”

賢妃聽見沈香二字,看到太後眼神示意,眉目一揚:“臣妾哪有這個本事,這整日待在宮中也不外出,如何尋來什麽沈香?這是詩顏尋來的,她特意出京去尋了許久,回來後還感染了風寒,沒能趕上皇後的千歲宴呢。”

賢妃說完,所有人的目光又瞬間集中到站在太後身側的女子身上,她身著淡藍色的雲緞裙,眉眼清麗淡雅,如初升之月皎潔冷麗,她的唇角揚起淺淺的弧度,帶著端莊得體的笑容,面對眾人看過來的目光也沒有半分露怯,亭亭而立,娟好靜秀。

妃嬪們或多或少見過她,也知道太後的意思,當下忍不住對比起兩個姑娘來,卻發現她們各有千秋,更何況齊詩顏如今背靠太後,一時不得意而已,誰知今後如何?

“齊姑娘孝心純厚,甚是難得。”

“安嬪娘娘過譽了,詩顏孝順太後本就是應該的,且這沈香尋來並不費功夫,是太後娘娘偏疼我,不忍我一片孝心落空,這才用上。”齊詩顏語調輕和,她不攬功,更顯得謙卑和順。

太後見之更加歡喜,她握著齊詩顏的手,笑得合不攏嘴:“你們瞧瞧,誰家姑娘能和她比,如此孝心還不邀功,也虧她這一片孝心,哀家近些日子睡得比以往安穩許多。就是不知將來要便宜哪家小子,哀家倒真是想把她留在身邊。”太後說著還感嘆了一聲,像是真舍不得把齊詩顏嫁出去似的。

雲棠也終於看清今日這場面的意思,這些妃嬪一則是來看她,二則怕是來看熱鬧的,太後心思也擺得明明白白,無非是想告訴她,齊詩顏樣樣都好,她比不過,齊家姑娘這樣子才是該做太子妃的。

她沒有太大的情緒波動,只是聽著她們議論,擡眸好奇看了一眼。

齊詩顏很快察覺到她的目光,眸光微微一移,正好對上她的目光,不過那眼中沒有什麽惡意,反而漾著淺淺笑意,甚是和善。

雲棠一楞,很快收回目光,成婚前她聽過關於齊詩顏的一些事情,如今看來那句溫柔可親倒是真的,至於這溫柔是假還是真,她暫且不在乎。

只要殿下守諾,三年內她不會有什麽姐妹,也沒必要想那麽多。

妃嬪們還在尋著機會誇讚齊詩顏,話裏話外沒人能配得上她,雲棠聽著那些天花亂墜的讚詞,思索著她們什麽時候會詞窮,聽得她都想直接幫她們點明意思。

這麽好的姑娘,當然只有太子配得上。

可惜皇後坐在這裏,她們也不知這太子側妃未來造化如何,暫且還不願捅破那層窗戶紙。

雲棠聽得有些昏昏欲睡,她昨夜睡得有些晚,這會兒站久了不舒服,但還有那麽多雙眼睛盯著,她也不敢太過放松,好不容易撐住上下打架的眼皮,她突然聽見宮女通稟道:“太後娘娘,太子殿下到了。”

一言出,她所有的瞌睡瞬間被嚇跑了。

他怎麽來了?不是要和陛下商議事情嗎?

底下看熱鬧的妃嬪們也瞬間精神起來,她們奉承這個齊姑娘也奉承得夠久了,總算能看看別的熱鬧。

太後和賢妃同時看了一眼齊詩顏,齊詩顏笑得溫柔,也不知看沒看懂她們的意思。

片刻功夫,宮女引著太子踏入內殿。

他目不斜視地走到太後面前,躬身道:“孫兒給祖母請安,祖母萬安。”

太後這會兒是真心實意地笑了,她擡手示意李琰起身:“難得你來看哀家,若是無事不如在這裏多坐一會兒,也陪祖母聊聊天。”

太後說著,已經有了搬了椅子過來,只是那椅子不偏不巧放在齊詩顏左側,齊詩顏本就站得離太後很近,椅子放在那裏看似正常,但誰看不出太後的心思?

雲棠擡頭小小看了那邊一眼,心中莫名有些小小的不愉快,不過她很快將這點不愉快壓下去,眉眼間見不到一絲異樣。

“好。”李琰溫聲應下,他說完朝著雲棠那邊走去,仿佛沒看見放在齊詩顏左側的椅子。

太子如此明晃晃地忽視,太後皺了皺眉,有眼力見的內侍立刻搬了一個椅子放在皇後身側的位置。

李琰沒有急著落座,他看向雲棠,低聲問道:“怎麽不坐?你昨夜勞累,不要久站。”

雲棠臉頰立即羞紅起來,她悄悄扯了扯李琰的衣袖,讓他註意點,這畢竟是在福寧殿!

什麽勞累……

他真的是……越來越口無遮攔!

他這話誰聽不懂,皇後也輕咳一聲,像是提醒。

不過太子都開口了,自然不能再讓側妃站著。

內侍又搬了一把椅子過來,與太子的椅子並排放著,李琰也不在乎旁人視線,他扶著小姑娘的手臂讓她坐下,坦坦蕩蕩仿佛什麽都沒說過。

眾人視線在兩人之間掃了個來回,心中天平不由得傾向側妃那邊。

他們這太子,一向淡然冷漠,還從未在人前說過這樣的話,如今趕過來,誰瞧不出他是來護著側妃的?看來這側妃在他心中分量不輕,不過那話也太……看來這成了婚的小年輕就是不一樣,從前那麽君子的模樣,誰能想到他如今會面不改色說出那樣的話。

妃嬪們目光有些揶揄地看過來,雲棠一張臉羞得降不下熱度,偏這時身旁的人還要招惹她,趁著旁人不註意偷偷在衣袖下面握住她的手,她氣不過,用力擰了一下他的手背。

她自覺用了很大的力氣,在某人看來卻像是撓癢癢,還安撫性地拍了拍她的手背,頗覺趣味地玩著她的手指,她掙了掙,發現掙不出來又怕動靜太大惹得別人註意,只好按住他的手指不讓他亂動,這般看著倒像是她在主動握著他似的。

真是、真是氣人!

小姑娘氣得不行,面上還要端莊得體地笑著。

太後那邊也讓齊詩顏落了座,不然椅子空著實在太難看,齊詩顏笑著道謝落座。

殿內安靜一會兒,太後重新找了個話題,問了問太子近況,說著說著不知怎麽就說到毓慶宮的宮內事務,先前太子沒有娶妻,一應事務自然交托在孟謙手中,如今有了側妃……

“最近宮內事務繁忙,孤剛剛把管事權交到側妃手中,她怕是還不熟悉,也希望母後多幫襯幫襯,她很聰慧,必不會給母後添麻煩。”

李琰一說完,殿內再次陷入詭異的安靜中。

成婚第一日,他就把管事權交給側妃了?

雲棠也懷疑自己聽錯了,這件事她先前一點也不知道,管事權就這樣到她手上了?

偏他語氣正常,看不出一點撒謊的痕跡。

皇後在片刻的怔楞後,笑著回道:“側妃不用擔心,若有什麽問題盡可來問本宮,本宮當年也是一點點上手的,不必著急。”

李琰又借著管事這個話題和皇後太後聊了幾句,太後面上神情愈加不好,聊了不到十句,太後揉著額頭道:“哀家有些累了,今日就先到這裏,你們都回去吧。”

太後不願再看人家小夫妻恩恩愛愛的場面,其他人也看夠了熱鬧,欣然起身離開。

等到內殿徹底安靜下來,太後才忍不住將手中佛珠往桌上重重一放:“呵,還當他真是來看哀家,原來是來護著他的側妃!”

齊詩顏起身,走到太後身後幫她按揉太陽穴,聲音是一慣的溫柔:“娘娘不必動怒,殿下如今剛成婚自然歡喜她,但時日一久,再濃烈的心思也會淺淡,娘娘,您說呢?”

太後聽見這句話怒氣漸緩,齊詩顏的話其實在暗指皇帝。

當年皇帝也是為了慧賢皇後空置後宮,獨寵慧賢皇後一人,那般濃烈的愛意,最後也被消磨成尋常的歡喜,皇帝最終還是納了賢妃,如今和慧賢皇後的庶妹相處得也很自然,仿佛不曾為此糾結痛苦過一樣。

“他們這些男人的心思啊,說著鐘情不二,有幾個能做到的?”

太後帶了些譏諷道,她當年只是先帝宮中一個稍稍得寵的妃子,若不是姚皇後犯下大錯,她也未必能坐上太後的位子,她不信男人的鐘情,但真的見到皇帝為慧賢皇後那般瘋狂,她也會心生不喜。

現在太子為了這個側妃不顧禮法,甚至當眾為她撐腰,太後仿佛看到當年的皇帝,所以她不喜歡這個側妃,就像當年不喜歡慧賢皇後一樣。

不過再寵愛又如何?太子是皇帝生得,父子性情怕是一樣,初嘗情愛時熱烈如火,等到情意冷淡下來再多的承諾也成空。

“今日本想用顧家那小子的事為難她一二,不想這女子巧舌如簧,若是沒有實證怕是捉不到她錯處。”太後一想到先前被人堵得說出話來,還是氣得慌。

齊詩顏力道適中地按揉著:“娘娘不必著急,詩顏這裏還有一則消息,娘娘不如聽聽?”

“什麽消息?”

齊詩顏俯身附耳說了一些話,太後眸光一亮:“當真如此?可有實證?”

“也只是聽說在平州時梁公子對她多有照拂,當日匪亂她確是在城外,不過也沒人親眼瞧見當時是什麽清形,更不知救她的人是不是梁公子,實證怕是不好找。”

“如此嗎?”太後沈吟半晌,敲打著扶手緩聲道:“不急,還是要確信他們是不是真的有關系,不然恐怕還是會像今日一樣被她三言兩語駁回來。不過既然有把柄,就不怕揪不到錯處。”

太後得了這則消息,也不再糾結剛剛被人氣到的事,齊詩顏服侍著她睡下,這才帶著婢女離宮。

直到宮外,一直伴隨著她的婢女忍不住低聲問道:“姑娘明明早知這則消息,為何不提前吐露出來?有太後娘娘助力,說不得太子這婚就成不了。”

齊詩顏淡淡看了婢女一眼,婢女心中一淩:“是奴婢多嘴了。”

齊詩顏收回目光,她隨意撫了撫袖子,透過窗子看向旁邊的店鋪茶樓,不知看到什麽,她目光一凝,勾出一個若有若無的笑來:“停車。”

從福寧殿出來,雲棠一直沒理李琰,她不乘轎輦,一路賞花似的往回走,手腕掙了好幾次,沒掙開他的束縛,索性裝作看不見他。

直到走到一處石橋上,李琰突然抱住她的腰,把她往石橋欄上一方,她身後就是粼粼水面,稍不註意就能掉下去,她趕緊扶住李琰的肩膀,聲音微惱:“殿下!”

李琰抱著她的腰,讓她穩穩坐在石欄上又掙脫不開,故意板著臉道:“還敢與孤發脾氣嗎?”

雲棠看見他這副嚴厲的模樣,忽然就覺得特別委屈,她也不掙紮了,垂眸低聲道:“妾身哪裏敢和殿下置氣?”

這不是服軟了,這是氣性更大了。

李琰趕緊緩和神色:“怎麽了?是在福寧殿受了委屈嗎?還是孤哪裏招惹你了,你要說出來,孤才知道哪裏做得不對。”

他態度放軟,堂堂太子也會向一個小娘子詢問自己哪裏做錯了。

雲棠見他這般,忽然也覺得自己氣得很沒道理。

氣他眾人面前說荒唐話嗎?可他明明是在為自己撐腰,他肯定是看出來她站不住,想讓她坐下才那般說。

還是氣他剛剛當眾調戲她?但其實也沒人看見他的舉動,甚至他還將管事權交給自己。

怎麽想下來,反倒是她很矯情?明明她先前不會這樣的。

雲棠意識到自己的狀態有些不對,她與他明明才成婚一日,她怎麽好像已經要恃寵生驕了?

小姑娘渾身一寒,怒氣盡消。

她搖了搖頭,甚是乖巧道:“剛剛是我想岔了,我不生氣了,你放我下來吧。”

小姑娘真摯無比地望著他,李琰不懂她為何由陰轉晴,怕她將心事憋在心裏:“你先告訴孤,你剛剛在氣什麽?是因為孤說的那句話嗎?”

雲棠見他不肯放自己下去,又一副刨根問底的樣子,只好低下身子,抱著他的脖頸在他耳邊小聲道:“殿下以前明明很正經的。”

這意思就是不滿他剛剛調戲的話和動作。

李琰甚是無奈地笑出聲,他將小姑娘直接抱進懷裏,在她耳邊調笑道:“孤以前也沒發現你這麽容易害羞,先前不是膽子大得很嗎?”

他是說圍獵那晚她勾引他的事呢。

雲棠將頭埋在他的胸膛上,揪著他的衣領,有些惡狠狠地道:“不許提!”

“好好好,不提了,走得累不累,坐轎輦回去吧。”說著直接將小姑娘抱上了轎輦。

雲棠平覆了一會心情,她試了試臉頰的溫度,覺得不臉紅了,才擡頭看向李琰,問他:“殿下真的要把管事權交給我嗎?”

李琰點頭:“當然,從前東宮沒有女主人,如今既然有了,自然要把事情移交給你。”

“可是……”

“沒有可是,要是有不會的,可以去問孫嬤嬤或者孟謙,他們會幫你,不要擔心出岔子,有孤在,沒人能指摘東宮的事情。”

孫嬤嬤是她的教引嬤嬤,實際也是李琰安排過去的人,如今自然跟著雲棠一起進了東宮。

他說得這般篤定,這件事自然沒有轉圜的餘地。

回到東宮,李琰將事情吩咐下去,孟謙立刻整理出所有的賬本和庫房鑰匙,未到午時,就將所有的東西送到雲棠面前。

李琰將那一串鑰匙塞到雲棠手中,輕笑著道:“小姑娘,這是孤所有的積蓄,現在它是你的了。”

作者有話說:

李琰:成婚第一日,上交私房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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