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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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往情深，深幾許】
還來不及提起婚事，第二日從棘原傳回消息，秦二世派了使節前往，欲說服章邯投靠秦國，還特此派了秦兵駐守在棘原。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章邯若是真的降了秦二世。。。。我不敢繼續想下去。
比較慶幸的是，章邯那邊雖然未被說動，但竟然親自趕去鹹陽見秦二世。而秦二世並沒有很快接見章邯，只是命趙高覲見章邯。
本就是君臣，卻演了一出勸降的戲碼？本該投降的人卻不顧形勢一口拒絕了？但偏偏又言行不符，嘴上說著拒絕，私下又跑去覲見？勸降的主子本該高興，卻又避而不見，拿個宦官舍人來糊弄過去？
他們一來一去的奇怪舉止，倒是讓我越發看不透，也越發擔心起來。
消息緊接緊的傳回，我再也坐不住，只管穿著女裝就去軍營找項羽。在慶功宴上的那一鬧，只怕我現在也不必再隱瞞身份了，也少了不少顧忌，所以還是穿女裝舒服些，至少不必束胸。。。。
我提著厚重的裙擺，走的一頭的大汗，但腳下步伐絲毫不慢。
只看見項羽正在營地和項莊等人練拳腳，看他們光著上半身子，一個個打得灰飛煙冒，我看著滿天的黃沙，真是一點也不想再過去一步。
“虞姬到。”一個侍衛突然喊道。
嚇了我一跳，我看他一眼，實在沒料到自己也有被通傳的一天。
他見我看他，嚇得忙的低著頭，不敢看我。
等我回過頭，項羽已經走到了眼前，他滿身的汗水，胸膛脈絡流暢健碩，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習武之人。
“你怎麽穿成這樣來找我？”項羽打量著我。
我看了看自己的淡粉色齊胸襦裙，笑問：“那我應該穿成什麽樣？”
項羽一笑，伸手欲拉我的手，我一縮手，急急道：“你又是汗，又是土，別來拉我！”其實是不想在軍營這種地方過於親昵，顯得我狐媚至極。
項羽卻也是固執，反倒不依，笑鬧著就硬要拉我，我一邊躲，一邊還要顧及周圍的人，無奈之色夾雜著羞惱。
項羽這下更來勁，反倒肆無忌憚的和我拉扯起來，我實在羞不過，只好隨他拉著，忙的低聲說：“這麽多人看著！要拉拉扯扯我就走了！”說罷臉色一沈，瞪著他。
項羽見我是真的翻臉了，只好乖乖收回手，站好。
見他如此，我忍俊不禁，強忍著笑意。
項莊走了過來，看一眼項羽，看向我恭敬的行禮說：“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屬下見過虞姬。”
沒等
我說話，“就你小子廢話多！”項羽罵道，接著一腳踢向項莊，項莊一側身勉強閃開了，笑嘻嘻說，“百煉鋼終化為繞指柔。我說的不對嗎？不對嗎？”
項莊收回腳，還要踢項莊，我看到趙王要走過來，忙的轉頭就走。我可不想真的變成不懂禮教、狐媚惑主的妖姬。。。。
沒走幾步，項羽追上來一把拉起我的手，笑說：“這麽怕趙王？做了什麽虧心事？”
我回頭偷偷看一眼趙王，他和項莊正說說笑笑，根本沒時間管我們，這才松口氣，回頭說：“不是怕，只是能躲就躲，眼不見心不煩。我找你有事。”說的時候我可以加重了後面一句話的聲調。
“什麽事非要你打扮的如花似玉來軍營裏照招搖？”
我臉一紅，看著項羽，眼中透出警告的意味。
項羽揮手說：“好，好，好，你且說罷。”
“章邯要投靠秦軍的事，你一定知道了。有何對策？”
項羽癟癟嘴，看了我幾眼便拉著我往營地後的荒草地走去，淡淡說：“你如何知道我想好了對策了？”
“我。。。。”我楞是被他堵了話。
確實，我不知道。。。。也許項羽現在也是拿不出辦法來應對，可是範增呢？
我也不多想，只想著能幫一點也好，“趙高不是個好人。”我雖然沒有接觸過很多次趙高那個死太監，不過，扶蘇的死，與他是一定脫不了關系的。
一提起趙高，我恨得牙癢，咬牙切齒的模樣不想也知道一定很猙獰。
“你認識趙高？”項羽有些驚訝之色。
我想了想，微微點點頭說：“算不上認識。但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我與他還有點事未了。。。。。他勸章邯投降，一定有詐，趙高是什麽人？當年陷害扶蘇和蒙恬將軍，他可是沒少出謀劃策！”
“你好像對扶蘇和蒙恬很有。。。。”
我忙打斷項羽說：“我只是就事論事。”說罷甩開他的手，往前走去。
項羽快走幾步，追上來又拉起我的手，拉著我站定，雙眸凝視我，定定的說：“不管你有多少不願說的事，我都可以不去追問，我不想一味探究你的過去，我要的僅僅是你的現在與將來。但是我相信，過去那些讓你難過的事，總有一天，你會願意笑著講給我聽。我可以等，可以一直等，可以等你和我心心相印的那天。”
我被他的話說的心中一暖，原本對於項羽和我的事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揪扯，現在可以算盡數消失了，但是他又怎麽會懂。。。。
“並不是把心裏話說出來，就可以相互了解的。
”我苦笑。
項羽摸了摸我的臉，輕輕揉著我的眉間，柔聲說道：“是，刻意去找的東西，反而往往找不到，亞父常說世間萬物的來和去，都有它的時間。巧的是，我願意給你時間。”
我雙眼含淚，靠進項羽懷裏，哽咽著說不出話。項羽也不說話，輕輕拍著我的背，低聲安慰著我。
好，我一定努力，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也許項羽在等一個時機。
因為沒有兩日，章邯公然送來戰書。
項羽當機立斷，命蒲將軍連夜領兵度過三戶，揮軍攻打漳南。漳南是秦軍部隊，大戰兩日後被蒲將軍大敗。
項羽立刻趁熱打鐵，決定親自率兵前往訏（xu三聲）水征戰。
若是要打仗，自然是男裝更方便些，我還在屋內換男裝，正在纏裹胸，項羽推門走了進來，我嚇了一跳，還好身手敏捷，裹著衣衫忙的閃到屏風後。
項羽毫不猶疑，大步走過來，我背過身環著胸口說：“你。。。。我正換衣服呢。”
項羽卻置若未聞，將我一把拉進懷裏抱住，我手腳來不及反應，裹胸呼啦的就掉在了地上。
我光著上身挨著他，哪裏顧得上其他，臊的臉通紅，忙的推他說：“有什麽事先等等，我。。。。”
“你要隨我去訏水？”他依舊抱著我。
“你不要我陪你去麽？”我反問。
項羽松開我，卻只是看著我不說話。
我忙的用手環在胸前，急急道：“你要不要等我穿好衣服再說？項大將軍。”
“好。你隨我去。”項羽松開我又風風火火出了門去。
怎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也未多想，忙的換好了衣服，卻不想還未等我束發，鐘離昧竟然在外求見。
鐘離昧邁了進來，看見我披散著頭發，卻穿著男裝，嘴邊有笑意：“看樣子虞姬也要去訏水。”
我頷首。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這種搞不清來意的、分不清敵友的人，以靜制動方是上策。
“虞姬不好奇屬下所來何事？”
我拿起篦子梳發，“將軍所謂何事？”
“章邯在訏水布下了大針等著上將軍，此一去與自投羅網無異，虞姬不但不勸，還要以身犯險，屬下覺得虞姬愚鈍。”
我瞪著眼睛看向他，並非他所說的內容，而是他的語氣。
沒有屬下對上司夫人的敬畏，沒有男子對□的敬而遠之，卻也沒有忤逆、不尊重。
一切都恰到好處，不遠不近，不疏不緊。
“上
將軍帶虞姬在身邊，不怕拖累了大軍麽？屬下實在不明白此事，還請虞姬賜教。”
我笑起來，“你方才說我愚鈍，此刻又向我請教，豈不是說自己連我這個愚鈍之人也不如？”
鐘離昧蹙眉看著我。
我放下篦子，淡淡說：“上將軍自有他的考慮，你既跟隨他，變全心全意信他即可。”
鐘離昧眼中閃過驚訝之色，雖在我意料之中，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大吃一驚，“虞姬可也是一心一意的追隨他？”
我本想回答，卻只是莞爾一笑，“待拿下章邯大軍時，將軍再來問我也可。”
鐘離昧未在多說，退了出去。
鐘離昧曾被項羽說成一員猛將，項羽很少如此誇讚一人，加之近來的事，鐘離昧的態度，足可見他確實不簡單。
他既然如此擔心訏水一戰，莫不是當真艱險？
項羽帶我在身邊，是否當真有礙？
一路趕到訏水，章邯的大軍已經守在沙場裏一副黑雲壓城的架勢。項羽話不多說，率先當頭，立刻就帶兵打開了。
我騎著小白，跟在項羽身邊，只顧著閃躲那些刀劍。畢竟跆拳道是近身攻擊所用，又多半都是運用腿腳功夫，上了馬背，哪裏還有我的用武之地，我坐在馬背上也出不了手，只能護著自己。
打了一會兒，我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一邊廝殺，一邊正要尋找項羽在哪，一擡頭就看見龍且身後有人要射箭！
忙的一躍跳下馬背，急速跑過去一把扯住龍且的手臂，兩人一個翻滾，剛剛好避開了那支箭。
“虞姬！”龍且有些驚訝。
“你自己小心身後！”我提醒道，說著就站起身繼續找項羽。
“是。多謝虞姬相救。”龍且又轉身廝殺開來。
我走了幾步，幾個小兵立刻圍住我。想來也是看我身姿單薄，說白了就是個小白臉，好對付。
一個小兵竟然自負到扔掉了手裏的長劍，赤手空拳朝我打來。
來得正好！
我緊緊握起拳頭，兩腳分開，待他跑近了，右腳突然擡起，嘴裏一聲呼喊：“喝！”毫不猶豫的踢中了他的下頜。
小兵被我踢得仰面倒在了地上，一口血噴出，一動不動。
我手握拳護在胸前，慢慢放下右腿，眼神極其犀利的掃視著眾人。
興許那幾個人以為是我運氣好，恰好踢中那人，便又有一個小兵朝我打來。
我顧不上管他拿沒拿武器，雙腳騰空，一個轉身，一腳踢在他的胸口上。他一聲悶哼，連連後退，直到有人扶住他才
站穩了。
我落回地上時有意放慢速度，左腳先落地，右腳蜷在身前，一個漂亮的金雞獨立。
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你們以為我是吃素的？
那幾個小兵被我嚇傻了，各自看了一眼，竟然落荒而逃。。。。我反倒被嚇傻了。
不戰而敗，也難怪秦國會滅亡了。。。。
既然解決的近處的危機，我立刻繼續到處找著項羽，他倒是不難找，烏金甲世間僅此一件，正看見他在不遠處，提步要跑過去，不料項羽在百忙中還抽出了時間朝我忽然大喊：“身後！”
我心一涼，還來不及想，身子已經極快的做了一個後空翻，跪在了地上。
等回過神，一支箭正插在我面前，好險！
我立刻回頭，一個將領打扮的秦兵拿著弓對著我。我還想閃躲，龍且忽然飛起來，一刀就把他的頭砍下，鮮血噴濺，頭顱滾在沙土裏，面目全非。
我嚇得沒了動作，喘氣也忘了，等龍且的吼聲傳來，又被驚醒，忙扭回頭看項羽。
他正在看著我，身後有人拿著一個我不認識的武器，直直就刺進了項羽的背。
“不要——”我一聲驚呼。
“將軍！”眾人也叫起來，有幾個立刻想沖過去幫項羽。
“都回去！”項羽一聲呵斥。
眾人立馬定住腳步，進退不得。
項羽反手握著金戟，刺死了後面偷襲的人，但已經受了傷，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深深看我一眼，身子無力的往後倒去。。。。
我什麽也不顧，徑直沖過去，跑近了立刻一個前撲，雙膝跪在地上一路劃過去，正好接住往踢雲身上倒下來的項羽。
他本就比我重很多，又穿著烏金甲，實在太重！
我雖然接住了他，但還是站不住，被他壓著側倒在了地上，但雙臂一直緊緊護著他的背，生怕再撞到他的傷處，全不顧自己的手臂撞在了地面上，被沙石磨得一陣刺痛。
“項羽！項羽！”我摟住他，打量著他。
項羽頃刻便面無血色，臉慘白的嚇人，身上都是血跡，我根本看不出他傷在哪裏，也看不出哪些是他的血，哪些是別人的。
“虞姬，請你先送上將軍去後方找範軍師，這裏交給龍且便可。”龍且趕過來護著我們，一邊殺敵，一邊急急說道。
鐘離昧竟然也趕了過來，看了我一眼，“快走！”說罷護在我和項羽身邊。
“項羽，你還好嗎？”我不理會其他人，緊緊抓著項羽沒有握著金戟的手問。
他從踢雲背上落下的那一刻，我的心竟然揪的
那麽緊，只覺得難以呼吸。
我那時候腦海裏只有一句話：就算我死，也絕不讓他有事！
就在那一秒，我才知道，我原來愛他這樣深，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看著他臉色慘白，渾身是血躺在我懷裏，我竟然想替他分擔一半的痛苦，甚至全部。
“我無事。。。。扶我。。。。起來。”項羽雖然倒下，但手裏依舊緊緊握著金戟，被我握住的手輕輕加重了力道，似在安慰我。
我聽到他說話，心裏總算得以稍稍安慰，扶著他，他用金戟支撐著身子，艱難的站了起來。
“我送你去找範軍師！”我忙說。
“不。。。。未滅。。。。章邯大軍，我身為上將，怎能退卻。。。。此番。。。。不殺章邯，絕不。。。。休！”他咬著牙，斷斷續續說道。
“你受傷了！”我叫起來，眼淚嘩嘩的流了一臉。
項羽看著我，扯了扯嘴角說：“只要不死，就該與眾人同進退。。。。戰場上，要麽。。。。戰死，要麽取下。。。。對手的頭顱。”說著他伸手摸了摸後背，嘶的咬著牙，皺著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忙要去看他的背，他拉住我說：“別看，怕你嚇著。你幫我拔掉狼牙棒就是。”
狼牙棒？
我看著項羽，遲遲不動，手不停地發顫。
項羽看我一眼，自己背過手一把拔掉了背上的狼牙棒，一聲低沈的悶哼從他的喉嚨傳來，他身子一軟，單膝跪在了地上。
“項羽！”我跪在地上撐著他的身體，淚眼朦朧。
他疼得額頭直冒汗，扔掉了狼牙棒，拄著金戟，扶著我，又站了起來：“我絕不能倒。”
我被他此時的舉動震懾住了，癡癡看著他。
項羽吹了一聲口哨，踢雲立即小跑著過來，項羽拉住韁繩翻身坐在了踢雲背上，頃刻便又是那個英姿勃發的將軍。
一瞬間，我再次被震撼了。
曾有人說過，世界上除了生與死，哪一樁不是閑事。
可看著項羽如此，戰神之姿，不死不休，堅守本分，生與死，早已放在身外。
在這個男人心裏，這世間每件事都是閑事。什麽也無法阻擋他前進的步伐，什麽也無法阻擋他必勝的決心！
他朝我淺笑，伸手拉我，我握住他的手翻身坐在了他身前。
鐘離昧和龍且相視一眼，也是滿臉的敬佩，各自殺開了。
項羽一只手立刻握著韁繩，另一只緊握金戟，踢雲會意的往前沖去，項羽一路拿著金戟過關斬將。
我什麽也顧不上管，只知道靠著他
的胸膛，緊緊抓著馬鞍，只知道鮮紅的血液四處飛濺，只知道那些血水濺得我滿頭滿臉。。。。
不一會兒，章邯大敗退兵至洹水的消息傳來。
“我們勝了！我們勝了！”我喜笑顏開，抹了抹臉上的血水，回頭看向項羽。
項羽看著我，擡手欲擦我的臉頰，手剛碰到臉，他臉上的笑還來不及散開，身子就直直往後倒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他的腰，用手撐住踢雲的背，這才防止了項羽掉下馬背。
他雙目緊閉，握著金戟的手上全是血，金戟被血水染紅，究竟是敵人的血，還是他的？
他靠著我，已經沒有了知覺。
我們一群人什麽也顧不上，連戰場上的鎧甲都未脫，一個個大傷小傷都顧不上包紮，齊齊都站在項羽的軍帳裏，靜靜的看著範增為項羽診脈。
我只覺得心急火燎，一刻也站不住，但又礙於眾人，只能強逼著自己腳下穩穩釘在原地，一邊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一邊盯著躺在榻上的項羽。
範增停下手。
“範軍師，上將軍如何？”項莊急急問。
範增不說話，只是伸手替項羽解衣襟。
我忙的上前，輕聲說：“軍師，我來罷。”說著就小心翼翼的替項羽脫著烏金甲和衣服。
他身上的烏金甲極其重，我取下後遞給項莊，又替他脫虎皮戰衣。可衣服卻因為背上的傷，粘在了背上。
“範軍師，這。。。。”我忍著眼淚叫道。
“拿溫水來。”範增吩咐。
“送溫水進來！”龍且立刻回頭朝外面喊。
很快，幾個侍衛忙的端著銅盆走進來，輕輕放在我身旁。
我明白範增的意圖，一狠心抓起布條，擰的半幹，輕輕敷在項羽的背上。
項羽渾身一顫，嘶的一聲，渾身的肌肉都開始抽搐，看上去極其痛苦，他卻沒有叫出聲來，越發顯得讓人心疼。
我的心立刻緊緊的揪在一起，手再也不敢動。
項莊走過來，從我手裏接過布條說：“屬下來罷。虞姬是女子，難免不忍心。。。。”說著就拿起布條替項羽敷住傷口。
項羽渾身發顫，牙齒咬得緊緊的，睫毛不停顫動，雙拳緊握，額頭竟是豆大的汗滴滲出來，床榻不一會兒就濕了。
見狀，我再也忍不住淚水，一邊流著淚，一邊朝項莊叮囑：“輕點，輕點。。。。將軍下手輕些。。。。”
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項羽的衣服都脫去。
他背上是一個圓形的傷口，看上去沒什麽特別，但仔細看
，上面全是小小的一顆一顆的小刺，深深淺淺紮在他的肉裏。血不停的溢出來，項莊用布條擦去，沒一會兒，又紅紅一片，看得我心悸。
“龍且，項伯，你們去清點此次的傷亡。”範增吩咐。
龍且道：“將軍他。。。。”
項伯拉著龍且搖了搖頭，看著範增說：“有範軍師在，自會治好上將軍。我們不能讓上將軍白白受傷！走！”
龍且點頭，看向我說：“如此。。。。拜托虞姬寸步不離守著將軍。”
我點頭,聲音哽咽，卻堅決而義不容辭的說：“一定，放心。”
龍且和項伯立刻離開。
“項莊，你帶著英布、韓信和鐘離昧去羽兒的帳裏等著。章邯一有消息，立刻來通報老夫。”範增繼續說。
“是。”項莊放下布條，和英布、韓信、鐘離昧快步離去。
鐘離昧走前看了我一眼，朝我微微點頭，我心知他的意思，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屋裏只剩我和範增，項羽趴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老夫要替羽兒將那些東西都拿出來，一個不能留在體內，否則傷口便無法愈合，時日一久，這些肉便壞了。。。。你去把燭臺拿過來，點亮了。再來扶著羽兒。”範增將手伸進銅盆裏慢慢的凈手。
我忙去拿燭臺，手不停地抖，所以我格外小心的放在範增手旁說：“都按照軍師說的準備好了。”
範增摸索著摸了摸項羽的背，說道：“扶他起來。”
我正要去扶項羽，項羽忽然低聲叫道：“妙戈！”聲音很低沈，叫的也很急促。
我嚇得一縮手，回過神又哭著應：“我在。我在！”說著湊近了些看著項羽。
項羽動了動身子，閉著眼嘟噥：“你。。。。沒事罷？”
他醒了！
我再也顧不得範增，忙俯□去看項羽，湊在他眼前說：“我很好，我沒事。。。。我沒有受傷。。。。你看，我沒有受傷，你看看我，你疼嗎？”
項羽微微喘著氣，粗氣呼出來，看他十分痛苦和艱難，終於緩緩睜開眼，臉上卻很淡然的說：“還受得住。”
我們四目對視，眼中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項羽擡手擦了擦我的臉頰，“倒是。。。。臟了你。”
我心一酸，卻不願在他眼前流淚，楞是活生生將眼淚忍了回去。
“羽兒，老夫替你拿出狼牙棒的刺，忍著點。”範增雲淡風輕打斷我們，說的就好似只是拿走項羽身上一根頭發一樣。
但我知道，肉中拔刺，哪裏會輕松。<
br> 項羽微微點頭說：“亞父只管下手。”
範增摸索著去拿小刀，我忙伸手扶起項羽，和他面對面坐在床榻上，我扶著他的手臂，刻意裝作平靜的說：“會有一點疼，你喊出來就是。屋內只有我與軍師，你無須再顧忌你的將軍威儀。”
項羽閉著眼，微微勾起嘴角說：“你若。。。。抱著我，便不疼。。。。”
聞言，我看了一眼範增，他沒有任何表情，我立刻往前坐了坐，伸手將項羽扶過來，讓他的頭靠在我肩上，貼著我的身子，低聲說：“這樣可以嗎？”
項羽微微點頭，緩緩伸手摟住了我的腰。
範增將小刀放在燭臺上用火烤了烤，用手摸了摸，又烤了烤，來來覆覆做了幾次才說：“羽兒，老夫動手了。”
我緊緊咬著牙，扶著項羽的肩，緊張的快窒息了。
範增一只手拿著小刀，一只手輕輕摸在項羽受傷的地方，小刀立刻刺中項羽背上的小刺。
項羽沒什麽反應，反倒是我渾身一顫。
範增罵道：“不許動！”
我忙的咬著牙，緊緊抓著項羽的手臂，再也不敢動一下。
我知道我應該扭開頭不要看這樣血腥的場面，但我卻不願意這樣，我想要看著，只有看著那些刺一點點被取出來，我才能慢慢放心。
項羽摟著我，一聲不吭，就像睡著了一樣，但他渾身冒汗，我的衣服沒一會兒就濕透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的汗，還是我的，或是兼而有之。
我知道，他疼，可是固執高傲如他，怎麽會叫出來，就算死，他也會選擇一聲不吭！
就好像在戰場上，寧可自己忍著所以疼，他也一定要屹立不倒！
範增一點點，慢慢的將刺都拔了出來。
血流了項羽一背，整個床榻上都有血跡，我的衣袍也染得鮮紅，銅盆裏更是換了幾次水都一片血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久，整個人都已經快要石化。
漫長的如同一生。
漫長的如同只有黑夜的一生。
漫長的如同只有黑夜的一生，永遠醒不來。
我卻不怕，因為他與我相依相偎。
範增終於放下手裏的刀，拿起布條開始替項羽包紮。
範增包好後，站起來說：“老夫出去看看，你守著羽兒。”
“虞姬明白。”我點頭。
範增緩緩走了出去。侍衛忙進來收拾東西。
我輕輕拍了拍還抱著我的項羽的手臂，聲音不自覺的發顫說：“好了。你躺下休息一
會兒，我陪著你。”
項羽沒有回答，只是點頭。
我扶著他，讓他輕輕的移到床榻的裏面，沒有血跡的地方。
他趴在床榻上，靠著毯子，枕著玉枕。我輕輕坐在他身邊，看著他背上的布帶，盡力緩解著方才的緊張和心疼，伸手把另一條毯子拉開，輕輕蓋在他的腰部以下的身體上。
項羽伸手拉住我的手，側頭靠著玉枕，看著我低聲問：“怎麽哭了？嗯？”
我側身躺在他身邊，頭挨著他的頭，輕聲說：“沒見過這麽多血，嚇得。”
項羽一聲輕微的嘆息，擡手擦了擦我的淚痕，想側身摟著我入懷，我瞪著他說：“別動！好好趴著！”
項羽停下，乖乖趴著不敢動。
“我困了，你別走，我睡一會兒。”項羽嘟噥。
我點點頭說：“我不走，我守著你。冷嗎？可還要再蓋著一些毯子？還是穿件衣衫？”我要起身想去拿其餘的毯子。
項羽拉住我說：“不冷，傷口就像被火燒著，熱的慌。。。。”
我拉著他的手蹭了蹭，說道：“睡罷，我拉著你，不走。”心裏卻放心不少，他已經醒過來，看著思維也算清晰，說話也不再斷斷續續，應該好多了。
項羽立刻閉眼，沒一會兒就聽見他略為粗重的喘氣聲。
我靜靜躺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臉靠著他的手，看著他的臉。他睡得不安穩，總是皺眉，額頭出汗，手心也冒汗。
太熱嗎？
我摸了摸他的背，整個身子都很燙。不會是感染了罷？？
不會不會！我忙否定。
我輕輕去拉項羽的手，想先下榻去拿個竹扇來，可我才一動，他立刻緊緊攥著我的手。無奈，我只好一只手被他握著，一邊輕手輕腳的移到塌外，側著頭找著竹扇。找了一會兒都不見竹扇的蹤影，我拄著床榻半坐起來，往桌案上看去，沒有！
我回頭看一眼緊緊拉著我的手的項羽，不敢動，生怕驚醒了他。
我當機立斷，拿起我的鞋子，往窗戶扔了出去。果然，立刻就有侍衛進來。
他們正要開口，我忙比了比噤聲的手勢，他們立刻閉嘴。
“竹扇。”我輕聲說。
那兩個侍衛面面相覷。
我用可以動的那只手比了比扇風的動作，又說：“竹扇！”
其中一人立刻去一邊的箱子裏找，不一會兒一把竹扇就送到了眼前。我接過來說：“沒事了，出去守著罷。”
他們正要走，我又加了句：“通報大軍，上將軍醒了，已無大礙。”說罷揮了揮手，示
意他們快退了出去。
既然項羽要屹立不倒，我便讓他屹立不倒，看章邯如何。
他們一走，我拿著竹扇又輕手輕腳的移回項羽身邊，摸了摸他的背，果然是一背的汗水。我立刻用手替他擦掉汗水，等了一會兒，確保不會著涼，這才拿起竹扇，擡著手，距離遠遠的，輕輕扇著。
才一會兒，好像他真的舒服不少，眉頭舒展了些，也不再出汗。看來有效了，我松口氣，繼續輕輕扇著。
扇了好一會兒，手酸的要死，本想換一只手，可是另一只手又被項羽握著，只好先停下一會兒，讓自己喘口氣。沒一會兒，我怕他又熱，只好又擡起手扇著。
手上不敢停，眼睛卻看著更漏出神。
你何時才能如過往一般意氣風發？
你何時才能如過往一般英勇果敢？
你何時才能再拉我入懷？
你何時才能再護我安好？
我盯著更漏，數著時間，倒真是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
一邊扇，一邊忍不住哼起歌來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裏，身邊又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卻如此難以忘記。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裏，身邊又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卻如此難以忘記。”
我一邊扇著扇子，一邊一遍遍的輕聲唱著，好像在哄自己，又好像在哄項羽。
只覺得，此刻的寧靜，從未有過，哪怕他身受重傷，哪怕他聽不到，哪怕我滿身的疲憊，哪怕外面兵荒馬亂，可是我滿心都是甜蜜，因為他還在。
他握著我的手，躺在我身邊，整個天地只剩我和他，什麽也無法將我們分開，哪怕。。。。生與死。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裏，身邊又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卻如此難以忘記。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裏，身邊又怎樣風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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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來不及提起婚事，第二日從棘原傳回消息，秦二世派了使節前往，欲說服章邯投靠秦國，還特此派了秦兵駐守在棘原。這可真是大大的不妙了！
章邯若是真的降了秦二世。。。。我不敢繼續想下去。
比較慶幸的是，章邯那邊雖然未被說動，但竟然親自趕去鹹陽見秦二世。而秦二世並沒有很快接見章邯，只是命趙高覲見章邯。
本就是君臣，卻演了一出勸降的戲碼？本該投降的人卻不顧形勢一口拒絕了？但偏偏又言行不符，嘴上說著拒絕，私下又跑去覲見？勸降的主子本該高興，卻又避而不見，拿個宦官舍人來糊弄過去？
他們一來一去的奇怪舉止，倒是讓我越發看不透，也越發擔心起來。
消息緊接緊的傳回，我再也坐不住，只管穿著女裝就去軍營找項羽。在慶功宴上的那一鬧，只怕我現在也不必再隱瞞身份了，也少了不少顧忌，所以還是穿女裝舒服些，至少不必束胸。。。。
我提著厚重的裙擺，走的一頭的大汗，但腳下步伐絲毫不慢。
只看見項羽正在營地和項莊等人練拳腳，看他們光著上半身子，一個個打得灰飛煙冒，我看著滿天的黃沙，真是一點也不想再過去一步。
“虞姬到。”一個侍衛突然喊道。
嚇了我一跳，我看他一眼，實在沒料到自己也有被通傳的一天。
他見我看他，嚇得忙的低著頭，不敢看我。
等我回過頭，項羽已經走到了眼前，他滿身的汗水，胸膛脈絡流暢健碩，一看就知道是常年習武之人。
“你怎麽穿成這樣來找我？”項羽打量著我。
我看了看自己的淡粉色齊胸襦裙，笑問：“那我應該穿成什麽樣？”
項羽一笑，伸手欲拉我的手，我一縮手，急急道：“你又是汗，又是土，別來拉我！”其實是不想在軍營這種地方過於親昵，顯得我狐媚至極。
項羽卻也是固執，反倒不依，笑鬧著就硬要拉我，我一邊躲，一邊還要顧及周圍的人，無奈之色夾雜著羞惱。
項羽這下更來勁，反倒肆無忌憚的和我拉扯起來，我實在羞不過，只好隨他拉著，忙的低聲說：“這麽多人看著！要拉拉扯扯我就走了！”說罷臉色一沈，瞪著他。
項羽見我是真的翻臉了，只好乖乖收回手，站好。
見他如此，我忍俊不禁，強忍著笑意。
項莊走了過來，看一眼項羽，看向我恭敬的行禮說：“果真是英雄難過美人關。屬下見過虞姬。”
沒等
我說話，“就你小子廢話多！”項羽罵道，接著一腳踢向項莊，項莊一側身勉強閃開了，笑嘻嘻說，“百煉鋼終化為繞指柔。我說的不對嗎？不對嗎？”
項莊收回腳，還要踢項莊，我看到趙王要走過來，忙的轉頭就走。我可不想真的變成不懂禮教、狐媚惑主的妖姬。。。。
沒走幾步，項羽追上來一把拉起我的手，笑說：“這麽怕趙王？做了什麽虧心事？”
我回頭偷偷看一眼趙王，他和項莊正說說笑笑，根本沒時間管我們，這才松口氣，回頭說：“不是怕，只是能躲就躲，眼不見心不煩。我找你有事。”說的時候我可以加重了後面一句話的聲調。
“什麽事非要你打扮的如花似玉來軍營裏照招搖？”
我臉一紅，看著項羽，眼中透出警告的意味。
項羽揮手說：“好，好，好，你且說罷。”
“章邯要投靠秦軍的事，你一定知道了。有何對策？”
項羽癟癟嘴，看了我幾眼便拉著我往營地後的荒草地走去，淡淡說：“你如何知道我想好了對策了？”
“我。。。。”我楞是被他堵了話。
確實，我不知道。。。。也許項羽現在也是拿不出辦法來應對，可是範增呢？
我也不多想，只想著能幫一點也好，“趙高不是個好人。”我雖然沒有接觸過很多次趙高那個死太監，不過，扶蘇的死，與他是一定脫不了關系的。
一提起趙高，我恨得牙癢，咬牙切齒的模樣不想也知道一定很猙獰。
“你認識趙高？”項羽有些驚訝之色。
我想了想，微微點點頭說：“算不上認識。但我知道他不是好人，我與他還有點事未了。。。。。他勸章邯投降，一定有詐，趙高是什麽人？當年陷害扶蘇和蒙恬將軍，他可是沒少出謀劃策！”
“你好像對扶蘇和蒙恬很有。。。。”
我忙打斷項羽說：“我只是就事論事。”說罷甩開他的手，往前走去。
項羽快走幾步，追上來又拉起我的手，拉著我站定，雙眸凝視我，定定的說：“不管你有多少不願說的事，我都可以不去追問，我不想一味探究你的過去，我要的僅僅是你的現在與將來。但是我相信，過去那些讓你難過的事，總有一天，你會願意笑著講給我聽。我可以等，可以一直等，可以等你和我心心相印的那天。”
我被他的話說的心中一暖，原本對於項羽和我的事還有幾分說不出的揪扯，現在可以算盡數消失了，但是他又怎麽會懂。。。。
“並不是把心裏話說出來，就可以相互了解的。
”我苦笑。
項羽摸了摸我的臉，輕輕揉著我的眉間，柔聲說道：“是，刻意去找的東西，反而往往找不到，亞父常說世間萬物的來和去，都有它的時間。巧的是，我願意給你時間。”
我雙眼含淚，靠進項羽懷裏，哽咽著說不出話。項羽也不說話，輕輕拍著我的背，低聲安慰著我。
好，我一定努力，一定會有那一天的。
也許項羽在等一個時機。
因為沒有兩日，章邯公然送來戰書。
項羽當機立斷，命蒲將軍連夜領兵度過三戶，揮軍攻打漳南。漳南是秦軍部隊，大戰兩日後被蒲將軍大敗。
項羽立刻趁熱打鐵，決定親自率兵前往訏（xu三聲）水征戰。
若是要打仗，自然是男裝更方便些，我還在屋內換男裝，正在纏裹胸，項羽推門走了進來，我嚇了一跳，還好身手敏捷，裹著衣衫忙的閃到屏風後。
項羽毫不猶疑，大步走過來，我背過身環著胸口說：“你。。。。我正換衣服呢。”
項羽卻置若未聞，將我一把拉進懷裏抱住，我手腳來不及反應，裹胸呼啦的就掉在了地上。
我光著上身挨著他，哪裏顧得上其他，臊的臉通紅，忙的推他說：“有什麽事先等等，我。。。。”
“你要隨我去訏水？”他依舊抱著我。
“你不要我陪你去麽？”我反問。
項羽松開我，卻只是看著我不說話。
我忙的用手環在胸前，急急道：“你要不要等我穿好衣服再說？項大將軍。”
“好。你隨我去。”項羽松開我又風風火火出了門去。
怎麽說來就來說走就走？
我也未多想，忙的換好了衣服，卻不想還未等我束發，鐘離昧竟然在外求見。
鐘離昧邁了進來，看見我披散著頭發，卻穿著男裝，嘴邊有笑意：“看樣子虞姬也要去訏水。”
我頷首。
來者不善，善者不來。對這種搞不清來意的、分不清敵友的人，以靜制動方是上策。
“虞姬不好奇屬下所來何事？”
我拿起篦子梳發，“將軍所謂何事？”
“章邯在訏水布下了大針等著上將軍，此一去與自投羅網無異，虞姬不但不勸，還要以身犯險，屬下覺得虞姬愚鈍。”
我瞪著眼睛看向他，並非他所說的內容，而是他的語氣。
沒有屬下對上司夫人的敬畏，沒有男子對□的敬而遠之，卻也沒有忤逆、不尊重。
一切都恰到好處，不遠不近，不疏不緊。
“上
將軍帶虞姬在身邊，不怕拖累了大軍麽？屬下實在不明白此事，還請虞姬賜教。”
我笑起來，“你方才說我愚鈍，此刻又向我請教，豈不是說自己連我這個愚鈍之人也不如？”
鐘離昧蹙眉看著我。
我放下篦子，淡淡說：“上將軍自有他的考慮，你既跟隨他，變全心全意信他即可。”
鐘離昧眼中閃過驚訝之色，雖在我意料之中，可他接下來的話卻讓我大吃一驚，“虞姬可也是一心一意的追隨他？”
我本想回答，卻只是莞爾一笑，“待拿下章邯大軍時，將軍再來問我也可。”
鐘離昧未在多說，退了出去。
鐘離昧曾被項羽說成一員猛將，項羽很少如此誇讚一人，加之近來的事，鐘離昧的態度，足可見他確實不簡單。
他既然如此擔心訏水一戰，莫不是當真艱險？
項羽帶我在身邊，是否當真有礙？
一路趕到訏水，章邯的大軍已經守在沙場裏一副黑雲壓城的架勢。項羽話不多說，率先當頭，立刻就帶兵打開了。
我騎著小白，跟在項羽身邊，只顧著閃躲那些刀劍。畢竟跆拳道是近身攻擊所用，又多半都是運用腿腳功夫，上了馬背，哪裏還有我的用武之地，我坐在馬背上也出不了手，只能護著自己。
打了一會兒，我已經不知道身在何處，一邊廝殺，一邊正要尋找項羽在哪，一擡頭就看見龍且身後有人要射箭！
忙的一躍跳下馬背，急速跑過去一把扯住龍且的手臂，兩人一個翻滾，剛剛好避開了那支箭。
“虞姬！”龍且有些驚訝。
“你自己小心身後！”我提醒道，說著就站起身繼續找項羽。
“是。多謝虞姬相救。”龍且又轉身廝殺開來。
我走了幾步，幾個小兵立刻圍住我。想來也是看我身姿單薄，說白了就是個小白臉，好對付。
一個小兵竟然自負到扔掉了手裏的長劍，赤手空拳朝我打來。
來得正好！
我緊緊握起拳頭，兩腳分開，待他跑近了，右腳突然擡起，嘴裏一聲呼喊：“喝！”毫不猶豫的踢中了他的下頜。
小兵被我踢得仰面倒在了地上，一口血噴出，一動不動。
我手握拳護在胸前，慢慢放下右腿，眼神極其犀利的掃視著眾人。
興許那幾個人以為是我運氣好，恰好踢中那人，便又有一個小兵朝我打來。
我顧不上管他拿沒拿武器，雙腳騰空，一個轉身，一腳踢在他的胸口上。他一聲悶哼，連連後退，直到有人扶住他才
站穩了。
我落回地上時有意放慢速度，左腳先落地，右腳蜷在身前，一個漂亮的金雞獨立。
不給你們點顏色瞧瞧，你們以為我是吃素的？
那幾個小兵被我嚇傻了，各自看了一眼，竟然落荒而逃。。。。我反倒被嚇傻了。
不戰而敗，也難怪秦國會滅亡了。。。。
既然解決的近處的危機，我立刻繼續到處找著項羽，他倒是不難找，烏金甲世間僅此一件，正看見他在不遠處，提步要跑過去，不料項羽在百忙中還抽出了時間朝我忽然大喊：“身後！”
我心一涼，還來不及想，身子已經極快的做了一個後空翻，跪在了地上。
等回過神，一支箭正插在我面前，好險！
我立刻回頭，一個將領打扮的秦兵拿著弓對著我。我還想閃躲，龍且忽然飛起來，一刀就把他的頭砍下，鮮血噴濺，頭顱滾在沙土裏，面目全非。
我嚇得沒了動作，喘氣也忘了，等龍且的吼聲傳來，又被驚醒，忙扭回頭看項羽。
他正在看著我，身後有人拿著一個我不認識的武器，直直就刺進了項羽的背。
“不要——”我一聲驚呼。
“將軍！”眾人也叫起來，有幾個立刻想沖過去幫項羽。
“都回去！”項羽一聲呵斥。
眾人立馬定住腳步，進退不得。
項羽反手握著金戟，刺死了後面偷襲的人，但已經受了傷，坐在馬背上搖搖晃晃，深深看我一眼，身子無力的往後倒去。。。。
我什麽也不顧，徑直沖過去，跑近了立刻一個前撲，雙膝跪在地上一路劃過去，正好接住往踢雲身上倒下來的項羽。
他本就比我重很多，又穿著烏金甲，實在太重！
我雖然接住了他，但還是站不住，被他壓著側倒在了地上，但雙臂一直緊緊護著他的背，生怕再撞到他的傷處，全不顧自己的手臂撞在了地面上，被沙石磨得一陣刺痛。
“項羽！項羽！”我摟住他，打量著他。
項羽頃刻便面無血色，臉慘白的嚇人，身上都是血跡，我根本看不出他傷在哪裏，也看不出哪些是他的血，哪些是別人的。
“虞姬，請你先送上將軍去後方找範軍師，這裏交給龍且便可。”龍且趕過來護著我們，一邊殺敵，一邊急急說道。
鐘離昧竟然也趕了過來，看了我一眼，“快走！”說罷護在我和項羽身邊。
“項羽，你還好嗎？”我不理會其他人，緊緊抓著項羽沒有握著金戟的手問。
他從踢雲背上落下的那一刻，我的心竟然揪的
那麽緊，只覺得難以呼吸。
我那時候腦海裏只有一句話：就算我死，也絕不讓他有事！
就在那一秒，我才知道，我原來愛他這樣深，深到我自己都不知道。看著他臉色慘白，渾身是血躺在我懷裏，我竟然想替他分擔一半的痛苦，甚至全部。
“我無事。。。。扶我。。。。起來。”項羽雖然倒下，但手裏依舊緊緊握著金戟，被我握住的手輕輕加重了力道，似在安慰我。
我聽到他說話，心裏總算得以稍稍安慰，扶著他，他用金戟支撐著身子，艱難的站了起來。
“我送你去找範軍師！”我忙說。
“不。。。。未滅。。。。章邯大軍，我身為上將，怎能退卻。。。。此番。。。。不殺章邯，絕不。。。。休！”他咬著牙，斷斷續續說道。
“你受傷了！”我叫起來，眼淚嘩嘩的流了一臉。
項羽看著我，扯了扯嘴角說：“只要不死，就該與眾人同進退。。。。戰場上，要麽。。。。戰死，要麽取下。。。。對手的頭顱。”說著他伸手摸了摸後背，嘶的咬著牙，皺著鼻子深深吸了一口氣。
我忙要去看他的背，他拉住我說：“別看，怕你嚇著。你幫我拔掉狼牙棒就是。”
狼牙棒？
我看著項羽，遲遲不動，手不停地發顫。
項羽看我一眼，自己背過手一把拔掉了背上的狼牙棒，一聲低沈的悶哼從他的喉嚨傳來，他身子一軟，單膝跪在了地上。
“項羽！”我跪在地上撐著他的身體，淚眼朦朧。
他疼得額頭直冒汗，扔掉了狼牙棒，拄著金戟，扶著我，又站了起來：“我絕不能倒。”
我被他此時的舉動震懾住了，癡癡看著他。
項羽吹了一聲口哨，踢雲立即小跑著過來，項羽拉住韁繩翻身坐在了踢雲背上，頃刻便又是那個英姿勃發的將軍。
一瞬間，我再次被震撼了。
曾有人說過，世界上除了生與死，哪一樁不是閑事。
可看著項羽如此，戰神之姿，不死不休，堅守本分，生與死，早已放在身外。
在這個男人心裏，這世間每件事都是閑事。什麽也無法阻擋他前進的步伐，什麽也無法阻擋他必勝的決心！
他朝我淺笑，伸手拉我，我握住他的手翻身坐在了他身前。
鐘離昧和龍且相視一眼，也是滿臉的敬佩，各自殺開了。
項羽一只手立刻握著韁繩，另一只緊握金戟，踢雲會意的往前沖去，項羽一路拿著金戟過關斬將。
我什麽也顧不上管，只知道靠著他
的胸膛，緊緊抓著馬鞍，只知道鮮紅的血液四處飛濺，只知道那些血水濺得我滿頭滿臉。。。。
不一會兒，章邯大敗退兵至洹水的消息傳來。
“我們勝了！我們勝了！”我喜笑顏開，抹了抹臉上的血水，回頭看向項羽。
項羽看著我，擡手欲擦我的臉頰，手剛碰到臉，他臉上的笑還來不及散開，身子就直直往後倒去。
我眼疾手快，一把摟住他的腰，用手撐住踢雲的背，這才防止了項羽掉下馬背。
他雙目緊閉，握著金戟的手上全是血，金戟被血水染紅，究竟是敵人的血，還是他的？
他靠著我，已經沒有了知覺。
我們一群人什麽也顧不上，連戰場上的鎧甲都未脫，一個個大傷小傷都顧不上包紮，齊齊都站在項羽的軍帳裏，靜靜的看著範增為項羽診脈。
我只覺得心急火燎，一刻也站不住，但又礙於眾人，只能強逼著自己腳下穩穩釘在原地，一邊緊緊握著自己的手，一邊盯著躺在榻上的項羽。
範增停下手。
“範軍師，上將軍如何？”項莊急急問。
範增不說話，只是伸手替項羽解衣襟。
我忙的上前，輕聲說：“軍師，我來罷。”說著就小心翼翼的替項羽脫著烏金甲和衣服。
他身上的烏金甲極其重，我取下後遞給項莊，又替他脫虎皮戰衣。可衣服卻因為背上的傷，粘在了背上。
“範軍師，這。。。。”我忍著眼淚叫道。
“拿溫水來。”範增吩咐。
“送溫水進來！”龍且立刻回頭朝外面喊。
很快，幾個侍衛忙的端著銅盆走進來，輕輕放在我身旁。
我明白範增的意圖，一狠心抓起布條，擰的半幹，輕輕敷在項羽的背上。
項羽渾身一顫，嘶的一聲，渾身的肌肉都開始抽搐，看上去極其痛苦，他卻沒有叫出聲來，越發顯得讓人心疼。
我的心立刻緊緊的揪在一起，手再也不敢動。
項莊走過來，從我手裏接過布條說：“屬下來罷。虞姬是女子，難免不忍心。。。。”說著就拿起布條替項羽敷住傷口。
項羽渾身發顫，牙齒咬得緊緊的，睫毛不停顫動，雙拳緊握，額頭竟是豆大的汗滴滲出來，床榻不一會兒就濕了。
見狀，我再也忍不住淚水，一邊流著淚，一邊朝項莊叮囑：“輕點，輕點。。。。將軍下手輕些。。。。”
費了很大的力氣才把項羽的衣服都脫去。
他背上是一個圓形的傷口，看上去沒什麽特別，但仔細看
，上面全是小小的一顆一顆的小刺，深深淺淺紮在他的肉裏。血不停的溢出來，項莊用布條擦去，沒一會兒，又紅紅一片，看得我心悸。
“龍且，項伯，你們去清點此次的傷亡。”範增吩咐。
龍且道：“將軍他。。。。”
項伯拉著龍且搖了搖頭，看著範增說：“有範軍師在，自會治好上將軍。我們不能讓上將軍白白受傷！走！”
龍且點頭，看向我說：“如此。。。。拜托虞姬寸步不離守著將軍。”
我點頭,聲音哽咽，卻堅決而義不容辭的說：“一定，放心。”
龍且和項伯立刻離開。
“項莊，你帶著英布、韓信和鐘離昧去羽兒的帳裏等著。章邯一有消息，立刻來通報老夫。”範增繼續說。
“是。”項莊放下布條，和英布、韓信、鐘離昧快步離去。
鐘離昧走前看了我一眼，朝我微微點頭，我心知他的意思，淡淡的扯了扯嘴角。
屋裏只剩我和範增，項羽趴在床榻上，一動不動。
“老夫要替羽兒將那些東西都拿出來，一個不能留在體內，否則傷口便無法愈合，時日一久，這些肉便壞了。。。。你去把燭臺拿過來，點亮了。再來扶著羽兒。”範增將手伸進銅盆裏慢慢的凈手。
我忙去拿燭臺，手不停地抖，所以我格外小心的放在範增手旁說：“都按照軍師說的準備好了。”
範增摸索著摸了摸項羽的背，說道：“扶他起來。”
我正要去扶項羽，項羽忽然低聲叫道：“妙戈！”聲音很低沈，叫的也很急促。
我嚇得一縮手，回過神又哭著應：“我在。我在！”說著湊近了些看著項羽。
項羽動了動身子，閉著眼嘟噥：“你。。。。沒事罷？”
他醒了！
我再也顧不得範增，忙俯□去看項羽，湊在他眼前說：“我很好，我沒事。。。。我沒有受傷。。。。你看，我沒有受傷，你看看我，你疼嗎？”
項羽微微喘著氣，粗氣呼出來，看他十分痛苦和艱難，終於緩緩睜開眼，臉上卻很淡然的說：“還受得住。”
我們四目對視，眼中盡是說不清道不明的情愫。
項羽擡手擦了擦我的臉頰，“倒是。。。。臟了你。”
我心一酸，卻不願在他眼前流淚，楞是活生生將眼淚忍了回去。
“羽兒，老夫替你拿出狼牙棒的刺，忍著點。”範增雲淡風輕打斷我們，說的就好似只是拿走項羽身上一根頭發一樣。
但我知道，肉中拔刺，哪裏會輕松。<
br> 項羽微微點頭說：“亞父只管下手。”
範增摸索著去拿小刀，我忙伸手扶起項羽，和他面對面坐在床榻上，我扶著他的手臂，刻意裝作平靜的說：“會有一點疼，你喊出來就是。屋內只有我與軍師，你無須再顧忌你的將軍威儀。”
項羽閉著眼，微微勾起嘴角說：“你若。。。。抱著我，便不疼。。。。”
聞言，我看了一眼範增，他沒有任何表情，我立刻往前坐了坐，伸手將項羽扶過來，讓他的頭靠在我肩上，貼著我的身子，低聲說：“這樣可以嗎？”
項羽微微點頭，緩緩伸手摟住了我的腰。
範增將小刀放在燭臺上用火烤了烤，用手摸了摸，又烤了烤，來來覆覆做了幾次才說：“羽兒，老夫動手了。”
我緊緊咬著牙，扶著項羽的肩，緊張的快窒息了。
範增一只手拿著小刀，一只手輕輕摸在項羽受傷的地方，小刀立刻刺中項羽背上的小刺。
項羽沒什麽反應，反倒是我渾身一顫。
範增罵道：“不許動！”
我忙的咬著牙，緊緊抓著項羽的手臂，再也不敢動一下。
我知道我應該扭開頭不要看這樣血腥的場面，但我卻不願意這樣，我想要看著，只有看著那些刺一點點被取出來，我才能慢慢放心。
項羽摟著我，一聲不吭，就像睡著了一樣，但他渾身冒汗，我的衣服沒一會兒就濕透了。也不知道，究竟是他的汗，還是我的，或是兼而有之。
我知道，他疼，可是固執高傲如他，怎麽會叫出來，就算死，他也會選擇一聲不吭！
就好像在戰場上，寧可自己忍著所以疼，他也一定要屹立不倒！
範增一點點，慢慢的將刺都拔了出來。
血流了項羽一背，整個床榻上都有血跡，我的衣袍也染得鮮紅，銅盆裏更是換了幾次水都一片血紅。
不知道過了多久，我只覺得像過了一個世紀一樣久，整個人都已經快要石化。
漫長的如同一生。
漫長的如同只有黑夜的一生。
漫長的如同只有黑夜的一生，永遠醒不來。
我卻不怕，因為他與我相依相偎。
範增終於放下手裏的刀，拿起布條開始替項羽包紮。
範增包好後，站起來說：“老夫出去看看，你守著羽兒。”
“虞姬明白。”我點頭。
範增緩緩走了出去。侍衛忙進來收拾東西。
我輕輕拍了拍還抱著我的項羽的手臂，聲音不自覺的發顫說：“好了。你躺下休息一
會兒，我陪著你。”
項羽沒有回答，只是點頭。
我扶著他，讓他輕輕的移到床榻的裏面，沒有血跡的地方。
他趴在床榻上，靠著毯子，枕著玉枕。我輕輕坐在他身邊，看著他背上的布帶，盡力緩解著方才的緊張和心疼，伸手把另一條毯子拉開，輕輕蓋在他的腰部以下的身體上。
項羽伸手拉住我的手，側頭靠著玉枕，看著我低聲問：“怎麽哭了？嗯？”
我側身躺在他身邊，頭挨著他的頭，輕聲說：“沒見過這麽多血，嚇得。”
項羽一聲輕微的嘆息，擡手擦了擦我的淚痕，想側身摟著我入懷，我瞪著他說：“別動！好好趴著！”
項羽停下，乖乖趴著不敢動。
“我困了，你別走，我睡一會兒。”項羽嘟噥。
我點點頭說：“我不走，我守著你。冷嗎？可還要再蓋著一些毯子？還是穿件衣衫？”我要起身想去拿其餘的毯子。
項羽拉住我說：“不冷，傷口就像被火燒著，熱的慌。。。。”
我拉著他的手蹭了蹭，說道：“睡罷，我拉著你，不走。”心裏卻放心不少，他已經醒過來，看著思維也算清晰，說話也不再斷斷續續，應該好多了。
項羽立刻閉眼，沒一會兒就聽見他略為粗重的喘氣聲。
我靜靜躺在他身邊，握著他的手，臉靠著他的手，看著他的臉。他睡得不安穩，總是皺眉，額頭出汗，手心也冒汗。
太熱嗎？
我摸了摸他的背，整個身子都很燙。不會是感染了罷？？
不會不會！我忙否定。
我輕輕去拉項羽的手，想先下榻去拿個竹扇來，可我才一動，他立刻緊緊攥著我的手。無奈，我只好一只手被他握著，一邊輕手輕腳的移到塌外，側著頭找著竹扇。找了一會兒都不見竹扇的蹤影，我拄著床榻半坐起來，往桌案上看去，沒有！
我回頭看一眼緊緊拉著我的手的項羽，不敢動，生怕驚醒了他。
我當機立斷，拿起我的鞋子，往窗戶扔了出去。果然，立刻就有侍衛進來。
他們正要開口，我忙比了比噤聲的手勢，他們立刻閉嘴。
“竹扇。”我輕聲說。
那兩個侍衛面面相覷。
我用可以動的那只手比了比扇風的動作，又說：“竹扇！”
其中一人立刻去一邊的箱子裏找，不一會兒一把竹扇就送到了眼前。我接過來說：“沒事了，出去守著罷。”
他們正要走，我又加了句：“通報大軍，上將軍醒了，已無大礙。”說罷揮了揮手，示
意他們快退了出去。
既然項羽要屹立不倒，我便讓他屹立不倒，看章邯如何。
他們一走，我拿著竹扇又輕手輕腳的移回項羽身邊，摸了摸他的背，果然是一背的汗水。我立刻用手替他擦掉汗水，等了一會兒，確保不會著涼，這才拿起竹扇，擡著手，距離遠遠的，輕輕扇著。
才一會兒，好像他真的舒服不少，眉頭舒展了些，也不再出汗。看來有效了，我松口氣，繼續輕輕扇著。
扇了好一會兒，手酸的要死，本想換一只手，可是另一只手又被項羽握著，只好先停下一會兒，讓自己喘口氣。沒一會兒，我怕他又熱，只好又擡起手扇著。
手上不敢停，眼睛卻看著更漏出神。
你何時才能如過往一般意氣風發？
你何時才能如過往一般英勇果敢？
你何時才能再拉我入懷？
你何時才能再護我安好？
我盯著更漏，數著時間，倒真是展不開的眉頭，捱不明的更漏。
一邊扇，一邊忍不住哼起歌來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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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裏，身邊又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卻如此難以忘記。”
我一邊扇著扇子，一邊一遍遍的輕聲唱著，好像在哄自己，又好像在哄項羽。
只覺得，此刻的寧靜，從未有過，哪怕他身受重傷，哪怕他聽不到，哪怕我滿身的疲憊，哪怕外面兵荒馬亂，可是我滿心都是甜蜜，因為他還在。
他握著我的手，躺在我身邊，整個天地只剩我和他，什麽也無法將我們分開，哪怕。。。。生與死。
我的一生最美好的場景，
就是遇見你。
在人海茫茫中靜靜凝望著你，
陌生又熟悉。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裏，身邊又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卻如此難以忘記。
盡管呼吸著同一天空的氣息，
卻無法擁抱到你。
如果轉換了時空身份和姓名，
但願認得你眼睛。
千年之後的你會在哪裏，身邊又怎樣風景？
我們的故事並不算美麗，卻如此難以忘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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