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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斜陽影裏忍別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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稍後面的南宮鈴道:“紫竹姐,他們在說什麽?會不會是在說你?”

紫竹緋紅了臉,道:“說我幹嗎?”

南宮鈴笑了笑:“你還裝傻。”

紫竹不應。

南宮鈴輕道:“我二哥待人處世你也知道的了,最是平和穩重,長相又俊,家世又好。紫竹姐,你說這樣的男子能不讓人動心?”

紫竹更覺臉燙,攏起肩前長發,輕斥道:“你真是做媒做慣了。”

南宮鈴嘆道:“我實在是覺得,姐姐要是就這樣錯過了我二哥真太可惜了。”

紫竹定定望了望前面的柯瑩與南宮鈺的背影,良久才道:“你不是要柯瑩幫忙嗎?怎說這番話?叫他知道又要發火。”

南宮鈴看了看她,低頭道:“我以後自會報答他。只是柯瑩總對你若即若離,忽冷忽熱,叫人看不明白。我說了你也別生氣。昨晚我問過他了,他居然說他從來不曾喜歡你,他都這樣說了,你還留戀他什麽?”

紫竹陡然聽到這話,倒吸一口冷氣,不知為何,心竟如被人用力擠捏一般又酸又痛。

她實在沒想到柯瑩竟會對南宮鈴說出這麽直白的話,仿佛打了她一耳光一樣。但又想到他平日常愛正話反說和他對南宮鈺的種種防備,她一時分不清這話究竟是真是假,只覺心亂如麻。

對南宮鈺,雖相處不久卻覺他甚為體貼和氣,知無不言,言無不盡,不像柯瑩,相處雖已有些日子,卻總猜不透他的心,心情陰晴不定,無法知道他到底在想些什麽。

紫竹正在出神,忽聽柯瑩在前面叫她,只好策馬上前,南宮鈺見她上來,便放慢速度,退到後面去了。

紫竹問道:“什麽事?”

柯瑩道:“剛才有人向我求親了。”

“求親?!”紫竹心中大驚,不由脫口而出。

柯瑩看看她慌亂不定的眼神,別過臉去,道:“自是你的婚姻大事了。”他不顧紫竹錯愕,徑自說了下去,“他還以為我是你丈夫,怕我惱火殺他,旁敲側擊的,真是可笑。”

紫竹勉強笑了笑,自覺臉已僵硬。

柯瑩靜了靜道:“你並不欠我什麽,若你也覺得那是個好歸宿,便去安個家吧。我說過要替你安家的,現在有這麽好的人選,別錯過了。”

紫竹心頭一寒,淚水湧了出來。

柯瑩卻一策馬,飛奔出好遠。

南宮鈺此時才策馬上來,赧然道:“紫竹姑娘,我,我沒別的意思,柯兄是不是生氣了?他的態度變來變去,我搞不懂。”

紫竹抹去淚水,低聲道:“他沒有生氣。”

南宮鈺望著她,低聲道:“再過三五日我們就要分道而行了。”

紫竹心緒紛雜,不由擡頭

看他,南宮鈺遲疑了半晌,方才道:“我很舍不得。”

紫竹震了震,路邊柳枝拂在她揚起的長發上。

南宮鈺折下一枝柳葉,勉強笑道:“自古以柳相留,只不知我能否留得住紫竹姑娘?”

紫竹緩緩伸手接過柳枝,任白馬前進。

******

此後幾日,柯瑩經常一人外出,對紫竹愈加冷淡,南宮鈴又借故走開,南宮鈺獨自陪伴紫竹,有講不盡的博聞廣識,南宮世家的種種傳說一一在紫竹眼前展開,如看不完的畫卷。紫竹自流浪以來還從未這樣開心過,眼見不日即將分道揚鑣,竟真掛心不已,覺得才獲得的東西馬上就要永遠失去。再想想重新回到與柯瑩兩人寂寞前行,半晌無言,說了就吵的境況,更不知以後的日子可怎麽過?

猶猶豫豫間,分別的日子真的到了。

時已日暮,柳色塗金。

南宮鈺勒住韁繩,望了眼十字路口,道:“真要分手了。”

紫竹心跳如鼓,見柯瑩仍離她遠遠的,便道:“柯瑩。”

柯瑩似在出神,怔了怔才道:“做什麽?”

紫竹澀聲道:“有話對你講。”

說著,策馬緩緩向路邊密林而去。

柯瑩掉轉馬頭,跟在她後面。紫竹行了很遠才停下,回頭望著他:“這裏沒別人了,你可以對我講幾句話嗎?”

柯瑩道:“不是你有話要講嗎?”

紫竹咬了咬唇,道:“你對我講吧,你知道我等你講什麽的。”

柯瑩低下頭,沈默許久,寂然道:“我沒話可講。”

紫竹一直噙著的淚一下子流了下來,掩面而泣。

柯瑩閉上眼,落寞道:“你怎好逼我說?”

紫竹指縫間不住流落晶瑩淚水,聲音也為之顫抖:“你說啊!柯瑩,求你說一句我想聽的話,哪怕騙我也好!”

柯瑩道:“我不願騙你,更不想你騙我。你若強留在我身邊,心卻隨他走了,又有何益?若你心中對他一點好感也沒有,他卻硬拉,我定會阻止,只是……”

紫竹哽咽道:“我只想要你對我好一點,我從來不知你任何心思,一直全靠自己去猜,這樣太難了。柯瑩,你知不知道,我覺得和你相處真的好累!”

柯瑩呆了呆,道:“我知道,我早就知道,我和他不是一類人,誰都會喜歡和他在一起。”

“但我不能這樣對你!”紫竹強忍著悲痛道,“你救我一場,又帶我走到這裏,我卻要隨一個認識不久的人走,對你太不公平!”

柯瑩擡頭望了望天,微笑道:“不公平?這種事有什麽公平不公平的?我早說你不必介意那日救你,我也從不願你將此看成負累,苦你一生。”

說著,他慢慢從懷裏取出一枚小小銀戒:“那日你還我的銀子,我去打制成了這個,今日分手了,你拿去做個紀念也好。從此你再不必掛念什麽回報了。他也救過你,和我扯平了。你選他沒有錯。”

紫竹坐在馬背上痛哭,柯瑩策馬過去,輕輕將戒指戴在她右手中指上,道:“你告訴南宮鈴,我答應她的事一定會做到。”

說罷,執鞭用力一抽紫竹那匹白馬,紫竹尚不及反應,馬已負痛疾奔,轉眼出了林子,跑到了路口。南宮鈺和南宮鈴正苦苦等著。

******

柯瑩在陰暗林中見三人漸漸遠去,終於消失在無盡斜陽間,才慢慢掉轉馬頭,選擇了另一方向。沒走多遠,忽覺手背上有水滴落下,怔了半晌,甩去,又落,甩去,又落。

忽然想起上一次落淚。

猶在七歲。

手腕傷處疼痛鉆心,母親瘋了一般沖到床前,隨手抓起桌上木尺劈頭蓋臉砸下,砸下,嘶聲喊道:“叫你不要相信那狐貍精!你偏不聽我這親生母親的話啊!她是騙子你懂不懂?她要拆散我們一家你懂不懂?被人砍傷了,還有臉回來?怪誰?你是自作自受!真正的自作自受!”

他痛得發抖,眼淚打濕了被子。

母親一下一下打著,狂怒道:“不準哭,聽見沒有?!你這沒用的廢物!再哭一聲我打十下!不準哭了!”

婢女們面如土色,早已跪了一地。

他忍不住淚,果真又被狠狠打。

母親手也發抖,“啪”的一聲,木尺斷飛出去,她猶在搜索別物,竟一把拔下頭上金釵,紮向他臉,叫道:“還哭不哭?!”

他已駭至半呆,良久才掙道:“娘!娘!我不哭了!再也不哭了!”

淚果然硬留在心裏了。

積了好多年。

今日卻又流了出來。

******

紫竹隨南宮鈺一路北上,夜色四合,牧笛飄揚。南宮鈴好奇張望,忽驚喜道:“二哥快看,那是不是刺猬?”

南宮鈺見田間果有一只小小刺猬溜過,笑道:“還是小孩子氣十足。”

紫竹卻憶起第一次與柯瑩吵架,也罵他刺猬,恍惚間又是那間客棧,燭影搖紅,柯瑩從未那麽和顏悅色過,俯身輕道:“我才回來,你就氣成這樣?是要我走嗎?”

……

不知不覺離開柯瑩已有半月了。

他應已到家。

紫竹也快到南宮世家了。

南宮鈺待她無上關懷,呵護她如新蕊奇葩,又似怕她如花間晨露,惟恐日出她便消失無蹤跡。

南宮鈴羨慕不已,又仍擔心自己前途,道:“等一回去你們最好馬上成親,我還能親眼看到。”

紫竹

一羞,心中卻是不安的,只覺太快,如電閃雷鳴般,又好似天際閃亮流星,擦出一痕艷麗,抓也來不及抓的。

南宮鈺道:“你又擔心自己了。”

南宮鈴懨懨地道:“還有半個多月便到時間,我怎不怕?”

紫竹低聲道:“柯瑩他,他說不會騙你的。”

南宮鈴嘆了一聲,忽道:“我現又後悔,他會不會因你的事懷恨在心?”

南宮鈺皺眉道:“是他自己讓紫竹跟我走的。”

“我們也不知他會不會說口是心非呀!”南宮鈴轉念一想,不由懊惱起來,“糟糕糟糕,一時誤信了他!”

“他不是這樣的人。”紫竹不禁為之分辯,可語氣卻又有些低落。

南宮鈺道:“我也覺得他雖有許多事不肯講,但不是心地惡毒的人。”

南宮鈴嘆道:“莫非世上還有這樣的好人?”

******

三月初三。

抵南宮世家。高墻望斷,遮住大片田地。

有仆人早守在門口,將三人迎了進去。

曲廊回折,綿綿不盡。一樹一樹的杏花。落英繽紛。

紫竹心驚。

路上不住有人打量她,竊竊私語。穿過數個院落,來到一個廳堂前。

南宮鈺上前敲門道:“爺爺,鈺兒帶鈴兒回來了。”

有蒼老聲音道:“進來吧。”

南宮鈺示意紫竹先等在門外,便開了門,與南宮鈴進去了。

紫竹呆呆守在緊閉的門口。擡頭望,只見一片空藍的天。良久,南宮鈺開了門,招手讓她進去。

紫竹屏息而入,不敢擡頭。

“你叫紫竹?”

“是。”紫竹不知該怎麽稱呼他,只應了一個字。

“你想來也累了,小鈴,帶她休息去吧。”

南宮鈴應了一聲,引紫竹出去。南宮鈺仍被留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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