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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落英如夢夢醒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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紫竹心神不定,隨南宮鈴走了許久,才到了一個小院。兩人進去,坐在花下,紫竹道:“我剛才有沒有不對的地方?”

南宮鈴微笑道:“沒有啊,爺爺是比較嚴肅,但二哥對他講帶回一位姑娘,他也沒怪二哥呀!”

紫竹幽然道:“我沒想到你家這麽大……我很擔心。”

“擔心什麽啊?你又不是為我家財產來的,是我二哥喜歡你才帶你回來的。這麽清清白白的姑娘,大家能說你什麽不好?”

紫竹聽她說“清清白白”,心中一陣揪痛。

南宮鈴道:“好了,你不用害怕,好日子還在後頭呢。我先回去,二哥過會兒會來找你的。”

紫竹目送她翩然而去,獨自坐在花架下。

晚飯後南宮鈺來找紫竹,見她神不守舍狀,不由笑道:“一人在這裏怕了?我叫幾個丫鬟來陪你。”

紫竹拉住他道:“不要,我又不是什麽小姐,會被人笑話的。”

“你怎這樣想?誰會笑你?”南宮鈺很是不解。

紫竹只是搖頭,看著南宮鈺,道:“我只想你能陪我坐一會兒。”

南宮鈺笑了笑,挨著她坐下,攬了她肩道:“今後住進我院中就好了。”

紫竹低頭看著地上淡淡人影,月涼如水,一架青藤灑下點點月色圓斑。

******

三月十五。

照理說明日就是護花宮少主迎娶南宮鈴之日,卻毫無動靜。

自從南宮鈴回家後,護花宮再沒派人來找過她。南宮鈴索性什麽也不準備,任旁人議論紛紛,只找紫竹閑玩。

三月十六。

一早也無任何消息,等到午後,忽有護花宮使者來到。

南宮鈴將自己關進屋子,使者竟道:“我家少主已另有所愛,要求退親。”

南宮世家自應允不疊。

南宮鈴雀躍,跑來找紫竹,嘰嘰喳喳道:“我又是自由自在了。”

紫竹卻想到了柯瑩,南宮鈴忽也笑道:“柯瑩果然沒騙我。他真好有手段,不知他是怎麽做到的,若能見他,該有多好。”

紫竹淡淡笑笑。

南宮鈴道:“如今這一大事已了,下面定該忙二哥的婚事了!”

紫竹道:“哪有那麽快……”

南宮鈴拉著她的手,笑道:“差不多了啊,我真想看你穿嫁衣的樣子呢!”

三月十七。

南宮鈺正陪紫竹,忽聽人傳,說老爺要見二人。

待到大廳,空蕩蕩廳中只端坐著南宮老爺,猶顯寂寥。

南宮鈺道:“爺爺喚孫兒來有何差使?”

南宮老爺看了看紫竹,道:“姑娘今年快十七了吧?”

紫竹低頭應道:“是。”

南宮老爺問道:“以

前在哪裏住?”

紫竹怔了怔,低聲道:“神州鏢局。”

南宮鈺從未聽她說過,故此也吃了一驚,看了看她。

南宮老爺頷首,緩緩道:“哦。我與龍老局主相識多年,前段日子他不幸遇害,我還叫鈺兒去拜奠過。不知那時你還在龍府嗎?”

紫竹白了臉,顫道:“我,我那時就已經走了。”

“那再以前在何處呢?”南宮老爺擡起眼望著她。

紫竹語塞。

南宮鈺察覺到了什麽,卻不敢吱聲,只苦苦望著紫竹。

南宮老爺忽道:“是一個叫桃杏樓的地方吧?”

紫竹腿一軟,跪坐在冰冷磚地上,神情木然。

南宮鈺變了神色。

南宮老爺嘆道:“莫怪我多事去查,南宮世家怎能娶個來路不明的女子?”

南宮鈺忽也跪下,顫道:“爺爺,你……”

“怎麽?”南宮老爺揚眉道,“你要定這女子?!出身青樓,又與龍老局主之死甚多瓜葛的這一小小女子?你今後還有何面目行走江湖?南宮世家有何面目立足江湖?!”

南宮鈺雙手撐在地上,微微發抖,手白而泛青。

南宮老爺道:“我早已為你暗中定下一門親事,是黃山派掌門的獨生女兒,聰穎端麗,溫柔賢淑。只因前些日子鈴兒的事較為煩心才耽擱了。如今護花宮退了一步,雖不知其用意何在,畢竟局勢緩解,我看你也該和黃山派聯姻,多一分力量。”

南宮鈺抗聲道:“爺爺,留下紫竹又何妨!”

南宮老爺怫道:“要留也要留個清白姑娘!龍少廷和你還頗為相熟,若知你納了此女,你豈非惹禍上身?!你若真舍不下她,便帶了她而去!永不回來!”

南宮鈺震住。

南宮老爺拂袖而去。

大門半開,漏進一道慘淡陽光,隔在紫竹與南宮鈺之間。

南宮鈺良久才慢慢站起,虛弱了許多。

紫竹抱膝坐著,南宮鈺黯然離去。

******

回到小院的時候,天色已暗。紫竹已經不知道自己是怎麽走回的,只是深一腳淺一腳,在偌大的南宮世家裏徘徊了許久。

南宮鈺並未陪她回來。

她像個木偶一般,機械地翻出包袱,一件一件地收拾衣服。

南宮鈴問詢奔來,見紫竹蒼白著臉要走,硬拽來南宮鈺,喊道:“你怎不勸她?!”

南宮鈺神情委頓,只是喃喃道:“怎麽勸?”

南宮鈴怒氣沖沖地抓住他:“當初你帶回她,如今又趕她走,真沒有良心!”

南宮鈺頹然道:“不是什麽事都能順心如意的,只能當是噩夢一場。”

南宮鈴憤笑不已,指著他道:“噩夢?你

能忘記?悔不該當初攛掇她跟你回來!”

“那你莫非要我空著兩手帶她走?再不算南宮家人,無名無姓,無家可歸。這就是你二哥的最好結局?”南宮鈺無力地望著地面,面無表情。

南宮鈴語塞,又道:“那你讓她怎麽辦?!你對得住她?!”

南宮鈺抱頭不語。

紫竹靜靜站在滿樹杏花下,看兩人爭吵,看南宮鈺斯文灑脫的容貌漸變蒼白失神,只會嘆氣皺眉,口口聲聲充滿委屈,仿佛要走的不是自己,而是他一般。

心似死水,波瀾只在深深海底暗湧,表面卻是寧靜的。

大哭大鬧又何用?

留不得,留得終無益。

走了。

寂寞長夜,只開一道小門,躲開天真的南宮鈴,紫竹空身而出,只帶走柯瑩留給她的白馬。

終是女兒心結難解,末了返身,見南宮鈺淒然站在門裏,站在屬於他的地界裏,紫竹低聲道:“你可曾愛過我?”

南宮鈺忍住悲聲,道:“如今這世界,還提這幹什麽?”

紫竹愴然淚下,轉身帶著白馬離去。

******

夜如飲醉宿酒未醒。

黑壓壓一片。

南宮世家已遠。杏花如雨也遠。

紫竹忽伏在馬上狂笑。

春日游,杏花吹滿頭。陌上誰家年少,足風流。妾擬將身嫁與,一生休。縱被無情棄,不能羞。

笑累了,軟軟癱倒在街上,想哭,卻哭不出來。

莫非要瘋了?

瘋了最好,再不知酸甜苦辣。

天亮了。漫無目的地走。

又天黑。

再天亮。

上次吃東西已不記得是何時,依稀是個深沈黑夜,有醉漢邀她一同狂飲狂吃,醉了,隨地睡去,倒也沒吃什麽虧,只被人親了一通。

今夜陰雨綿綿,路上濕濕,暗暗。

身後似有猶豫的腳步聲。

紫竹又笑,知道自己衣衫雖破舊不堪,身段還是誘人的,便故意裊裊而行,已多次聽到類似的腳步聲了,都是些有色心無色膽的怯懦男子,終只會跟一段路幹咽口水罷了。

前面卻有兩個酒鬼歪歪斜斜提著酒啃著餅而來。

紫竹睨了兩人一眼,一人笑著上前道:“小妞,多少錢啊?”

紫竹揚頭淡淡道:“隨便吧。”

另一人狂笑,道:“還有這樣的好事?來,先陪咱們喝酒!”

說著,便將酒葫蘆向她嘴邊倒去。

一道銀光飛掠,酒鬼怪叫一聲,酒葫蘆飛出老遠,被一枚銀鏢釘在墻上。

“小子,你,你想搶著幹啊?我們先上!”那人氣沖沖朝紫竹身後喊著,一把摟住紫竹的腰,便要將她按倒。

又一道銀光閃

過,將他的褲腿釘在地上,另一人還未反應過來,耳邊一寒,臉上已刮開一條血跡,酒也嚇醒了,呆呆地做聲不得。

紫竹望著那熟悉又陌生的銀鏢,忽然不顧牽馬,頭也沒回,撒腿就跑。

沒多遠便重重摔倒,一身汙水。

有人急追來,蹲□要扶她,她卻死死扒住磚縫,將臉貼在最渾濁的水塘裏。

終強不過他的力氣,被他攔腰抱起,卻站不直,腳踝處疼痛難忍。

他嘆著氣,讓她靠在他懷中。

紫竹一身汙水,一臉汙水,無顏擡頭。他硬扳起她的臉,紫竹看著柯瑩,淚水傾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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