後來，從柳十娘那裏我才知道這道童是專門靠煉煆妖鬼的精魂靈體做補藥以延年益壽的道士。雖然和我一樣是人，但他少說也有幾百歲了，修行的法術就跟那些傳聞中吸取人精氣的妖精一樣，他則是靠吸取妖鬼的靈力為食......說來也是斬妖除魔的，但其實又完全不在意其他人的生死，反而經常做出捉人在荒郊野地裏作誘餌，引妖鬼上鉤的把戲，他們雖然不吃人、不殺人，但也從來都不救人。說到底和柳依依，甚至和柳如煙沒區別只是柳依依用人的魂，他吸的是妖鬼的精氣。他們都是不擇手段滿足自己的私欲。

“這麽說，你也不擔心你弟弟咯?”柳十娘若有深意地看著秋陽。不知怎麽的，她那種目光讓我心底湧起一陣不好的感覺。

秋陽正拉開衣袖驗看自己手上的傷勢，桃三娘的話讓他微微一怔: “ 擔心什麽?”

柳十娘只是笑笑:“小鬼，你是知道這道士的道行，唯恐稍有不慎兩個一齊死在他手裏，所以才故意把道士引開，孤身一人與他周旋，讓你弟弟也可以有個逃生的間隙吧?”

秋陽臉色一沈，但我看他緊抿著嘴轉過去卻沒答話。

“而且你還讓元府的管家私下趁亂放了冷兮月，脫離了元府的掌控他才能活命，只可惜...”

柳十娘娘說到這，就停住了。

“可惜什麽?”秋陽神情驚疑望向柳十娘。但這一問也是多餘的，接著他好像已經明白她的話是什麽意思，回身就走，細鬼懵然不知究竟，跟在後面一疊聲喊:“秋陽大人，您這是去哪?’

秋陽跑出兩步卻又站住，朝細鬼吼道:“申陽、申陽在哪?”

細鬼嚇了一大跳，頓時慌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不知道啊，申陽大人不在府上。方才那道士將要作法之時，申陽大人就叫我等離開府上了， 還、還說到哪家去抓個小孩兒來頂在頭上，好防雷劈，但大人他去了哪，我可就不清楚了。”

“哎，小鬼，你總不能放著他們不管就走啊。”柳十娘無視秋陽此時的急躁，反慢條斯理地提道。

那聚集在一堆黑糊糊模樣的餓鬼眾，滿地淌著他們口中嘔出的黏稠臭水。柳十娘輕輕掩住鼻子:“這些餓鬼根本吃不進東西，就算食物送到他們裏也沒用。”

這話說得聲音不大，但秋陽卻全身一震，猛轉過頭來，那原本深黑的瞳眸甚至流出詭魅的紅光，兇狠地盯著桃三娘。

“怎麽?小鬼?忌恨別人說起這些生為餓鬼的痛苦嗎?”

柳十娘今天怎麽看來與以往完全不同?她為什麽對秋陽說出這麽刻薄刺人的話?這不像她往常的風格，她與秋陽一向進水不犯河水的。

就連柳月兒也明白，這不像柳十娘說出的話，柳月兒驚訝地看著她，再看看秋陽。

“只不過你生有威德，因此雖然身為餓鬼，卻相貌、稟賦都比他們那樣無德無能的低級餓鬼強大許多罷了。”柳十娘繼續說道，她的口氣帶著輕蔑和傲慢，口吻越來越不屑，充滿了嘲諷。

我看見秋陽的拳頭都緊緊攥著，不知是他手上原本沾有的血， 還是他的指甲已經掐入掌心的肉裏，我看到一滴黑血默默掉落地面。

“哼，也是，在你這樣身份的眼裏，三惡道中卑賤的眾生比人間螻蟻尚且不如。我不需要你的提醒!”秋陽不怒反笑，覷了一眼旁邊不做聲的何大。見何大有所戒備地盯住他，春陽冷笑道:“你的真身就是飯館JP那兩棵核桃樹其中之一吧，怎麽?也想要交手試試?”

“你錯了小鬼，我並不為說你這個。”柳十娘打斷了他的話，但目光卻直望向遠處，“你到人間尋供養血食是最正常不過的事。既然你有足夠能力，何必在此屈居人下，你讓自己到了這步田地，還對三惡道對人類蒼生有憐憫心?”說到這，柳十娘突然好像看見了什麽，“哎?你還是快去看看你弟弟吧! ”

秋陽鐵青了臉，不做聲朝餓鬼眾所在的地方用力一揮手，便再不耽擱，轉頭就朝來時的方向跑去，那細鬼也一蹦一蹦跟著走了。

“咦?”柳月兒看著他的背影倏忽間消失，而那堆黑糊糊的數不清數目的餓鬼，也一下子也不見了，只有地面一攤攤汙濁的痕跡。她好像還是沒明白，方才是怎麽一回事，柳十娘和秋陽說的那些話，都是什麽意思?

其實對於秋陽來說，的確，他的本事如此大，不需要在屈居元府，而且他救了柳月兒，有悲憫之心。

“十娘?他怎麽.....”柳月兒急得直跺腳，拽著她的衣袖問，“出了什麽大事了嗎?十娘?”

柳十娘眉頭微皺:“呂申陽他要……哎， 就怕秋陽看見他，氣極了真鬧出什麽事來，別再殃及了附近的人才好。我們去看看吧!呂申陽有心避開他，秋陽要找他弟弟，也許還沒我們快。”說著，她拉起柳月兒的手:“走吧！”

我從地上爬起來，一瘸一拐的跟著她們，我倒也想看看，這小餓鬼呂申陽到底想做什麽。

悠遠傳來熟悉的敲梆子聲，已經三更了，整座鎮子不知是不是被先前那怪異不絕的驚雷閃電給嚇怕了，那雷電停歇了這麽久，鎮上除了那敲梆聲外，全是一片死寂。夜很冷，人們都睡沈了吧?

這段路是通向哪兒?黑黢黢的前面什麽都看不清，但是又直又長。

不知怎的，跟著柳十娘和柳月兒的腳步，我也走得飛快卻不費絲毫力，只是頂著呼呼的風，臉上都被吹得木木的。

“嗷嗚！” 遠處突然傳來一聲狼犬拖長的嘯聲。

我心裏一驚， 腳步有些遲疑便不自覺地停了停，擡頭望向柳十娘，她眼睛一徑望著前方。我在疑惑她究竟望見了什麽，再往前走，就是小菩提的一處河畔了，那裏沒橋，也沒有路。

“嗷嗷！”又一聲狼犬叫聲，聽聲音相隔著還有數十丈遠呢，但這次能清楚聽到一只狼犬被什麽打著了發出吃痛的聲音。接著我隱約聽到一聲音喝罵道:“ .....跑?你跑不了的!”

這聲音十分耳熟，我頓時知道是誰:呂申陽!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