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今天又不在家，只剩柳月兒和婦人兩個人一起吃完晚飯，門外有人敲門，柳月兒猶豫了一小會，估計是對上次那個家丁來請她過去踢球還心有餘悸。猶豫一會柳月兒忙問道:“誰啊?

“是我!”隔壁嬸娘的聲音響起。

我心裏也暗暗松一口氣，柳月兒過去開門，婦人趕緊讓進屋坐。嬸娘笑笑地道:“ 就是過來問你借點紅線，我家裏的都用完了。 又指指外面，“對面柳香館好熱鬧的啊，那位元大人又來吃飯了，嗨，既然這麽喜歡柳十娘的手藝，幹脆把她招到府上做廚娘不就好了。”

“噢，好。”婦人顧著去找線，並不多搭這類閑話。

嬸娘又低頭看看婦人的針線簍子，恰好婦人把柳月兒下午拿回來的馮家那件撕破的棉襖放在那，看衣服大小必是小孩穿的，婦人已經開始補了。她順口問道:“ 誰家孩子這麽淘氣把衣服撕成這個樣子?

婦人隨口答:“大樹巷的馮家。”

“馮家?”嬸娘突然反應極大，一把將衣服扔開，“ 他家孩子的衣服?”

“是啊，怎麽?”婦人也被她嚇了一-跳。

“他家孩子啊....嬸娘說到這頓了頓，還跑到門口看了一眼，好像怕給別人知道似得。婦人著急了:“他家孩子怎麽了?”

嬸娘有點神秘地壓低聲音道:“他家的孩子聽說得了癔病啊。”

“癔病?”婦人和柳月兒同時驚呼。我立刻也想起了下午到馮家的時候，裏面傳出的那些砸碎東西的聲音以及那個小男孩的哭喊聲。

“可是小小的孩子怎麽會.....”婦人還有點難以置信。

“噓!可不能說出去啊，其實就這幾天才發的病，他們鄰居聽到響聲，好心去探問，卻反招人罵了一頓.....嘖嘖，想不到你還幫他家補衣服。”嬸娘的語氣有點憤憤的，也不知是同情還是什麽。

“唉，可憐的孩子。”婦人嘆了一句。

“是為什麽得病?”柳月兒追問道，其實柳月兒問的也是我想知道的。畢竟我也不是很懂什麽是癔病，爹娘也沒告訴過我。

“誰曉得咧!” 嬸娘撇撇嘴，“他家大兒子不是在元府還當個差事麽，都十四歲那麽大個人了，他家前些年才又得了這個幺兒， 疼得什麽似的。那天就是跟他娘去元府找他哥，回來當天晚上就聽見他家裏鬧騰了，哭著嚷著跟殺豬似的。”

婦人找出紅線團截出長長一根卷好交給嬸娘，嬸娘謝一聲就要走，柳月兒送她出門。

出了門口柳月兒和嬸娘都自然而然地朝柳香館望去，竟然就看見了四個分別穿著白、青、黃、紅色衣衫的少年，在飯館門前正踢球踢得起勁。

柳月兒什麽也沒敢說，倒是嬸娘“嘁”了一聲，嘟噥一句:“幾個小毛孩子。 ”就轉身走了。

正待柳月兒關門之際，忽然一個細弱的聲音幽幽飄入我的耳朵:“姐姐.....”

顯然，柳月兒也聽見了，柳月兒一怔， 就在她正轉身的眼角餘光中， 直對著她家對面，一堵罩在一棵樹下的矮墻前，站著一個人。

“嗯?”柳月兒眨眨眼，再仔細看，以為是她自己眼花，但真的果然有個人站在那裏，是個小孩的身影。但此時夜已深黑了，從她家透出來的燈光完全不足以看清任何東西，我也只能勉強從比柳月兒還矮小的個頭和剛才飄來的聲音，覺得是個孩子。

我和柳月兒都想看得更仔細一點，便走近一兩步，的確是個人站在那裏，他頭上就是那棵樹的樹冠，不過現在葉子全都落了，只有一些枯瘦的枝條在風裏輕輕晃。

看不清他的臉,他站在那也一動不動的， 柳月兒又走近兩步，他卻有點畏縮地動了動。

“小弟弟?”柳月兒試探著小聲問一句。

其實聽得出來她心裏有點害怕，別說她，就是我也有些毛骨悚然的。這麽冷的天怎麽會有小孩子待在街上?也許是哪來的小乞丐吧?

一股寒風竄入我的脖領子裏，我打了個冷戰，那個小小的人影還站著那墻根下，怕是早就要凍壞了吧?

“小弟弟，你怎麽一個人在這?”柳月兒又問了一句。我心裏已經猜想，或許這也是元老爺收養的孩子。

這時“小少爺們，風大太冷，老爺叫你們回屋去呢!”遠處忽然傳來好像是元府家丁的聲音。

“不要!一點不冷。”這個聽來尤其脆亮的聲音據柳月兒說是一個叫呂申陽的孩子。

我循聲望去，正好看見他狠狠一腳， 把球踢向冷兮月。可這一腳把球踢得太高，冷兮月沒接住，球落地再滾一陣，在離柳月兒家矮墻十餘步的遠處才停住了。

“你真笨!這都接不住，快去把球撿回來!呂申陽指著冷兮月月大聲道。

我印象中冷兮月向來是不多話的，但他也站在那裏也並沒有去撿球，倒是秋陽支使那個家丁:“你去把球撿回來。”

“壞了!會被發現的!”柳月兒第一個反應就是把身子縮回院子裏。幸好飯館透出的光只是把那一塊地照得極亮，而我們這邊整條竹枝兒巷，除了人們家裏的一點燈光外，都是極黑極暗的，他們應該沒看見柳月兒。

躲進院子裏的柳月兒又再望向方才那個小人影站著的地方，卻除了搖晃的枯枝以外，什麽也沒有了。剛才那個小乞丐走了?我這麽思忖著，也就算了，沒再細想，柳月兒也關門回了屋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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