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月兒看起來有些膽怯，她不敢站在那兒，見兩個夥計他們也都在忙，就自己走到後院去。

柳十娘和一個夥計果然在廚房忙著，還有一個像是那些人帶來的小廝。他正在那指指點點地說道:“我們家老爺最喜歡吃的就是這道魚翅炒蘿蔔絲，但這個蘿蔔絲必須在雞湯裏出水兩次，魚翅只能用_上半根，而且粗細必須與蘿蔔絲相仿..可別怪我沒告訴你們。”

柳十娘則正在挑揀豆芽，看見柳月兒走了過來，便笑道:“柳月兒你來了正好，幫三娘挑幹凈這個。”

“噢，好。”柳月兒答應著忙去洗手。

“把豆芽的兩頭掐掉，太細太長的都不要。”她說完，就走開去做別的菜。

柳月兒一邊挑著豆芽，一邊拿眼去仔細觀望四周的這些備菜，好些都不認識，像剛才那個小廝說的，她也才知道夥計在做的東西是魚翅.....幾個大海碗裏面，有泡發的像是海參、冬菇一類的幹貨。這樣高貴的食物材料，連她是極少見過的，不要說她們這樣的人家，就算是柳香館裏，平時也是很少運用。我也沒見過有食客點過這樣的菜，不過來柳香館吃飯的都是過往的商販，或者腳夫一類的人，他們也沒時間吃的這麽細致。

我看柳十娘去挑揀一碗同樣是泡發的白色細絲條狀東西，也不知道是什麽，小冉睜大雙眼，吃驚的看著那碗東西說：“這，好像是魚翅，真是新鮮，這昆侖山還有魚翅這種上等食材，就連我也僅僅只吃過一次。”

等柳月兒把豆芽挑完，柳十娘便又讓她去洗莧菜。一口大鍋裏面，飄出誘人的火腿野雞湯香氣，她洗好了莧菜，夥計就接過去把菜剁碎和了肉糜，然後再用泡發的腐竹皮去包裹出一個個小荷包形。

她擡頭看了看天色，不知不覺，又忙去了一個多時辰的工夫了。天色漸暗，柳十娘和夥計正忙得熱火朝天，整個院子裏彌漫的食物香氣，簡直是從未有過的。

第一道菜是夥計做好的魚翅炒蘿蔔絲，然後終於柳十娘也起了油鍋，她做的是燕窩炒豆芽，我才知道燕窩原來就是她挑出的那一碗細條子半透明的東西，看起來並不顯眼，我歪著頭盯著小冉，她嘿嘿的笑著解釋：“看錯了，看錯了。”

炒的時候，調料也並不能放多，濃白的野雞湯將燕窩先略煨一陣， 待湯汁快要收盡了，再另外用雞湯勾點芡，入豆芽翻炒，炒出來也是一碟清爽白色的東西，盛盤之後，上面才滴幾滴香油。

我站得遠遠地看著，猜測著那是什麽味道。燕窩炒豆芽、湯煨甲魚和腐竹包莧菜肉糜，柳十娘帶著夥計親自端出去了。

只見那幾位客，人似乎都對燕窩炒豆芽大感興趣，各人夾了一箸細細品嘗之後，隨即無不露出驚羨的神情。但他們在說什麽，我是聽不大清楚的，不過從他們頻頻點頭的模樣看來，想來是十分滿意的了。

柳十娘回到後院來，柳月兒跟在她後面，興奮地說:“三娘，今天做的菜我是第一次見啊!那桌客人吃的東西都好名貴，連那些杯子碗筷，都好漂亮....真太厲害了!”

柳十娘娘微微一笑，把一個缽子裏早已和好蜜姜端過來，喊過夥計來，給柳月兒裝了一碗蜜姜。柳月兒不敢再有絲毫耽擱，跑回家去。

婦人卻沒有責罵她，或許是因為她知道柳月兒只會待在柳香館的緣故，吃了幾片她拿回的蜜姜，笑笑說味道很好，便讓她趕快去做飯。

柳月兒的爹忙到很晚才回來，她甚至快睡著了，豆油燈裏，映出男人疲憊的身影，她爬起來去給他熱飯，婦人則去打水給他洗臉。

但男人在吃晚飯的時候,婦人卻哄了她回屋，但柳月兒看她不自在的神情,像是有什麽事急著要和男人說。

她關上門，卻忍不住好奇伏在門上偷聽，一開始他們說話很小聲，但忽然男人很大反應地“啊”了一聲，緊接著說話聲音就大了一些，問婦人:“多久了?”

婦人說:“恐怕有兩個月.....”

“若這一胎是男孩，就好了!”男人的聲音聽起來很高興。

原來是婦人懷了孩子了，柳月兒倒沒覺得有什麽特別好興奮的，轉身回到床上躺下。

柳月兒在向我和小冉說這些時，臉上一點表情也沒有，看不出，她到底是什麽樣的心情。

小冉蹲下來問她：“那，你多了個小弟弟，天天帶他玩不好嗎？就像你帶小豆子玩一樣。”

她撅著小嘴一臉嫌棄的說：“有什麽好的，多了他，爹娘就會把對我的愛給他一半還不止，我才不開心呢！”

第二天柳月兒提著菜籃子去菜市，半路又碰見了柳十娘，她也提著個籃子，仿佛早就看見她了，站在那兒笑吟吟地等著柳月兒。

“十娘早!”柳月兒向她問好。

“嗯，柳月兒真是勤快呢，這麽早就出來了。”柳十娘習慣性地誇她幾句。

“十娘想要買什麽?”柳月兒問，因為柳香館裏買菜的事，一般都是夥計做的，柳十娘自己很少專門來菜市買東西。

“昨天的客人訂了明天還會來呢，好像還要多請幾位客人。哎，他們一個個嘴刁著呢，一定要新奇才行.....所以我得出來看看，還有什麽特別的菜。”

“好厲害!”柳月兒想起了昨晚的情形，一下子來了精神，“十娘，那你想好做什麽菜沒有?”

“沒有呢，看來看去不過是這些東西。”

經過米鋪的時候，柳十娘忽然想起什麽似的，對她說:“是了，差點忘記，柳月兒待會跟我回去。我剛做好一壇子醪糟，你拿點回去給你娘吃吧，她有身孕的人，得多吃點補身體的東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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