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你已經把它翅膀弄傷了，它飛不起來了吧?”柳月兒讓小豆子的手稍微打開一一點，察看麻雀的翅膀，的確是折了。

“那我把它帶回家養傷。”小豆子有點懊惱。這時一向不多話的夥計也走了過來，十娘便問小豆子:“你還想讓它飛嗎?”

小豆子點點頭。

柳十娘指著夥計笑道:“這個叔叔會變戲法，你把雀兒給他。”

小豆子聽話地把麻雀遞到夥計手裏。夥計神情淡漠也不做聲，雙手接過麻雀，他靜默了半晌，忽然雙手松開，只聽得“嘩”的幾下撲棱展翅聲音，麻雀便徑直飛上了半空之中。

“呀!麻雀飛起來了!”小豆子驚訝地望天大喊。

“好厲害!”柳月兒看看夥計，又望望天空的那只麻雀。只見它飛快地繞了兩圈，就停到了屋檐上頭，“唧唧喳喳 ”地叫了幾句，然後又跳來跳去，十分精神活潑的模樣，全然不像曾經折過翅膀。

柳十娘對此情景卻並不在意，回頭去對夥計吩咐道:“明天要做燕窩菜，你去把上次我叫你收起來的那些找出來，先發好備用吧！”

“十娘，燕窩菜是什麽？”柳月兒紮巴著大眼睛問道。

十娘摸了摸柳月兒的頭：“燕窩菜就是指芙蓉雞燕窩羹:隔水清燉一盅燕窩，然後另取小母雞一只，去骨刮肉，剁碎成茸，配山藥條、綠菜絲，加勾芡鹽水做稠羹;但它吃法略有講究，做好羹後且暫與燕窩分器皿盛裝，待送到客人家中上桌分羹時，才在每碗羹裏分別舀入燕窩。”

“除了有燕窩菜，還有蜜鴨:洗凈後去頭頸，腹內填進去皮和苦芯的白蓮子，還有紅糯米、雞頭米、火腿片和去核紅棗，再用棉線縫嚴。整只浸入香料醬汁一個時辰，取出後周身用姜汁調蜂蜜塗滿，便置於炭火上炙烤直至皮色金黃，再入沙鍋同海參塊同煨至熟爛。”柳十娘邊做邊解釋道。

糟蒸肉:用陳年香糟濾去渣滓，切裏脊肉片，灑陳年太雕同蒸。

柳月兒靜靜地待在一旁看柳十娘做菜，挨著身邊與她個頭一般高的水缸，聞著十娘放在缸沿上的一簇青水芹所散發出的淡淡沁涼氣味，還有一尾大鯉魚在水裏游得正歡。

“除了這幾道肉菜，最重要的還有點心。”

柳十娘將冰糖、荸薺切小丁調入藕粉白漿中，表面淋一層糖桂花，進籠屜蒸時間不到一刻，拿出來就是晶瑩的藕粉桂花糖糕 ，聞起來十分香甜。柳月兒咽著口水直盯著十娘把糕放到一旁去晾涼，又轉身去忙著舂茯苓:“十娘，我幫你吧?”

“嗯?哎，好啊。”柳十娘便走開，讓柳月兒站在她的位置：“不要太用力，保證都舂細了就行。”

“這是要蒸茯苓糕吧?”柳月兒已經猜到她要做什麽了。

“嗯，粳米粉和糯米粉都是現成的，待會兒按份子加白糖一拌，上籠蒸就行了。”柳十娘說著，又去做最後一道鹹點心雜菜素包子。一大早她就已經和好面團、剁好餡料了，現在包好一蒸就成。那菜餡聞著很香，是將鹽揉過的芥菜擠水，然後同配油炒過的豆腐幹、冬菇一塊兒切碎，拌的時候還加入了芝麻油。

柳十娘包包子也是很別致，她總將包子上的褶兒捏得像個元寶，然後再在元寶的中央撒幾顆炒得金黃的芝麻。

“已經申時二刻了?”柳十娘低頭看著太陽透到院子地面上的影子道：“酉時之前就得送到周家去，月兒，幫三娘到前面去拿米醋來，就是櫃臺旁邊架子上那個白瓷瓶子，瓶口兒已經用蠟封好的，待會兒要一塊兒送去的。”

“噢。”柳月兒答應著趕緊到前面去，輕易就找到了她說的醋瓶，忽然小豆子跑進來:“月姐姐、月姐姐，你看我摘的蓮蓬!”

柳月兒回頭看見他一頭一臉不知是汗還是河水，衣服濕漉漉的，一只手裏果然拿著幾枝長莖的綠蓮蓬,便問他:“哎?好大的個兒，怎麽找到的?”

“藏在葉子底下，別人看不見的地方。”小豆子得意笑道。

柳月兒拿了醋瓶便帶了小豆子一塊兒到後院去，十娘已經在做茯苓糕了。正說笑間，那江婆婆從外面跑了進來，一看見柳十娘就用誇張的語氣讚道:“哎呀!好香啊，我在大街上就聞到啦!”

“呵，婆婆您怎麽來了?”柳十娘連忙笑著招呼。

“不妨事，正巧我剛到醫館去抓藥回來路過，人年紀大啦，毛病多。”江婆婆拍拍手裏的一包東西。

這時夥計倒了一杯茶送過來，江婆婆並不伸手接，只是讓他放在那裏，然後才過去拿起來喝著。我起初對她這一舉動沒有在意，但後來跟著柳月兒去了周家回來後，才知道這是周家的規矩。

柳十娘提著盛菜的食盒，柳月兒尾隨其後捧著盛點心的食盒，出了柳香館，我來到柳香館的大廳，小冉問我柳十娘這是去哪？我告訴她給周家送菜，招呼她一起去。

柳十娘帶著柳月兒來到周家，通過兩道門，穿過周家氣派的前廳，來到後面一幢二層精致小樓的院子裏。我發現周家上上下下竟然都是女人，幹灑掃雜役的都是婆子。兩個腰圓膀大的粗使丫頭正在搬一架屏風，在院子右側搭著一座郁郁蔥蔥的葡萄架， 架下擺了一張八仙桌和椅子，兩個收拾得十分利落的丫鬟圍攏在一個穿一身白衣裙的婦人身邊， 其中一個為婦人扇著扇子，另一個則正遞上一碗茶，嘴裏還說著:“ 奶奶請用茶。

江婆婆上前稟道:“奶奶，柳香館的老板娘送菜來了，奶奶先過目吧?”

我看了一眼那婦人，看不要緊，倒把我給嚇得點一哆嗦。倒不是那招寡婦長得像夜叉，她年紀看來與桃三娘相仿，長著一張瘦削的瓜子臉，顯得顴骨挺高，面容十分白皙，不施胭脂只塗著白粉，雙眉細長，目光冷峻而犀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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