漢子“嗯”了一聲，沒搭話，正好柳十娘又端來一碗切碎的腌菜幹豆角湯，聽到小孩子的話便問道:“聽客官口音，不是本地人氏啊，父子倆出來生活，把嫂夫人留在家?”

漢子點點頭答道:“我們是一家三口從沄陽來，來，林荊身體不好，恰好姚城有親戚，便留在那家養病。”

“噢。”柳十娘不置可否，又摸摸小孩子的頭，讓他吃慢點別噎著，裏面還有飯，吃完了可以再盛。

不久柳月兒回到家裏，過了好大一會兒又跑出來了，柳十娘來到門口，看到柳月兒，忙叫住她：“柳月兒，你去哪？”

柳月兒邊跑邊回：“娘剛給人補好了一件長袍，是住在菜市那邊一戶人家的東西，叫我趕緊送去天黑之前回來。”

我小聲對小冉說：“我看這柳月兒但是有趣。你在這盯著柳十娘，我過去看看。”

日近黃昏了，天上的雲彩鑲著一層金邊，地面還是被蒸得熱氣騰騰的，我的額發都被汗粘得貼在頭上癢癢的。

小菩提河的水幾日不見卻也幹涸了大半，橋下還有好幾個滿面菜色、好像乞丐一樣的人坐在那兒乘涼。我走過之際，還恍惚聽其中一個操著我勉強能聽懂的口音，在說自己是從靈鳳鎮來的，另外一個說: “你們那可好，稅租子少多了。”

這人反駁道:“這幾年早加上去了，翻了幾倍，日子沒法過.....”

柳月兒抱著包袱朝菜市緊走，這一行過去的石板路，兩旁的屋檐在斜陽下拉得老長，家家戶戶都在屋裏做飯，還有打孩子罵男人的聲音，只有她一個人在街上。

要送東西的那家人，就住在今早那對父子賣藝的大梧桐樹附近的一幢二層小樓上，可是她來回繞了幾遍，卻好像怎麽找不到他家門了?二層的小樓.....這裏怎麽看上去都是低矮的平房?被雨水風吹得煞白的屋檐，顯得那麽陳舊而破敗，這會子竟連一只鳥雀都看不見。

柳月兒正站著發怔，恰好看見一一個屋檐下走出一個端著水盆的女人，眼睛直看著她，可柳月兒一臉狐疑，像是並不認識她，她那種眼神讓我不知怎麽心裏發怵。柳月兒許是被她盯的心裏發毛，便轉頭朝另一邊走，兀自嘀咕著：“我再往那邊找找看好了。”

“嗳，小妹妹!”

後面一聲女人的聲音叫住她，她只得回頭瞧瞧。

那女人笑容和煦，但那張消瘦菜色的面龐，反讓人看著難受，只見她手中的水盆裏飄著一大塊白兮兮的豆腐:“小妹妹。”

“啊?您叫我?”柳月兒迷茫的看著她。

“嗯，小妹妹。”女人看見柳月兒答應她了，更欣喜點頭地道，“你.....是不是看見奴家男人了?

聽到這個“奴家”兩個字，我渾身一怔，和鄭依依一樣，甚至連說話習慣都一樣，可是眼前這個女人和鄭依依不是一個人，甚至是完全不相同的兩人。

“你家男人?”柳月兒疑惑道，她歪著頭想了半天也沒想起是誰，柳月兒再仔細望著這女人和她手裏的豆腐，才想起早上見過她的，在一家豆腐店裏，她好像是掌勺的老板娘。

“我沒見過你家男人。”她搖搖頭。

女人並不在意她的話，只是說:“哎，他爺倆總在外面跑生活，多累呀！奴家真是放心不下。

柳月兒楞了楞，還是迷茫的看著她，繼而似乎又有很強的警惕心，趕緊回頭就走，那女人趕緊喊住她:“嗳?小妹妹別走，若再看見他，煩帶句話，奴家已經投奔了來，姚城那家人不安好心，要拐了奴家去賣，奴家、奴家現就在這兒等他...”

柳月兒嚇得瘋了似的跑，前面正好一人從路口走出來，差點沒撞到那人身上。她站住腳，喘著氣，眼前的情景就不一樣了，好幾個人推著班車口裏叼著草根走過，有女人抱著孩子走出來和鄰居家說話，她再一擡頭，腳步停了下來，眼前是一棟二層小樓，就是她找了半天的二層小樓!

送到了東西，她立刻往柳香館跑，從側門進了廚房，柳十娘娘正忙著做飯，看見她便道:“月兒，幫十娘把那邊的韭菜切一下。”

她急得跺腳道:‘“十、十娘，我剛才看見一個女人，她跟我說她就在那兒等她家男人，還讓我轉告一聲。”

柳十娘不以為意地笑著說:“你又看見什麽不好的東西了?嗯，沒事，月兒，幫十娘把韭菜切了。”

叫沒什麽事，我也就拉著小冉回到了客棧，淩霄餓得直叫喚：“你們怎麽才回來，難道是要餓死為師嗎？”

“爹，這客棧不是有吃的嗎？”

“唉！別提這客棧和聶嘯那小子了，中午的菜，那就是豬食，還不如劍南呢？我都已經拉了一下午肚子了。”

我一臉黑線：這是在嫌棄我呢？還是在誇我呢！

小冉把包裹放到桌子說：“知道爹你還餓著，這不，我們給你帶了燒雞、貢鵝，嘗嘗。”

淩霄打開包裝就狼吞虎咽起來，完全不顧及自己師父的形象。我跟瀟灑驚訝的看著他。他察覺到我們的目光頓時收斂了些，假咳了兩聲：“咳咳，為師這不是餓了許久嗎？你們別管我，你們說你們的，有什麽發現沒？”

“我這邊，柳十娘挺正常的，早上去菜市場買了菜，下午一直躲在後廚做菜，任何事都親力親為。哦！對了爹，我們今天去街上看到有雜耍的了，那個小孩子真的很厲害，後來父子兩還去了柳香館，啥都沒點，看到柳十娘要把餿了的豆腐倒掉，就要了那盤豆腐。柳十娘還送了他一疊鮮肉和小菜。那個漢子說他老婆去姚城投靠親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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