鳳王這話輕描淡寫, 也沒有繼續繼續降下雷電，但黑虎已經緊緊地閉上了嘴巴。

大概是因為剛剛的一切來得太過猝不及防，讓它忘記了眼前這位是神獸。

即使人家名義上是百鳥之王, 管不到自己這個兇獸，可此時涼颼颼的頭皮讓墨寅清楚地認識到自己根本打不過人家。

強者為尊，修真界如此, 獸界更是如此。

而墨寅從不頭鐵，慣是能屈能伸。

在認識到兩邊的實力懸殊後，它原本的怒氣瞬間消散, 老老實實地趴在地上，垂下腦袋, 乖巧道：“我錯了。”

鳳王顯然也沒準備追究它什麽，略瞟了兩眼，便不再去管, 轉而將目光匯聚到了風鸞身上。

此時的青梧雖然化為了原形, 但對外界的感知反倒更加清晰。

察覺到鳳王瞧自家師尊, 還以為它要遷怒，這讓青梧急忙忙開口道：“你, 你別看我師尊，你, 你……”

或許是因為那一半的樹妖血統讓他對神獸存有本能的敬畏，故而此時的他很是惶恐, 說起話來都恢覆了少年時候的磕磕絆絆，甚至連樹葉都在哆嗦。

風鸞見狀，便走上前, 完全沒有在意鳳王的打量, 只管站在樹旁邊, 伸出手，用靈力安撫，輕聲道：“無事，我與它本就沒有交集，有火氣也到不了我身上。”

青梧從來都是最信任師尊的，很快就安靜下來。

然後就聽風鸞接著道：“反正有墨寅在，怎麽也輪不到我們。”

青梧：……啊？

墨寅：？？？

可鳳王看的分明，紅衣女修口口聲聲和黑虎撇清關系，但實際上已經用紅綢的一端瞧瞧纏在了黑虎的尾巴上。

擺明了已經做好隨時逃離的準備。

這讓鳳王原本淺淡的金色眸子裏有笑意一閃而過，開口時，聲音好似清泉過林間：“你確實和你父親很像。”

風鸞微楞，立刻昂頭看去：“您當真認識家父？”

鳳王輕輕頷首，隨後便羽翼微張，從梧桐樹頂落到了靠下的枝杈上。

這讓風鸞得以不用一直仰著，也更清楚的看到了鳳王的模樣。

雖說不像是書上說的“首載德，頂揭義，背負仁，心抱忠，翼夾信”那般玄妙，但確實能一眼看出與其他鳥類不同。

尾羽極長且華麗，羽翼在陽光下泛著鎏金一般的光華。

分明有著多種顏色，卻絲毫不覺得繁覆，只覺得耀眼非常。

特別是那雙金色的眼睛，即使只是對視，都能感覺到其中屬於神才會有的平靜，淡漠，以及慈愛……咦？

風鸞有些驚訝，她確定自己以前並未見過這位王上，剛剛的見面也不算和諧，著實沒想到能感覺到對方的善意。

於是她在心中輕聲道：“難道鳳凰也是好脾氣嗎？”

系統默默看了一眼還在捂著腦門兒的墨寅，小聲回答：【大概，不是。】

“可他好似待我和善。”

【是不是因為你爸認識他呀？】

還沒等她多想，就聽鳳王道：“你確實學到了風皓塵的脾氣。”

系統搜索了一下，發覺這是自家宿主父親的名字。

而風鸞已經重新看了過去：“此話何意？”

鳳王聲音平緩：“嘴硬，護短，偏又心軟。”

風鸞一聽，就知道自己悄悄甩紅綢的舉動被對方看到了，可她沒有將紅綢收回，依然纏著黑虎的尾巴，面上一片坦然：“您與家父似乎頗為熟悉。”聲音微頓，“想來也對，之前父親留下的畫作中便繪制了丹穴山。”

這終於讓鳳王有些驚訝：“哦？他畫了什麽？”

風鸞便從儲物袋中將畫軸取出。

很快，一副山水圖徐徐的隔空展開。

旁人瞧著，只覺得景色繪制得十分細致，看得出是下了苦工。

可鳳王卻道：“這是靈姬。”

眾人不解，系統也問道：【這是誰呀？】

這次風鸞並未低頭看劍，而是死死盯著畫，然後才在心裏回道：“靈姬是我娘親的名字。”

此話一出，系統頓感驚訝。

其實在他綁定女修以後，常聽她說起師兄師姐，也說過父親師尊，獨獨對自家娘親甚少提及。

而在風鸞的閨房之中，能看到各式各樣的精巧禮物，與母相關的就只有一方木枕。

系統怕碰她傷心時，自然也不敢問。

如今倒是頭一次聽到對方的名姓。

於是系統讚了句：【你娘親的名字真好聽。】

結果風鸞認真地糾正：“應該是咱們娘親。”

系統：……啊？

而此時青梧已經疑惑問道：“這上面哪裏有人呢？”

鳳王淡淡道：“被隱蔽起來了。”

風鸞眉尖微蹙：“但我探查過，沒有任何陣法符咒的痕跡。”

鳳王似乎對她極有耐心，聲音也和緩：“你且用火試試看。”

風鸞一聽，便擡起手，一道精純的火系靈力奔湧而出，迅速附著在了畫軸之上。

結果，無事發生。

這讓她甚為不解，瞧了瞧自己的掌心，以為是剛剛還不夠用力，準備直接催動本命靈氣，無論如何也要見母親一面。

就算是看看畫也是好的。

結果鳳王擡起羽翼阻止了她，語帶無奈：“我說的火不是這個。”

風鸞微楞：“那是什麽？”

而盧安已經拿出了火折子，悄然上前，吹了吹，隨後就用明火靠近了畫軸。

墨寅見狀大驚，顧不得保護腦袋了，急忙道：“這是我主人的東西，別燒了啊！”

話音剛落，就看到火蛇已經席卷了整張畫。

但奇異的是，化州並沒有因此焚毀，反倒像是被淬煉了一般，畫面從模糊變得清晰。

風鸞眨眨眼，恍然道：“原來這才是火。”

當真是用靈力用太久，都忘記火就是火了。

而鳳王並未看畫，金色的眼睛望向了遠方，過了一會兒才道：“當初風皓塵只是個剛下山不久的小道士，為了降妖來到了丹穴山，身受重傷，留在山中休養了十數年，我見過他幾面。”

此話一出，黑虎先懵了：“什麽傷，居然要醫治十幾年？”

而一直在旁邊規矩站著的青鸞鳥盧安面露無奈，見自家王上不言，只好開口解釋：“其實風老宗主的傷早就好了，他留在山中是因為旁的事情。”

黑虎好奇：“具體說說。”

盧安輕咳一聲，看了風鸞一眼，然後才道：“可以說是為了愛情。”

這些事情明顯是出現在風鸞出生之前，於是她的表情有一瞬間的茫然。

隨後，這段時間培養起來的條件反射讓她第一時間想到——

這個愛情，是單數還是多數？

好在盧安很快就給出了“澄清”：“他對我們的守山娘子一見傾心，追求十數年，總算得以雙宿雙棲，吾王也樂見其成。”

結果鳳王淡淡道：“本王從未同意過，靈姬當初也只說是想要到外面看看。”

後半句話他沒說，但在場眾人都聽得出來。

這一看，怕是就再也沒回去，靈姬也從守山娘子變成了雲清宗的宗主夫人。

與此同時，被火錘煉過的畫也終於顯露真容。

白衣勝雪，明眸皓齒。

並不像一般女修那樣手持兵刃，畫中的女子頭上戴著鮮花編成的花環，指尖上停著一只鮮紅的小鳥，面上的笑容幹凈純粹。

縱然這畫上的一切都是安靜的，但卻像是能聽到啾啾鳥鳴，能聞到氤氳花香。

風鸞看得目不轉睛，眼睛格外明亮。

而系統的第一反應就是，這人真美。

第二反應是，自家宿主和她長得不太像。

可能女兒像爹？

於是系統便轉而感慨道：【不愧是我們雲清宗的老宗主，感情線上絕不讓人失望。】

風鸞關註的卻是另一點：“娘親現在何處？”

而鳳王沒有立刻回答，反問道：“你以前見過靈姬？”

風鸞垂下眼簾，輕輕搖頭：“沒有。”

“你父親是如何同你講的？”

“他說，我娘飛升了。”

鳳王的眼睛悄然流轉，分明是堅硬的喙，可莫名讓人覺得他在笑，聲音也比剛剛松緩不少：“說是飛升倒也沒錯，去了仙界自然能見到她。”

這讓風鸞松了口氣。

其實在過去的那些年中，因為對母親毫無印象，風鸞也不知如何提起，念及了也去問過風皓塵，得到的總是輕輕嘆息，以及一夜的對月獨飲，漸漸的小風鸞也就不問了。

爹爹說什麽她都信，實在想了就會拿著母親留下的木枕，在心裏偷偷想娘親的模樣。

只是因為風皓塵的避而不談，讓風鸞一直存有疑慮，不知道娘親到底是不是真的飛升了。

畢竟，魂燈殿內並沒有靈姬的魂燈。

如今得了鳳王的準確消息，她也就放下了長久以來的心中大石，嘴角甚至有了淺淺笑意：“多謝鳳王，晚輩定然潛心修煉，爭取早日飛升，得以母女團聚。”

鳳王卻錯開了視線，淡淡道：“要不了多少時候你們就能相見。”

風鸞只當這是鼓勵，溫聲道謝。

就在這時，一直安靜的駁獸走上前來。

其實作為靈獸，它更能感覺到來自於鳳王的威壓。

哪怕心中對於鳳王和雲清宗少宗主的交談十分好奇，但它還是很識趣地退遠，還主動給自己周圍加了結界，不聽也不看。

直到這會兒才過來，恭敬行禮後道：“少宗主，神女有請。”

風鸞第一時間看向了鳳王。

顯然，攸寧作為北海神島之主，不可能不知道此時自己正和鳳王在一處。

但她卻依然選擇傳音給駁獸，只怕另有它意。

而鳳王的神色如常，輕巧踱步，引得梧桐葉子沙沙作響，然後道：“去吧，想來她急著尋你是有要事。”

風鸞便將靈姬的肖像畫收起來，見到母親的喜悅也在漸漸平覆。

隨後就想起了來到此處的目的所在。

她有心將禁制之事說出來，畢竟之前上虛宗造成的裂痕並不能輕易彌合，鏟除一個宗門並不難，但想要修覆禁制卻非尋常人力所能及。

不過很快她又覺得如今時機不對，終究是自己請人家來幫忙，總不好這般隨意，便轉而道：“鳳王可要同行？”

“不了，本王還有要事。”

“晚輩是否能幫忙？”

“把你徒弟留下來就行。”

……哦。

看起來哪怕是鳳凰，熬的久了也是會困的。

而青梧此時也放松不少，加上感覺到鳳凰棲息在枝葉上時，其實能夠幫他調節靈氣，對修煉有益，便沒了剛剛的抵觸，語氣也輕快不少：“師尊放心，我不會惹事的。”

風鸞見狀，也沒有強求，只道：“莫要任性，若是支撐不住便給我傳音。”

青梧回道：“我可以的，沒有誰比我更會種我自己！”

風鸞：……行叭。

作者有話說：

聽聞老宗主和夫人的故事後

眾人：天作之合

風鸞：幸好

系統：可惜

風鸞：你說什麽？

系統：……我說，真好！讚美愛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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