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們提取記憶以後， 能看到記憶中的詳細情況？”她問道。

華姨對她這個提問疑惑了一下：“只能看到一個模糊的狀態。”

顧青想問，能看到一個人是否是穿越的嗎。一個人，怎麽在沒有外界信息幫助的情況下， 判斷出自己的記憶屬於自然人還是覆制人。她發現自己的情況太過於特殊，很難判斷。

如果她確實是才穿越，自然不會涉及到前世記憶， 也不會流露出相關信息。如果以前顧青就穿越了， 以她的脾氣， 絕對不會告訴他人穿越這事。因此， 在沒有以前信息作為佐證的情況下，她根本沒法判斷自己是顧青的本體還是覆制體。

她沒想到，自己居然有一天會陷入“我是誰”這個哲學問題的漩渦中。

“你說的像，是性格嗎？”她問道。

“當然。”

“那行為舉止呢？”

華姨看著她， 瞇了瞇眼睛：“監獄裏的覆制體不止是身體， 還包括記憶。”也就是說， 即便加上突變的部分， 覆制體至少也是本體的同卵雙胞胎。

顧青沈默起來，覺得有些口幹， 心跳也有些快。

“你見過多少個顧青的覆制體？”

“五個。”華姨靠在雙層床床角的欄桿上， “尹人把賀錚和顧青君的事大概告訴你了吧。”

“說了， 但不多。”

“顧青君是個很有道德底線的人……”華姨似乎陷入了回憶， “但她很能體貼他人，從不勉強其他人必須遵循她的規則。當然，如果他人踏過她的底線的底線，她出手也毫不猶豫。”

顧青聽著， 有些拿不準這性格是她還是顧青。因為她和顧青君確實有相似的地方， 而且不同情況下， 她做出的選擇肯定會不同。

“她很漂亮，又懂一些醫術，性格也不錯，很多人喜歡往她身邊湊。後來他們走得近的一群人，相互之間排了序號，以兄弟姐妹相稱。一些事後，她和韓沐走到了一起。賀錚雖然對她有好感，可她和韓沐在一起後，也就放下了。至少她死之前，他沒表現出什麽異常……”

一通“她”“他”，有些亂，不過顧青還是聽明白了情況。

“後來……賀錚做的那些事……有些魔怔了。他放你出來，我說不清是為你好還是什麽，但是，你以後肯定還會和他有交集。”華姨看向她，“我們和賀錚都只是想找出一條生路，但是，我們要爭取主動權。”

“所以這次要奪取沈船上的東西？”顧青輕聲問道。

“我們在外面，很多東西沒法弄出來，必須要靠監獄，可是從監獄裏弄東西出來也很難。賀錚雖然有一定監獄權限，但也受到很多限制，甚至要付出一些代價。只是我們需要付出的更多。”說著華姨抿了下嘴，停了停，“以後如果有和他聯系的時候，你作為主聯系人。”

這是想利用賀錚也許存在的對顧青君的感情了。

“可是你們不是也能進行人體覆制嗎，為什麽你們不……”

“不同的經歷會造就不同的人。”華姨嘆了口氣看向她，“你還沒懂嗎，賀錚喜歡的不是最開始的顧青君，而是經歷了無數事後的顧青君。我說你最像顧青君，是最像我最後見到的她。”

顧青點點頭，表示懂了。

“可是，以前那些記憶，那些事……那是一根刺，紮在我們所有經歷過的人心裏，一動，就會痛徹心扉，就會流血。”華姨看著她，帶著些許悲傷。

所以華姨不願意顧青叫這個和“顧青君”只差一個字的名字。

顧青垂首看了會兒地面，擡頭看向他，鄭重地說：“我明白你的意思，可是我希望叫顧青，這原本就是我的名字。”

她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不是顧青本體，但她覺得不管怎樣，都應該是。

華姨看了眼他，神色有些莫名，揮了揮手：“算了，那你就叫顧青吧。”

華姨把尹人叫了進來，大家睡覺。

顧青原本以為自己會胡思亂想很久才能睡著，但車裏安靜下來一兩分鐘後，她就睡了過去。

醒來時，華姨已經不在床上，而尹人還在她的下鋪睡著。

顧青感覺後腦勺有點發癢，她知道是手術傷口還在愈合，從上層床鋪輕巧地翻下來，金屬墻壁悄無聲息地降了下去。

車廂中間升起了一個金屬臺和周邊幾個金屬凳，華姨他們正圍著吃飯。看到顧青醒了，華姨指了下空著的位置，讓她坐下。鷹眼給她拿了一碗粥和一個橘子。

窗戶外，是是樓房廢墟，遠處還能看到林子。那個廢墟看著有些眼熟。

“我們到了安陽鎮了？”顧青看著窗外問道。

“看來我們沒走錯地方。”華姨看她反應後說道，接著指了下她對眾人說道，“以後她就叫顧青，大家別喊錯了。來，吃了飯，你就帶我們去找那個位於地下的飛船。”

“黑巢呢？”她端起腕問道。

“出去覓食去了。”

“昨天戰鬥結束得好快。”她喝了口粥，裏面有海魚魚片和青菜，姜放得很少，稍微有點腥。

“那是，也不看是誰打頭陣。”張行洲懶洋洋說道。

能從水下直接掀翻一個十多噸重得快艇，這人的力量也屬於怪獸級別了。

“我在水下什麽都沒看到，到底是怎麽做到瞬間結束戰鬥的？”

顧青話音剛落，張行洲就興致勃勃炫耀起來。

她根據其他人的面部表情，刨除明顯誇大的部分，理出大概脈絡：

那些帶電的炸藥讓三個重傷人員當場去世，還讓五個人完全失去了行動力，而剩餘的人最先上去的鷹眼牽制住了一條快艇，而張行洲掀翻另一艘快艇，並在水下把馮佳伊殺了。她在水下搏鬥那短暫時間，黑巢形成的蟲潮讓所有在水上的A區人員失去了行動力。不得不說，黑夜伏擊，黑巢的情況確實非常合適。

而最先上去的鷹眼其實受傷不輕，肋骨裂了三根，內臟也有受傷，顧青貢獻的高級治療膠囊正好派上用場。而且他體制很不錯，因此除了看臉色蒼白了點，其他幾乎看不出有受傷。

吃了飯，顧青給後腦勺噴上點藥後，跟著華姨走出車子。

外面就是環形的巨大廢墟堆，明顯是一個環形建築垮塌而成，廢墟堆邊有一大片雜草極其稀疏的空地，空地上隱約能看到爬行的黑色螞蟻——車子居然直接停在了那個垮塌的體育館上。

顧青環視一周有些唏噓。

“在那下面，幾棵樹中間。”她指了下中間的平地說道。

她憑著記憶找到那個洞口時，洞口不知被誰封了起來，上面還撒了土，土上還長滿了和周圍沒什麽分別的草。如果不是看到那幾棵樹，她完全分辨不出那個地洞在哪裏。

“挖吧。”在地上畫了個圈後，她對鷹眼他們說道。

好在只向下挖了大半米，就露出了鐵板。鐵板揭開，就是顧青進入的大洞。

“鷹眼先下去，顧青接著，灰眼你和行洲在上面。”華姨安排道。

“憑什麽？”張行洲翻了個白眼，直接往地下走。

華姨也懶得攔他：“鷹眼跟在行洲後面，灰眼帶著文浩他們在上面接應。”

顧青回頭看了眼陳文浩，沒看到柏原。他應該在車裏沒下來。說起來柏原從昨天回到車上就很沈默，不像他的性格。

帶上夜視儀，一行人下去，張行洲在最前面，噌噌噌地向前走，似乎一點也不擔心有什麽危險。

很快，盡頭出現，那個向上開著的圓門關閉著。張行洲看了一下，拿出個半塊磚頭大的儀器，把上面的一個圓形東西貼在那門上幾秒，然後伸手把門向上拉開。門被打開的瞬間，門後通道漸漸泛起柔光，越來越亮，十幾秒後，亮光不再變化。

張行洲直接彎腰走了進去，左右看看後回頭問了句：“你說變成蠟狀的人死在左邊對吧？”

“是。”顧青回答道。

然後，張行洲就著傾斜的通道直接沖了下去。

顧青跟在鷹眼後進入通道，扶著墻壁小心站著，就看到張行洲撞到通道底的墻壁後借助反彈力直接轉向左邊。

這個太莽了。

不過，她發現上次任務時留下的痕跡全都不見了。

“我們任務後這裏應該有人來過。那盡頭，當時我大腿被割傷，流了好多血。我服用了進化液後，還切了半只狼吃。這些痕跡都消失了。”顧青指著盡頭說道。

華姨進來後上下左右看了一圈：“保存較完整的外星飛船，有一定自潔能力。是不是有人進來過，到動力室去看看就知道了。”

她說著，看了下陡峭的地面，從儲藏器裏拿出個飛行器，然後直接站在飛行器上飛了下去。

顧青看向鷹眼：“我的飛行器在豪哥那，要不你載我一段？”

“走吧。”鷹眼沒接話茬，也不扶墻，小碎步地朝下跑去。

等到顧青到了通道底，華姨和張行洲已經站在當初王森被殺的那處地方，看著對面的墻壁。這次是華姨受傷拿著個筆記本電腦大小的儀器，一會兒看看儀器，一會兒看看墻壁。

顧青仔細觀察了下地面，他們當初廝殺的痕跡確實一點都沒留下。

“這後面是動力室？”顧青跟在鷹眼身後走到華姨他們身邊，指著他們面對的門問道。

華姨看了下儀器的屏幕：“左右各一個。”

顧青探頭看了眼，屏幕上是滾動的扭曲圖案。但這個圖案和門上的一樣——是外形文字。

“還沒破譯開嗎？”張行洲有些不耐煩了。

“他們對開門密碼做了重新設置。不過問題不大，耐心等幾分鐘。”華姨冷靜地說。

“真的有人來過這？”顧青確認道。

華姨轉頭看她一眼說道：“這裏應該是一些人的自留地，為了能讓他們的後代進入任務後第一時間獲取進化液。”

“你是說，自由區那些人？”

“不是告訴你了嗎，沒有自由區，你可以稱呼那些人是……”華姨遲疑了。

“寄生蟲。”張行洲轉頭對她露齒笑道，“我覺得寄生蟲挺貼切。”

寄生蟲？

“我們一般直接以‘監獄’代稱。”華姨沒理會張行洲。

顧青對張行洲的這個“寄生蟲”很感興趣，她發現張行洲似乎並不太忌諱提起以前的某些事。不過看看華姨，她暫且按捺下提問的沖動。

“那個進化液，是動力室的……”

華姨突然皺眉看著儀器屏幕打斷了她的話：“有些麻煩，鷹眼，你帶顧青先上去。如果這下面沒有異常動靜，或者我沒有叫你，不要下來。”

“早說了，不用這麽麻煩。”張行洲聽華姨這麽一說，興奮地扳起了手指。

鷹眼立刻拉起顧青往回走。

出了通道，鷹眼轉身將圓門關上。

“這是……”顧青有些意外。

“出去再說。”

兩人爬出洞口，正碰上探頭向裏看的灰眼。

“怎麽，裏面有麻煩？”灰眼看到只有他倆一楞。

“如果我沒猜錯，應該是監獄裏的人設置了些保護程序。”鷹眼解釋道。

灰眼抓了下頭發，左右看看：“行吧，那你們守在這，我出去走走。”

他看向陳文浩：“小子，跟我走。”

陳文浩微微皺了下眉頭，看了眼顧青君。

“這廢墟外面空地上有大量吃肉的螞蟻，再外面有野獸。”顧青提醒。

“知道。”灰眼說著向陳文浩勾勾手，轉身就往後走。陳文浩跟上。

“順便去給阿豪說一聲。”鷹眼叮囑灰眼把情況告知在車裏的吳明豪。然後帶著顧青君找了兩塊大石頭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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