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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2章 驟然擊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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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次彩排,孟玉蕾穿上了新買的演出服。棕色的 V 領緊身長袖,下面是黑色絲絨長裙,盤一個丸子發髻,配一條珍珠項鏈,是她想要的優雅效果。

周五下午,剛趕到學校的音樂廳,她便和幾位同門一起被郭老師叫到了後臺休息室。郭老師和一個中年男人坐在沙發上喝茶,孟玉蕾和幾個同伴靠門站成一排。他們幾個都對中年男人的出現表現出驚訝,孟玉蕾只覺得他眼熟,卻想不起來名字。

“仇驍你們認識吧?著名的鋼琴家,是我在莫斯科的師弟,現在在法國教書, 趙思揚就是我介紹過去的。”郭老師介紹道。

大家都激動道“仇教授好。”只有孟玉蕾表現得矜持,畢竟她年紀最大,已經失去了崇拜偶像的資格。

“那孩子表現很不錯,施默茲教授經常誇獎他,沒給你丟臉。”仇驍道。

郭老師微笑點頭,對於趙思揚得到肯定似乎很滿意。她指向孟玉蕾和師弟妹們,“這個研一,這個研二,這個還在本科,這個——”她的手在孟玉蕾身上停了下來,“這個本科畢業後在當鋼琴老師。教的不錯,彈得也好,專門被我叫回來的。今天來的都是我最喜歡的學生,當然還有一些離得遠,不方便來的。”

“這兩天得好好聽聽。”

“好好聽聽,有什麽機會也多想著他們。”

“那是當然。”

從休息室出來,孟玉蕾走在最後面。在幾個年輕人身後,她嫉妒他們嫉妒得要發瘋。她羨慕他們成長在這個機會如此之多的時代,更羨慕她們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正郁郁寡歡走著,手機響了起來,是婆婆打來的。

“蕾啊,我和你陸叔叔在小寨。”

孟玉蕾不由地笑起來,“嗯,年輕人都喜歡那地方,好好逛。”

“我找到那個老太太了,吉普賽老太太。”

“什麽?”

“一頭的辮子,紮著花花綠綠的布條,瞇著個眼,叼著一根煙,奇奇怪怪的樣子。”

“你在哪兒見的?”

“飛炫廣場後面的小巷裏,一間小矮房。可是門兒鎖著呢,我敲了半天也敲不開。”

“門既然鎖著,你在哪兒見的?”

“墻上貼著呢!你等等,我拍照發給你!”

很快,孟玉蕾收到了婆婆發來的微信。沒錯,是她!碩大的“占星師”三個字旁,正是那個幹癟的老太太。照片上的眼神仿佛能立刻將孟玉蕾拉回那個冬天的夜晚,她用沙啞低沈的聲音道:“你要自己唱……”

孟玉蕾激動到渾身顫抖起來,這一年所有的艱難與委屈似乎都等到了答案。

“媽,你把定位發給我”

幾分鐘後,孟玉蕾收到了婆婆的微信,“開門了,你快來!”接著,是一條定位信息。

孟玉蕾提起裙子,不顧一切地朝音樂廳外跑去。好在學校離小寨距離不遠,她應該可以在彩排開始前趕回來。

距離很近是沒錯,可是她低估了周五晚高峰的擁堵。因為不好停車,孟玉蕾是坐地鐵來學校的。她在學校門口站了有二十分鐘,一輛出租都打不上,這才意識到自己跑的急,連外套也沒穿。瑟瑟發抖中,她只有去公交站等公車。好在去小寨的車不少,她很快就擠上去了。

穿得那麽單薄卻隆重,孟玉蕾迎來了不少目光,還有幾句“非議”,可她全不在乎。車停在小寨,她立刻跳了下去,打開手機定位,朝著婆婆給的目標一路小跑。

天陰沈沈地發暗,這場雨醞釀一整天了卻還沒落下來。風緩緩地吹著,空氣幹燥得讓人喉嚨發疼。奔跑中,孟玉蕾忍不住將手縮進袖子,一會兒還要演出,手凍成這樣子可不行。

終於,她找到了婆婆所發的定位!在那面海報後,是兩扇破爛的木門。門虛掩著,一道溫柔的黃光像一支利箭插在門鞘之上。孟玉蕾剛靠上去,卻被人抓住了胳膊。

“怎麽穿這麽單就跑出來?”

原來是婆婆,她身後還站著笑瞇瞇的陸叔叔。

“走得急就給忘了。”

“怎麽這都能忘?”

“要不你穿我的吧?我穿了厚毛衣,還有個羽絨背心。”陸叔叔道。

“不用,我學校離得不遠,一會兒就回去了。”

說完,孟玉蕾推門就要進去。半個身子閃進門裏,卻被一個同樣吉普賽風格的年輕女孩子擋住了。

“滿了,在外面排隊,等我叫你。”

“什麽滿了?不是剛開門嗎?”孟玉蕾急急問道。

女孩子兒翻了個白眼兒,一言不發,“哐啷”關上了門。婆婆上來解釋,“唉呀,是不是我剛上廁所那會兒有人搶在前頭啦!我去那邊上廁所,等我過來門兒就開了。你沒來我也不敢進去,就想著在這兒等你。”

“沒關系,我在這兒等著吧,反正咱排第一個。”

窄窄的巷子,穿堂風帶著哨子刮進來,孟玉蕾冷得牙根兒發酸。婆婆看著著急,便提出去學校幫她拿外套。孟玉蕾簡單給她說了學校音樂廳怎麽走,又給一個師妹打了電話,讓她一會兒幫忙把衣服送出來。

“師姐,彩排半個小時就開始了,你可是第一個。”師妹催促她。

“你給郭老師說,我這兒臨時有點急事,讓她幫我往後面調,我忙完就回去了。”

“行,我盡量。”

婆婆和陸叔叔剛離開,那扇門就打開了。一個黃頭發的小夥子斜著身子鉆出來,孟玉蕾被那個同樣滿頭辮子的姑娘帶了進去。撲鼻而來是濃郁的香氣,像檀香混合了茂盛的百合,香是香的,但有些憋悶。昏暗的燈光下,右手邊是一排低矮的紅色沙發,沙發那頭是紅色的紗簾,紗簾外有只半人高的暖爐,赤亮的火光在爐內跳躥。

“前面還有兩個人,在這兒等著。”辮子姑娘指了沙發上的空位。而孟玉蕾這才留意到沙發那頭坐了個年輕女子,她穿著褐色披風大衣,裹著厚重的圍巾,頭發在頸後矮矮束起,口罩和墨鏡將她的臉遮了個嚴實。那個姑娘一直埋頭看手機,孟玉蕾進來,她連頭也不曾擡一下,仿佛對這個世界充滿了傲慢與敵意。

“你進來。”辮子姑娘拍了拍墨鏡姑娘的肩膀,那姑娘便掀開紗簾走了進去。原來紗簾下還掛著彩色的小鈴鐺,墨鏡姑娘的背影在一陣脆響中消失了。

孟玉蕾猛地站起來,問道:“不好意思,我有點兒急事,能不能插個隊?”

辮子姑娘瞪著孟玉蕾,鼻孔呼出兩股氣來,“誰不急呀?就你急?”

孟玉蕾被氣得夠嗆,一屁股坐了回去。辮子姑娘閃進了紗簾後,她便挪到沙發那一頭,靠近紗簾的位置,生怕被別人插了隊。

火爐在前,她的全身都暖和了過來。她舒展了胳膊,仰頭看墻壁上貼著掛著的奇怪物件——一只鹿頭,兩顆眼珠還在滴溜溜轉動;一張唐卡,上面畫著一群牦牛;還有看不清日期的日歷和佛像——

“我想問我男朋友的事情——”紗簾後傳來一個帶著鼻音的女聲,像是感冒了的樣子,“他是個很厲害的人,在工作上很拼,對每個人都很好,對我更好。這是我們的合影,還是我偷偷拍的。確切地說,他並不承認我是他女朋友,怎麽說呢?我算他的情人吧,因為他有老婆和孩子。”

孟玉蕾不禁蹙眉,心想這世上怎麽這麽多蔣蔓這樣的糊塗蛋?她不由地轉向紗簾,想看看那姑娘,可是紗簾足有三四層厚,她不僅什麽都沒看清,還把鈴鐺碰出一陣兒聲響。辮子姑娘探出頭來,又瞪她一眼。孟玉蕾嚇得一哆嗦,忙把身體貼向椅背,裝作什麽都沒聽見的樣子。

“一年前,他失蹤了。我們約好了一起去雲南,酒店和機票都訂好了。說好了早上九點在機場見面,可是他沒有出現。”

孟玉蕾越是不想聽,那個聲音就越是鉆進她的耳朵裏。終於,她覺出那個聲線似曾相識——史靜!她驚訝地瞪大眼睛,為自己的新發現而激動。她想起剛才看到的那個身影和她的側臉,便肯定是史靜無疑了。一時間,八卦的心熊熊燃燒起來,怪不得她這陣子不來上課,原來是遇上了這樣的事情!

“他生病了,很嚴重的病,連班都沒辦法上了,曾經一度我以為他都要死了,找同事、托朋友,可是我什麽消息都打聽不到。人死了至少該來公司辦手續吧,喪葬費也能領一筆,再至少,也該讓大家參加葬禮吧!可是什麽也沒有,他就像從人間消息一樣,誰也聯系不上他。”

孟玉蕾腦子嗡嗡作響,渾身都緊張起來。她不敢確信她說的是齊星輝,可是她卻無法否認。她死死地盯著紗簾,恨不得立刻進去問個明白。

“可是最近我才發現,他還好好活著呢,照顧孩子,洗衣服做飯,一副好老公老爸爸的樣子。我不知道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是病突然好了嗎?可是如果好了,他不是應該回來找我嗎?可是他現在卻連見都不肯見我一面,我就是不相信,人能變化的那麽快,明明前一秒他還那麽愛我,要和我一起去雲南,可是下一秒,他就連我電話也不接、短信也不回了。我就想知道,他身上到底發生了什麽,是殘疾了,還是毀容了?到底什麽變化讓他連見我一面都不肯!我更想知道,我們到底有沒有未來,我還要不要等他?”

那個聲音一句接一句,像冰雹急促敲擊在玻璃窗上。孟玉蕾不顧一切掀開簾子沖進去,一張紅色絨布桌子兩邊,坐著史靜和那晚遇見過的吉普賽老太太。老太太微笑看著孟玉蕾,而史靜卻驚訝地從凳上跳了起來。她眼睛紅腫,眼神慌亂不堪。墨鏡從桌上掉落,被她一腳踩了上去。

“孟老師。”她臉色發白,顫巍巍問道,“怎麽是你?”

孟玉蕾只是怔在那裏,死死地盯著她。

“是齊星輝嗎?”她問。

“孟老師——”史靜又後退一步,嘴唇哆嗦著,“我——”

一頂黃色懸膽燈在桌子上方微微搖晃,光線如海底的波紋在細細地變化。老婆婆朝空中吐一口煙,給本就昏暗的光線徒增了幾分晦暗。在桌面最亮的地方,在史靜苦苦支撐的右手旁,在她腥紅的指甲下,是那張她來不及收起來的照片——兩張臉緊貼在一起,在模糊的背景下,在失焦的鏡頭前,笑得那般醉心、酣暢與放肆。

鼻腔裏被灌進一股寒意,孟玉蕾開始渾身顫抖。那種感覺就像光著身子矗立於冰天雪地之中,呼吸裏都沒有氧氣只剩冰渣。那細碎的冰碴子順著嗓子飄飄蕩蕩,灌進整個身體,像蠕蟲一般開始啃噬她的每一寸血肉。

眼淚突然就湧了出來,那無辜的、軟弱的、蒼白的淚水。照片在她眼前模糊,倉促地讓她始料未及。她可以疑惑、可以嫉妒、甚至可以憤怒,可她決不可以流淚。她竟是這樣被欺騙,被蒙在鼓裏長達一年之久,還被史靜居心叵測地接近,被他們這樣愚弄?她看看照片,又看看史靜,她咬著嘴唇,想要把眼淚憋回去。

老太太把照片拿了起來,用手捏著,在煙霧裏抖了抖。她瞇著眼睛,看著史靜,用依然沙啞低沈的聲音道:“不屬於你的東西,總會溜走,你強求不來。”接著,她把煙頭對準照片的一角,輕吹一口氣,照片便燃燒起來了。淡淡的黃的藍的火光交織在一起,像有幾張蝴蝶從照片中翩翩飛起。

火光映照著史靜的尷尬,也映照著老太太從容的微笑。孟玉蕾安靜地站著,看著齊星輝的面容在火光裏扭曲,看著他被火光吞噬,看著他變成她不認識的模樣。照片燃燒殆盡,老太太大手輕輕一揮,幾片黑色灰燼飄飄灑灑,落向桌腳和地面。

“看,什麽也沒有。”她收起笑容,直勾勾地盯著史靜。

孟玉蕾只覺嗓子幹啞,她似乎該說些什麽,可是什麽都說不出來。

“孟老師,你別誤會。”史靜緊緊抓著自己的包,一張臉憋得通紅。

“你的課費我會全部退給你。”她看著她的眼睛,狠狠地盯著她。奇怪了,她竟然還能冷靜下來,比起她和齊星輝在一起帶給她的痛苦,她更替她用學鋼琴的借口接近她感到悲哀。原來她並不是真的想要學習音樂,原來她是這樣一個俗不可耐的人。孟玉蕾突然松了口氣,就像突然得到了不需要跟這個女人相提並論的豁免,她感到自由。

“沒關系的,也跟你學了這麽久。”史靜道。

孟玉蕾沒有接話。

她又看向老太太,“那,我先走了。”說完,她撿起地上的墨鏡,倉皇而逃。

紗簾發出又一陣響動,老太太又微笑起來,朝天空打了個響指。側面一扇小門打開,小辮姑娘彎腰鉆出來,手裏捧著那只銅碗。

老太太接過銅碗,枯槁的手指順著碗沿劃了一圈兒,上空回蕩起一陣金屬的詭異回響。小辮姑娘瞥了孟玉蕾,帶著冷漠與無趣又鉆了回去。

“好久不見。”老太太用旁觀者才有的犀利眼神望著她,“坐。”

孟玉蕾在史靜坐過的凳子前怔住了,她突然意識到,她此行已經完全失去了意義。齊星輝的大小跟自己還有什麽關系,她求著老太太再將他變回去好跟史靜完成他們未競的旅程或是感情嗎?

“對不起,我還有事,我得走了。”她又一次嗓子哽咽。

可老太太卻依然笑著,眼裏有種洞察一切的光芒。“你的東西,我該還給你了。”

孟玉蕾回頭,老太太不知怎麽從碗底變出了那張照片,她和齊星輝結婚證上的合影。

“我不需要了。”一行眼淚流了下來。

“人永遠無法否認過去。”她把照片舉到眼前,細細地看著,“你瞧瞧,多好的一對兒。”

孟玉蕾冷笑起來,“真的好嗎?您看不出來他跟剛才那張照片上是同一個男人嗎?”

老太太笑出了聲,低沈沙啞的聲線在孟玉蕾耳邊縈繞。等她收起笑容,表情立刻變得嚴肅起來,“你變了很多呀,你看看,像不像從前的樣子?”她將照片朝孟玉蕾的方向比劃比劃,“你應該笑一笑,你看看,這個笑容多漂亮!”

孟玉蕾看向那張照片。是的,二十多歲的面龐,她倚著齊星輝,笑得那樣心無旁騖。那個時候她是多麽信任他,甘心把自己的後半生都他系在一起。那個時候的他們,多麽相愛啊!

越是回憶,眼淚就越洶湧。手機響了起來,是郭老師打的。她沒有接,轉向老太太,道:“對不起,我得走了。”

說完,她提起裙角,掀開了紗簾。

“你的東西,還是拿回去吧!”老太太舉著照片,又吐出一口煙來。

孟玉蕾回頭,接過了照片。

“你知道生活有多豐富嗎?”老太太突然問道,又自答道,“照片上的你年輕可愛,可現在的你有不一樣的美。生活也是一樣,經歷一分是多一分的色彩。你知道,天不會塌下來的。”

可是孟玉蕾的大腦混亂一片,關於讚美,或是她想引申的含義,她此刻都聽不明白。眼淚依然止不住,她點了頭,淺淺道了聲“謝謝”,連一句“再見”都說不出便奪門離開了。身後是紗簾鈴鐺的輕響,眼前是模糊的視線。昏暗的世界天旋地轉,腹胸也跟著一起旋轉,一種強烈的不真實感受撂住了她,仿佛只要世界的幕幃撤走,這一切都只是一場夢境。

可是沒有,世界真實的可怕!

推開占星室的門,裏外是一樣的昏暗。冷風像濕毛毯一樣將人團團裹住,孟玉蕾倒抽一口涼氣,抱緊雙臂朝巷口走去。

手機握在手裏,屏幕上是齊星輝的電話。她總該問問他吧,不是對質,也不是爭吵,她覺得自己有責任告訴他她知道了。就像突然被他打倒在地,她只是不想躺在地上,而是站起身來告訴他,沒錯,你打中了。

可是,告訴他又怎麽樣呢?她的大腦混亂如麻,完全理不清任何頭緒。車聲、叫喊聲、遠處酒吧靡靡的音樂聲,這個世界像一架攪拌機,在隆隆作響。疼痛像現代音樂那樣來得毫無章法,她是這樣被齊星輝卡住了脖子,卡得她渾身松軟,幾乎無法呼吸。

巷口的路燈孤零零地站著,像於冷漠中守護這一片低矮的屋檐。遠處連成一片的霓虹像再也無法抵達的花海,已經是世界另一端的繁榮。

“下雪了。”她仰頭,喃喃。

雪是什麽時候落向她的肩膀和頭發,她竟渾然不覺。她手裏依然握著合影,像握著從身體拔出的尖刀。她能感受到疼痛,也能看得見刀刃的鮮血。照片記錄的曾經,虛假的像一場夢。她曾那樣沈浸在夢境裏,享受著愛與被愛,享受著平凡而踏實的幸福。這一方寒冷來得如此恰到好處,把心凍在雪裏,也就真的不那麽痛了。

手機又響了起來,是郭老師。孟玉蕾在路燈下接起了電話,聽到那一聲呵斥般的“孟玉蕾”,她再也支撐不住,順著路燈的桿子滑落下去,蹲在地上痛哭起來。

“你說話啊?你再不來彩排就結束了,你明天還要不要上臺?”

“郭老師。”她屏住呼吸,竭盡全力叫出一聲。

“你在哪兒?你什麽時候變得這麽不可譜了?”

“我馬上回去,馬上——”她強撐著站起來。

“怎麽?你哭了嗎?”

“家裏出了點兒事兒——”

“怎麽回事啊?”

“沒事兒,處理完了,我這就回去。”

“是不是孩子生病了?”

“沒有——”孟玉蕾正說著,一輛出租車駛了過來,“我上車了,馬上就過去。”

“行,你快點兒吧!”

上車的瞬間,照片從手中劃落,被風吹起,落在了地上薄薄的一層雪中。孟玉蕾正猶豫要不要撿時,司機催促道:“快走,這兒不能停車!”

一輛摩托車駛過,將照片壓在了輪胎之下。雪和照片融在了一起,留下一串烏黑的車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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