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臺上的蘭青雪其實看得更清楚，只不過他的舞蹈動作太多，有時候並不能放眼去看臺下。

他身下的舞裙質感很好，蒼白的腳尖點地旋轉，深紫色的舞裙仿佛一朵花般綻放。

一曲罷，蘭青雪長身玉立地站在臺上微微附身行了一禮。原本看著他沈浸驚艷的觀眾反應過來後連忙鼓掌，掌聲雷動，幾乎要震破整個怡香院似的。

“再來一次！再來一次！”

有人意猶未盡，開始起哄。

有眼力見的人已經開始往高臺上扔錢袋和瓜果了，眨眼之間，扔上高臺的東西都快要將蘭青雪的腳背埋沒。

他嫣然一笑，眼尾微微上挑，一顆鮮紅的痣恰到好處地將他的風情勾勒得淋漓盡致。

媽媽見狀連忙上臺，嬌笑道：“諸位莫急，明日我們蘭奴肯定還會再來的。”

蘭青雪和媽媽不動聲色地對視了一眼，然後就悄然離場，就像是一抹絢麗的晚霞在眾人眼前轉瞬即逝。

任憑臺下的聲音再怎麽吵鬧，他都置若罔聞，把安撫這些客人的工作都交給了媽媽。就在快要走到高臺邊緣的時候，蘭青雪驀然回首，恰好露出了鎖骨處的一顆血紅的痣。

站在高臺邊緣，一只骨節分明且手指修長的手出現在他眼前。蘭青雪垂眸，只見楚留香正站在了高臺下沖他伸出了手。

蘭青雪眨了眨眼，彎眸一笑，沒有任何猶豫地把手搭在了楚留香幹燥溫熱的手掌上。

下了高臺之後楚留香就及時松開了手：“怎麽樣？在上面能察覺到什麽嗎？”

蘭青雪點點頭，隨後又搖搖頭：“能察覺到有一道充滿惡意的目光，但當時大家都在看我，更仔細的就感覺不到了。”

“看來已經註意到你了。”楚留香擡手摸了摸鼻子，“那個人隱藏的很好，我並沒有看到什麽可疑的人。”

“沒關系，還有幾天呢。”蘭青雪安慰道，“今晚只是試試水，既然那個人在這裏，就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他們回到媽媽給準備好的房間，蘭青雪一邊坐下卸妝，一邊暗戳戳地去瞟坐在他身後的楚留香。

只一眼，就剛好被對方抓到了。

他掩飾性地咳了幾聲，飛快地移開了視線。

楚留香並沒有說什麽，只是挑眉一笑，就這麽看著他。

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蘭青雪等了一會兒再次輕移目光，但還是被對方抓了個正著。

“我臉上是有什麽東西嗎？小友怎麽一直看我？”楚留香眼中帶笑，玩味地開口問道，“嗯？”

蘭青雪瞳孔微縮，轉過身看著笑意盈盈的楚留香。

他眨眨眼，纖長的眼睫上下翩飛，宛如白翼蝴蝶：“你不是也在看我嗎？”

房間裏的燭光暧昧不清，很符合怡香院的特色。這種燭光照著蘭青雪如畫般的臉上，竟然讓楚留香恍了神。

“我自然是因為小友好看，所以才看的。”楚留香托著下巴，“愛美之心人皆有之。”

蘭青雪勾唇一笑，眼尾沒擦幹凈的緋紅柔柔的：“我自然也是因為你長得好看才看了。”

說完之後他也不躲楚留香看過來的視線，就這麽直勾勾地與對方對視。

蘭青雪的眼眸很漂亮，楚留香不止一次這麽感嘆。被這麽一雙漂亮眼睛盯著，是誰都是心跳加速的。

他的眼型內勾外挑，如同一瓣形狀姣好的桃花瓣。此時正水光瀲灩，仿佛是春季落滿了粉色花瓣的水面一半。

楚留香摸了摸鼻子，認輸般地率先移開了視線。

“嗯，看來我和小友眼光都很好。”

他半開玩笑半認真地說道。

蘭青雪挑眉，輕哼了一聲，自信滿滿：“那是自然。”

話說到一半他才反應過來，對方是一句話把兩個人都給誇了。

不過蘭青雪對自己的臉很是自信，此時聽了這句話後倒也不覺得難為情，反而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甚至還拋給了楚留香一個讚許的眼神。

被他用如此可愛的目光看著的楚留香不自覺地笑了一下，還掩唇遮蓋著自己的笑意。

“咚咚咚。”

敲門聲響起，楚留香眨眨眼，本來打算藏起來，但不知道是不是被這陣敲門聲突然嚇到，蘭青雪“騰”地一下連忙站了起來。

他三步並作兩步地跑到了楚留香的面前，一副驚慌失措的樣子，雙手搭在對方的身上四處轉著目光。

還沒等楚留香反應過來，就看見身前漂亮的舞姬公子就像是看到了救命稻草一般，半推著把自己塞進了衣櫃。

還沒等他開口說些什麽，一張美到驚心動魄的臉就猛然放大在眼前。

“噓。”蘭青雪豎起食指，蔥白的手指和嫣紅的唇形成了鮮明的對比，讓人一眼就口幹舌燥。

他關上衣櫃，走到梳妝臺前坐下，然後假裝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開口：“進來吧。”

媽媽臉上帶著笑，高高興興地推開了門：“今晚可熱鬧極了！”

她走到蘭青雪面前，再一次驚艷地端詳著蘭青雪的臉：“你不知道，剛剛那群男的眼睛都要瞪出來了。”

“對了，差點忘記問你了。”媽媽神色稍正，“怎麽樣？找到你相好的了嗎？”

蘭青雪面不改色，只不過眼中流露出些許的失落：“還沒有。”

他說完之後還勉強一笑，只不過怎麽看都是一副孤寂蕭瑟的模樣。

在衣櫃裏躲著的楚留香聽到他這麽真摯的聲音後都快要懷疑是不是真的有這麽一個負心漢了。

媽媽聽完之後嘆了口氣：“沒事，還有機會呢。”

她憐惜地看著蘭青雪，恨不得開口讓對方就這麽留在怡香院，但她也知道，怡香院今天能這麽熱鬧全靠對方。

更何況，對方長相仙姿玉色，怎麽可能待在這麽一個小花樓裏。

“說不定明晚就來了。”媽媽柔聲安慰道，“今晚你辛苦了，現在這裏休息吧。”

“多謝。”蘭青雪垂眸輕笑，真摯地道了聲謝。

等媽媽走後，身後一直緊關著的櫃門打開，從裏面走出來了一位身著白衣，面容俊雅的男子。

對上對方帶了幾分揄耶的目光，蘭青雪這才發覺自己剛才做了什麽傻事：

他竟然將輕功極好的楚留香塞到了衣櫃裏藏著！

分明對方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地跳到梁上躲著！自己這麽做就好像是……在藏奸夫似的！

他呼吸一滯，一副被雷劈了的可憐模樣，整個人都呆立在原地。

“怎麽了？”楚留香挑眉，走到他面前擡手晃了晃。

蘭青雪深吸一口氣，擡眸看向眼前仿佛什麽都沒有發生似的楚留香，勉強一笑：“沒事。”

他擡手推著楚留香在桌子旁邊坐下：“好了，現在說正事。”

蘭青雪義正言辭地說道：“不能再這麽隨意下去了。”

楚留香只是笑而不語。

他這個樣子搞得蘭青雪不知道該怎麽辦才好，總會在腦海裏不自覺地回想起自己剛才做的傻事。

並且還會不確定地在心裏想：“他剛才不會在笑話我吧？”

當然，楚留香並不是那種不知道分寸的人。

“雖然剛才那個人並沒有露出馬腳，但不能對此掉以輕心。”他正經起來，“晚上說不定會有所行動，你不用著急。”

蘭青雪聽話地點點頭，然後擡眸看著楚留香：“好，那今晚我的安全就全交給你了。”

他尾音上挑，聽起來柔軟又黏膩，就像是甜絲絲的蜂蜜似的。

楚留香一怔，不知道想到了什麽，笑著點了點頭，並沒有開口說些什麽。

夜漸深，怡香院還是熱鬧非凡。

二樓的一間房早早地就熄了燈，黑漆漆的一片看不清楚。

蘭青雪仰面躺在床上，雙手規規矩矩地交疊放在腹部。

雪白長發柔順地散在身後，床單卻是紅色的，交織在上面格外得醒目。

“你還在嗎？”

一道小心翼翼地聲音在漆黑的夜裏想起，帶著些許的試探。

楚留香正抱臂靠坐在房梁上，聽到蘭青雪的聲音後便回答道：“安心，我一直在。”

他聽出來了對方話裏隱藏著的不安，於是開口安慰：“不會有事的，別害怕。”

蘭青雪眨眨眼：“感覺還要一會兒呢。”

“嗯？”

蘭青雪翻了個身，白發散在身上。他擡手枕在腦海，一副乖巧聽話的樣子。

“我睡不著。”

“是在害怕嗎？”

“不知道，可能只是單純的睡不著吧。”

蘭青雪笑笑，他擡眸看向楚留香在的地方：“我一躺在這裏，就感覺回到了尋春樓。”

“你小時候……”楚留香開口試探地問道，但剛說了幾個字就又停了下來，似乎是擔憂觸碰到對方的傷心事。

蘭青雪微微一笑：“我小時候並不是在尋春樓長大的。”

他把蓋在身上的被子扯了下去，拿起帕子擦了一下熱出來的汗水：“從我有記憶的時候開始，好像是在一片沙漠裏流浪。”

楚留香聽完之後有些驚奇：“你一個人在沙漠流浪？”

畢竟沙漠並沒有想象中的那麽美好，有時候可怕得堪比地獄，一個小孩子怎麽可能會活下來。

蘭青雪仰面看著房頂，語氣無奈：“還有另一個人，只不過我好像記不得他的名字和樣子了。”

在楚留香開口安慰他之前，他便笑著說道：

“不過沒關系，我記得他的目光。”

“只要再遇見他，我一定會第一時間想起來的。”

作者有話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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