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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9魔兵再臨(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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硝煙中,鵺梟魔劍高舉,當即引下九柱玄雷,瞬時間,風聲鶴唳,天幕被烏雲遮蓋,雷光霹靂閃爍個不停幾欲將天地萬物皆炸裂了去。

而仙尊卻在此時縱身一躍從高空奪過長劍,兩指拂過劍尖,血珠墜落在地的一瞬間,地面哢噠一下裂出數道縫隙,血色猶如泉水灌註幹涸大地般沿著地縫四散開來,這一剎,所有人都感受到來自大地顫動撕裂的咆哮,那是一陣令人發自內心而來的恐懼,這是淩駕於萬物自然之上的力量——

一株白蓮自那地裂中央騰空而起,以白雲融水而來灌溉,以微風吹拂來蓬勃生長。它騰在泛紫光的雲彩中,柔和的花枝緩緩張開,那皙白如玉般的潔麗花瓣盛放開來,層層疊疊,綴在雲間,映照虹光,像極了那西天佛祖寶座下的彩蓮,卻又多了幾分凜然不可侵犯的驕冷之意。

偌大天幕間此時呈現出一抹奇景——一邊是烏雲壓境,雷聲作響,玄紫驚雷在陰霾中化作數條游龍,穿梭咆哮,有雷霆萬鈞之勢,蔑視萬物,想要逆天而上。

另一邊則是祥雲滿載,飛鶴齊鳴,碩大的白蓮正向眾人張開其柔和的花瓣,清麗聖潔的光芒照射下來,令所有人俯首拜服。

模糊不清的視線逐漸聚焦,翡翠定睛一看,卻見仙尊舉劍立在雲端之中,狂風拂過,袍角微卷,一身正氣。她掙紮著站起身,感覺一陣激靈自靈臺直竄腳心,渾身軟麻之際,心頭不知被何種情感所掩蓋,猶如壓了一塊巨石般沈甸甸地令人發堵。

放眼天地,蒼茫世間,這一瞬,她的眼中只有這個男人——這個她深深愛著,敬佩著的男人。此時,他站在雲端中,猶如深海磐石,巍峨雄壯,四海間似乎無人可以撼動他挺拔的身姿。

眼見游龍迫近,仙尊劍鋒一揚,他視線掠過翡翠的臉,她那一襲水紅色的長袍隨風而卷,恰似那蓬萊漫山遍野的桃樹般,緋色芳菲,明艷逼人。

狂風吹散她的發髻,玉釵滑落在地,烏鴉鴉的長發迎風而蕩,仙尊的目光定格了一瞬,隨即臉上浮現起一抹清淺的笑容。

這一笑,宛若破冰初融,萬丈光芒透過那雲彩傾瀉下來,洋洋灑灑,美輪美奐。翡翠怔了,跟著眼眶一熱,淚盈於睫,這個男人肩負著萬千蒼生的福祉,是以,她留不住他,也不能留住他。

白蓮展開那皎潔的花瓣迎向雷龍,在天地間促發了一場盛大的浩劫,所有人的眼都在那頃刻間覆蓋下來的白光刺激之下而暫時失明,劇烈顫動一波又一波接踵而來,整座九重天在動蕩中搖搖欲墜,這一瞬,真真仿若世界末日。

待一切平靜,煙消雲散,翡翠率先睜開眼,隨即看見一抹白影從半空中墜下,直直墮在地上。

“仙尊——”眼淚奪眶而出,她強行掙脫漓少卿護著自己的雙手踉蹌著向前跑去,沒走幾步摔在地上,卻又手腳並用地爬起來,磕磕絆絆地朝那人跑去。

仙尊整個人依靠在長劍之上,他半跪在地,長發淩亂地披散在額面之上,細長的雙眸微斂,翡翠沖過去一把抱住他,嘴裏不住地哭喊著:“沒事的,沒事的。”

她低低地不斷呢喃,好似在安慰自己。可仙尊卻一直未有回應,他一手扶住劍柄,指關節微微泛白。

晨曦透過霧氣穿射過來,陽光下遠遠走來一人,是鵺梟,他望著翡翠,緩緩笑了。

“他仙元將至,能夠撐到此時已是大限,若再這樣下去,恐怕要魂飛魄散。”

翡翠靜靜地揩了一把淚,擡起頭對鵺梟說:“縱然仙尊死了,這天地間還有萬千個他前赴後繼地站起來,你能擋得了一時,卻擋不了一世。”

她早就知道不該讓他去的,可是一想到他若不去,以後即便活著也要永生永世的不快活,自己心裏就更難受。愛一個人,本來就是為他的快樂所快樂,為他的悲傷所悲傷,若是這些也做不到,又豈能說自己愛著這個人?

只是要成全這份愛,卻要用他的死來交換,若是結局至此,那麽她倒不如一開始便不要動情。

此時,翡翠只覺得渾身上下乃至肺腑都燒著一把猛火,這火令她難以自持,更難以壓制,她抽出腰間的蟄雷,一股渾厚的力量自四肢百骸逼射而來,穿透五指,緩緩積攢於刀身之上。

霎時間,銀色刀身上那燦金色的暗紋倏爾璀亮起來,翡翠眉心一擰,將刀一橫,幾個瞬步便欺至鵺梟面前,“倘若他死了,那我便將你千刀萬剮片片淩遲,要教你求生不得求死不能!”

鵺梟莞爾一笑,縱身一躍躲開她萬丈刀芒——二人在高空中化作兩道光,以極快的速度纏鬥在一起。

就在此時,那深深沒入地心的長劍之上忽然放出一道光芒,這光自地而起,承接向上,似是一道光柱穿透雲層,揮開陰霾——

巨擘中驀然出現一面鴻影,天幕下泛出一張男子的面容,他有一雙細長的眼,如鴉翅般濃長的睫羽輕輕蓋住眼簾,往來豐棉的白雲是他宛若玉質的皮膚,飛鶴載來的落霞則是他唇邊一抹嫣紅的朱色,他的發猶如那夜幕一般漆黑,長長滑落下來。

男人的視線突破雲層落到仙尊半跪在地的身子上,僅一瞬,便流露出悲憫的神色來。

“癡兒,何以至此?”他略略俯□,長發牽引而下,仙尊的手微微一動,緩緩擡起下頷。

“吾可賜予你無上之力量,你可願意?”

仙尊慢慢將眼睜開,那雙琥珀色的眸子裏頭好似泛著血光,他張了張嘴,一聲細微的回音自其嘴邊逸了出來。

他本是萬物混沌中一抹靈識,憑借機緣造化才拜入靈寶天尊門下成就仙緣。這仙路漫漫,他本該活不帶來死不帶去,奈何卻偏偏有了牽掛。

當初師尊說,他收自己為徒,是應了這天地間莫大的造化,而很多年後,他才明白這造化是什麽,他的存在只是為了成就另一個人罷了。

男子垂眸,聽到仙尊輕聲道:“本就該是你的,拿去便拿去罷。”

閉上眼的那一瞬,眼前浮現出翡翠明媚的笑容來,他牽起唇角緩緩地一笑,本欲赤條條來赤條條去,想不到還是添了幾分念想,只願從此她能夠幸福快活,再也別為他事牽累,這樣即便是泉下無知,他也會心滿意足。

“那好,那吾便成全你。”

男子微微一笑,整張臉緩緩下傾,隨即化作一道明光落入仙尊的身體之內。而此時的翡翠,突然覺得心口一陣劇痛,她踉蹌幾步從雲端墜下,鵺梟揮劍一掃,一排玄黑芒刃接踵而至。

望著那愈見逼近的芒刃,翡翠甚至感覺到四周尖銳的空氣穿透護體罡氣劃破了其身體。她在半空中穩定住身子,隨即橫刀向前,只聽“鏗——”兩聲將那黑色芒刃接連打飛出去,趁鵺梟側身躲避的同時,她又將自身靈力灌入刀氣之中,引發一招破龍斬,對準那風的縫隙一刀劈下,讓狂風化作撕裂的氣流卷咆哮著向前沖去——

而鵺梟則以魔劍為圓點,在身側四周制造出一結界試圖將那氣流卷擋住,孰料那破龍斬乃是借用風中氣流之勁轉變成自身力量,威力無窮。它被結界所阻擋,卻又化作四五個小型氣流相擁而來將鵺梟整個包裹其中緩緩蠶食。

此時此刻,鵺梟既出不了結界也無法召喚出魔劍之力,原本這招破龍斬威力即便再大也無法對其造成什麽傷害……只是方才他迎下九天玄雷後耗去不少靈力,一時之間竟也拿這狂龍肆虐的破龍斬沒有辦法。他隔著紛繁混亂的氣流去望翡翠,黑色的瞳仁裏第一次流露出殺意來,這個女人若不死,將來必會成為他最大的絆腳石。

“呼呼呼——”翡翠半跪在雲端,滾燙的汗水自額角滑落到刀柄之上。她現在只願那破龍斬的威力能夠維持得長久一些,好讓她有片刻喘息,否則……

她凝望那被魔氣侵襲包圍的四周,否則等不到人前來支援,那一切便白費了。

就在這時,那包裹在氣流之內的結界忽然爆裂開來,從硝煙中飛速迎來一道身影,他速度之快令翡翠避無可避。翡翠只覺一只大手猛地一下扼住自己的喉嚨,隨後整個人失去平衡,從雲端直直墜了下來——

“嘭——”猛地一下跌在地上,翡翠登時覺得兩眼一抹黑,喉頭湧上一股血腥氣。而扼在喉頭的那只手卻越發掐緊,鵺梟附在她耳畔,嘴唇貼著她的臉,極為輕柔且一字一句道:“帝姬,上路吧!”

空氣一點點逼離喉管,心跳的速度越發加快,太陽穴鼓漲不已,雙目間一片白一片黑,翡翠奮力掙紮著,猶如一條脫水的魚,意識一寸寸抽離……

就在她覺得自己快要不行了的時候,那枝梧在其身的強大力量豁然消失,翡翠猛地擡起頭大聲咳嗽起來,她貪婪地吸食著空氣,仿佛即將垂死一般。

而鵺梟則被一種無形的力量脅迫至半空,有一人淩駕在他頭頂上方,享受著他目眥欲裂的驚愕,表情猶如閑庭漫步般愜意怡人。

那人輕聲道:“被鎮壓過一次還不夠嗎?”

鵺梟的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失控的神情,他尖聲喊道:“你是誰?!誰?!”

那樣的神情那樣的眼,那樣的語氣,這個人化成灰自己也不會認錯,鵺梟憤恨道:“玄冥!你是玄冥!”

他怎麽會遺漏了這最重要的一環……怎麽會……

玄冥高舉其手,噬魂化作一道白光隱沒進他身體之中。他根本不需要劍,因為他本身便是一柄利劍,天邊射來一柱強光,此光驅散了陰霾後慢慢匯聚於他指尖。

風起雲湧,天地色變,巨劍劃破蒼穹,氣吞山河——

鵺梟被縛於半空,眼見玄冥指尖的光化作一柄金色的巨劍,伴隨著那恢弘無邊的氣勢,攜著那澎湃逼人的殺氣,而後徑直朝自己緩緩劈來——世界重歸平靜。

“魔君已死!剩餘孽眾快快束手就擒!”“魔君已死!剩餘孽眾快快束手就擒!”

天兵士氣大振,很快將群龍無首的魔兵剿滅幹凈,而盤琥赤炎等人則仍在追緝,尚未查到音訊。

整座淩霄寶殿被夷為平地,地裂樹摧,看不清往昔分毫模樣。翡翠側躺在斷垣殘骸之間,隱隱望見一人緩緩向自己走來,他雪白的袍角輕輕擦過自己的手邊,然後停了下來。

“後土”

那人蹲下來,用手輕輕撫摸她的鬢角,嘆息著喊道:“後土,我回來了。”

誰回來了?翡翠擡頭,怔忪著望著面前的人,喃喃道:“你不是他,他在哪裏?他去了哪裏啊?!”還是那張清雋冷漠的面容,可是氣息卻全然不一樣了。

“他在哪裏?!”她爬起身來,死死抓住那人的衣領,在他雪白的衣角上留下一串灰印,她泣不成聲道:“他在哪裏?!你把他還給我!把他還給我!”

作者有話要說:大家新年過得開不開心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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