交談甚歡，渺族老邀請雨來一行，“此地有兇魚怪獸肆虐，過夜不安全，還有佤部落的人時不時偷襲，客人不如跟我前往蠻部。”

雨來早已看出此人身份不同，穿戴都跟普通族人不同，氣度和儀容和不同於普通蠻民，聽嗓音看身手，都只是個中年人，和藹清明，沒有蠻荒首領常見的倨傲、自大和嚴苛。

以蠻荒的水準來看，渺族老勉強算得上睿智、仁和的長者，雨來接受了對方的好意，這個山洞確實不適合過夜。

穰耷頭發銀白，但身體肌肉仍舊十分壯實，被渺族老誤以為是穰部落的首領，姀女和丹女對視一眼，同時低下頭，默認了這個誤會。

黑水亥和黑水翀也沒有戳穿，出門在外這麽長時間，兩人那點狂妄自大早就不見蹤影，別苗頭的勁頭也不那麽足了，落雪城還沒有望到邊兒，搬遷地還八字沒一撇，整天鬥雞一樣呼喝，沒意思。

渺族老雖然邀請了雨來一行人，卻遲遲沒有挪腳，反而旁敲側擊起來，雨來聽得好笑，直接戳破：“尊敬的族老，我們現在已經算是朋友了，有什麽話你就直接問吧，我保證把自己知道的都說出來。”

渺族老：“……”

不愧是蠻荒宿老，尷尬一閃而過，旋即恢覆自然，呵呵笑著說這個山洞是罟部落漁獵的要地，“實不相瞞，我們部落每年一半的收入來自此處，常年派遣族人守護，但我們這次過來，只見到你們……”

雨來了然，這是懷疑他們殺人，他仔細回想一遍，進來之前之後，這個山洞裏都再沒有旁人，雖然有種被人窺伺的感覺，到底沒有真的發現活人。

“渺族老，我跟同伴進來的時候，確定沒有看到任何人，也沒有什麽打鬥的痕跡。”

丹女一楞，上前補充幾句細節：“進洞的時候，我總覺得有什麽東西盯著我們，還有就是生火的時候，地上有很多散落的幹柴……零零散散有七八根，還沒有燃燒完全……”

她突然卡住不吱聲了，徹底明白過來，那根本不是散落的幹柴，而是摔落在地的照明火把，手持火把的人被殺死了，只剩下這些木棍摔落在地，熄滅後雜亂滾落在地，乍一看像是“幹柴”。

渺族老神色嚴肅起來，看著丹女，問她有沒有留意廝殺過的痕跡？

丹女搖頭，“洞內沒有，火堆和灰燼都沒有，洞外的話，我們當時急著趕路找住宿的地方，沒留心……食草獸弄出的風暴太大，就算有點什麽痕跡也遮住了。”

穰耷也幫助族人解釋：“我們走進山洞的時候，那些兇魚雖然暴戾，不像你們說的不會主動攻擊人。”

渺族老苦笑，大概明白了怎麽回事，在雨來一行人闖進來之前，有人痛下殺手，把罟部落看守山洞的族人全部殺了，再瘋狂捕獵兇魚，所以才讓原本溫馴的兇魚暴躁起來，主動襲擊人。

至於罟部落看守山洞的族人哪裏去了？要麽被偷魚的壞人帶走，要麽被屠戮，拋屍暗河中，後一種的可能性最大，他告訴雨來：

“兇魚之所以叫這個名字，是因為它們喜歡吞噬蠻民的身體，想要捕捉，需要先把它們從深深的河底引誘上來……”

雨來驚悚：“用蠻民？”

渺族老點點頭：“一般我們都是用戰鬥中捉住的俘虜，把人帶到山洞暗河邊，一刀隔斷脖子推進河中，血腥氣吸引兇魚上浮。”

但總有幾次不小心，或者說敵人不擇手段，不惜假裝被俘冒險，在被殺的前一刻暴起逃走，洩露了這處山洞的位置。

“在落雪城，兇魚被叫做虎蠍魚，是大補的好東西，眉心點燃赤焰神火的貴人，最喜歡這種東西，蠻荒很多年老體衰的首領也喜歡……”

他們說話的空隙，丹女已經拿出藥草，和妹妹姀女一起幫助受傷的罟部落族人治療傷勢。

所有人當晚都沒能前往罟部落，因為有食草獸摔落深淵，剩下的那些極為狂暴，扇起更爆裂的颶風，渺族老一個照面就嚇得縮回山洞：“沒辦法，只能委屈你們現在此地度過一晚。”

雨來表示無所謂，做到篝火堆旁邊，聽著嘀嘀嗒嗒的水聲聊天。

烤魚的香氣彌漫，卻不是烤的虎蠍魚，而是罟部落的族人隨身攜帶的草魚，一只只剝洗幹凈，抹上粗鹽，用巖竹穿上架到火堆上炙烤。

渺族老提醒雨來：“虎蠍魚雖然滋味鮮美，平常並不適合吃……”

雨來秒懂，吩咐自己這邊的人也吃儲物罐裏的食物，烤角羊、三尾雉雞這些小型兇獸果腹，隨口問渺族老：“你們這裏不缺水，缺鹽嗎？”

渺族老點頭：“當然，蠻荒沒有不缺鹽的地方。”

“你們周圍有大海嗎？就是那種一眼望不到邊，四季水草豐美，水的味道是鹹的？”

渺族老笑了，他活了幾十歲，從未聽說過那種地方。

雨來摸摸鼻子，好吧，海洋對蠻荒來說，真的只是個傳說。

渺族老頗為自豪的介紹罟部落，是周圍數十個大大小小的蠻部中，能名列前十的強大蠻部，族人不缺食物，不缺水源，最近半年之前，極少碰到生死威脅。

“我們都是落雪城的附庸蠻部，真要遇到過不去的坎兒，會有城中的大人物出手相助……”

雨來懵圈：附庸部落？！幾個意思？

他來這個時空的時間不長，見過的“附庸”只有一個穰部落，被一水相隔的黑水玄蛇部奴役，那滋味相當不美妙，如丹女、姀女這般美貌的蠻女全部要牽出來，供上風部落挑選享受，如穰耷這種其實還沒有垂垂老矣的睿智族人，要被殺了節約水和食物。

這樣的日子，照雨來的脾氣，他寧願戰死，也不願過得這般憋屈。

但渺族老這麽一個老者，滿臉自豪地跟人誇耀說自己是別人的“附庸部落”？

身為附庸，不需要付出屈辱代價麽？打不過忍氣吞聲就罷了，還沾沾自喜就難堪了，他笑容古怪地打量渺族老：“周圍這麽多蠻部，全部都是心甘情願附庸落雪城的麽？”就沒有刺頭，沒有不肯低頭的蠻部？

渺族老一楞，苦笑，“當然有，但都被蠻神懲罰，不存在了，剩下的全部是附庸蠻部，我們蠻部要不是有虎蠍魚，想要當附庸，城中的那些貴人還不一定瞧得上。”

那麽美味的魚，他們罟部落千難萬險地捉上來，自己卻不敢多吃幾條，幾乎都要送到落雪城中孝敬貴人。

鳳尾娬也聽到了渺族老的話，瞬間就打消了讓族人搬遷此地的念頭，鳳尾部經過赤焰嵐的摧殘，現在剩下幾乎都是年輕美麗的蠻女，來到這種有上風蠻部的地方，不等她們站穩腳跟，就要把族人全都擄走當女奴，部落不覆存在，尊嚴也蕩然無存，這不是她們想要過的日子。

渺族老似乎猜測到鳳尾娬在想什麽，笑容更苦，他那些青壯族人想得是鳳尾女子貌美，卻忘了這種美跟虎蠍魚的美味一樣，註定不屬於他們這種附庸蠻部。

他垂下眼眸，藏住心底真實無奈的情緒，曾經有一個強大蠻部，就因為部落首領私底下說了幾句發洩的抱怨話，三天後就被屠滅了。

為了招待“遠方來的貴客”，渺族老讓人烤了幾條虎蠍魚，異香撲鼻而來，引得黑水亥、黑水翀兩人鼻翼扇動，盯著正在烤的魚肉饞得不行。

雨來本不想吃，鳳尾娬不由分說硬塞給他一條，美女蛇一般纏在他身上，傻子也知道她在想什麽。

黑水亥、黑水翀兩人面色不好看，這一路上，他們輪番奉承這位鳳尾山掌好久，全都遭冷面以對，居然朝著雨來這個半大小子獻殷勤，嗤！

謹慎起見，雨來沒有吃虎蠍魚，讓鳳尾娬也別吃：“夜深人靜，保持清醒，天知道還會發生什麽事情……”

鳳尾娬猶豫一下，吧手中的魚肉遞給了姀女。

無論她們姐妹今晚差不吃魚，都逃不過兩頭黑水玄蛇的蹂躪，她也不矯情，接過來仔細品嘗。

渺族老對他們的暗鬥頗覺有趣，不知怎麽就認定了雨來才是這群人的首領，熱心地跟他聊天：“虎蠍魚味道好吧？落雪城的貴人最喜歡吃，尤其是冬季和春季天還冷著的時候，因為虎蠍魚蘊含靈氣，它們的血和肉能讓貴人們的身體龍精虎猛，能讓衰老的蠻民度過寒冬，尤其是那些喜好美色，喜歡讓附庸部族獻上美麗蠻女的貴人，沒有虎蠍魚身體可吃不消……”

現在是春季，兇獸為了繁殖後代，也喜歡來山洞裏捕獵虎蠍魚。

雨來打斷渺族老的吹噓，問他們每年要給落雪城的貴人提供多少壯陽魚？如果數量不夠怎麽辦？

這問題戳到渺族老的痛處，這些年城中貴人對虎蠍魚的需求越來越大，山洞中出產的魚兒數量卻越來越少，從前一具精壯俘虜就足夠當魚餌，現在起碼要五六個蠻民扔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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