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極怠工？不怕觸怒黑水玄蛇部被屠戮？

山蠻圭察覺到他的疑惑，悄悄湊到他耳邊：“穰部落附庸黑水部，黑水部最多能接受青壯，老弱病殘都是要剔除掉，帶他們出去尋覓水和鹽，是個體面好聽的幌子罷了，無論找不找得到，這些人都回不來了。

雨來正想得出神，山蠻圭悄悄湊到他耳邊：“翀和亥，恐怕都被人暗算了……”

雨來一楞，他畢竟不是蠻荒土著，始終弄不太懂這些人的腦回路，無法像山蠻圭這般，一葉落而知秋，看到一些蛛絲馬跡，就能洞徹形勢。

周邊的閑人太多，山蠻圭也沒辦法詳細說，唏噓一句，旋即沒事人一般退開。

雨來絞盡腦汁地想，大約也是想明白了，蠻荒大旱，尋覓水源和鹽礦，無論哪一種都是要命的危險事，黑水亥和黑水翀身為部落下一任種子，薪火傳承，絕不可能同時被派遣出來做這般危險的事情，而且明知道二人不合，還把他們組隊在一起，這簡直是唯恐二人不死，再搭上丹水、姀女兩個美麗蠻女，簡直就是……簡直了！

這些人死不死，雨來不關心，他自己也不想平白陷在坑裏，眼下唯一能算他隊友的是山蠻圭，雖然此人也有諸多秘密，兩權相害取其輕，雨來孤身一人暫且只能選擇相信。

在沒有重大利益沖突之前，山蠻圭還是可以信任的。

為了試探自己的猜測是否靠譜，他故作輕松地講起笑話，說自己從前部落旁邊，有一個小蠻部，叫詈蠻，天生一張烏鴉嘴，說出來的話好的不靈壞的靈，人憎鬼厭誰都煩他們，到了冬季的時候，有一年的雪特別大，他們的食物又不夠吃，只能把部落裏的青壯撒出去找食物。

“那種冷能凍到骨頭裏，身上裹了再多獸皮都沒用，如果不能在太陽落山之前趕回部落，早上醒來只剩下一具具凍僵的屍體，這般死掉的人，臉上的表情都是笑著的，據說是看到了蠻神……”

山蠻圭明白雨來想暗示什麽，姀女不明白，不屑地反詰：“這種大雪天，還沒有積攢足夠多的食物的蠻部，活該被蠻神懲罰，凍死也是活該。”

言下之意，這個“詈蠻”部落，天生不討喜，又沒本事，哪怕凍死了，能在死前見到蠻神，也是值得榮耀的事情。

雨來懶得理睬他，繼續往下說：“詈蠻族人都想熬過那個冬季，都不肯出去尋覓食物，被派出去，全部是被拋棄的，因為他們只要離開了部落，活著回來的機會幾乎沒有。”

姀女不解：“派出去找食物的人都沒回來，那個蠻部怎麽熬過冬季？”

沒有人回答他的話，連丹水都看著無知的妹妹搖頭，被派出去尋覓食物的人沒回來，就給部落節省下足夠的口糧，剩下的人就可以熬過冬季和寒冷。

答案比大雪還要冷酷。

黑水亥和黑水翀的臉色變得難看，他們都是人精，早明白雨來在暗示什麽，如果可以，他們也不想離開部落，情非得已。

黑水亥從穰部落脫身，從棄子、死人、可憐蟲、失敗者的身份，秒變覆仇者，像一把鋒利的炙刀，快準狠的捅進了黑水翀的軟肋，他措手不及，再也沒想到會發生這麽離奇的事情。

黑水玄蛇部占足了優勢，控制了河道，卻壓著族人沒有立即對穰部落斬盡殺絕，最隱秘的原因就是想等熬死了黑水亥，再打著替黑水亥報仇雪恨的幌子，正大光明地滅了穰部落。

穰部落的聰明人大約也猜到這一點，但內訌和豬隊友太多，雜聲太多，導致黑水亥在獸棚裏過得不大舒服，腿斷了也沒有及時包紮敷藥，雨來幾句話點醒了丹水，她是部落的醫女，又是黑水玄蛇部垂涎的女人，主動獻媚之後，給部落贏得了茍延殘喘的時間。

黑水亥活是活下來了，卻跟黑水翀兩敗俱傷，誰都沒落到好處，反被躲在幕後的黑手一箭雙雕，把他們都攆出了黑水部。

這一趟出門，除非亥、翀能尋覓到令人垂涎的水和鹽，才有可能奪回在黑水玄蛇部的地位，而且是他們倆人同時出門，就算找到了水和鹽，也要內訌血拼，回到部落以後是福是禍難料。

雨來真的很想知道，戰敗黑水亥、黑水翀的那位種子選手，究竟是何方神聖，這般走一步看三步，智計令人欽佩。

穰部落的青石廣場上，數百族人站在一起，為眾人送行。

雨來覺得，這些人主要是想給穰部落十幾個老弱病殘送行，動靜還不小，右拳捶胸，骨矛戳地，悶聲低吼——

“你們是穰部落的希望！”

“早去早回！”

“蠻神庇佑！”

骨叉搗地的聲音密集，低沈的喝聲也很誠懇，一行人踩著這個節奏緩緩離開穰部落。

走到分叉路口的時候，雨來毫不遲疑，看了看天上的太陽，徑直朝荷葉蕩的方向走，亥、翀，包括丹水、姀女都長出一口氣，他們擔心雨來直奔壅城方向，路上遇到雨蠻部落的人，借著大部落的勢，揚長而去，他們也沒轍。

但是朝東北方向走，怎麽走也走不到壅城，雨來還走得這麽篤定，難道察覺那邊有水或者鹽？無論是哪一種，都是部落急需的好東西。

途徑一片火柳林的時候，遠遠就看到一群人站在那裏，為首的形貌古怪，變成細碎小辮子的頭發全部披散開，遮住了大半邊臉龐，圖騰是什麽沒看到，臉上卻畫著詭譎覆雜的紋路，配著黧青色的刺青，相當詭異和恐怖。

緊跟在他身後的是個魁梧男子，看年紀比黑水亥、黑水翀要大幾歲，精赤著上身，用藥草汁液畫著紋身，腰間圍著一塊花斑獸皮。

最吸引雨來主意的，事他脖子上的那掛項鏈，編制繁瑣，一重重垂掛在胸前，除了獸牙、靈石，還有靈果種子，山蠻圭說可以避毒。

黑水亥上前，手捶胸膛跟為首的男子打招呼：“山掌！”

黑水部山掌頷首微笑，神態頗為兇戾，手裏拿著的骨叉也很奇怪，依然是三叉戟造型，頂端卻都長著一顆骷髏頭，雨來瞬間就想到鳩山，疑惑這個黑水玄蛇部，莫非跟鬼蠻部落有什麽糾葛？

不等他多想，黑水玄蛇部的山掌拍了拍黑水亥，又看了幾眼黑水翀，後者沈默，一聲不吭，顯然對自己今天的遭遇憤懣不平。

“你們心裏一定在怪我，但我要說，雛鷹一定要摔下山崖才能學會飛，你們一定要走出部落才能拯救部落，孩子們，不管接下來會遇到什麽，不管你們還能不能回來，記住我剛才說的話。”

辭別黑水玄蛇部的山掌，一行人正式往北方上路。

雨來暗搓搓猜測，剛才那個戴著一堆獸牙的魁梧男子，就是鬥敗了黑水亥、黑水翀兩人的勝利者，黑水山掌的話意猶未盡，兩個敗犬也未必領情，領情也未必甘心。

為著這一幕，眾人的心情都算不得舒暢，尤其是暴躁的黑水翀，誰都不敢靠近他三步之內，跟著他一起出來的其它黑水部族人，也都是蹺著腳當大爺，苦活重活和有危險的活，派給穰部落的族人去做，稍有忤逆，就是拳打腳踢。

一個缺了半邊耳朵的族人，須發花白，但手腳還甚靈活，戰鬥技巧也不錯，拎著一把磨得油光鋥亮的赤色骨叉，不知道怎麽惹怒了黑水翀，被他當胸狠踹了一腳，咳咳半天才從地上爬起來。

黑水翀破口大罵：“老不死的東西！再敢多嘴一句，老子活剮了你！”

黑水部的族人哈哈怪笑，丹水和姀女也面露尷尬，缺了耳朵的族人叫“耷”，論悍勇曾經也排在穰部落族人前列，年紀漸老，本該享受族老的待遇，卻遇到這場持續七年的旱災，成了入侵蠻部嚴重的累贅和刺頭，頭一批就要除掉他，“節省水、鹽和食物”。

雨來看清楚形勢，心裏別提多憋氣，這種烏煙瘴氣的隊伍，大約也只有黑水翀、黑水亥和其它那幾個黑水玄蛇部的族人算是“人”，剩下的穰部落老弱病殘是炮灰，丹水和姀女是尋歡工具，他和山蠻圭是技術人員、肉票兼半奴隸。

人員構成覆雜，他和山蠻圭地位低下還算了，更要命的黑水翀和黑水亥還是死對頭，隨時隨地有可能鬧內訌，那才是要人命的。

雨來沒敢指望尋寶之旅一路順風順水，也沒太驚訝沮喪，整個隊伍的不和諧因素雖然多，但太多了就容易出變數，如果真是鐵板一塊，他和山蠻圭的機會在哪裏？

這麽一想，他甚至高興起來，坐等這群龜蛋自己作死。

一旦進了蠻荒叢林，只要給他機會，想無聲無息地弄死幾個人，又有何難？

眾人的運氣還不錯，離開蠻部沒多久，就逮住兩頭火角羊，射殺了十幾只赤焰兔，扔進雙靈罐中繼續趕路，別的不敢說，起碼午餐有了著落，雨來不知道走了什麽運，居然在一片極難發現的窪地裏，發現一片醉瓜，酷旱的天氣，瓜秧青翠茂盛，土壤也濕潤地不像話，一看就知道從前是一片水潭，然後幹涸成草甸，長出這麽一大片醉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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