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個調子定下，墾荒團賠了夫人又折兵，再無隙可乘！

詹妮急了，看向鋤禾家族的人，為首的是個精瘦的青年，貌不驚人，穿戴也普通，唯有一雙淡紫色的斜長眼珠，透露出不同尋常。

倨傲如太羅，對著他說話的時候也客客氣氣：“曙古子爵，您看呢？”

“既然河西的蠻部沒剩下多少人了，墾荒就從河西開始吧，隔著一條百丈寬的大河，影響不到河東的蠻民。”

詹妮驚訝的看著曙古，這麽年輕就是子爵，不知道是靠軍功賜封，還是父輩蔭庇，無論是哪一種，都不能小覷。

聽他的話語，居然要強行在荷葉蕩墾荒，還瞄上了河西之地，先不說河西九蠻的精銳族人猶在，就算全都死光了，河東大山掌夔也不會允許墾荒團在隔著一條天河“墾荒”。

血靈麻那種靈植，不是種下去就完事，從發芽到成熟，每一天都需要蠻民的血肉滋養。

曙古的計劃，就是想趁著河西元氣大傷，強行進去墾荒，像一頭鉆進蠻民帳篷裏的兇獸，反客為主，把河東數十萬蠻民變成血靈麻的肥料。

這個計劃想要得逞，單憑曙古的力量難以辦到，需要倚仗施天正，倚仗鎮蠻軍。

犀寧嗤笑：“施督司，您的意思呢？”

施天正板著臉：“如果河西九蠻族人全部同意，曙古子爵就可以開始墾荒。”

言下之意，是督司府絕對不會給鋤禾家族當槍使，背負惡名屠戮蠻民，替他們清掃墾荒的障礙。

身為東疆執政官，什麽事能做，什麽事不能做，施天正心中自有一桿秤，不會被別人牽著鼻子走。

如果鳩山的計劃昨晚成功了，鬼嬰吞噬掉荷葉蕩絕多大數蠻民，剩下幾只掀不起風浪的小魚小蝦，他派遣鎮蠻軍沖進去掃蕩一番，襄助鋤禾家族墾荒，每年拿走三成收益，非常劃算。

現在鳩山失敗，計劃就要重頭再來。

曙古沒想到施天正敢敷衍他，沈著臉從儲物戒中拿出一封插著火羽的信件，“施督司，令弟在帝都，有一封信托我轉交。”

施天正接過來，打開，從頭到尾看了一遍，越看眉頭皺得越緊。

信件不長，滿打滿算就兩張，內容卻是讓施天正放棄蠻荒，放棄東疆，舉家去帝都謀職。

施家四代執掌邊疆，根基牢牢紮在這裏，想要連根拔起去往帝都，談何容易？

若非施天正跟這個弟弟的感情甚好，知道他謀略過人，做事常常未雨綢繆，當場就能氣得把信撕成碎片。

施督司這個叫“施天逸”的弟弟，比他小二十多歲，長得倜儻風流，常年在帝國邊防任職，去年剛剛被長老會授予子爵頭銜，前途無量，施督司看重弟弟，卻不必然要唯鋤禾家族馬首是瞻，該堅定立場的時候毫不通融。

曙古再怎麽自命不凡，鋤禾家族再怎麽煊赫帝都，統統跟他沒關系，他只要牢牢執掌住東疆，該有的好處都會有，絕不可能平白替墾荒團冒風險。

在施督司看來，鳩山覆滅荷葉蕩的詭計落空，自己也疑似被鬼嬰反噬以後，曙古就喪失了跟他這個東疆督司合作的本錢，更遑論利用。

他隨手把信件收起來，不發一言，催促悍刀馬上把玄鐵鏈橋恢覆原狀，這件七階靈兵是帝國長老會賜予蠻荒子民的，不是賜給督司府的，他貿然取走已經落人話柄，更別說據為已有。

悍刀心裏憋著氣，剛把玄鐵鏈橋恢覆原位，施昊騎著飛鷹匆匆趕來，啪啪揮舞勾魂鞭，沖著悍刀劈頭蓋臉的抽。

悍刀猝不及防，面頰上被抽出一道半寸深的血疤，鮮血噴湧，痛還罷了，關鍵是丟臉，當眾被一個半大孩子打了。

施昊一邊揮舞勾魂鞭，一邊痛罵悍刀混蛋，敢暗算他外公和母親，害得他們慘死。

鬼蠻祭靈前一天，施督司派悍刀領著鎮蠻軍來接“家眷”，卻只接走了施昊，烏鬼爪、驪女都被扔在荷葉蕩餵鬼嬰。

這件事相當不體面，傳出去對施天正的名聲有礙，鬼蠻祭靈之前，他為了不打草驚蛇，叮囑悍刀不要帶走烏鬼爪，把驪女母子帶回督司府即可，偏偏悍刀跟驪女不合，趁著這個機會，把她扔在荷葉蕩等死，只帶走了施大少。

施昊一開始蒙在鼓裏，早上聽說鬼蠻祭靈祭出一只邪靈，把全部落的人吞噬殆盡，急得騎著飛鷹就奔過來。

他心思狡獪，稍一想想就明白怎麽回事，恨不得活剝了悍刀的皮，這混蛋平常對他母親不陰不陽就算了，關鍵時刻還往死裏坑。

施大少手裏的勾魂鞭圍著悍刀的頭臉抽，時不時讓他吃個悶虧，他強忍著沒還手，等待施天正出聲阻止，讓鎮蠻軍上前拉開施昊。

等來等去，除了眼前肆虐的鞭子，悍刀什麽也沒等到，面頰再次被豁開一道血疤的時候，他忍不住了，激活骷髏刀回擊施昊。

施昊冷笑，命令左右鎮蠻軍：“還楞著幹什麽！還不把這個欺上瞞下，害死荷葉蕩佐領、害死督司夫人的混蛋抓起來！”

烏鬼爪是督司府頒發過璽印的“佐領”，驪女在東疆也每每以“督司夫人”自居，施昊的話擱在平常沒毛病，今天卻有些尷尬。

悍刀頭一個不服，詈罵施昊是“小野崽子”，“督司夫人和大小姐好好的在帝都呆著，東疆又從哪兒冒出來一個夫人？烏鬼爪是佐領又怎麽樣，他自己的部落蠻祭，召喚來邪靈，怪得了別人？就算你姐姐驪女，我當時要帶她走的，她自己不肯，還要拖著你一起留下，如果不是老子我好心，你也被鬼嬰吃了！”

一聲“老子”氣得施昊哇哇叫，施天正也板起臉。

正鬧騰著，驪女施施然出現在荷葉蕩出口，踩著玄鐵鏈橋快步而來，施昊遠遠看見驪女，雀躍著飛奔過去。

施天正也面露驚喜，迎上前去。

驪女出來之前，刻意妝扮的繽紛艷麗，對著情人哭得梨花帶雨，時不時怨憤地斜乜悍刀，把烏鬼爪的慘死、自己差一點慘死的賬都算在他頭上。

施天正為了摘清自己，只能把鍋丟給悍刀背著，對著情人愛子悉心關照。

驪女啜泣幾聲，湊到施天正耳邊，嘀嘀咕咕說了半天，驚得施督司臉色楞怔。

他這個情人出來之前，跟鬼蠻猊、蜥蠻豸仔細琢磨過，鳩山這麽喪心病狂，覆滅鬼蠻部落不算，還要把河西、把整個荷葉蕩都拖進去，目的就是種植血靈麻。

詹妮、太羅、鋤禾家族和墾荒團的那點秘密，旁人不知道，驪女身為施天正的枕邊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在驪女看來，語氣讓旁人占了荷葉蕩，不如讓她占了。

鳩山被鬼嬰吞噬，生死不明，偌大河西，除了蜥蠻部落沒怎麽被波及，只剩下幾百人，這麽點人手想跟河東抗衡，想在鋤禾家族的垂涎下安身，只能出奇制勝。

九蠻依舊在，墾荒團的人憑什麽占了河西？種植血靈麻這種事，又不只有鋤禾家族的人才會，河西蠻部一樣可以。

施天正聽完驪女的話，皺眉思索，半響沒吱聲。

驪女拿出一張獸皮，上面有河西九蠻首領們的簽字畫押，“鳩山已經被鬼嬰吞噬了，獠首猊代表鬼蠻簽字，我做巫，昊兒做山掌，種植血靈麻的事，全部交給他負責……”

施昊十二三歲的少年，能“負責”什麽？還不是要靠她這個母親，靠施天正這個父親撐腰，但施昊確實是河西鬼蠻族人，由他出面名正言順。

河西之地遼闊，起碼能開辟百萬畝血靈麻田，他是東疆督司，有各種渠道弄到蠻民屍體、兇獸屍體，種植血靈麻而已，何必假手鋤禾家族，何必讓無謂的人攤薄好處？

一念及此，施天正對曙古的態度更加冷淡，告誡他不要蠢蠢欲動：“河西九蠻安然無恙，首領和精銳族人也沒多少折損，趁著冬季吸納些流蠻，明年開春之前就能恢覆元氣。”

曙古沒有說話，知道跟施天正的關系算崩了。

太羅不甘心，上前提要求：“施督司，我們可以私底下跟河西九蠻協商，如果他們同意種植……”

施天正不耐煩，直接回絕：“他們同意在河西種植血靈麻，但不需要跟別人合作，已經推舉施昊為河西大山掌，趕在開春之前籌備好。”

太羅被噎得面色鐵青，看了一眼曙古，明白他們在荷葉蕩討不到好處了，尤其是鋤禾家族，十萬裏迢迢來到蠻荒，搭進去一件上古蠻寶，搭進去一個嫡系族人的性命，到頭來一無所獲，替別人當了墊腳石！

東疆雖然遼闊，但適宜種植血靈麻的地方不多，大部分被蠻部占據，墾荒之前，需要他們費盡心機地把那些蠻部幹掉，然後像攤煎餅一般往外擴展，時不時就要跟周圍的蠻部惡戰一場。

想要確保安全，就要在赤焰區高價招募開靈境修士、淬體巔峰修士，人力成本高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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