商量到現在，各種難題擺上來，夔開始考慮魃一開始的建議：暫時把娜姬安頓在東鳧山裏，他不定時過來探望。

雨來跟眉心石卵溝通過了，胸有成竹，先不說破，似笑非笑地看著蘿莉姬：“小姐姐，桑姬被藍焰家族追殺，你呢？得罪了哪路邪神？”

邊備軍不可能無緣無故傾巢而出，犀寧也不像是蛇精病紈絝，派人圍捕桑姬肯定有理由。

“誰說我得罪了人？”

出乎意料，桑姬矢口否認有人追殺她，一臉懵懂天真地看著雨來。

雨來看向娜姬，是她親口說的，有邊備軍的人在圍捕她的同伴。

娜姬察覺到雨來的目光，訕訕分辯：“沒有這回事，你理解錯了，我的意思是鎮蠻軍追殺我，桑姬幫著我，他們就連她也一起追殺。”

是這樣嗎？雨來一個字都不信，這種鬼話哄哄夔、魃那樣的蠻荒土著就算了，想誆騙他？呵呵噠！

雨來心裏冷嘲，正色看著娜姬：“夫人，我希望你們坦誠相告，明天我們會一起離開東鳧山脈，要做好萬全準備，路上出了岔子，讓你們被壞人抓走，後果……”

他故意停頓了一下，留神觀察娜姬的神色，果然露出幾分驚慌。

蘿莉姬鎮定自若：“我在蠻荒沒有仇人，也沒有認識我的人，但你確定明天就要帶娜姬夫人一起離開嗎？督司府的人起碼派出一千多名鎮蠻軍，日夜守在東鳧山脈外圍，還有魂燈……”

雨來把蘿莉姬的話當成音樂聽，也不開口反駁她，自己歡快地躺到篝火旁，蓋上獸皮開始睡覺，嘴裏還噓了聲口哨打趣人家：“尊貴的女士，歡迎來到蠻荒，這裏遍地都是神跡，沒什麽不可能的。”

夜色深濃，極遠處傳來的兇獸惡禽的戾叫嗷吼，一簇篝火添了好幾次幹柴，嗶嗶啵啵地燃燒聲驅散了初秋的寒意。

夔讓娜姬和桑姬一起睡在那塊一丈方圓的卵石上，自己領著族人睡到篝火旁，裹著厚厚的獸皮，暖烘烘地很舒服。

火光暗影裏，夔悄悄問雨來：“小家夥，你真有辦法？”

“當然，我有蠻神庇佑。”

魃也悄悄靠過來，壓低嗓門提醒：“小族長，這件事不是開玩笑，如果我們被黑皮獸咬住，那位夫人就完了。”

鎮蠻軍從頭到腳都罩著黑甲，靈兵、坐騎和面具也都是黑色的，橫沖直撞，氣勢迫人，被東疆蠻民怒罵是“黑皮獸”，雖然數量不算多，區區三千人，披掛齊備以後能橫推十萬精壯蠻民。

雨蠻部落像跟人家硬懟不現實，雨來跟眉心石卵溝通過後，決定給娜姬套上一個“神魄隔離罩”，讓那些魂燈無法感應到她的存在。

娜姬一晚上翻來覆去，夔也一夜未眠。

蘿莉姬倒是睡得安安穩穩，天變剛露出一絲魚肚皮，就被雨來推醒了：“嗨嗨，我尊貴的帝都大小姐，該起床了，太陽已經曬屁股了！”

桑姬迷迷瞪瞪地睜開眼，側過臉，山洞外還黑濛濛的，哪裏有太陽，哪裏曬屁股？

她氣哼哼地翻了個身，繼續躺下睡覺，她不覺得幾個蠻荒野人有辦法把娜姬帶出深山，接下來肯定還要窩在這個山洞裏，心懷僥幸亂闖亂碰，害死娜姬是肯定的，她必須阻攔，把厲害關系跟他們分析清楚。

娜姬聽到夔說帶她出山，心情雀躍，穿上雨來遞給她的麻袍，裹得嚴嚴實實，連腦袋都包上了，臉上、肌膚上還塗了黏土，看起來跟蠻荒普通漂亮蠻女差不多。

熄滅篝火，收拾行囊，開始攀巖離開山洞的時候，蘿莉姬不淡定了，上前阻攔：“聽著！你們這是在發瘋，鎮蠻軍沒你們想的那麽容易對付，硬闖的話——”

“誰說我們要硬闖？我們是東疆的蠻部，有帝國邊防頒發的漁獵許可，現在狩獵結束了，跟著山掌返回部落，順便帶著幾個路上撿到的蠻女。”

雨來說得輕描淡寫，氣得蘿莉姬瞪大紫眸：“你以為這樣說，別人就會相信？鎮蠻軍根本不會跟你廢話，會直接殺了娜姬，殺了你們！”

“放心吧，出山的蠻部那麽多，鎮蠻軍不會註意到我們這些人，他們忙著沒收靈物、收取罰金，給榨不出金幣的人戴鐵枷、抽鞭子，看到我們這種無利可圖的臭蟲，頭都懶得擡。”

雨來一頓自黑，噎得蘿莉姬俏臉鐵青，娜姬走過去扯住她的胳膊，躲到角落裏說悄悄話，一個想離開，一個勸留下。

“娜姬夫人，你這樣硬闖沒用的，等於送上門去給他們殺——”

“夔說他們有辦法，可以讓那些魂燈暫時無法認出我，等出了東鳧山，我就用星鈴聯系燕歸城的親友，聯系霍克家族的管事，摩頓公爵再囂張，也不敢當眾殺死自己的兒媳，反過來還要給我一個說法，解釋我的魂燈為何被覆制了，還出現在蠻荒……”

“所以他們不會讓你輕易走出蠻荒，如果你死在這裏，他們什麽都不用解釋，如果你平安離開，藍焰家族起碼得找一個替罪羊，你的兄長也會被人唾罵無能，督司府和鎮蠻軍也會有麻煩，所以——”

“所以我一定得離開，桑姬，我不想無聲無息死在這裏，我很懷念像你這麽大年紀的時候，參加過的舞會，穿過的漂亮衣服，無憂無慮，通宵達旦，我想回到帝都，重新過回那樣的日子，藍焰公爵阻止不了我，施督司阻止不了我，誰都阻止不了我！”

娜姬情緒激烈，桑姬反而沈靜下來，面露同情：“娜姬夫人，你的痛苦我明白，但你不能亂了方寸，他們就是一群蠻荒野人，喜歡神神叨叨……”

“他們不是野人，是一群願意幫助我的好心人，是我的朋友，跟你一樣，桑姬，蠻荒跟帝都是不一樣的，這裏真的有神跡，想想從昨晚到現在，你吃辟瘴丹了嗎？還覺得胸悶窒息嗎？”

桑姬一怔，她一直奇怪這件事，憋在心裏沒問出來。

蠻荒辟瘴丹專賣的生意，三千年來都把持在帝國幾大世家手中，包括犀氏家族在內，都是先取得帝國長老會頒發的“專賣許可”，然後收攏煉丹師，不斷改進丹方，降低成本，提升效果，用商業競爭的辦法，把老一代世家排擠出局，取而代之。

桑姬進山這麽久，使用的是犀氏靈藥閣售賣的辟瘴丹，一粒十枚金幣，能撐過一個時辰，不分白天黑夜連續服用一個月，體內就會淤積大量丹渣，效果持續降低，整個人呼吸不暢，窒息感憋得人發瘋。

如果能在蠻荒找到更好的辟瘴藥草，炮制出新的丹方，就可以打破現在幾個大世家的壟斷。

山洞一角，一大一小兩個美女對視一眼，心照不宣。

娜姬悄悄看了夔一眼，叮囑桑姬：“他們說這種辟瘴藥草要使用圖騰之力，整個東疆暫時只有雨蠻部落才可以辦到，未必是你想的那樣，就算真的是，答應我不要強迫，他們都是善良的蠻民。”

桑姬沈吟：“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你們霍克家族擁有帝國頒發的永久專賣權，包括辟瘴丹，如果能分一杯羹，八千萬金幣的高利債很快就能還清，那個夔對你很有好感，你只要抓牢他，問出辟瘴的秘密就可以，實在不行就合作，讓雨蠻部落也參與進來。”

娜姬猶豫，她雖然急於清償家族虧欠的債務，做不了恩將仇報的事情。

桑姬耐心地說服她：“帝國需要更高效廉價的辟瘴丹，如果他們真的有秘方，早晚會被人盯上，一個蠻荒小部落擋不住那些豺狼，有帝國專賣權在那裏，他們甚至不敢正大光明地把丹藥拿出來，我們主動參與是幫他們的忙……”

娜姬面色漲紅，覺得自己這麽嘀咕算計別人太難堪，催促桑姬趕緊離開山洞，“走吧，他們在等著我們。”

攀著藤蔓滑下峭壁，夔、魃、雨來、魯格都已經站在灌木叢後等著了，昨晚魯格沒有被允許進入峭壁上的山洞，獨自去了幾百米外的小山洞，灰溜溜熬了一晚上。

看見娜姬走來，殷勤地彎腰行禮，阿諛奉承：“尊貴的夫人，早上好，準備好出發了嗎？”

桑姬對這種小人物視而不見，直接走過去問山掌夔：“你們……真的有辦法避開鎮蠻軍？”

夔看雨來，雨來點頭：“確切的說，我們有辦法避開鎮蠻軍手裏的魂燈，今天帶你們離開東鳧山沒問題，出去以後，就先躲到我們部落，別隨意露面，看清楚形勢再想以後怎麽辦。”

雨來篤定這兩個女人都藏著一堆小秘密，暫時不去揭穿，等進了雨蠻山，往神廟裏一關，看她們怎麽鬧幺蛾子。

臨走，桑姬提要求，讓夔領著人攀上峭壁，把那七株枯葉樹挖出來，裝在雙靈罐裏帶回去。

“這種樹用處很大，我打算帶回帝都。”

眾人見過這些樹的奇異，果斷攀巖挖走，雨來還跟蘿莉姬開玩笑：“只發現這幾株嗎？其它地方還有的話，一起挖回去。”

蘿莉姬瞪了他一眼，她其實並不想暴露枯蝶樹的秘密，但她被封印了修為，又急需這些靈樹養傷，顧不得那麽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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