禿頭鷲挑完人回來的時候，他正好撞見，一隊二三十個蠻女，蠆蠻卣的新婚妻子也在，個個姿容出挑，神色麻木，衣不蔽體任憑周圍的男人指指點點。

蠆蠻卣的小妹，從小被蠆蠻蚩寵大的，嬌蠻任性慣了，被扔進蜥蠻的鴇院沒幾天就被活活折磨死了。

其它蠻女不堪磋磨折辱的，陸陸續續從鴇院裏消失，熬到現在的不足兩百人，被蜥蠻豸派人捆成一串螞蚱，拉出荷葉蕩不知道賣給誰了。

蠆蠻的孩童，全部被蠱蠻部落帶走，用來試煉蠱蟲，幾個月下來也死得差不多了。

蠆蠻的老弱和青壯男子，在篝火晚宴上目睹妻女被踐踏欺辱，聲嘶力竭地掙紮反抗，被蜥蠻、鬼蠻揮舞棘鞭、雷焰棍、震山弩屠殺，活著的被圍在深坑裏餓了三天三夜，奄奄一息再提不起刀箭的時候，一根根大鐵鉤拋進來，穿透他們的血肉，死活不論地把他們勾出深坑。

這場面劫匪奕沒有親見，是跟他交好的一個流蠻首領槁轉述，那人初到荷葉蕩，稀裏糊塗被蜥蠻拐騙去當附庸族人，吃夠了苦頭。

事發當天，他和族人被蜥蠻豸喊去幹臟活，把蠆蠻老弱青壯男子，按死掉的和活著的分揀好了，裝進雙靈罐裏。

河岸邊上，站了幾個騎著龍駒，從頭到尾罩在玄色盔甲中的男子，只看冷冽氣質和金屬裝備，就知道他們是從帝國赤焰區過來的，所有人的馬鞭手柄、玄銀面罩上都鏤著一個金幣大小的“墾”，星文篆體，玄奧古拙。

那些造型、材質都很古怪的雙靈罐，也是他們帶過來的，一半裝死者，一半裝活人，每一只巴掌大的儲物罐都能裝下兩百多人。

蠆蠻整個部落被擒，兩三千的男性族人，從青壯到老邁皆有，足足裝滿十幾個雙靈罐，掛在七八頭火龍駒背上，嘶嘶離去。

流蠻槁被警告不得多嘴，否則把他和族人一起賣給騎著龍駒的帝國墾荒團——“給血靈麻肥田。”

流蠻槁知道血靈麻是什麽，他們這些附庸部落駐紮的荒地上，跟鬼蠻部落接壤的地方，栽種了密密麻麻一大片血靈麻，稭稈漆黑如曜石，花瓣赤紅如血玉，日光下濛光繚繞，美得驚心動魄。

蜥蠻、鬼蠻隔三岔五在河岸邊開篝火晚宴，每場宴會都要死人，不管是男人還是女人，隨手就扔進河水裏，順流而下，到了流蠻駐地漂浮上來，槁這些人用大鐵鉤把屍體勾上來，扔到山谷深處的血靈麻田裏。

居高臨下，槁這些人能清清楚楚地看到屍體被血靈麻吞噬分解，不足十畝大的血靈麻田，像無底洞一樣，無論扔下去多少蠻民、兇獸，它都能很快吞噬幹凈，風吹麻田，露出一堆堆枯癟的白骨，森森駭人。

偌大一個蠆蠻部落，雄踞河東上千年，一朝覆滅，“孺”被飼蠱，“婦”被淩辱，老弱青壯男子包括山掌卣一起，都被當成人形肥料賣給帝國墾荒團。

雖然是蠆蠻卣自作自受，但蜥蠻、鬼蠻的兇戾、殘忍和翻臉無情，令人不齒。

劫匪奕忿忿說完，蹭了蹭魃的胳膊，壓低嗓門嘀咕：“槁你認識吧？他想帶領族人投奔雨蠻部落？你是雨蠻的獠首，幫忙說說話。”

山蠻魃皺眉，看了旁邊的雨來一眼。

蜥蠻在河西九蠻裏名列前三，相當不好惹，在荷葉蕩兇名遠播，槁雖然也有淬體九重巔峰修為，戰鬥力媲美劫匪奕，但想帶領數百族人平安逃出蜥蠻領地，繞過小天街沖到河東……難。

一旦被蜥蠻發現圍堵，就是覆滅被屠戮的下場。

即便僥幸抵達河東之地，雨蠻部落跟他們沒有丁點交情，何必冒風險接納？

劫匪奕瞄了一眼雨來，繼續蹭魃的胳膊慫恿：“槁說了，只要雨蠻部落願意接納庇護，他們就把祖上傳下來的秘寶獻出來，那件寶貝是萬年前流傳下來的……”

吧啦吧啦，花式忽悠，雨來聽得好笑。

慢說流蠻槁沒有秘寶，就算他有，雨蠻部落也不會為了一件來不不明、用途不詳的死物，硬懟河西九大蠻部。

不管槁首領情不情願，當初他既然同意入了蜥蠻麾下，生死就攥在了蜥蠻豸那些人手中，想要叛逃沒那麽容易。

一旦雨蠻貪財，接納流蠻槁，不但惹了蜥蠻，還給了河西九蠻聯手圍攻雨蠻山的籍口，鳩山身為河西大山掌，絕對不會放過這種名正言順對付雨蠻部落的機會。

雨來掰開揉碎了說給山蠻魃聽，“那件秘寶我們要不起，讓槁獻給蜥蠻豸吧。”

劫匪奕急眼：“小族長，槁手裏真的有秘寶，蜥蠻豸兇戾貪婪，獻寶給他不會有任何好處，槁和他的族人也不圖別的，就想找個穩妥的安身之地……”

雨來嗤笑：“雨蠻山三個月內被別人圍攻兩次，算是穩妥的安身之地？”

“那是從前，現在敖族長突破了，夔山掌也馬上就能突破，一座雨蠻山，兩個開靈境，比銅墻鐵壁還穩妥，就連小族長你，小小的年紀，也離淬體巔峰不遠了……”

劫匪奕說得溜溜溜，雨來震驚地擡起頭，藏在他識海裏的神秘石卵，也簌簌震顫了兩下。

“奕山掌，你怎麽知道我離淬體巔峰不遠了？”

他短短幾個月時間，從淬體三重突破到九重，神一般的修煉速度，傳出去不知道要惹來什麽麻煩，幹脆一直躲在雨蠻山上，非得要出門，也刻意收斂氣息，還讓眉心石卵幫忙遮掩，放眼荷葉蕩，任誰也瞧不出來才對。

但劫匪奕，就這麽輕飄飄揭破真相了！

山蠻魃也盯著奕，大有一言不合就動手的意思，嚇得劫匪奕趕緊撇清：“不是我發現的，是槁，他早上偷偷過來一趟，小族長不認識他，沒留意。”

雨來沈吟半晌，猜不透槁能識破他的偽裝，是憑眼力還是憑秘寶，他問劫匪奕：“槁的那件秘寶，有什麽用處？你親眼看到過那件秘寶？”

劫匪奕訕訕：“沒有，但我確定他有一件厲害的秘寶，有一次我們結伴去東鳧山脈狩獵，誤入赤目魘蛇的巢穴，其它人都被毒蛇咬死了，就剩下我們兩個人，實在跑不動了，我閉上眼等死，卻突然和他一起飛到天上……”

劫匪奕言之鑿鑿，雨來大概猜到這是一件能帶人飛天的秘寶，蠻荒能飛行的兇獸惡禽很多，蠻民偶然得到它們的翎羽、獸皮，奇跡般地擁有了飛行能力。

簡單舉例，虛空竹剖絲，可以編制雙靈罐，疾風獸皮剝下來制靴，能增強蠻民彈跳奔跑的能力。

雨來很喜歡飛天遁地的秘寶，但不願意因此惹禍上身，搖頭拒絕了劫匪奕：“轉告你的朋友，我們暫時幫不了他，他如果聰明，就繼續隱藏下去，別讓蜥蠻豸察覺任何反常。”

劫匪奕面色黯然，努力為朋友爭取：“蜥蠻豸最近越來越兇戾跋扈，沒事就跑到附庸流蠻那裏殺人取樂，已經連殺了槁好幾個得力手下，他擔心繼續呆在那裏，命都保不住。”

雨來奇怪：“蜥蠻豸不怕激怒了流蠻，一湧而上弄死他？”

劫匪奕苦笑，說蜥蠻豸這樣做，就是想激怒流蠻，誰按捺不住反抗，就把誰抓起來，賣給墾荒團的人肥田。

“槁也有淬體九重巔峰的修為，性子又耿直，在蜥蠻豸那種敗類手底下，難為他能熬過幾個月，現在已經入秋了，蜥蠻豸不組織流蠻進山狩獵，不讓他們儲備過冬的食物，擺明是不想留他們到開春了。”

劫匪奕恨得咬牙切齒，罵劫匪奕賣蠆蠻族人上了癮，現在看到流蠻就像看到嘩嘩響的金幣。

“青壯蠻民一百金幣一個，老弱蠻民五十金幣一個，蠻女十枚金幣一個，比拉到河西牙街上發賣強多了，蜥蠻豸被金幣糊了眼睛，想把麾下幾萬附庸流蠻全部賣掉。”

不止蜥蠻，鬼蠻、蠱蠻這些河西九大蠻部，每一家都有幾萬附庸族人，按照墾荒團給的價錢，能賣回幾百萬金幣。

財帛動人心，流蠻這種東西，跟荒地上的雜草一樣，割了一茬又冒出一茬，春風吹又生，賣掉眼前這幾萬個，騰出安置他們的地方，過不了一年半載，又湧來好幾萬。

山蠻魃怒極：“流蠻也不是傻的，從前當附庸被欺辱踐踏，為的是族人能活命，現在直接掐了他們的活路，誰還能忍得住？”

雨來不以為然，能接受蜥蠻、鬼蠻那般欺辱霸淩的流蠻部落，血性和實力早就被消磨殆盡，溫水煮青蛙馴養他們這麽久，一個個跟有氣的死人沒大多區別，想奮力跳出火坑？成功率百裏挑一，甚至更低。

雨來搖搖頭，轉身返回雨蠻閣，拐過游廊的時候，一個身形剽悍的中年蠻民突然冒出來，嚇得雨來一個側旋，避開了可能的兇險。

“你是誰？怎麽跑來我們雨蠻的地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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