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東的蠻部日子潦倒，活得不如河西九蠻恣意暢快，人家都有部落公用的女奴，大部分是強擄的，也有從牙街上買的。

清一色的蠻女和蠻嫂，年輕豐腴、美麗溫馴，每隔一段時間淘汰更換，把那些不夠乖順、不夠殷勤、不夠健康的拉到牙街上，賣掉了置換一批新鮮蠻女。

雨來悄悄問夔：“山掌，咱們部落也想建一座鴇院？”

夔臉一黑：“胡說！”

鴇院，就是安置部落公用女奴的地方，“鴇”是蠻荒一種水生野鳥，翎羽花哨，叫聲嘹嚦，經常在蠻民眼皮底下嘿咻，還每次都跟不同的鳥，幾乎來者不拒，用它來冠名那些女奴的住處，既輕蔑又鄙夷。

雨來雖然喜歡美女，卻膈應“鴇院”這種東西，生怕山掌夔和敖老頭禁不住族人慫恿，也在雨蠻山開禁。

至於牲口猙，人家是羆蠻的首領，他一個雨蠻少族長管不著，愛咋咋地。

朝霞退散，烈日升起。

繚繞的瘴癘毒霧翻湧起伏，出山的路卻走得很平順，偶爾遇上幾支強大狩獵隊，彼此戒備著拉開距離，有猙和夔兩位淬體巔峰，有十幾桿震山弩，等閑之人有賊心也沒賊膽。

震山弩這種帝國靈兵，偌大荷葉蕩，河東河西十八個蠻部加起來，只有一百多桿，東疆大部分蠻部都沒機會弄到一桿，橫肉男、斷腿山魈都是淬體九重巔峰，用的依舊是鐵木獸筋擰制的普通弓箭。

在赤火毒蜂巢穴附近，那十八個被毒蜂啃成漆黑骷髏的蠻漢，身上帶著二十多把震山弩，當真大手筆，不然也不能深入東鳧，還敢夜宿幾天，還弄到那麽多五行果，可惜蠻神不佑。

雨來一邊跟著隊伍疾行，一邊用眉心石卵鎖定周圍有無兇險，天材地寶沒收集多少，倒斃路旁的蠻民見到很多，數量比前天進山時翻倍。

夔嘆氣，說蠻祭動人心，大家都瘋狂了，原本還算冷靜地那些蠻部，也被裹挾著發瘋。

雨蠻祭靈成功，舉族覺醒爻圖騰的消息轟傳東疆，但凡聽到的蠻部都坐不住了，生怕鄰居或者仇敵先一步覺醒，揮舞屠刀殺上門來。

在蠻荒東疆，在這種爭鬥中落敗的那些蠻部，會喪失所有，男人會被殘殺殆盡，孩子會被活活摔死，女人會被淫辱至死，沒死的也活得生不如死。

與其那般，不如現在豁出性命進入東鳧深山，尋覓天材地寶、換取金幣籌備蠻祭，不求覺醒多麽強大無匹的圖騰，起碼要能保住部落不被屠戮。

雨蠻舉族覺醒以後，戰力普遍提升一個等級，很多卡在淬體境某個階段多年毫無寸進的族人，當場就突破，甚至不止突破一個等級，顛覆了很多蠻民的認知。

山掌夔即便還沒突破開靈境，再懟上他也不會像從前那般毫無勝算，他一直想找個機會，好好跟鳩山惡戰一場，說不定就能突破瓶頸。

鳩山大約也知道這個死對頭的心思，一直裝病隱遁，縮在鬼蠻部落裏不知搗鼓什麽，他手下的獠首犽死在雨蠻山上，也沒見他出頭討說法，丟盡了河西的大山掌的威風和臉面，河西其它幾個蠻部提起來就不滿。

雨來一直搞不清楚，鬼蠻部落的圖騰是什麽？他問夔，夔不吭聲，猙也收起兩顆大板牙，抿著嘴裝啞巴。

雨來秒懂，鬼蠻圖騰的厲害，應該還在“六爻”之上，能排名蠻荒前五，甚至前三。

按照神秘石卵的說法，越是強大的蠻荒圖騰，越有可能孽生邪靈，雨蠻爻滋生出邪靈氹，鬼蠻的圖騰會不會也滋生出邪靈？

蠻祭中斷萬年，蠻荒部落個個懵懂，極少有人能分辨出圖騰和邪靈的區別，邪靈又簡單、直接、實用，忽略掉它吞噬蠻民血肉生機的邪性，極容易獲得蠻民的認可，長年累月被人膜拜祭祀，不斷提升氣質，邪靈也就成了圖騰。

雨來試探著跟山掌夔打聽：“夔叔，伏桑大祭司說過，蠻祭過程中會有邪靈幹擾，咱們那天也遇到過，後來被蠻神嚇走了，鬼蠻的圖騰那麽厲害，會不會也有邪靈去騷擾？”

夔苦笑：“你知道鬼蠻的圖騰是什麽嗎？”

雨來真不知道，他穿來之前蠻荒沒有祭靈，穿來之後沒有科普，又不好胡亂跟小夥伴打聽。

按照夔的說法，鬼蠻的圖騰詭異莫測，在蠻荒能排進前三名，覺醒那種圖騰之後，能把身體幻化成“鬼霧”，跟蠻荒無處不在的瘴癘毒霧融為一體，不懼兇獸惡禽毒蟲，隨風而動，隨意而為。

雨來只聽著就無比神往，這玩意絕壁能強過六爻！

如果鬼蠻也能舉族覺醒，一起變成鬼霧飄上雨蠻山，分分鐘就能把三千雨蠻族人吞噬成骷髏渣，甚至渣都不剩下！

等等，難道夔的意思，是想說鬼蠻的圖騰根本就是邪靈？

雨來正發著懵，夔悄悄靠近他，壓低嗓門追問：“部落蠻祭那天，你看到邪靈了？是不是後來把鬼蠻犽吸成人幹的東西？”

雨來果斷又把“蠻神”搬出來當幌子，忽悠自家山掌：“夔叔，祭靈那天蠻神親臨雨蠻山，捉住了一只叫‘氹’的邪靈，吸噬雨蠻族人不是爻，不是蠻神，是邪靈氹。”

夔面露喜色：“你真的看見蠻神了？”

雨來翻白眼，怎麽自己跟蠻荒土著的腦回路不一樣呢？現在正在討論邪靈，扯蠻神幹嘛？

他斟酌詞句，點點頭：“看見了，蠻神裹在一團赤紅色的濛光裏，看不清長什麽樣，也不愛說話……夔叔，其實我覺得那只邪靈更實用，就是太貪婪，非要吸噬蠻民血肉才肯現身。”

山掌夔怒了，再一次展現他蠻荒土著的堅定信念，訓斥雨來胡說八道，說再厲害的邪靈也是邪靈，再嚴厲的蠻神也是蠻神，凡事不能只看眼前。

“萬年之前供奉邪靈的蠻部也有，最後全都死了邪靈手中。”

雨來不服氣，他都還沒有說邪靈氹有什麽本事，夔就斷言邪靈不靠譜。

“夔叔，爻是至靈之水孕育的圖騰，氹是至惡之水滋生的邪靈，如果我們覺醒了氹圖騰，就能不懼蠻荒瘴癘，不懼毒霧惡水，你看看這一路上，多少蠻民因為缺少辟瘴丹倒斃路邊。”

夔無言，蠻荒東疆的山不窮，但水真惡，代表至靈之水的“爻”和至惡之水的“氹”，真不好說孰優孰劣。

“孩子，我們是有蠻神庇佑的部落，蠻神替我們做出了選擇。”夔說得語重心長。

雨來還在想鬼蠻的圖騰，“夔叔，萬一鬼蠻覺醒的圖騰太厲害，我們和羆蠻聯手都不是對手，怎麽辦？”

這話相當的滅自家威風，如果敖老頭在，當場就要跳腳，但夔只是搖搖頭：“事情還沒有發生，走一步看一步吧，鬼蠻圖騰雖然位列蠻荒前三，但六爻也不是徒有虛名，我們又是舉族覺醒，這在萬年之前蠻祭最盛的時候也很罕見，如果我再晉升開靈境，鳩山也不敢輕舉妄動。”

雨來暫時被說服，悶頭趕路，想著要不要在鬼蠻祭靈當天，溜去鬼蠻山打探一番，他有眉心石卵幫忙，真遇到邪靈了就捉住，不是邪靈嘛……呵呵，成王敗寇，只要它打架輸了，被眉心石卵制伏，說它是邪靈它就是邪靈，不是都不行。

雨來想得心情澎湃，跟著隊伍疾速前行，力爭在日落西山之前趕回雨蠻山。

三名蠻女這陣子吃了不少苦，又時刻擔心被甩下，趕起路來速度也不慢，沒有拖累腳程。

經過雨來發現蠱蘿的那片沼澤時，遠遠看見前方的空地上，有兩撥衣著、圖騰迥異的蠻部狩獵隊在對峙，手裏的弓弩全部拉開，氣氛緊張，一言不合就要開打。

夔豎起手掌，示意大家暫停，一起躲到茂盛的灌木叢後，想先弄清楚情況再說話。

兩支狩獵隊，一方不認識，臉上刺著毒蠍子，另一方是河東的沃蠻和詈蠻，沃蠻臉上刺著星星點點的黧青色泥點，詈蠻在臉上刺著碩大的龜殼。

他們對峙的原因很簡單，從雙方的喝罵聲中就聽明白了，蠍蠻想搶奪沃蠻、詈蠻發現的一株龍血藤，沃蠻垚和詈蠻愆舍命不舍財，死活不肯撒手。

沃蠻垚的左臂中了一刀，血流如漿，詈蠻愆臉色蒼白，腳下躺著四個族人的屍體，眼見是落了下風，苦苦撐著不肯認慫。

蠍蠻仗著人多修為高，對那株百年份的龍血藤勢在必得，為首的老者比猙還高，卻枯瘦地像一根竹竿，青色麻袍披蕩在身上，嘴裏桀桀怪笑，瞪著沃蠻垚和詈蠻愆鄙夷威脅：

“一團爛泥，一只烏龜，識相的就趕緊領著你們的人離開，不然就留在這裏餵毒蟲吧！”

他的囂張激怒了沃蠻垚，據理力爭：“這株龍血藤是我們找到的，為了它，我們的獠首被啃光了一條腿上的肉，詈蠻的老巫折損壽元，你們趁火打劫……卑鄙！”

青袍蠍蠻笑得陰戾，他一整張臉都被赤色毒蠍刺青占據，笑起來格外駭人，下一秒卻猝然暴起，撲向紅著眼睛講道理的沃蠻垚，想突襲扭斷他的脖子，再把剩下的沃蠻、詈蠻族人全部幹掉，不留後患。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