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要得手的時候，兩支犀利的弩箭一前一後激射過來，正中青袍蠍蠻的手臂，他吃痛縮回，強忍著沒吭一聲，扭頭看向雨來等人藏身的灌木叢，又看看旁邊長滿青苔的巨大巖石。

夔和猙身為兩支部落的當家人，出手之前長了心眼，迅速分開成兩支狩獵隊，松懈別人的戒心。

倒黴的蠍蠻首領兩只手臂都挨了箭矢，擡都擡不起來，戰鬥力削弱成零。

他忍著劇痛，猛然拔掉手臂上的弩箭，鮮血噴濺到臉上，氣得他額頭青筋亂蹦，恨不得活剮了偷襲他的人。

夔示意猙原地等候，自己上前幫助沃蠻垚跟對方講道理。

“你們是哪個蠻部的？蠻神只賜給你們力量，忘了賜予你們良心了嗎？青天白日就敢殺人奪財，當我們荷葉蕩的蠻部好欺負是不是？”

蠍蠻首領先是被雨蠻夔的氣勢震懾，又見他氣血磅礴，一望而知是淬體境九重巔峰的修士，一開口就為沃蠻、詈蠻出頭，還拉出荷葉蕩的大旗，此處距離荷葉蕩可不算太遠。

心裏的躊躇映射到他臉上，蠍蠻首領收斂囂張，幹笑兩聲套近乎：“原來是荷葉蕩的蠻部，請問你們是哪個部落？”

“雨蠻。”

“羆蠻。”

蠍蠻首領一怔：“是河東的蠻部？”

“沒錯，有問題嘛？”

蠍蠻首領臉上露出放松，恢覆了倨傲：“我女兒是蜥蠻獠首的妻子。”

“抱歉，不認識。”

“聽說你們雨蠻舉族覺醒了六爻圖騰？”

“是，你想帶領族人投奔我們嗎？年輕好看的蠻女可以送過來，蠻嫂我們也收下，其它臟臭的毒蠍子就算了。”

夔氣人的本事，跟他的修為一樣強悍。

蠍蠻首領瘟怒，目光兇戾地瞪著夔：“你就是雨蠻的山掌夔吧？別以為覺醒圖騰有多麽了不起，我女兒嫁過去的蜥蠻，還有鬼蠻，最近都在籌備祭靈大典，覺醒出的圖騰都不會差。”

“拭目以待，等他們真的覺醒了再說吧。”

蠍蠻首領惱怒夔油鹽不進，戾聲威脅：“雨蠻夔！就算你覺醒了爻圖騰，也不是鬼蠻大山掌的對手……如果我是你，就趁早帶領族人離開荷葉蕩，免得跟那群流蠻一起被河西屠滅了。”

他說得輕描淡寫，口氣篤定，仿佛雨蠻、羆蠻、沃蠻，甚至整個河東都是他指甲蓋上的虱子，輕輕一磕就灰飛煙滅。

這都誰給他的自信？雨來嗤之以鼻。

蠍蠻首領又自說自話：“你們雨蠻的獠首，從前的山蠻魃，聽說前一陣子離開了雨蠻山，他是個聰明人，不然也不能獨自帶著兩百多名婦孺活到現在。”

夔臉色不虞。

獠首魃離開這件事，非常紮雨蠻的心，尤其是夔，提起來就不開心，若非雨蠻暫時沒有獠首，他身為部落山掌，絕不會在這種關口擅離部落，進入東鳧深山冒險。

旁人提起這件事也罷了，偏偏是蜥蠻獠首豸的“岳丈”，更糟心了。

當初山蠻魃初到荷葉蕩，一個不小心，差點折在蜥蠻豸手中。

魃是山蠻部落的少族長，半年前領著族人逃到到荷葉蕩，想要加入某個蠻部，他有淬體九重巔峰的修為，河東河西十八個蠻部都想把他收入麾下。

但“收”的態度和手段不一樣，河西的蠻部都只垂涎山蠻魃本人，對他帶來的婦孺態度暧昧，如意算盤是讓魃加入自家部落效力，兩百多個婦孺一分為二，“孺”先養幾年，以後給部落幹活，“婦”交給部落重新分配。

山蠻魃不同意把帶來的蠻女、蠻嫂交給投靠的部落，不管是被分配給部落裏的青壯蠻民，還是送進鴇院，他都不能接受。

場面僵持難看，河東的蠻部還罷了，河西的蜥蠻夥同一群來小天街游蕩的蠍蠻，一言不合就沖進山蠻婦孺群中，摔死年幼的蠻童，搶奪美麗的蠻女，把她們拖拽到灌木叢後，擼掉麻衣獸裙，肆意胡為。

山蠻魃雖然有淬體九重巔峰的修為，但被蜥蠻豸手下的彪悍蠻民纏住，猛虎架不住群狼，脫不開身去救援族人，氣得目眥俱裂，嗷吼斥罵。

雨蠻夔恰好路過，領著猙、淄、梟幾人沖上去助拳，打退了色迷心竅的蜥蠻豸，護住了山蠻魃的族人，在這之後，山蠻魃才成了雨蠻魃。

蠍蠻首領身為蜥蠻豸的岳丈，倨傲陰戾，夔怎麽看他怎麽不順眼，還有他身後那夥蠍蠻獵人，大部分都面熟，就是那日禍禍山蠻婦孺的渾球。

猙察覺到氣氛緊張，嗷嗷從山石後走出，站到夔身旁，沃蠻垚、詈蠻愆也悄悄朝兩人靠過來，他們手裏都沒有震山弩，舉著鐵木獸筋擰制的弓箭，瞄準蠍蠻首領，語氣罕見的強硬：

“老蠍子！別說你是蜥蠻豸的老丈人，就是蜥蠻豸自己來了，我們也一樣不客氣！”

“想搶我們的龍血藤……沒門！”

詈蠻愆揚起掃帚眉，指著青袍老蠍子放厥：“你的好女婿蜥蠻豸算什麽？就是你嘴裏的鳩山，他的獠首都死在了雨蠻山！雨蠻是蠻神庇佑的部落，山掌夔是我們河東未來的大山掌，你這只老蠍子睜大雙眼，別想欺負我們河東蠻部，別想搶我們的龍血藤！”

夔又添上一句：“你們人可以走，雙靈罐和獸皮囊留下。”

雨來一楞，沒想到自家山掌打劫也這麽霸氣，但蠍蠻重傷沃蠻垚，又殺死詈蠻好幾個青壯族人，只讓他們留下東西就放走？

忒仁慈了！

斬草要除根啊，今天只要露面給沃蠻、詈蠻撐腰，就得罪死了蠍蠻、蜥蠻，不趁著四下無人弄死這群混蛋一了百了，等著他們事後反撲報覆嗎？

沃蠻垚、詈蠻愆顯然也是這麽想的，在兩人看來雨蠻夔的話只是麻痹老蠍子，東西留下要死，不留下死得更慘。

蠍蠻老者面色遽變，他真沒想到雨蠻夔的膽子已經壯到這種程度，敢公然叫板河西九大蠻部，他暴起後退數步，嘴裏大聲呼喝族人朝自己聚攏，想趁亂逃走。

遲了！十幾桿震山弩激射而出，噗噗正中蠍蠻族人的後背，一個個嘶吼著撲倒在地。

夔也射出一弩，正中蠍蠻老者的左眼，爆出大片鮮血，他捂著血糊淋漓的眼睛，疼得嗷吼痛叫。

首領重傷，其它蠍蠻更加慌亂，一個個被射翻倒地，猙也趁著蠍蠻老者看不清楚，陀螺一樣團團瞎轉的時候，掄起移山刀狠狠砍在他脖子上。

“噗！”一聲悶響，蠍蠻首領滿臉的刺青驟然激凸，偌大一顆腦袋飛起丈高，鮮血噴濺，淩空旋轉兩圈，“砰”一聲重重摔落在地上，骨碌碌地死不瞑目。

轉眼之間，原本囂張跋扈，要搶奪沃蠻龍血藤的十幾個蠍蠻，死得只剩下大貓小貓兩三只，自忖逃不掉了，瞪著猩紅的眼珠詛咒雨蠻夔。

沒他們罵完，腦袋已經被砍了下來，身體還僵立原地，一直撐到腦袋滴溜溜靜止不動，才頹然撲倒在地。

猙收回赤紅一片的移山刀，刀刃上血滴簌簌滾燙，看得沃蠻垚心驚肉跳，他殺過兇獸，也殺過人，但從沒殺過蠍蠻這種強悍部落的人，更沒殺過蠻部的當家人。

如果雨蠻、羆蠻沒有出現，他也好，詈蠻愆也好，身邊這些青壯族人也好，都難逃厄運，龍血藤也會被搶走。

夔這些人的出現讓場面逆轉，沃蠻垚的心情卻更糟糕，馬臉皺巴成苦瓜臉，比詈蠻愆的烏鴉臉還苦三分。

夔猜到他在擔心什麽，冷嗤：“第一，我對你們的龍血藤沒興趣，第二，殺死蠍蠻的人不是你和愆，我這麽做是為自己的獠首出氣，跟你們沒關系，如果蜥蠻豸找麻煩，讓他來雨蠻山。”

沃蠻垚心裏苦，嘴巴翕動幾次，硬是沒想出合適的話來，最後跟詈蠻愆對視一眼，心一橫，一起掄著移山刀，走到旁邊兩個還沒死透的蠍蠻身邊，“噗~噗~”補了兩刀。

兩人一向軟懦畏縮的臉上青筋迸發，咬牙切齒地掃了在場眾人一眼：

“今日之事……算我一份！”

“也算我一份！”

雨來：……

山掌夔：……

沃蠻垚、詈蠻愆在雨蠻祭靈那天，蜥蠻豸和鬼蠻犽硬闖雨蠻山破壞蠻祭的時候，悄悄躲在暗處援手，救下不少被踹翻、踹飛的雨蠻族人，這也是夔和猙今天替他出頭的原因之一。

雨來終於看清了引起這場血案的“禍首”，那株百年份的龍血藤，比之他們在東鳧深山裏發現的那一株，差別像女王和女擼絲一樣大，只有手臂粗細，三丈多長，勉強夠沃蠻和詈蠻在祭靈大典上使用。

問他們是在哪裏發現的？

沃蠻垚撓撓頭，說是詈蠻用龜甲占蔔出來的，“就在沼澤深處五百丈的一片山崖上，這片沼澤這麽大，卻沒有體型大的毒蟲兇獸，連禽鳥都很少飛過，都被這株龍血藤吞噬了。”

為了拿下這株龍血藤，沃蠻和詈蠻付出血淋淋的代價。

沃蠻獠首壑被藤蔓抽飛，一條左腿陷入沼澤淤泥裏拔不出來，雙手扒著上方倒垂下來的樹杈，被毒蟲蜂擁而上啃光了腿上的肉，劇痛加上劇毒，昏迷不醒地躺在地上。

詈蠻的老巫為了占蔔出龍血藤的具體位置，耄耋之年折壽十載，衰老得奄奄一息，頭都擡不起來了，渾身內外都透著僵死之氣。

沃蠻和詈蠻的青壯族人，降服龍血藤的時候折損十幾人，又被蠍蠻殺死五六人，在場兩家合在一起只剩下七人，能不能平安走出東鳧深山、返回部落還是未知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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