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開始，那些蠻部還顧忌魃有淬體九重巔峰的修為，發現他是這支隊伍裏唯一能打的修士以後，立刻翻臉，想要纏住他，搶走他帶來的上百蠻女。

如果不是敖、夔恰好路過，領著雨蠻的族人上前幫忙，他豁出性命才帶出來的一百多個族人，都會淪為其它蠻部的女奴和苦力。

回想起那一刻蜥蠻、鬼蠻的猙獰嘴臉，魃很擔心，如果雨蠻突然強大了，不再需要他幫忙對抗鳩山了，會不會也像其它兇惡蠻部那般，蹂躪他帶來的美麗蠻女，殺死他護著的山蠻孩子？

魃不敢賭，他必須要趁著自己對雨蠻部落還有“利用價值”，說服敖和夔，讓自己帶來的山蠻族人加入首批蠻祭的名單。

山頂石屋裏，族長敖、山掌夔還在沈默，誰都明白，一開口就難有挽回的餘地，一旦談崩了就是兩敗俱傷。

雨來輕笑，看著渾身繃緊的雨蠻獠首，“魃叔，讓你帶來的山蠻族人參與首批蠻祭，沒問題，我答應了。”

魃面露喜色，雨來雖然年少，但頂著“第一人”的光環，又是部落少族長，還有帝國三星大祭司撐腰，他現在說出來的話，分量不比敖、夔輕多少。

真心裏，魃也不是非得為族人爭奪首批蠻祭的名單，他更想要的是雨蠻部落的態度。

三天前，雨來趁亂坑人，不花一枚金幣，不費一支箭弩，靠嚇唬就攆走了蝗蟲一般賴在部落周圍的附庸流蠻，還放火燒了他們遺棄的茅屋帳篷，這份狠辣和心機，驚得魃三天沒有睡好覺，唯恐哪天惹毛了這位少族長，也被他如此這般處置了。

不能怪魃多心，在三萬附庸離開之後，他帶來的山蠻族人，就成了雨蠻部落唯一的附庸，勢單力孤，哪怕有他這個淬體九重巔峰的前山蠻少族長、現任雨蠻獠首庇護，也惶惶不可終日。

魃跟雨蠻部落開口提要求之前，是做了最壞打算的，他只有一個人，敖和夔聯手足以制伏他，之後再對他帶來的族人下手……他輸不起。

雨來身為曾經的傭兵首領，心裏明鏡似地，冷然追問：“魃叔，你約了什麽人助拳？晾在外邊多不禮貌，請進來一起喝茶吧。”

敖、夔不敢置信地瞪著獠首魃，都是人精兒，瞬間想明白怎麽回事。

根子還出在那三萬被攆出去的“附庸”身上，他們想重返雨蠻部落，但雨蠻閉門不納，他們就找到曾經的山蠻魃，如今的獠首魃，擺事實講道理，把他拉上了賊船！

雨來黑了臉，重重放下手裏的白玉茶盅，看向獠首魃：

“魃叔，這件事你做得不地道，看在咱們相處半年的份上，我們誰都別難為誰，我給你兩條路選擇：第一，幫我們把那些混蛋抓住，蠻祭當天，殺了他們祭祀蠻神；第二，好聚好散，你帶著族人離開雨蠻部落，另尋寶地棲身，我和我爺爺、夔叔都不會阻攔你。”

魃尷尬無言，安靜的石屋內，空氣幾乎凝滯。

跟夔、敖的劍拔弩張相比，雨來顯得氣定神閑，看著魃還有心思說笑，說的是“農夫和蛇”的故事——寒冷的冬天，一個善良的農夫救了一條凍僵的蛇，讓他趴在自己溫暖的懷裏……

“魃叔，你說那條蛇蘇醒以後，對怎麽對待救了它的農夫？”

雨來問得天真無忌，魃卻羞愧到想鉆進地縫裏。

蠻荒這幾年不太平，很多部落被攻陷以後，殘餘的蠻民被迫出逃，荷葉蕩因為緊鄰東鳧群山，狩獵采集都能養活人，漸漸地成為流蠻聚集地。

實力孱弱的流蠻，幾乎都被河東蜥蠻、鬼蠻、蠱蠻幾個強大蠻部擄走，淪為“隸蠻”，缺衣少食，事事不由自己，活得毫無尊嚴。

實力不錯，或者運氣不錯的流蠻，比如魃帶來的山蠻族人，能依靠武力或者機警躲開河西東九蠻的劫擄，再被河東蠻部接納，勉強還可以過上不錯的生活。

河東九個蠻部也是靠吸納流蠻中的淬體境高手，堪堪能在荷葉蕩立足，不至於被河西九蠻拆吃入腹，這種互惠互利的關系，隨著河東流蠻的數量越來越多，像魃這樣的高手越來越多，漸漸地有打破平衡的兆頭。

處於“附庸”地位的河東流蠻，越來越不服河東九部的管束，反過來還想要取而代之，幹掉勢弱的“東家”，搶奪靈田沃土、狩獵區，在荷葉蕩重建新的部落。

為了壓制流蠻附庸，河東九蠻破天荒約定：任何一家蠻部的附庸敢“犯上作亂”，九部共擊之！

流蠻畢竟是流蠻，數量雖然很多，超過荷葉蕩東西十八個蠻部總數十倍，但出類拔萃的太少，拖累太多，又有督司府彈壓，這幾年再怎麽不甘心不服氣，也沒敢鬧出大動靜。

現在，蠻祭重啟了，荷葉蕩十八蠻部各懷心思，自顧不暇，督司府也撒手不再多管，附庸流蠻便蠢蠢欲動，都想通過“蠻祭”改變寄人籬下的命運，重建被覆滅的部落。

他們的想法很美好，但卻傷及河東九蠻，說對錯沒有意義，只有利益。

山頂石屋裏，雨來面色淡淡，一邊喝著靈茶，一邊跟猙談生意：“你和你的族人別等到蠻祭那天了，今天就過來幫忙巡山守護吧，十天，十個淬體七重以上修為的羆蠻，一萬金幣的辛苦費，怎麽樣？”

猙想了想，伸出手。

雨來明白這是要“先付賬”的意思，怕他事後賴債，尼瑪誰說原始人淳樸厚道的？出來，我保證不打死你！

猙拿到了沈甸甸的金幣，笑得嘴角咧到耳根，壓根不明白他成了雨蠻的“傭兵”。

雨來斜睨他一眼：“這是一半定金，剩下的完工時給你，讓你的人幹活時打足精神，不然我要扣錢。”

猙朝他呲牙。

雨來裝沒瞧見，他盯著坐立不安的魃，擺出生意人嘴臉：“魃叔，你幫忙把那些想對雨蠻不利的壞蛋誆出來，我們自己解決掉，按照他們的修為和人數給你算錢，淬體六重每人五百金幣，淬體七重一千金幣，淬體八重三千金幣，淬體九重一萬金幣，雜魚五十金幣……怎麽樣？”

魃敗下陣來，他做不了凍僵蘇醒的毒蛇反噬“農夫”雨蠻部，也不肯出賣同伴換金幣，怏怏領著族人離開了雨蠻山。

昂、岧、貍、崿、鴟一群人站在山腰，目送這支兩百多人的隊伍下山，從此就是路人，甚至是仇人，個個都在心頭憋了一口氣，罵山蠻魃是白眼狼。

鴟冷哼：“早知道當初就不幫他，讓他落到蜥蠻豸的手裏，看他怎麽護住身後這麽多婦孺？”

崿嘆氣：“你以為獠首他現在就護得住嗎？出了雨蠻山，誰知道會發生什麽事情。”

雨來嗤笑：“他自己選的路，跪著也得走下去，我給過他回頭的機會，他錯過了。”

鬥米恩，升米仇，雨蠻部落養了這群人大半年，好聚好散是最喜聞樂見的結果，總好過刀兵相向，山蠻魃在這個時候就攤牌，好過緊要關頭捅刀子。

雨來在藍星當了那麽多年的傭兵領袖，手下的傭兵來自五湖四海，個個桀驁彪悍，利字當頭，分贓不均窩裏鬥的事不要太多，山蠻魃這點小算盤，當真不夠看。

雨來沒有料到的是，他接二連三驅攆部落附庸蠻民的做法，被荷葉蕩其它蠻部認定是“別有深意”，懷疑這些附庸流蠻的存在，會影響到部落蠻祭？

本著“寧可信其有”的勁頭，河東、河西十幾個蠻部都行動起來。

河西還好說，人家有本事讓附庸來的流蠻俯首帖耳，為奴為隸，要攆要殺要賣一句話的事情；尷尬的是河東這邊的幾個蠻部，他們對附庸來的蠻民只有名義上的領導權，根本指揮不動，話說得多得狠了，反被打臉揍一頓都有可能。

流蠻這件事，說來話長。

荷葉蕩緊鄰東鳧山脈，瘴癘毒氣彌漫，獸潮時有發生，河西蠻部隔了一條百丈寬的小天河，減輕了受害程度和頻率，日子過得遠比河東蠻部滋潤，但也不是啥風水寶地，加上民風兇戾，動輒殺人，有的蠻部還食人。

一甲子前，督司府也搬離荷葉蕩，更讓這兒少了人氣。

十年前的小天街徒有虛名，就是沿著河岸兩側胡亂搭起一座座茅棚，店主隨意在門外鋪上幾張獸皮，把想要出售的貨物擺上，道路泥濘狹窄，兇獸糞便滿地。

轉機從十年前開始，陸陸續續有上百萬流浪蠻民湧到荷葉蕩，急著要在此地安頓紮根。

當時的十八蠻部，清一色都是小部落，蠻民普遍在一兩千人，超過三千人的寥寥無幾，他們怕流蠻反客為主，破天荒地聯手阻敵，雙方在荷葉蕩入口——百丈深淵前幾番惡戰，死傷慘重。

為了族人，誰都不肯後退一步。

最後，由督司府出面斡旋，勒令流蠻不得在荷葉蕩自立蠻部，只能依附十八蠻部。

此令一出，河東河西像是比賽一樣，瘋狂吸納流蠻成為附庸族人，幾乎一夜之間，部落的人數就從幾千膨脹到幾萬，甚至超過十萬。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