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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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涼風乍起。

燕嬌攏了攏衣襟, 見他眉間似有松動,從王霸天那兒接過紙筆, 遞給他道:“口說無憑, 還請錢大人立個字據。”

錢堂猛地擡頭看向她,心下不禁感嘆:這個太子,倒的確有幾分膽識。

若他立了字據, 豈不是認了罪?

竟是要以這樣的法子來迫他認罪, 錢堂不禁嗤笑,這位太子大抵忘了, 這是廣寧府地界,而他是堂堂知府, 手中握有兵馬,可這位殿下卻是什麽都沒有。

他原本以為太子真的讓了步, 如此放他一馬也不妨, 卻沒想到, 這位殿下是在等一個最佳時機。

但可惜,這位太子註定要將命留在廣寧府了!

想到這裏,錢堂笑著將紙筆接過, 只道:“殿下, 下官以為, 加上下官的官印更為妥當,還望殿下寬待幾日, 定將那些孩童並此字據完好無損地送還。”

他見燕嬌蹙起眉頭,又接著道:“那些富商,下官也有辦法讓他們開倉放糧, 望殿下莫要心急。”

燕嬌故作沈吟一番, 半晌, 嘆了一聲,點點頭,隨即揚聲喊道:“好,那本宮就等著錢大人交代了。”

說罷,她轉身看向百姓,躬身施了一禮,百姓連忙回禮,心中感嘆:太子殿下謙遜有禮!

“錢大人在廣寧府任五年之久,本宮信他一心為公,還望諸位寬待些時日,讓其自證。”燕嬌說著,又擡手指向那些豪紳,說道:“這些人到底有無送錢大人珠寶佳人,本宮也會一一查清,絕不姑息!”

她說完,又端端施了一禮,才踏上馬車,掀開車簾時,略略一頓,回過身看了眼錢堂,緩緩勾起唇角。

錢堂聽她說的這些話,心裏暗罵她狡猾,他故意用加官印拖延她,她就要在百姓面前彰顯她的魄力與謙和,還說他等些時日是為了自證,敢情這位殿下是怕他動手。

若太子出了事,百姓第一個懷疑的便是他,哪裏還用自證,都以為他是畏罪而殺人滅口,就坐實他是那個貪官了!

他遙遙施了一禮,面上依舊含笑,心下卻是打定主意,再留這位太子不得。

殺了他,再開倉放糧,如今的廣寧府,百姓是認太子,還是認糧食?

見燕嬌身影不再,他霎時斂了笑意。

……

燕嬌的馬車行過知府府前,燕嬌透過微微掀起的車簾縫隙,看了眼那府門前的牌匾,隨即斂下眸子。

她自然知道錢堂會反水,但她故意在百姓面前如此說,也是在告訴錢堂,如今謠言甚囂塵上,他止不住,而就算他要殺她,那也定會開倉放糧。

而她主動說立字據,是為了讓錢堂徹底放心,讓他真的以為,她是來做交易的,而非是要動他,讓他以為,她是害怕他手中的兵馬。

如此,錢堂才會踏實,才有可能會動手,也只有這樣,她才能還手!

燕嬌眉梢一揚,嘴角輕勾,因為——從一開始,她就沒打算揭發錢堂、李四的罪行。

魚肉百姓,又害了那麽多條人命,還配活著嗎?

***

燕嬌等了五日,終於等來了錢堂的人,卻並沒有那些孩童的蹤影。

壺珠看著外面圍著的黑衣人,“公子,他們怎麽還不進來?”

燕嬌托著下巴道:“我就說這院中太安靜了,這些府兵也不傻。”

“那咱們怎麽辦?”壺珠緊著眉頭問道。

燕嬌瞧了她一眼,壞壞道:“他們要麽跳下來,要麽回去挨罰嘍。”

果然,她這話音一落,那群黑衣人皆飛身下來,四處張望,尋著人影,卻又不敢輕易動作。

“你們在找什麽?”

這群黑衣人擡頭望去,只見屋頂之上,紅衣少年盤腿而坐,旁邊立著一柄劍,那劍柄處的紫色寶石在月色下散發幽光,顯得格外冷峻。

黑衣人對視一眼,不敢輕舉妄動。

魏北安起身,拿劍點了點屋頂,這動作嚇了他們一個哆嗦,不禁後退一小步。

魏北安嗤笑一聲,“就這麽點兒能耐?”

黑衣人見他不屑,心裏不由一怒,不過是個少年郎,竟如此狂妄!

他們相互看看,然後提刀上前,刀光泛白,映在院中古樹之上。

“轟”地一聲,這些人齊齊摔下一個大坑,大坑一圈立著刀槍棍棒,刺得這些人嗷嗷直叫,抱作一團。

待眾人再擡頭時,卻見那位殿下在月色下,面色柔和,唇角掛著淡淡笑意,頭上的白色發帶被風微微卷起。

然後——

殿下蹲下身子,摸著下巴,十分嫌棄道:“錢堂沒人了?就派了你們這樣的來?”

他們待要說話,剛扭動身子擡起頭,旁邊的人就“嗷”地叫了一聲,眾人皆不敢再動。

魏北安走到燕嬌身旁,低頭看去,嫌棄地搖搖頭,問燕嬌道:“埋了?”

燕嬌瞪大眼睛,連連搖頭道:“本宮可是全天下最好的太子,可不興幹殺人的勾當。”

魏北安略略挑起一邊眉頭,不置可否,又見燕嬌俯身看向坑底的人道:“回去告訴錢堂,別動本宮,本宮要是出了事,那名冊可就不一定出現在哪兒了?”

黑衣人聞言,不禁一楞,名冊竟然在太子這兒?

“回去告訴他,本宮讓他親自將那些孩童送還,如此本宮才會將名冊交給他,否則,他也別想好過。”

說罷,燕嬌踢了踢上面的土,一下踢到坑下某幾人的臉上,她“啊呀”一聲,“本宮腳癢了,一時沒註意。”

說完,又連續“腳癢”幾次,“砰砰砰”地掃下不少土去,這一眾黑衣人卻是敢怒不敢言。

燕嬌踢的鞋尖盡是黃土,壺珠見了,搖搖頭,又給她取了一雙鞋子。

“公子,那錢堂會信嗎?”

燕嬌點點頭,錢堂派人找名冊之事,自然不是大張旗鼓,而現在她說出名冊之事,那錢堂就會懷疑,他一直都沒找到的東西,是不是已經在她手中了。

“這份名冊對錢堂很是重要,不,應該說這份名冊當中牽扯的人眾多,就算他不信,也一定會來試探。”

果然,當夜錢堂聽聞此事,心下大驚,當即帶上一眾孩童和一隊府兵來到燕嬌院中,命府兵暗伏在外。

燕嬌看著錢堂,又見李四跟在他身後,手中牽著一條繩子,那繩子綁著一眾孩童。

燕嬌眉頭一緊,沖錢堂笑道:“錢大人,那日你可是答應了本宮,卻不想錢大人並不想同本宮做交易啊。”

錢堂躬身一笑,“殿下誤會下官了,下官聽聞殿下院中進了賊人,這不趕緊帶著孩子來探望您了嗎?”

“錢大人,你我心知肚明,就不必寒暄了。”燕嬌斂了笑意,“你放了這些孩子,本宮將名冊交給你。”

錢堂也正了正神色,說道:“殿下,不是下官不信任您,只是素來應一手交錢、一手交貨,下官未看到名冊,怎能放人?”

燕嬌嗤笑一聲,“錢大人,你也未免想得太好了,本宮焉知你會不會拿了名冊就翻臉不認人?哦,對了,錢大人,這院外,不會都是你的人吧?”

這話一落,滿院沈寂,二人相互對視,卻都沒先開口。

半晌,錢堂微瞇雙眸,笑道:“殿下,放人也可,只是,您需讓我確認一下那名冊才好吧。”

燕嬌沖他做了個口型“餘王”,錢堂大驚,然後沖李四擺擺手,讓他將孩童放了。

燕嬌從衣袖中掏出一份名冊,錢堂猛地擡起頭,一雙眼緊緊盯著。

“還望錢大人將你的府兵都撤去,本宮出太平府時,定將名冊奉上。”燕嬌又將名冊收回袖中。

錢堂眸子一瞇,旁邊的李四道:“表兄,不能讓他出太平府!”

錢堂猛地回身瞪他,然後回頭看向燕嬌道:“殿下,下官說話算話,您只要給我名冊,下官定安然送您出府。”

燕嬌搖搖頭,“本宮從來不說話算話,也不相信你會守約。”

錢堂袖中拳頭捏緊,突的一笑,“殿下,是不是忘了下官手中還有什麽人?”

見燕嬌疑惑,他又一擺手,只見府兵帶著一個只穿了一身中衣、凍得瑟瑟發抖的男子到錢堂身旁。

“殿下,可認得這位先生?”錢堂問道。

燕嬌一聽“先生”二字,眼皮一跳,見那男子約二十出頭年紀,膚色偏黑,此時完全不知發生什麽,看看錢堂又看看她。

她記得季子被錢堂抓進了知府府,她嘆了一聲,看向錢堂道:“錢大人,本宮給你名冊,你就會放過季子先生和本宮嗎?”

“自然。”

燕嬌見他不假思索應聲,轉轉眼珠,又問道:“那當初錢大人為何不放過懷安王呢?”

見錢堂神色微冷,燕嬌輕輕一笑,“錢大人,你以為本宮會信嗎?”

錢堂將季子拉過來,一手提過侍衛的劍,“殿下不信,季子先生就死在這兒,殿下不是愛民如子嗎?季子先生可開淮水渠,可興稻米,殿下要讓他死嗎?”

季子這才明白發生什麽,瞪大眼睛看向燕嬌,低聲喃喃了一句:“臣季筠拜見太子殿下。”

但奈何他不能施禮,只眼巴巴望著燕嬌,渾身冷得發抖。

燕嬌淡淡瞥他一眼,只看向錢堂道:“錢堂,你以為本宮真的無兵嗎?”

錢堂一楞,又聽她道:“錢堂,你上過一次當,怎麽又上當了?就那麽不長記性,那麽自以為是嗎?”

“什麽意思?”

“你小瞧本宮一次,失了先機,這一次,也是你輸了。”

錢堂懵然,不解她為何如此說,他面目猙獰,剛要大喝,就見燕嬌微微側身,而她的身後緩緩走出一黑裳男子,面容冷硬,周身散發一股殺伐之氣。

赫然就是裴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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