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又黑了？

迷糊睜眼，柳乘只覺後背疼得厲害。剛要動動，這才發現胸口趴著個軟軟的身軀，隔著衣衫，都能感覺到兩團柔軟，還有咚咚的平穩心跳。

“餵，快醒醒。”

想起先前被這名叫青水的姑娘抱著，一股腦滾下山坡，此刻也不知道是何處。擡眼望去，頭頂一片昏沈，只有在極高的地方透著一線天光，仿佛是黑暗中的一線裂縫。

聞著腐朽的潮濕氣息，他的心裏閃過一個念頭：這裏難道就是青陽山腹深處的深淵？

“叮嚀。”

胸口的小腦袋動了動，口中發出無意識的喃呢，在這四下極為安靜的空曠中很是清晰。

察覺到青水醒了，柳乘心頭有絲高興，畢竟多一個人，在這無邊的黑暗裏，也就不那麽害怕了。

“啊啊啊！”

剛想開口，哪知青水猛然發出陣陣尖叫，差點沒把柳乘的耳膜給刺破。

“別叫！”

心頭有氣，他一把推開青水的身體，自顧坐起，揉了揉生疼的後腦勺。

“你，你是那個王八蛋？”

青水怯生生問道，衣衫窸窸窣窣，似乎往後退了幾步。

尼瑪，老子怎麽就成王八蛋了？

柳乘黑著臉不理他。

“你……你還在嗎？”

過得片刻，一只小手試探著摸了過來，在自己胸前晃來晃去。

“別走，別走……”

青水的那清脆的嗓音裏已帶上了哭腔，柳乘終是狠不下心，一把撈住她的手掌，只覺又軟滑，又冰冷。

“我叫柳乘。”

他悶聲說道，“我們運氣不錯，應該是滾到了青陽山腹深處的深淵裏。”

“深淵？”

對面傳來怯生生的回應，隨即有個黑影小心靠近了幾分，溫潤的呼吸吐在柳乘鼻尖，夾著股淡淡的幽香，像是茉莉花的味道。

“你靠得那麽近幹嘛？”

柳乘板起臉，裝出一副兇巴巴的模樣，隨即又想到黑暗中她又看不到，不由得肩膀一垮，洩了氣。

“對，對不起……我怕黑……”

黑影急忙往後退了退，清脆的嗓音又帶上了哭腔。柳乘見她服軟，也就原諒了先前用煞骨錐將自己“爆菊”的事。

“先站起來。”

他拉起青水冰冷的小手，哪知剛一用力，對面便傳來一聲痛苦的悶哼，“我，我的腿……好像斷了……”

“……”

青水沒再吭聲，柳乘使勁揉揉頭發，有些無奈，只得又蹲下身去。

臥槽，差點忘記了。

突然想起懷裏的火折子，柳乘不由得心下大喜。清晨出發之際，自己為了以防萬一特意帶上了這東西，當時還引得蘇茗的嘲笑……看看，還是老子明智！

摸出火折子，扒開小蓋，黑暗中頓時露出點火紅。湊頭上前小心吹了吹，那點火紅越發明亮，慢慢騰起一團小小的火焰。

嗤地一聲，柳乘撕下內衣的衣角，胡亂裹成一團，用火折子引燃。

跳躍的火舌映紅了對面青水那張花裏胡哨的小臉，見柳乘望向自己，急忙又低下頭去。

借著難得的火光，柳乘終於看清了周圍。

這是片青苔叢生的地底，身側不遠便散落著一大蓬粗長的青藤，自己兩人應該是被青藤攔了攔……還有些枯枝爛葉，想來被風從頭頂的深淵邊上吹下來的。眼看火光漸暗，那點衣角就快要燒完，柳乘急忙撿來些枯枝湊近火舌。

枯枝幹巴巴的，被火舌一舔，頓時劈啪燃燒起來。柳乘顧不得其他，連連又捧了些過來，片刻之後，他的面前已是燃起一個小小的火堆，紅紅的火舌在燃燒的枯枝上歡快地跳著舞，看起來讓人格外心安。

火堆前，兩人抱膝對坐，互相沈默著。

“還打不打了？”

柳乘悶聲開口。

對面的青水一驚，連忙搖搖頭。見她這副可憐巴巴的模樣，柳乘終是生不起氣來。聞著枯枝燃燒的特有煙火氣息，他吸了口氣，靜下心來，道：“我要去這深淵裏尋一樣東西，也許……我也不知道有沒有危險，你是要留下，還是跟著我？”

青水愕然擡眼，似乎還沒聽明白，柳乘耐著性子又說了一遍，她神色變了變，張著嘴巴欲言又止。

擡眼一看，頭頂那絲極高之處的天光已暗不可見，算算時辰，眼下應該天黑了。

雖說在這暗無天日的深淵底部，白天黑夜幾乎毫無區別，但常年養成的習慣還是讓柳乘不願再往前摸索，決定就地過夜。

摸出一包幹巴巴的肉幹，遞給青水兩塊，見她垂下頭，雙手捧著肉幹小口小口咀嚼著，像只啃蘿蔔的小兔子，柳乘搖搖頭，三兩下吃完，又起身撿來大堆樹枝。

尋了幾根稍粗的，用青藤往上裹了層厚厚的樹葉，他準備做幾根簡陋的火把。

青水眼巴巴看著，似乎想要幫忙，柳乘瞥了她一眼，遞過幾根青藤，反正是她自願的，不用白不用。

做完十來根火把，時間已過去好些時辰，青水側身躺在地上，蜷縮得像只小貓，不久之後便發出細長的呼吸聲。

柳乘將腦袋靠在火把之上，仰面躺著，頭頂黑暗中什麽也看不清楚，只聽得極遠處傳來嗚嗚的山風聲，像是誰的模糊吶喊。

“劈啪。”

身前火堆樹枝不時燃燒出點響動，柳乘靜靜側耳聽著，一時間思緒如潮，毫無困意。

“小子，今天你可是害慘老夫了。”

灰影一晃，卻是久不見動靜的鬼老頭從自己識海之內飄了出來，蒼老的面容居然有幾分萎靡。

“我怎麽害你了？”

柳乘壓低嗓音，沒好氣地說道。

“你以為從那麽高的地方摔下來是開玩笑啊？沒老夫的幫忙，你和那個女娃子，早就變成兩攤爛泥了！”

見柳乘居然不感激自己，鬼老頭氣得鼻子一歪，嚷嚷起來。

原來還是靠著鬼老頭的幫忙，柳乘心裏有些感激，又有些寂寥，沖他懶洋洋地揮了揮手，道：“謝了……”

“切，沒一點誠意。”

鬼老頭白眼一翻，透明的灰撲撲身影拔高了幾分，掃視過後，又降落在柳乘面前，臉色凝重了幾分。

“老夫能感覺得到，這地底遠處有股很重的陰煞之氣。”

“陰煞之氣……”

柳乘心裏一動，突然翻身坐起，盯著鬼老頭道：“那裏有可能長著魂草？”

說完之後，他的呼吸都粗重了幾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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