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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二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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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是事後。

周臨淵眼眸半明半昧, 清冷的眉宇很是放松,有些松散愉悅的意思,倒不像是在雪中柴屋, 而像是在盛夏午後的涼席上。

虞冷月更懶了, 縮在他懷裏,懶洋洋地發呆。

這般親昵過後,那點不愉快也煙消雲散了。

周臨淵隨意繞一縷虞冷月的頭發在指尖,嗓音懶散低啞:“你到這裏來幹什麽?”

虞冷月睜開眼,眼睫往上扇,低喃道:“買點山貨、野兔皮子。”

買地的事,她沒有說。

這是她們留的後路, 再怎麽單薄,也不想讓他知道。

周臨淵瞇眼道:“要野味兒、皮子怎麽不跟我說?”

虞冷月眨著眼笑:“跟你說有用嗎?讓你寫的信、情詩呢?不過費筆墨的東西,你都沒放在心上,哪兒敢找你要皮子呀。”

真是狹促得厲害,但凡有點兒不順著她的心,什麽都能往她介懷的事情上扯。

周臨淵把人往懷裏一摟, 在她耳邊低斥一句:“不會正經說話?”

虞冷月悶哼一聲, 伸出手攤開, 理直氣壯地要:“到底寫了沒?寫了給我拿來。”

周臨淵低額,抵上她光潔的額頭。

虞冷月聽見他輕笑一聲, 然後他說:“……現在寫給你。”

接著, 她就感受到了一支涼涼的筆,在自己脖頸上落墨。

那筆觸格外不規律, 寫寫停停, 似乎詞人邊寫邊推敲著似的。

“不要臉。”

虞冷月紅著臉, 咬牙切齒小聲罵他。

周臨淵面不改色, 甚至沒有一點表情,跟她對視的雙眼再波平浪靜不過。

直至寫滿了整張紙,正面,反面。

才含著淺笑捏著她下巴問:“夠了?”

虞冷月腦袋一側,掙開他的手,輕哼一聲。

還能不夠?

再不夠,又給他占了便宜。

總之,她現在是休想在他跟前占半點上風,他是天生的上位者,一旦踏入他人領地,便註定要做他人領域唯一的主。

但凡稍顯勢弱,便只有被他侵吞入腹的下場。

虞冷月在周臨淵腰腹上擰了一把,說:“裏面裝了不少墨水兒吧?”

周臨淵雖不知道她的意思,卻知道她向來沒有好話,“嗯?”這樣疑惑地問了一聲。

虞冷月笑:“連著這裏……全是黑的。”

點了點他的心口。

心黑,腹中也黑。

只是皮囊瞧著芝蘭玉樹,高不可攀而已。

周臨淵瞧著她,不說話。

隨她怎麽說,反正她眼裏,半分嫌棄也沒有。

他抱著她,翻身吻下去。

虞冷月摟著他的脖子,輕輕□□,還斷斷續續地說:“你賠我褲子,褲腿都給你撕爛了……”

周臨淵喑啞地“嗯”了一聲。

……

走的時候,虞冷月肚子都餓極了。

再待一兩個時辰,她非把他給扒了吃了不可。

兩人騎馬回去的路上,虞冷月還在念叨:“敗家子,棉花都散出來了,裹都裹不住。”

這會兒返程,她只好用他的大氅,裹著全身,他卻要受冷風吹。

反正是他害得她不得不獨自裹上大氅。

她才不內疚,只覺他活該。

周臨淵唇邊是淺淺的弧度。

雖說這點東西實在不值一提,但是她那為了幾團棉花絮絮叨叨的樣子,有些可愛。

虞冷月到底還是硬扯出些大氅的邊緣,也往周臨淵膝蓋上擋一擋,生怕他吹病。

快到寶河村村頭,周臨淵放了個信號彈出去。

顧豫很快追著信號彈過來。

周臨淵吩咐顧豫去弄一輛馬車過來。

兩人騎在馬背上,立在雪地中。

周臨淵半抱著她,說:“一會兒你們坐馬車回去。”

驢車連一片遮風的東西都沒有,凍死人了。

虞冷月財迷似的,緊緊裹著身上的大氅,笑瞇瞇道:“那我還是冷呀。”

周臨淵低眉睨著她,不疾不徐說:“這個你也穿回去。”

虞冷月高興得笑出聲。

周臨淵拍了拍她腦門兒,警告說:“不準穿出去,只能在家裏穿。”

這樣毛色好絲毫無雜質的狐貍毛,還是這樣的一件大氅,滿京城裏也找不出一個手指頭的數。

周臨淵自己也都只在宅子、自家莊子上穿,輕易不會在人前穿著行走,免得洩露行蹤。

若叫她穿出去了,自然更加點眼。

虞冷月點頭答應。

她也知道這東西的貴重,在旁人眼裏,只怕比她還值錢……她就已經叫人覬覦了,何況這件大氅。

不必他說,她也不敢隨便穿出去招搖。

顧豫弄了一輛馬車過來,自然是很低調的一輛。

周臨淵下馬,扶著虞冷月下來。

她抓著他的手,被他抱下去,落地的時候,半靠在他懷裏,不舍地蹭了蹭,睜著含水的雙眸,聲音陡然低了,悶悶地說:“則言,新年的一年,提前祝你身體安康,萬事勝意。”

周臨淵輕頷首,回了她同樣的話。

虞冷月上了馬車。

周臨淵上馬準備回去,囑咐顧豫把人送回宣南坊。

顧豫駕車,先去接雪書。

雪書跟老金提著很多東西出來,那個像小子的姐兒,也跟出來送他們。

周臨淵遠遠掃了一眼,果然纖瘦,是個女子的體態。

確認之後,他便騎馬回了莊子。

雪書站在虞冷月坐的馬車窗邊說:“你久久不來,我做主買了些東西。”

虞冷月怕人看見身上的狐貍毛,腦袋都沒露,隔著車簾說:“買就買了。”又聞到一陣香味兒,肚子咕咕叫,道:“好香啊。”

雪書笑說:“烤地瓜、炒花生,多著呢。”

虞冷月饞得要流口水了,就說:“快上來!”

雪書應了一聲,說:“我去跟老金說一聲。”

老金還得把驢車還回去,不能同她們一起走。

不過不必送她們倆,他也省事,還能少吹會兒冷風。

老金走到車邊,跟虞冷月打招呼:“你們回去吧!路上小心。”

虞冷月撥開車簾,還是露了面,同老金道別。

身上的狐貍毛,隱隱約約露出一點,輕盈雪白,襯得她也玉雪可愛。

老金看直了眼。

誰家女孩兒不是生來冰雪漂亮?

只是人跟人不同命。

他的女兒,與其說死於疾病、和生產,不如說是死於窮。

窮人常常也會因為貧窮而恨自己。

看著這兩個丫頭日子越過越好,他心裏對自己的恨,少了些。

老金笑呵呵地同她們倆道了別。

雪書別了老金,先把手裏的東西放上車。

顧豫幫忙從她手裏接過東西。

雪書躲了一下,她不是有意的,但就是莫名害怕觸碰到顧豫……做生意的時候,也不是沒挨過男人的手。

顧豫在外做事,粗疏慣了,沒顧及到雪書是會為這種事害羞的人。

他收回手,耐心地等雪書把東西都放上去,再上車。

雪書上不了去車,這也沒備小凳子,爬上去怪難看的。

若是沒人,她也就不怕了,到底有外人在,她很不好意思。

本想喊簾後的虞冷月搭把手,顧豫已經伸出了胳膊,正色說:“姑娘來吧。”

雪書看他一眼,隨即低著頭,扶著那鐵一般的有力臂膀,用力一逞,上了馬車。

顧豫把人送回茶鋪裏。

虞冷月怕人看見她身上的狐毛大氅,一頭紮回院子裏。

雪書和顧豫在後面拿東西。

顧豫坦坦蕩蕩地,問道:“姑娘還有要賣的畫沒?”

雪書一楞,搖頭,說:“沒有,天冷,沒畫了。”

顧豫笑道:“好,如果下回要賣,記得取個諢名。”

雪書忖量片刻,覺得他說得很有道理。

不過……不是叫“號”麽,怎麽是叫個諢名?

她問:“顧爺你有諢名?叫什麽?”

顧豫笑說:“我沒有,不過你可以叫我豫爺。”

雪書點了頭,這倒好,把他和“顧則言”區分開了。

只是……單單叫他的名而不是姓氏,總是要親昵些的,她一時半刻叫不出口。

顧豫走的時候,雪書也沒叫出口,她回了院子,和虞冷月商量取名字的事情。

雪書溫溫柔柔笑道:“你讀書比我多,你幫我想想。”

虞冷月燒著了炭,披著狐毛大氅坐在床榻上喝茶,忍著想了想,說:“石韞玉而山輝,水懷珠而川媚①,咱們家雪書,也因為這一手丹青格外與人不同。”她歪著身子往雪書跟前湊,彎著眉眼笑著強調:“——格外討喜。就叫‘韞玉’如何?”

雪書念了念,覺得很好,她笑著說:“懷珠有些媚了,就叫‘韞玉’。”

虞冷月心裏打了主意。

看來贈畫還不夠,如今都有“號”了,還得給雪書弄一枚私章。

天色還早。

虞冷月換了衣裳,就出去刻章去了。

年底刻章的人少,她當時給的銀子,當時就拿到了。

等到雪書生日的時候,一並送了。

雪書再作畫時,畫上便有了印章。

虞冷月認真欣賞著雪書新畫的《雪趣圖》,那是她們去寶河村的那天,雪書和老金他們在那戶人家裏烤地瓜、閑聊的畫面,閑閑幾筆,勾勒出老金的善良憨厚,姐兒的靦腆害羞,還有獵戶的不善言辭。

溫馨又有意趣。

誰能想到這是個出身普通的姑娘所畫?

虞冷月瞧著畫,心裏惋惜。

縱然石頭韞玉而有光輝,可那光輝,到底是不能被更多的人看見。

除夕之前,周家人都從寶河莊上回去了。

周臨淵身上少了件狐毛大氅。

旁人沒大註意,徐昭盈卻是看到了,她知道,周臨淵不是沒穿,而是大氅不見了。

她自然沒有身份去追問,只是她心裏很清楚,他心裏真的有與眾不同的人。

而周臨淵,根本不在乎她是否知情。

周臨淵回周府之後,問陳嬤嬤婚事事宜辦得怎麽樣了。

陳嬤嬤說:“三爺要密,要慎,自然辦得慢。不過也辦好了一些……還有合八字的人,也暗中請好了,日後速速合了,定然相合,誰也不能說什麽。”

周臨淵輕壓下頜。

庭院裏寒梅傲然而立。

新的一年,這院子裏即將迎來新的女主人。

真叫人十分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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