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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無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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鏡無大概永遠不會忘記那一幕。

少女的小手抽離開他臂彎的那一剎那,他看見自己贈予她的那支銀笛,正串著一根簡單的紅繩,掛在了她白玉般的脖頸間。

她的酒窩,她的雙眸,她那眼神中露出的堅定之色……

是什麽時候開始自己的身邊多了這樣一個奇跡的存在?

從來沒有人會對他說——

這裏交給我好了。

呵呵,那個少女似乎搶走了他的臺詞啊。

景燭朝向驚慌失措的華香年,道:“這裏發生什麽事?”

華香年先是一楞,然後語無倫次地解釋起來:“事情是這樣的。本來我們正打算開始比賽,由那女人先開始,後來我發現她所用的竟然是失傳已久的禁香,再後來……”

“用一句話簡單說明情況。”鏡無穩定住華香年的情緒。

華香年咽了下口水,原本蒼白的臉孔又煞白了幾份。

“總而言之,魏可晴,她要用香毒死這裏所有的人!”

三人的背後傳來一陣尖銳的笑聲,散亂著頭發,露出猙獰之色的魏可晴對著高臺內的三人發狂般地大笑。她揮舞起自己染滿鮮血的袖口,那灑落在香爐內的血跡正如同煮過一般翻騰起泡沫。

“殺身成仁。”魏可晴用一種極為詭異的口吻對鏡無等人說道。

“今天,在這裏,我將實現自己多年來的夢想。你們看見了嗎?我卑微的見證者們,哈哈,啊哈哈哈哈……”

景燭皺起了眉。

“這是世間上最美麗的味道,用你們愚蠢的嗅覺聞聞看吧,這是我和牧玖愛情的見證啊。”

承載著魏可晴鮮血的香爐在突然發出了“咕嚕嚕”的響聲。內裏仿佛有一股巨大的能量正在沖破軀殼的阻礙,誰都不知道下一秒會發生什麽事。華香年已經躲到了鏡無身後,擔憂地望著面前兩人毫不動搖的背影。

“你錯了。”景燭的聲音遏制了魏可晴的笑聲。

“你所謂的殺身根本無法成就你的愛情。”鏡無接上景燭的話。

“愛情並非如此黑暗汙穢之物。”

“我也並不認為這裏所彌漫的就是最美麗的味道。”

“那個人若是看到如今的你,他絕不會高興。”

“別把人命輕賤到這種地步,我們並不是你的見證者,外面那些人也不是你的陪葬者。”

華香年被那兩人你一句我一句的交叉式發言徹底怔到了。當她回過神來,她看到景燭已經朝著同樣神情木訥的魏可晴跨出了一步。

“來,把刀給我。”

景燭話音剛落,鏡無眼中殺意萌動:“如果你不想在這裏被我殺死的話。”

又是一人一句!華香年簡直震驚於那兩個人的默契。她退縮地占到角落,一邊觀望外圍的形式。

不遠處的評審席中已經有人站立了起來,雖然隔著紗簾看不清楚,但從身形和裝束判斷,那人應該是鏡水玉大人所謂的笨蛋將軍。那人果然如同傳聞一般是個沖動暴躁的急性子,其餘四人均安定地坐於原位。也許他們之中已經有人探究到高臺內發生何事,只是心亂神不亂。如果連他們都插手,另一頭的圍觀群眾恐怕就要暴亂了。

華香年將視線轉回場內。高臺內已經彌漫起一股濃郁的紅霧,淩亂的香氣正在吞噬著眾人的神經。她已經有點站不穩了,從剛才的僵持開始,裏面再也沒有人發出任何聲音。

“我……錯了嗎?”

寡淡的聲音從喉嚨最深處洩露而出。在魏可晴那張瀕臨破碎的臉孔上,第一次浮現出了懷疑的神色。

“你們憑什麽這麽說,你們懂得什麽叫愛情嗎?”

這並非質問,從魏可晴散亂的發絲後,露出的是一雙祈求獲得答案的眼神:“那你們告訴我,我應該怎麽做?你們來證明給我看,愛情究竟是什麽東西?”

景燭和鏡無看了彼此一眼,兩人的手竟然在下一秒同時牽住了對方。

“也許愛情。”

“只有四個字。”

十指交纏間,他們異口同聲道:“互相扶持。”

身後的華香年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那兩個人,什麽時候……?如果這是在作戲的話,他們未免也太有默契了吧……

一個半妖,一個人類。天哪,這個世界真是有太多不可思議了。

仿佛是暴風雨前的最後寧靜,被幕簾隔開的小小世界裏,靜得只剩下心跳聲。

魏可晴高舉的手臂突然垂了下來,整個人如同被抽幹了靈魂的軀殼一般頹然地癱倒下來。她倒地的那剎那,桌前的香爐突然又咕嚕嚕地劇烈震動了起來。

“怎麽回事?發生什麽事!”剛想松一口氣的華香年再次發出驚愕叫聲。

下一秒,高臺內突然發出一陣驚天巨響。一陣瘋狂的爆炸聲毫無預兆地籠罩了所有人的聽覺。黃色的紗簾被撕裂成布片狀四散開來,整個高臺的建築都仿佛被一股內裏的巨大能量頂開,呈放射狀地爆破開來。

紅色的煙霧很快籠罩了整個宴會場,連評審席也未能幸免。

吹著銀胡子的將軍終於忍不住了,他單腿踢開自己面前的桌子,用手撥了撥紅霧,吼道:“可惡!發生什麽事!魏香師,魏香師!你怎麽樣!”

他一邊喊話一邊抵著紅霧朝前移動,一直到視線中出現了被撕碎的黃色紗簾,他的怒意剎那間達到了頂點:“魏香師!魏香師!是那群妖怪算計了你嗎!可惡!”

將軍在紅霧中沿著臺階艱難地爬上高臺,他一邊爬,一邊喊道:“餵,你們這群妖魔給我聽著!我是皇上欽定的平夷將軍,是奉了皇上之命前來確保這次長安眾人十番之行安全的,你們要是膽敢在我眼皮底下作亂,我……”

將軍話音未落,已見到眼前有一模糊人影。那人奄奄地跪坐在地上,手臂上的血跡模糊一片。

“魏香師!你沒事吧!是不是那群妖孽害你?”

魏可晴低垂著眼睫,嘴裏喃喃輕念,尚未從恍惚中回過神來。

由於紅霧的擴散態勢十分嚴重,圍觀群眾搞不清狀況的只得本著恐懼心理四處逃散,會場內一下子失了秩序。

撇開急性子的將軍,評審席上尚坐著的四人也開始感到了事態的嚴重性。

萬羽公主戳了戳身邊的鏡水玉,懶懶地問道:“餵,那邊什麽情況?”

“公主勿驚。”

“驚是不驚,只是我有點不明狀況。”

“我稍後便會向公主做出解釋。”

“哦,那我再多問一句,那邊的情況,算是比賽結束了嗎?”

“公主……”鏡水玉將脖子擰向萬羽公主,“真是好……眼力啊。”

“嗯嗯。”萬羽公主滿足地仰頭打了個哈欠。

另一邊的高臺上,和萬羽公主形成鮮明對比的是……

年過半百的將軍大人正急得如同熱鍋上的螞蟻。

他一邊用粗壯的手臂揮開眼前的紅色煙霧,一邊抽出腰上的佩刀,粗著嗓門喊道:“快給老子滾出來!你們這群四處作惡的妖魔們!”

他大闊步地向前推進,拿著刀橫豎亂揮。身邊的煙霧變得稀薄起來,將軍的視線中也終於出現了隱隱一縷桃紅色的衣角。他捏緊了手中的刀,待在原地靜靜等待眼前的紅霧散開。

“鏡先生,香年姑娘走不動了,你先和他離開這裏。”衣角的主人發出了聲音。

“景燭,有人闖進來了。”

“魏姑娘在那裏,我去扶她過來。”

“這裏視線不好,別松開我的手。”

“啊……”

“景燭,別去!”

鏡無不知道,往後的多少年裏,他都一直在後悔當時沒有緊緊抓住那個少女的手。

那紅色的迷霧隔絕了兩人,他們不小心松開的手再也沒能找到對方。景燭在紅霧中遇到的下一個人,不是鏡無,而是……

一柄粗壯的大刀突然斬斷了空氣,直直地朝著景燭的右半邊臉頰劈來。

嚓。

尖銳的利刃之聲。

景燭轉頭的剎那,流轉的氣息突然靜止了,一直掛在脖子上那條纖細的紅繩被利刃割開,銀色的笛子“叮”得飛了出去,沒入了紅霧中。

濃稠的血液在下一秒從景燭的眼角邊噴射出來。那一刻,她完全沒有真實感。這一切來得太突然,她只是朝前走了幾步,一陣突如其來的攻擊措不及防地襲來。

身子像突然失力一般。景燭重重的摔倒在地上,剩下的一只眼睛只能依稀看到面前那明晃晃的大刀。

刀尖上滴落著血。

那是她的血。

原來人在最害怕的時候,竟然是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的。她匍匐在地上,覺得渾身的血液似乎都開始凝結起來。

在那柄刀再一次朝她揮來的時候,她害怕地閉起了眼睛。

微弱的口中呢喃著什麽。

誰來……救救我……

哐。

是利刃被彈飛到一邊的聲音。

一個黑影在下一刻擁住了景燭的身子。血淚模糊的半張臉上,她依然看見了那個人的擡著高貴的下顎。他僅用單手便擋開了那柄刀的攻擊,並且眼神中露出了野獸般的殺欲。

“誰敢動她!”

那不似往日的鏡無所擁有怒意讓景燭心頭一顫,她感到眼睛火辣辣地疼,因為那裏的傷口處不斷聚集著淚水。

啊,還有他在這裏。

鏡先生,還在這裏。

她感謝鏡無能在自己仿徨無助的時候趕到他的身邊,她感謝他能在自己脆弱不堪的時候抱緊了她,她感謝他能在這裏保護她……這一刻,無比感激。

她默默地捏緊了鏡無的袖口,喉腔一澀,在他的懷中小聲抽噎起來。

察覺到景燭的嗚咽聲,鏡無的心更加絞痛。

當他看清面前所發生的一切時,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這或許不是真的。從那個少女臉頰上流淌下的鮮血,紅得如此刺目。她就如同一只脆弱的、等待著他人拯救的小獸,瑟瑟地趴在地上發抖。以往她那如此堅強而陽光的模樣不見了,取而代之的駭人的鮮血,覆蓋住了她的臉上,發跡,眼睛,還在不斷地滴落下來。

為什麽。

這些痛苦會由那個少女來承受?

而他……

現在這份遲到的擔心又有多麽的滑稽。

鏡無胸口一緊。

這種極度的悲傷和痛苦,從心口擴散開來的疼痛……這種痛徹心扉的感情究竟是什麽?

為什麽。

這個少女總是用這樣的行為震撼著自己。

“對不起,鏡先生。”

她的聲音如此脆弱而渺小,那原本白皙的臉蛋上落下了清泉和血淚的混合物。她閉著受傷的右眼,那外翻的傷口如此嚇人,讓他的心更加痛起來。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這種疼痛更殘酷的東西嗎?

“我沒事,只是有一點痛……”

她繼續小聲地說道,臉上露出蒼白的微笑。

明明還在流血,明明傷到了那樣的地方,明明……連笑容都變得這麽慘兮兮。

她,一直都是這樣不明狀況嗎?

一直都是不顧慮自己,下意識地先去安撫對方嗎?

為什麽那樣的人,會來到自己的身邊呢?

仿佛終於從黑暗的洞口俯身爬了出去,外面的光明讓鏡無突然感到心口一松。

原來……

他。

真的。

很喜歡她。

作者有話要說:那個。。大家要堅信,今天所有的虐都是為了明天的伏筆

另,今天是我入駐晉江一周年紀念日,將來我也會繼續努力滴,感謝大家支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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