齊夙輕輕搖頭，走回那處小門邊上，拿下門閂看了看，上面有明顯的油脂浸染的痕跡，隱隱還帶著些香味兒。

湊近些聞了聞，齊夙看向許昭昭，道：“你剛才摸了什麽又摸了這門閂？”

許昭昭先是一楞，而後聞了聞自己的手，將其伸到齊夙面前，道：“你是不是搞錯了，我沒有摸這門閂，你聞聞看，我手上有什麽味道？”

她的手帶著一股香味兒，像是幾種花香味兒混合在一起的那種，但齊夙卻知道她手上的香味兒原本並不存在。

壓下她的手，齊夙將門閂放回門上，擡腳往外走，邊走邊道：“天色不早了，我們還是早些回去吧，這案子蹊蹺的很，明日再接著查探。”

安永賢應了聲，揮揮手帶著一群捕快往外走，出了賈府的大門，齊夙一把拉過許昭昭，道：“你剛剛到底摸了什麽？”

許昭昭嘻嘻一笑，獻寶似的從腰封裏掏出一個小小的瓷盒，那瓷盒白底青花，呈扇面狀，金色的描邊看起來甚為精巧。

她打開盒子，一股奇異的花香味兒隨之飄散開來，細細柔柔的香味若隱若現，卻每一息都覺得不大相同，齊夙看向許昭昭道：“何處得來的？”

許昭昭道：“我救林氏的時候提到她手上的香味兒很好聞，她便給我塗了些在手上。我看她挺寶貝這東西的，就是不知道為什麽後來又非要送了我……”

隨後，她又湊近齊夙，道：“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麽？”

齊夙道：“門閂上的油脂痕跡有與你這香膏一樣的味道，若這香膏真是林氏的東西，那就說明她曾多次在手上抹了這香膏才開門出去的。”

許昭昭撚了撚香膏，看見融化在手心的油脂，道：“她在手上塗了香膏後便出了門，所以門閂上沾了香膏的油脂。”

見她開了竅，齊夙繼續趁熱打鐵的引導：“你說說，女子在什麽情況下才會塗脂抹粉出門？”

許昭昭眨了眨眼，道：“我三師兄溜出去的時候會在臉上塗塗抹抹的，難道林氏也想偷溜出去玩？”

齊夙不免有些挫敗，繼續道：“女為悅己者容，她很早就不能出門了，為什麽還要做這等功夫？而那門閂上的香膏油脂也是近期才浸染上去的。”

許昭昭也算是聽明白了，翻了他一眼小聲道：“你就是想說她就是去見了喜歡的人唄……不過，溫氏提起過她有個相好的，是什麽意思？”

齊夙不知該如何回答她，只能道一句：“沒什麽意思。”

回想了林氏與溫氏之間的交談，而後轉頭朝安永賢問道：“安大人，這林氏與賈肆是什麽關系？”

正仔細聽著兩人對話的安永賢被他一問，先是“啊”了一聲，而後開口道：“是他一年前納進門的妾室，難道是她殺人埋屍的？”

齊夙道：“她的行為和神態有些奇怪，我們只是有些懷疑，而且安大人是否漏了什麽沒有說？”

早先安永賢與他提起時，是賈肆失蹤七日後被挖了出來，但只死了兩日，屍體卻一開始散發屍臭味兒，且從與他一起埋下的鐵鍬來看，他絕不近兩日才死的。

而之前查看賈肆屍體時，他的手指上有兩處環形的印記，而那個形狀看上去很像是扳指之類的東西。

被齊夙這麽一提醒，安永賢一拍腦袋，歉意道：“對對對，世子啊！對不住啊，我這年紀大了容易忘事，那個賈肆是被人謀財害命的！”

齊夙道：“如何得知？”

安永賢伸了只手出來，道：“屍體被挖出來的時候我們讓溫氏和林氏過來認屍，她們說賈肆手上的扳指不見了。”

他指了指自己的右手，道：“大拇指上的翡翠扳指和食指上的金指環都不見了。”

安永賢所說與賈肆屍體上的特征一致，但這樣一來，林氏殺人的目的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因為她沒有理由謀財害命，除非……

看了看漸漸西沈的夕陽，齊夙嘆了口氣，道：“安大人，勞煩你近日暗中派人將賈肆的府邸守住，看看可有什麽人出現在那邊。”

安永賢連忙應是，而後提議道：“世子，眼看天色已晚，我這就讓人回府置辦酒菜，您吃完早些歇下，明日才好查案。”

若是只有一人，齊夙怎麽都無所謂，但如今帶著許昭昭他也不好隨便住下，因此點點頭道：“如此叨擾安大人了。”

安永賢笑了笑道：“世子無需客氣，看的出來您是擔心這許姑娘的安危，放心，縣衙定然安全的很！”

翌日

齊夙一直以來很好奇一件事，許昭昭究竟是何時睡醒的，又是如何每日都是如此早的。

“齊夙！你醒了！”許昭昭收了劍入袖，快步跑了過來，揚著笑臉問道：“我們今日從何處開始查探？”

看了看她神采奕奕的臉，齊夙更加好奇，於是看了一眼東面的朝陽，故作漫不經心的問道：“你何時起的？”

許昭昭隨意道：“不知道啊！太陽光照上窗戶時我就醒了。”

“你起那麽早做什麽？”齊夙擡腳往外走，邊走邊聊。

許昭昭眨了眨眼，忽而正色：“我師父說我以前是天上的太陽，他嫌熱就把我摘了下來，但是我即便是在地上也不能輸給它，所以它起來，我就起來！”

她擡手指著天上的太陽，一副不願服輸的模樣讓齊夙沒忍住笑出了聲。

見他發笑，許昭昭道：“怎麽了？”

齊夙道：“沒怎麽，今日去打聽打聽林氏的事，她家在城西，我們順道看看有沒有什麽好吃的。”

一聽見吃，許昭昭頓時兩眼放光，拉著齊夙便往外跑，兩人出門時縣衙的捕快才剛剛過來，一個個呵欠連天。

朝打招呼的捕快揮揮手，齊夙被許昭昭拽的往前跑，幸而她步子小沒有跑太快，否則齊夙怕是也要跟著跑起來了。

兩人包了一包剛蒸好的栗子糕，邊走邊吃，方才買糕點時與老板娘打聽了林氏的住處，順帶著打聽了她的家裏情況。

原來這林氏的爹一直身體不好，動不動就得買藥治病，時間久了，她家就被她爹拖的是一貧如洗。

然而屋漏偏逢連夜雨，林氏她爹一年前突然病重，林氏尋求各處都未得到幫助，於是只能與賈肆做了妾。

而林氏的爹也因為賈肆給的錢保住了一條命，只是卻只能靠湯藥維持著，稍稍斷上幾日便一副將死之兆，時候久了，賈肆給的銀兩便再次全砸進了藥罐子裏。

城西不比城東的大小樓閣宅院，多數都是些小院落，而林氏的家在最裏頭，是個很破敗的小院落。

輕輕敲了敲低矮的院門，許昭昭揚聲道：“有人在嗎？我們來問些事！”

院中傳來噔噔的腳步聲，破舊的木門被拉開些許，一個瘦弱的少年站在門內，有些迷惑的看著兩人。

這少年看著與許昭昭差不多高，但清瘦的很，身上的衣裳也有些空蕩蕩的，不是很合身。

齊夙道：“令尊可在？”

他一問出，那少年便想把門關上，神情緊張惶恐，仿佛齊夙會吃人一般。

許昭昭一把按住門，不讓他合上，有些安撫道：“你別害怕，我們不是壞人的！”

她說這話時稍稍有些奶聲奶氣的，甜絲絲的話語是齊夙從來沒聽過的，與許昭昭同行一路一月有餘，她的聲音齊夙聽過很多種，不知哪種是原音。

那少年楞了楞，對著許昭昭的笑臉看了看，松開了門，兩人進屋後發現小小的院中裏擺著兩個架子，上面曬著一些常見的草藥。

正屋的屋檐下放著一個大大的背簍，裏面放著一把小鋤頭，看來這少年是上山采過藥的。

屋內傳來幾聲低咳，齊夙朝東邊的窗戶看了過去，只見那小小的窗子被人從裏面推開，一道沙啞的聲音傳進齊夙耳朵裏：“小武，是誰來了呀？”

林武跑過去將窗子支起來，輕聲道：“我也不知道，他們說有事要問。”

屋內沒了聲音，許昭昭湊過去擠在那少年身邊看了看，小聲道：“他這樣子，好……”

“許昭昭。”齊夙制止她要說下去的話，將人扯了回來，沈聲道：“我們是來問事情的，其他的我們不得多問。”

經他提醒許昭昭不再多說，看著那有些黯然的林武，齊夙拍了拍他的肩，道：“過來些說吧。”

“你還沒吃飯吧？我這裏有糕點，我們一起吃！”許昭昭捏了糕點遞給林武，後者紅著臉接下，齊夙坐在一邊看著他問道：“我們今日來是想問問你，關於你姐姐的事。”

林武楞了楞，道：“我姐姐……給賈肆做了妾。”

齊夙看他面露哀色，接著問道：“賈肆這個人，你了解嗎？”

提起賈肆，林武似乎脾氣上來了，一臉氣憤道：“他這個人出爾反爾，本來我姐姐是不願意給他做小的，但他說會治好我爹爹，後來……後來他不僅不給我爹治病，還說我爹是該死的命，活著也是累贅只能白白浪費他們家的銀錢。”

許昭昭拍了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齊夙接著道：“賈肆言而無信，你們為何不去官府求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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