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王耽美小說網

第二十七章

關燈
第二十七章

1932年10月下旬。湘鄂西蘇區所屬的湘鄂邊、鄂西北、巴興歸、襄棗宜、洞庭湖、荊當遠等小蘇區,早與洪湖蘇區一樣丟失殆盡,紅三軍縮守在大洪山裏,就像被打暈了似的,簡直失去了方向。

這段時間,對粉碎敵人的“圍剿”完全喪失了信心的夏曦,盲目地指揮著紅三軍在大洪山一帶進行毫無目的的游擊,致使士氣低落至極。

這天,紅三軍在棗陽的王店發現了紅四方面軍張貼的布告,知道紅四方面軍已經離開鄂豫皖蘇區,來到了大洪山區。這時,夏曦仿佛找到了依靠,在王店召開了軍委擴大會議。參加會議的是夏曦、賀龍、關向應和宋盤銘。擴大會議上,夏曦主張找紅四方面軍會師,賀龍和關向應主張打回洪湖,恢覆洪湖蘇區,宋盤銘的態度不夠明朗,但也傾向於打回洪湖。夏曦主張找紅四方面軍會師而不打回洪湖,是他在洪湖被敵人打怕了,而且,在洪湖工作這麽長的時間,他深深感到洪湖人民並不歡迎他。現在,他見眾人不同意他的主張,心裏十分矛盾。一方面,他實在不願回洪湖,另一方面,他不懂軍事,在軍事上不好過分地獨斷專行,他想了想,只好提出了一個折中的主張,即把紅三軍拉到湘鄂邊去,如果條件成熟,再圖打進洪湖。

賀龍說:“老夏,把隊伍拉到湘鄂邊去,那洪湖蘇區豈不是被徹底丟棄?”

宋盤銘也說:“洪湖蘇區丟了,中央追究起來,我們怎樣交待。”

夏曦有些不高興地說:“湘鄂邊也是洪湖蘇區的屬地,我認為去湘鄂邊不算丟棄洪湖蘇區。”

大家都不吭聲,實際上就是不同意。

夏曦自找理由地說:“紅四方面軍不是把鄂豫皖蘇區丟棄了麽?何況,我們離開洪湖蘇區也不會太久。”

關向應見兩種意見相持不下,心中嘆了一口氣,說:“老夏說的也有道理,湘鄂邊也是洪湖蘇區的一部分。只是,如今我們四面都布有敵人的重兵,沒有一條比較安全的路線通往湘鄂邊,一旦敵人圍追堵截,我們就要吃大虧。”

夏曦見關向應這樣說,認為關向應完全同意了他的主張,即趁熱打鐵地說:“我看就這樣定了吧。馬上去打洪湖,我們更要吃虧。雲卿,你說說吧。”

賀龍見夏曦把關向應變向的反對看成了讚同,就急著下了決定,還催他問意見,簡直哭笑不得。半晌,他才停止抽煙,無可奈何地說:“你說去哪兒就去哪兒吧。”

夏曦聽了,臉色多雲轉晴。不過他心中對部隊去湘鄂邊並沒有什麽明確的路線,只好問賀龍。

賀龍說:“由荊當遠直下湘鄂邊最近,繞道宜城、南漳,由巴興歸去也不遠,但這兩條路上都有敵兵。現在部隊戰鬥力饋乏,不能再打仗,因此,目前比較可靠的路線是要避開鄂地的敵兵,繞道豫西、陜南、川東,再過長江,由建始、恩施進入湘鄂邊。”

聽說要繞這麽長的路,夏曦的臉都白了大半。但下湘鄂邊是他自己極力主張的,他不好改變。一時間,他竟說不出話來。

宋盤銘說:“這麽長的路,時節又向冬季發展,給養能否跟得上來?”

關向應也說:“這確實是一個問題。”

夏曦怕大家又要求打回洪湖,忙說:“我們是共產黨的軍隊,有困難,難道不會克服嗎?”

這樣一來,紅三軍即向豫南進發。然而,紅三軍卻並未按原來的決定行動,夏曦指揮隊伍,仍在大洪山及豫南邊境活動,實際上還是想向紅四方面軍靠攏,與之會合,以達到他心中原有的目的。這樣一來,紅三軍就完全處在了被動地位。

11月初,紅三軍自隨縣以北越過桐柏山,進入了豫西南地區。這豫西南地區的反動勢力十分強大,民團、土匪等反動武裝遍布各地,他們在大部分村莊築有土寨和工事,脅逼群眾參加他們組織的攔截、阻擊紅軍的活動,向紅軍的行動設置了重重障礙。在敵正規軍和地方武裝的不斷襲擾、追擊和堵截下,紅三軍且戰且走,交替互相掩護,艱難地前行。由於戰事頻繁,給養無源,紅軍官兵一個個都酷似要飯的叫花子,衣著單薄破爛,五顏六色,大多戰士腳上沒有鞋襪,只用破布枯草包裹;官兵的亂發裏、破襖子裏生滿了虱子、跳蚤,傷病人的形象更是不成人形。

11月9日,紅三軍在豫南遭遇敵十五路軍馬鴻逵部的一0三旅,以及河南泌陽、方城、南陽等縣的反動武裝的連續襲擊。在苗店戰鬥中,剛上任不久的紅八師師長覃蘇壯烈犧牲。這幾仗,紅三軍損失慘重,傷亡、掉隊極多,部隊不得不由南陽以北的石橋鎮渡河,再經南河店進入伏牛山區。

這一階段的紅三軍簡直潰不成軍,不僅部隊毫無士氣,而且連電臺和地圖都弄丟了,行軍打仗,僅靠段德昌從一本教科書上撕下來的一張巴掌大的簡圖為依據。

11月下旬,紅三軍臨近陜西峽口時,才打退馬鴻逵之馬英才旅的追擊。然而不幾日,又在陜西武關與敵六十四師劉鎮華部的一個團遭遇。為解決紅三軍給養困難和四面受敵的處境,軍部決定攻打武關。經過兩個小時的激戰,紅三軍攻下武關,擊潰劉鎮華部一個團,殲其一個營,這時,敵軍的圍追堵截才稍有緩解。

紅三軍打下武關,才從俘虜口中得知,紅四方面軍早已離開大洪山,丟掉鄂豫皖蘇區,開向了陜西。由於紅四方面軍的這一行動,迫使敵人集中兵力,圍向了關中平原。這樣一來,竹林關、漫川關一帶的敵人的布防就比較薄弱。於是,夏曦命令部隊向竹林關前進。

由於打下武關後,紅軍搞到了一些糧草,又穿上了繳獲和打土豪得來的衣服,情形稍有好轉,行軍速度也快了不少。不幾日,部隊即到了竹林關。於是,段德昌率軍攻打竹林關守敵。

竹林關乃是川陜的咽喉,地勢險要,易守難攻,關上據有陜軍張自祥旅的一個團。段德昌仔細地看了地形,認為強攻於我軍不利,只能智取。於是,他主動找當地的群眾談心,交朋友,終於在群眾的帶領下,帶領精兵抄小路繞到竹林關後面,從懸崖上上了山,偷襲了敵軍的背後。守關之敵沒料到紅軍會由背後從天而降,愴惶應戰,被紅軍突擊隊打了個措手不及,大潰而逃,敵團長張自祥的馬失前蹄,使他摔破了額頭。

紅三軍占領竹林關後,又得知紅四方面軍已經西進,奔往了西安方向。這樣一來,部隊與紅四方面軍會合的希望不再存在。在賀龍等人的強烈要求下,夏曦才同意放棄與紅四方面軍會師的打算,從竹林關出發,由川鄂邊境向南進發,正式開始了繞道豫西、陜南、經川鄂邊去湘鄂邊的八千裏遠征。這就是紅三軍著名的小長征。

紅三軍在遠征途中,時常遇到敵人的襲擊和攔截,加上給養不足,傷病員急增,處境十分艱難。而夏曦卻無視這一切,依然冷酷地進行第二次“肅反”。因為第一次“肅反”給紅軍帶來了災難,直接導致洪湖蘇區和各小蘇區的丟失,紅三軍官兵在遠征途中情緒時而激憤,時而消沈,常常溢於言表。在行軍中,不僅戰鬥和傷病減員加劇,而且士兵丟棄槍械,甚至拖槍投敵或離隊逃跑的也時有發生;不少士兵還在背地裏咒罵夏曦和姜琦等人。對於這些情況,夏曦不僅不冷靜下來反思,反而繼續堅持極“左”的方針,認為所有這些不良現象,都是“改組派”在暗中作怪。夏曦還總結出一套理論,認為第一次肅反雖然粉碎了所謂“改組派”的組織體系,但是從軍校畢業生中補充的一些軍事、政治負責人,也是“改組派”分子,他們又把“改組派”的“組織領導恢覆起來了” 。對這些層出不窮的“改組派”,必須大力肅清。

這天,賀龍、段德昌、唐赤英、宋盤銘和王炳南等人聚在一起,正在商議如何籌集糧草的事宜,關向應和姜琦帶著幾個戰士來了。

姜琦並不向賀龍等人作說明,即令幾個戰士抓住唐赤英,大家先是一驚,繼而便問是怎麽回事了。

唐赤英大喊:“關向應,你這是什麽意思?”

關向應沒有回答,只把一張紙條遞給了賀龍。賀龍一看,頓時眉頭倒豎。原來,這張紙條是夏曦寫的手令,說唐赤英是“改組派”,要即立捉拿歸案。

賀龍一拍桌子,怒喝:“都給老子住手!”

姜琦心想,上次抓八師的指揮員時,你賀龍說老子沒有手令,今天可是手令在手啊。於是,他壯著膽說:“夏書記的命令,誰敢違反!”

幾個戰士一時不知怎麽辦才好。

段德昌沖上去扯住姜琦的衣襟,怒問:“你別拿著雞毛當令箭。我問你,你清不清楚唐參謀長是什麽時候參加的革命,是什麽時候入的黨,又是什麽時候加入的‘改組派’?”

姜琦見段德昌氣勢逼人,竟撥出了手槍。段德昌見狀,氣得怒目圓睜。他猛地將姜琦的手腕一扭,繳下了他的槍。姜琦嚇得眼睛都白了。

“段德昌,你保護‘改組派’,你反對夏書記,你是一個大‘改組派’!”姜琦驚恐地大喊。

段德昌氣得渾身直抖,手裏一用勁,姜琦痛得哇哇亂叫,直翻白眼。

關向應怕事情鬧大,連忙扯住段德昌說:“德昌同志,你不要意氣用事,唐赤英是不是‘改組派’,自有公論,你這樣做只能壞事。”

段德昌瞪了關向應一眼,氣憤地說:”你這人其實心裏明白,但卻縮頭縮腦,唯命是從。我問你,夏曦會有什麽公論,他殺了這麽多人,哪一個有確鑿的證據?”

關向應說:“不管怎麽說,中央的精神我們不能違反。”

段德昌說:“難道中央的精神就百分之百的正確?中央領導也是人,是人就不會沒有一點點錯誤?!”

關向應見姜琦在場,怕他傳給夏曦,趕緊說道:“中央是有錯誤,但那是以前的中央,德昌同志,你不要再拿老眼光看新形勢了。”說完,關向應又對賀龍說:“老賀,唐赤英我們還是帶走,有什麽事,再找夏書記去說。”

賀龍罵道:“抓吧,抓吧,等抓得只剩下他夏曦一人,革命隊伍就純潔了!”

宋盤銘和王炳南也憤憤不平。唐赤英則大聲叫冤。

賀龍對唐赤英說:“你先別叫累了,我馬上去找夏曦!”他又對關向應說:“他娘的,要真有什麽‘改組派’,不用三五個,他夏曦的頭早就掉了,還等到他一個一個地來殺!”

段德昌也罵道:“他夏曦對革命的貢獻,就是一天到晚抓自己人,殺自己人,將來他到了陰曹地府,那些冤魂不把他碎碎地撕死才怪!”

賀龍找到夏曦時,夏曦正和譚國甫嘀咕著什麽。他們見賀龍怒氣滿面,吃了一驚。

譚國甫趕緊笑道:“老賀,你好像生誰的氣似的?快坐快坐,慢慢說來聽聽。”

賀龍看也不看這個惡毒的女人一眼,沖夏曦說:“老夏,唐赤英是‘改組派’,你的證據在哪?”

夏曦努力鎮定自己,作出一副君子之風來。他慢條斯理地說:“那你有沒有他不是‘改組派’的證據呢?”

賀龍沒料到夏曦身為中央分局書記,竟說出這等市井女人才會說的話來。他氣憤地說:“唐赤英為革命出身入死,把腦袋別在褲腰上,這就是證據!你的證據呢?”

夏曦仍不緊不忙地說:“我的證據麽,就是他與其他‘改組派’勾結一氣,破壞革命,致使紅軍一敗再敗。”

賀龍怒斥道:“我問你,紅軍一敗再敗,你這個書記就沒責任了?我看,你要擔當最重要的責任!”

夏曦沈著臉說:“我沒說過自己沒責任。而我的責任,主要在於沒有早點將‘改組派’清除。”

賀龍正要再說什麽,段德昌等人急匆匆地趕來了。

段德昌怒道:“胡子,不要和他費口舌了,唐赤英已經被刺刀挑死了!”

賀龍聽了,橫眉怒視著夏曦,說不出話來。這時,關向應也隨後趕到。

賀龍猛地一把扯住關向應的肩,大吼道:“你為什麽不等我回去就殺了他?!”

關向應再也忍不住了,他不管賀龍怎樣對他,而是扭頭怒視著夏曦,喘著粗氣逼問:“夏曦,你為什麽審也不審,也不跟我講一聲,就令姜琦殺了唐赤英?!”

這樣一問,大家全明白了。原來,夏曦在姜琦臨走前暗中交代過,要他抓了唐赤英,即在路上殺了他,免得賀龍等人出來阻攔。姜琦奉了夏曦的密令,在半路上趁關向應與段德昌等人爭執未能趕上,即令士兵用刺刀在唐赤英胸上猛紮猛挑,活活把他殺了。

夏曦見關向應也沖自己發怒,心中十分惱怒,他說:“殺了一個‘改組派’,你們都這樣來問,我看這太不正常了!”

關向應說:“你殺人不跟任何人通知,這正常嗎?”

段德昌把拳頭捏得緊緊的,恨不得沖上去揍扁夏曦的腦袋。

宋盤銘說:“你這樣草菅人命,還有沒有一點原則?”

一時,眾人七嘴八舌,把個夏曦說得啞口無言。然而,他的“肅反”之心卻一點也不受影響,他還發誓要抓出更大的“改組派”來。

這天夜裏,夏曦在燈下給博古寫信,可他剛寫了個開頭,就寫不下去了,覺得寫的話不滿意。於是,他撕了這張紙,再重新寫,然而剛寫了幾行,又卡了殼,只得又把紙撕了。

這封信實在難寫,把他夏曦為了大難。說來,夏曦也是一個才子,過去,他也就是憑理論文章

寫得好,才受到王明、博古等人的器重的,可是他現在寫一封信匯報信,為什麽就這樣難呢?這個道理很簡單,一個人要是說真話,就不會有什麽難的了,是怎麽回事,照直說出來容易得很,何況他夏曦還是才子呢。可是一個人要說假話,他就不得不為難了,要把假話說得讓人相信,誰都不容易做好。具體到夏曦身上,湘鄂西蘇區丟失貽盡,盡管有“改組派”擋箭,但他到底不好交差。他有心想把責任推到賀龍等人身上,可又苦於沒有真憑實據。這樣,他當然越寫越寫不下去,越想越心煩。他想,要不是眼前的賀龍作絆腳石,他的“肅反”工作一定進展順利,革命隊伍一定純潔。這樣一想,夏曦就幹脆枯坐在燈下發呆,讓亂麻一般的思緒把腦子塞得滿滿的。

一會兒,夏曦覺得肚子餓了,便問躺在床上看小說的譚國甫可有吃的東西。

譚國甫對夏曦一天到晚愁眉不展很反感,更討厭他伏在桌上沒完沒了地寫報告。此時聽夏曦說要吃東西,氣不打一處來。

“你還知道肚子餓呀,你不是寫報告寫得飽肚子嗎?” 譚國甫毫不客氣地說。

夏曦見譚國甫生了氣,趕緊賠笑臉說:“我當然知道餓,你呢--也餓嗎?”

譚國甫不高興地說:“你說餓不餓,你是人,我就不是人。算我倒黴,跟著你到這個窮鄉僻壤不說,又到處奔波,又衣食無著。”

夏曦又怕譚國甫耍夫人脾氣,忙說:“你就再堅持一段吧,等這陣過後,我就申請調到上海去;我這個分局書記,到中央做個委員是沒問題的,要是王明和博古都信任我,進政治局也是很有可能的。”

譚國甫譏笑說:“上海有什麽了不起,有能耐,你就調到王明同志身邊去,去莫斯科共產國際總部工作。”

夏曦說:“要想去共產國際,主要要靠米夫同志一句話啊。我一直想到莫斯科見米夫和王明同志,可總抽不開身呀。”

譚國甫說:“有什麽抽不開的,你請一個假不就得了?”

夏曦嘆道:“你說起來倒是簡單,這說明你們女同志的見識到底有限。”

譚國甫一聽,杏眼一瞪,說:“你說什麽?”

夏曦見自己失言,趕忙說:“這當然不包括你。不過,要是我離開紅三軍,那賀龍不知會做出什麽事來呢。”

“又是賀龍,別提他!”譚國甫不快地說。這個女人簡直一聽到賀龍的名字,心裏就不是味兒。她覺得賀龍從來沒有正眼瞧過自己,還有賀龍手下的一幫人,誰也不把她當湘鄂西第一夫人來看。

夏曦知道譚國甫的心病,便不再提賀龍。他殷勤地對譚國甫說:“好了,我去叫勤務員,讓他上街尋尋有沒有吃的東西,你等著。”

過了好長時間,勤務兵才回來。

夏曦沖勤務兵發火道:“怎麽去了這麽長的時間?”

勤務兵緊張地說:“夏書記,這樣冷的天,街上的幾家小吃鋪都關了門,後來我便一家一家地喊門,可這些鋪子中大都沒有什麽吃食。這--這是我好不容易才在一家小館裏弄到的。”

夏曦一看,見是幾個燒得黑乎乎的紅苕,心中就更不高興了。他怕譚國甫生氣。

果然,譚國甫見是幾個冷紅苕,臉就拉下來了。

夏曦正要沖勤務員發火,姜琦拎著一包東西來了。姜琦把包一打開,露出了豬肚、豬心和一只山雞來。這些東西鹵得油黃油黃的,香氣撲鼻。夏曦見了,立刻眉開眼笑了。

夏曦嘗了一口鹵雞,沖房裏的譚國甫說:“國甫,快出來,姜琦帶來了好吃的東西。”

譚國甫這才收起拉長的臉,趿著鞋坐到了桌邊。她嘗了一口豬心,沖一旁發呆的勤務兵說:“你不是說街上什麽也沒有嗎?姜處長怎麽買到了這麽多。”

姜琦討好地笑道:“這也不怪他,街上的確什麽東西也難買到,我是從街上剛交的一個好朋友那兒搞來的。”

譚國甫誇道:“姜琦,真有你的,到王店沒有兩天,你就交上了這兒的朋友了呀。”

姜琦笑道:“我這人別的不行,交朋結友倒還行。”說著,他又從懷裏掏出一瓶酒來。

夏曦見有酒,更是樂得合不攏嘴。於是,三個人一邊吃喝,一邊密談起來。

其實,姜琦並不是從街上的什麽朋友那兒弄來的肉菜,而是他早藏在自己房裏的存貨。他這人嘴特饞,每到一處,必先打聽該地的風味小吃,打聽到後就買到屋裏來慢慢地享受。剛才他在路上碰到夏曦的勤務兵,知道夏曦和譚國甫想吃夜宵,便趕緊回屋去拿來了他的存貨。

姜琦又給夏曦夫婦斟上酒,然後低聲說:“我見賀龍、關向應一起,神色異常地進了賀龍的住處,便派人悄悄地到他的窗邊去聽。派去的人聽不大分明,但大意是賀龍和關向應在密謀,好像對您的人身安全不利呀。”

夏曦聽,臉色變得鐵青,一時不吭一聲。

譚國甫說:“這可是真的?”

姜琦說:“你們想想,賀龍一向敢說敢做,有您這個書記壓著,他有多難受啊。再說那個關向應,別看表面上忠厚聽話,實際上是相當危險的人物。你們想想,要是沒有了您夏書記,湘鄂西中央分局書記會輪到誰來當,數來數去,也就只有他才有資格;也只有他,賀龍和段德昌才賣帳。”

夏曦青著臉,咬著牙說:“簡直是反了!”

譚國甫說:“蔓伯,姜琦說的有道理啊,你可千萬要多個心眼。賀龍是拉桿子起家的,又在舊軍隊裏混過,性子很野,一旦他翻了臉,我們就時刻都處在危險之中了。”

姜琦說:“夏書記,俗話說先下手為強,賀龍殺起人來可是連眼睛都不眨一下的啊!”

夏曦陰著臉想了一會兒,將酒杯往桌上一頓,低沈地說:“姜琦,你叫我的勤務兵去把賀龍和關向應叫來,就說我找他們談工作。”

姜琦說:“這麽快?”

“先下手為強啊。”

姜琦說:“夏書記真不愧是果斷之人,大將之風啊!”

夏曦又吩咐:“你多找幾個可靠的戰士伏在我的門外,等他們一到,立即下掉賀龍的警衛員的槍。”

姜琦說:“那關向應的警衛?”

夏曦說:“那就不要下了,關向應一直還是聽從我的指揮的,先不要擴大對立面,要一步一步來。”

譚國甫陰陰地笑道:“對,只要賀龍一倒,其他反革命分子就群龍無首了。”

姜琦遂趁著酒意,照夏曦說的去做了。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