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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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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九章

1932年6月14日,新溝嘴大捷的消息傳到瞿家灣,賀龍激動不已,直稱段德昌是湘鄂西的第一大將才。第二天,他與關向應飛馬趕到新溝嘴,慰問嘉獎紅九師全體將士。

這天下午,賀龍、關向應、段德昌等人正在討論紅軍的下一步計劃,夏曦的通訊員飛馬而至。大家以為是夏曦對紅九師的通命嘉獎,都很高興,可是,通訊員卻把信交給了關向應。

關向應拆開夏曦的信,他只看了一下,臉色就變了。眾人忙問關向應是怎麽回事。關向應心事沈重地收起信,卻不回答。

段德昌知道有些不妙,性急地問:“向應同志,你說話呀。”

關向應低沈地問賀龍:“雲卿,紅八師參謀長胡慎己的情況你熟悉嗎?”

賀龍怔了一下,有些詫異地問:“你問的什麽情況?”

關向應說:“問他的歷史。”

賀龍也預感到不妙,鄭重地說:“胡慎己原是川軍劉季昭手下的團參謀長,率全團起義失敗,在劉季昭的追殺下,他逃到了上海,在中央工作一段時間後,即被派到了洪湖。”

關向應又問:“參加革命後,他表現如何呢?”

賀龍見關向應如此鄭重其事,知道自己的預感沒錯。他用肯定的語氣說:“胡慎己對黨忠誠,有勇有謀,是個優秀的指揮員!”

段德昌對夏曦來信的內容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便問:“向應同志,你問這些幹什麽?”

關向應知道段德昌的脾氣,忙掩飾道:“不幹什麽,順便了解了解他,便於工作。”

聽了關向應的話,大家當然不會輕易相信,但是又不好追問。

關向應來洪湖不久,對洪湖的人和事都不太了解,因此,他一直沒忘來洪湖時對博古的承諾,站在夏曦一邊。夏曦對關向應的支持很滿意,把他視作了自己的戰友。平常,夏曦有什麽重要的事都不對賀龍說,只說給關向應聽,關向應也都守口如瓶。這一次,關向應照例沒讓賀龍等人知道夏曦來信的內容。

這天晚上,關向應不向任何人通氣,即令人把胡慎己抓了起來。賀龍和段德昌聞知此事,雖然心理上早有準備,也大吃一驚,二人當即找到關向應查問究竟。

關向應沈著地說:“夏曦同志的來信中說,胡慎己是‘改組派’,是有預謀地混進革命隊伍中的特務。”

賀龍和段德昌並不知道“改組派”是怎麽回事,遂向關向應了解。對“改組派”的情況,關向應了解得也並不全面,即向賀龍和段德昌說了個大概。

聽罷關向應的介紹,段德昌急得說不出話來。

賀龍猛抽了一口煙,困惑地問:“說胡慎己是‘改組派’,有什麽證據沒有?”

關向應說:“夏曦同志沒在信中說明。”他見賀龍和段德昌的臉色不好,頓了頓,又說:“我想夏曦同志說他是‘改組派’,肯定是有證據的,不然,他不會輕率地下結論吧。”

段德昌瞪起眼睛說:“證據,證據,我看未必就有證據!夏曦辦事,有幾回講過道理!”

關向應說:“你們也不要急,事件總要水落石出的嘛。”

關向應這樣一說,賀龍和段德昌也不好再說什麽,只好由他去了。關向應遂派人將胡慎己押送到了瞿家灣。

胡慎己被抓起來後,紅八師將士十分震驚。誰都不明白“改組派”是怎麽一回事。紅八師師長孫德清當即找到賀龍和關向應了解情況。關向應即把原委說了一遍。

孫德清不相信胡慎己會是“改組派”,不高興地說:“胡慎己是‘改組派’,我看不像。”

關向應說:“什麽像不像,‘改組派’還有一個特殊的樣子嗎?上級的指示,我們可不能隨便懷疑。”

孫德清有些火了,他說:“向應同志,我可不是否定上級的指示,也不是想為胡慎己說話,我是覺得,你作為紅三軍政委,抓我手下的人也應通知我一聲呀!”

關向應公事公辦地說:“不通知你也是上級的意圖。”

孫德清聽了,氣得說不出話來。賀龍遂出來勸說。

賀龍說:“老孫你也別急,胡慎己是不是‘改組派’,別人不了解我們倆還不了解?我看大概是弄錯了,很快就會水落石出的。”

聽了賀龍的勸說,孫德清的心情才平靜了一些。

然而,就在將士們等候胡慎己的處理結果時,紅三軍的不少將領又相繼以‘改組派’的罪名被捕。據說都是楊國茂、胡慎己等人供出來的。這些被逮捕的人中,有湘鄂西省政府副主席劉革非,紅七師參謀長趙奇,紅八師師長段玉林,紅八師政治部主任戴君實,紅九師參謀長張應南,紅九師政治部主任劉鳴先,省委交通部長陳昌浩,省軍委參謀處長童土秀等高層領導。

蘇區軍民十分驚愕,都很難相信楊國茂和胡慎己的招供。這些被抓的人,個個都軍民心中堅強的共產黨員和優秀指揮員,怎麽一夜之間都變成了十惡不赦的反革命分子呢?一時間,蘇區――特別是紅三軍像被打暈頭了的雞,一下子失去了方向,失去了是非標準。搞得民心不安,軍心不穩。

對於夏曦抓的“改組派”,蘇區軍民是十分懷疑的。別人不說,那省政府副主席劉革非,乃是洪湖蘇區的主要創始人之一,也是土生土長的洪湖人。1927年8月,他即從武漢來到了洪湖,在監利、華容和石首開始了艱苦的革命征程,是洪湖蘇區最早的革命非常委員會委員。那時,他時而化裝成農民,時而化裝成商人,時而化裝成游學先生,獨自一人奔走荊江兩岸,被蘇區人民戲稱為“兩湖總督”。那時即有口碑稱劉革非“三餐不食,兩腳不停,膽大心細,人矮志高”。劉革非就是以這樣的精神,在荊江兩岸組織和發動了數次武裝暴動,拉起了革命的地方武裝。為1928年賀龍、周逸群來洪湖創建蘇區打下了堅實的基礎。洪湖蘇區建立起來後,劉革非又在賀龍、周逸群和段德昌的領導下,為湘鄂西黨政軍――特別是黨的地方工作,作出了不朽的貢獻。劉革非是一個豁達豪爽的人,對群眾和藹可親,他始終深入群眾,踏踏實實地工作。他經常是一副老百姓打扮,提著一個內裝文件和辦公用品的竹籃,工作在群眾中間,被群眾親切地稱為“籃子政府”(劉革非主要做政府工作)。周逸群創建洞庭湖特區的願望未能實現卻壯烈犧牲,劉革非即義無反顧地前往江南,克服重重困難,很快實現了周逸群的遺願。1931年夏秋,洪湖蘇區遭到幾十年未遇的水災,劉革非從洞庭湖特區趕回江北,擔當起了抗災救災的重任,使蘇區軍民終於度過了災荒,為蘇區的穩定和鞏固立下了汗馬功勞。然而,就是這樣一位革命者,竟也成了夏曦眼中的“改組派”,這怎能不令人對夏曦領導的正確性產生懷疑?

那麽,胡慎己這個“改組派”又是怎樣供出劉革非這些“同黨”的呢?

原來,關向應派人將胡慎己押到瞿家灣,夏曦即令馬武去審問。這下,夏曦的忠實追隨者馬武也為了難。馬武對劉革非是十分了解的,他們同是洪湖地區最早的革命者,與彭國材、段玉林、彭之玉、姜炳炎、李直武和李恭熙一起,被洪湖軍民稱為洪湖的八大金剛,洪湖蘇區的每一塊地方,都留下過他們並肩作戰的腳印。現在,劉革非一下子成了“改組派”,馬武一時也轉不過彎來了。作為老戰支,馬武開始是不相信劉革非是“改組派”的,可是姜琦手中卻有了胡慎己白紙黑字紅印的供詞。馬武也向夏曦提出過自己的疑慮,可是夏曦卻責怪他頭腦簡單,感情用事,說劉革非是在1929年1月至3月參加國民黨“改組派”的,你可不要懷疑。馬武一想,劉革非那段時間去過南京和上海,都是在白區,有反革命的機會,於是消去了不少疑團。另外,馬武清楚夏曦一直對劉革非存有介蒂,原因是劉革非一直與萬濤和潘家辰站在一條線上,還參加過聯名批夏。這回若替劉革非說話,自己也會被牽涉進去。於是,他把審訊劉革非的任務推給了姜琦。對此,夏曦也表示同意。馬武想,不管劉革非是不是“改組派”,自己避開為好。

姜琦輕易得到了審訊劉革非的機會,心中不由大喜。不用說,他對劉革非進行了慘無人道的折磨。可是任你怎樣用刑,任你怎樣把他折磨得死去活來,劉革非都堅決不承認自己是“改組派”,更不肯亂供同志。姜琦手段用盡,仍無所獲,於是他自己以劉革非的身份寫了一份假供詞,然後趁劉革非昏迷之時,抓著他的手在供詞上按了指印。

夏曦接過馬武送上的供詞,見不是劉革非的字,便問是怎麽回事。馬武是一個文盲,當然不知道是怎麽回事,便扭頭看身邊的姜琦。

姜琦說:“劉革非不肯交代,被保衛隊員把手指打傷了,拿不好筆,只能口供,我只好替他錄了。不過,指印倒是他主動印的。”

夏曦見姜琦說得有理,便不再追究,並稱讚馬武和姜琦的“肅反”工作做得十分得力。馬武聽了夏曦的表揚,心中十分受用,也就把老戰友劉革非丟到了一邊,讓他聽天由命去了。從這時起,馬武不再對被抓的“改組派”產生一點疑慮與同情,只是對夏曦惟命事從,對姜琦聽之任之。這使洪湖蘇區的“肅反”工作進展迅速,“成果”累累。

一時間,洪湖蘇區上空罩上了一片陰雲,人們的心情都變得沈重而壓抑。夏曦等人卻不管這些,只是白天黑夜地在蘇區各地抓“改組派”,有時一天竟要抓幾十個。這些被抓的人中,有楊嘉瑞、張昆弟、戴補天、王恩平、許翔、劉庶直、蔡祝峰等縣團級以上的重要幹部,都是蘇區黨政軍的中堅力量。

眾所周知,楊嘉瑞本在國民黨的軍隊內是共產黨員,1930年9月,賀龍率紅軍攻打監利縣城不破時,是楊嘉瑞陣前起義才一舉攻克。此後,楊嘉瑞在革命隊伍中出生入死,屢建功勳,可這回也成了“改組派”,被夏曦等人說成是敵人施的是苦肉計,令其監利縣城將破之際,假裝起義,從面打入紅軍作特務工作的。對此,楊嘉瑞怒不可遏,卻又無可奈何。

說來可笑的是,楊嘉瑞在被捕的前一天,參加了夏曦在新溝嘴主持的一次“肅反”動員大會。會上,夏曦還表揚過楊嘉瑞,說他會打仗。可是第二天中午,他的警衛員突然從外面趕來對他說:“團長,師部通知你和韓政委(韓振鵬)去一趟,說有要事。”

楊嘉瑞即與警衛員一同去師部。他們剛走到師政務處(政治保衛局的下設機構)門口,特務班的戰士就二話不說下了他們的槍。還沒等他們明白過來,特務班的戰士又把他們結結實實地捆了起來,關進了一間房裏。楊嘉瑞一看,團政委韓振鵬也捆在那裏。

韓振鵬說:“楊團長,我們心裏沒冷病,不怕吃西瓜……。”

楊嘉瑞不等韓振鵬說完,即罵道:“去你娘的蛋,不是你狗日的搗的鬼才怪!”

韓振鵬被罵得低下了頭。

原來,夏曦對從國民黨那邊起義或投誠過來的將領都不放心,在他們身邊安插了信得過的人,起監督作用。韓振鵬正是夏曦安排到楊嘉瑞的二十七團來的,對此,楊嘉瑞早就憋了一肚子火,他猜出抓韓振鵬是假,抓他楊嘉瑞才是真。果然,韓振鵬很快就被放了出去。

這天夜裏,軍事法庭審判楊嘉瑞,楊嘉瑞拒不承認是反革命。已升為軍事法庭副庭長的姜琦(姜琦同時兼任保衛大隊副大隊長)大發淫威,令人將他的手拇指和腳拇指用細索紮了起來,放在一條板凳上,兩頭狠勁地拉,痛得他頭昏眼花,冷汗直流。楊嘉瑞仍不肯“自首”,姜琦又令人用皮鞭向他猛抽,把他抽得昏死過去。楊嘉瑞醒來後,姜琦拿出事先準備好的名單要他念。楊嘉瑞受刑不過,只得念了一遍名單,他怎麽也沒有想到,他念了的名字竟成了他招供的“同黨”,成了他的口供。而在這些被他念名字的人當中,大多數人他只知其名,不知其人,有的甚至連名字也很陌生。之後,姜琦又令人將楊嘉瑞的手塗上印泥,在供詞上按下了指印。

楊嘉瑞被捕的第二天,敵人攻打新溝嘴,革命法庭來不及殺掉楊嘉瑞,便派人用擔架把打傷了的他押往周老嘴。適逢押送他的人都是他的舊部,在沒人的地方,他們把楊嘉瑞的繩子松了。一路上,不明真象的群眾聽說抓了一個大“改組派”,都爭相來看。他們掀開蓋在楊嘉瑞身上的床單,見他穿的是一件半截袖子的破布衫,一條粗布短褲,腳上的鞋子露出了腳尖和後腿,不由說:“我們以為大‘改組派’一定很闊氣,誰知他卻是這樣可憐。”

晚上,楊嘉瑞被押到新溝嘴南邊的張家場,他趁押送人員熟睡,裝著要小便,向哨兵說了一聲,哨兵即跟在他身後向空地走去。這時,楊嘉瑞突然轉身奪下哨兵的手槍,拋在遠處的黑暗中,然後趁著夜色飛逃。

夏曦日夜抓捕“改組派”,敵人又趁機進攻,紅軍指揮員越抓越少,只好把下級指揮員往上升,但這些勉強升上去的指揮員的能力畢竟有限,這給戰鬥帶來了極大的不利。不僅如此,有些下級指揮員根本不願意升官,怕級別高了,反而容易打成“改組派”。事實也正是這,在軍隊中,“改組派”都是先從高層抓起,接著才是中下層,因此越是高級幹部,打成“改組派”的可能性越大,一時間,軍隊裏人人自危,當幹部的更是擔驚受怕。

軍隊被搞成這樣,把段德昌急得直跺腳。

段德昌找到賀龍,瞪著眼睛沖他說:“胡子,你說現在怎麽辦?革命隊伍裏哪來的這麽多“改組派”?劉革非、楊嘉瑞、戴君實,都是出生入死的革命者,那劉鳴先則是葉挺的貼身副官,這些人會是反革命,砍了我的頭我也不相信!”

賀龍不說話,只是沈重地嘆息,悶頭抽煙。

段德昌焦急地說:“帶兵的人都抓了,殺了,這仗還怎麽打,這革命還鬧不鬧啊?”

賀龍這才霍地站起來,說:“我到瞿家灣去找夏曦理論。”

天黑時分,賀龍來到夏曦的住處。夏曦正和妻子譚國甫吃紅燜螃蟹。見賀龍來了,譚國甫趕緊起身說:“賀軍長,來來來,吃螃蟹,鮮嫩得很呢。”

賀龍冷冷地盯了譚國甫一眼,滿面怒容地質問夏曦:“你把指揮員都抓去了,要打仗怎麽辦?”

夏曦擦了擦嘴巴上的蟹油,竟也嘆息起來。

“雲卿,怎麽說呢?由於我們工作的失誤,使得反革命分子鉆到革命隊伍中來了,這我們都有責任啊。”

賀龍冷冷地說:“就有那麽多反革命呀。”

夏曦說:“最近的‘肅反’大有收獲,從這些被抓的‘改組派’的口供來看,江南蘇區失守,敵人進攻洪湖,乃至以前的南征失利,都有特務作內應、傳消息呀。”

賀龍耐著性子說:“你把他們的口供給我看看。”

夏曦見賀龍似乎被他說服了,便拿出一張寫滿字的紙說:“這是劉革非的口供。”

賀龍接過供詞一看,怒道:“這不是劉革非的字,你說說,這到底是怎麽回事?”

夏曦見賀龍咄咄逼人,不高興地說:“字雖不是他寫的,可都是他親口交待的,這不,他親自按指印畫押了。”

賀龍大聲說:“這些大‘改組派’都是你親自審的嗎?”

夏曦說:“我哪有那個精力,主要是馬武和姜琦他們審的。”

賀龍氣不打一處來,眼睛冒火地說:“馬武不識字,姜琦你就那麽信任他?”

夏曦這時也惱怒起來,他說:“你是說我這分局書記辦不好事件?”

賀龍見夏曦如此蠻橫,知道自己說也白說。夏曦見賀龍坐下來了,又以為他服了輸,於是作出耐心的樣子說:“雲卿,蘇區出了這麽多‘改組派’,說明我們沒有把好關,頭腦中仍存在右的思想傾向。全國各個蘇區都出現了反革命,這說明我們的革命還不徹底。因此,我們要加大“肅反”力度,決不手軟!”

賀龍為“肅反”之事找夏曦理論,卻毫無結果,只得怒氣難平地趕回了前線。如今夏曦在紅三軍內部開刀,蔣介石又在外部開槍,軍隊不敢有絲毫的馬虎。

賀龍剛走,夏曦立即召集“肅反”委員會的馬武、姜琦、朱勉之、魯易等人,商議加大“肅反”力度的事宜。夏曦認為:現在敵人的第四次圍剿來勢比任何一次都要兇猛,在這種時候,混進革命隊伍內的反革命分子是重大的隱患,他們隨時都可以給革命帶來危險,革命者隨時都有掉頭的可能。因此,清除這些反革命,比消滅明火執仗的敵人更要迫切,更要重要。否則,敵人裏應外合起來,洪湖蘇區就災難深重了。

對夏曦的這番話,馬武、姜琦、朱勉之等人一致認為有理。夏曦見意見得到統一,即下令逮捕萬濤。

萬濤是黨內老資格的黨員,是湘鄂西蘇區的重要領導人,雖然一直與夏曦意見不合,與中央路線背離,但他是洪湖蘇區的重要創始人之一,在蘇區的威望僅次於賀龍、周逸群、段德昌,現在突然要以“改組派”的罪名逮捕他,就是馬武和朱勉之等人,也一下子轉不過彎來。

馬武和朱勉之互相望了一眼,垂下頭來不說話。馬武自知沒文化,沒什麽理論水平,對當前的局勢拿不準,所以幹脆少說為佳。朱勉之沈默了一會,終於低聲地開了口。

朱勉之娓婉地說:“夏曦同志,萬濤畢竟是蘇區的高級領導人,在黨內和蘇區有一定的威望,對於他的問題,我看要慎重一些為好。”

朱勉之話音未落,夏曦即眼睛一瞪,不高興地說:“朱勉之同志,你可不要犯調和主義錯誤,現在整個蘇區的形勢危險,婆婆媽媽只能給蘇區造成損失!”

姜琦馬上響應,他做了一個殺頭的手勢說:“夏書記說得對,我們在‘肅反’問題上,應當當即立斷,快刀斬亂麻!”

朱勉之被夏曦和姜琦這麽一訓,頭也垂了下來。對中央的路線,他也拿不準了。他心想,由他去吧,我服從命令就是了,如果提出與夏曦相反的意見,我這革命法庭庭長也要被別人審判了。

萬濤被抓後,朱勉之即提審他。萬濤見這個昨日的下級,今日竟坐在臺上審判自己,心中怒火萬丈。

萬濤怒道:“朱勉之,我告訴你,你可是在審判真正的共產黨員!”他見朱勉之沈著臉不作聲,又說:“你知道真正的共產黨員該由誰來審判嗎?”

姜琦見萬濤在法庭上如此大膽,即沖上去扯住他的頭發,左右開弓地連扇幾巴掌,打得萬濤口鼻流血,臉龐腫起老高。

萬濤沖姜琦吐了一口血水,怒道:“朱勉之我告訴你,我懷疑你們才是真正的反革命,你們抓的殺的,全是真正的革命者!”

姜琦見萬濤還那麽強硬,又命手下的人去殺他的威風,卻被朱勉之攔住了。

朱勉之開始審問了。他問:“萬濤,你是什麽時候參加‘改組派’的?在‘改組派’中任什麽職務?”

萬濤大聲說:“我是24年參加共產黨的,我任的職務有很多,但全是共產黨的職務!”

朱勉之見萬濤來這樣一套,只好勉強支撐場面,於是又問:“先不說那些,你只交待在湘鄂西幹了哪些壞事?”

萬濤說:“我幹的事也很多,組織工農武裝暴動,建立共產黨的組織,創建紅色軍隊,開辟赤色革命根據地,如果你認為這是壞事,那這些‘壞事’就都是我幹的。”

朱勉之咳了一下說:“萬濤,你要老老實實地回答我的問題,否則,你的問題是得不到解決的。”

姜琦狠狠地沖萬濤說:“你這個反革命分子還自恃有功了?告訴你,夏曦同志已為你們的所謂革命功績作了英明的結論,你們創建根據地,就是為了集中革命者,然後好一個一個地殺害,從而達到搞垮共產黨的罪惡目的!”

萬濤一怔,他從來還沒有聽到過這種理論,這種邏輯。建立根據地是為了搞垮根據地,革命是為了反革命,這簡直是瘋子的語言,魔鬼的邏輯!

萬濤怒道:“你們這群瘋子,魔鬼!”

姜琦罵道:“狗娘養的,你才是瘋子,才是魔鬼,你不是‘改組派’的省委書記麽?好多‘改組派’都交待了你這個大魔頭!”

萬濤憤怒地跺著腳,大喊:“你們殺害這麽多共產黨,總有一天要遭到人民的清算的!”

見審判無法進行下去了,朱勉之只得宣布休庭。然而,此後他們再也沒有提審萬濤,也沒有要他交待反省,因為他們早已形成了鐵案,萬濤這個頑固的“改組派”用不著審判和錄供詞了。

萬濤被抓,湘鄂西軍民一片大嘩:一個頑強的共產黨員,根據地的重要創始人,怎麽說是“改組派”就是“改組派”呢?說他們創建蘇區就是為了搞垮蘇區,這簡直比瘋子的邏輯還要荒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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