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關燈
小
中
大
第十六章
1932年1月19日，紅九師在師長段德昌的率領下，冒著紛飛的大雪，從紅廟泗港北渡襄河，再經漁薪河、永隆河、向瓦廟集、白馬廟、龍泉鎮等地開展游擊戰爭，在運動中襲擊敵人。駐皂市之敵四十八師工兵營見紅九師在這一帶活動，嚇得驚慌失措，一槍未發，便逃往應城。紅九師遂追逼過去，分割包圍了駐應城西南的陳家河、龍王集之敵四十八師蔣作鈞的特務團，使應城守敵孤立無援，好誘使敵人主力前來，以便在運動中殲滅之。段德昌命紅九師騎兵連到應城附近虛張場勢，每四、五十匹馬輪番奔馳吶喊，日夜不息，使應城守敵晝夜不寧，驚恐萬狀。蔣作鈞連連向上司告急求援。武漢綏靖公署主任何成浚慌了，急調駐孝感花園之王牌軍第四師第十二混成旅張聯華部，急馳龍王集支援蔣作鈞。
段德昌要的正是這種效果，於是搶在敵援軍之前，命二十七團首先攻下應城與龍王集之間的陳家河。
陳家河是一座200多戶人家的村莊，這裏依山旁水，地勢險要，有蔣作鈞的一個營駐守，與龍王集和應城互成犄角之勢。為了分割敵人的聯系，打亂敵人的部署，達到圍點打援的戰略目的，段德昌決定先攻下這個寺村莊。
是日傍晚，段德昌命紅九師二十七團一部趁天黑之機，悄悄繞道潛入陳家河村後茂密的叢林之中。深夜1點許，段德昌便率領紅九師二十六團主力，從正面發起對陳家河的攻擊。敵軍即於村前高坡上向紅軍反擊。戰鬥打響之後，隱蔽在村後樹林裏的紅二十七團一部立即從敵後開火。敵人腹背受敵，很快土崩瓦解。此次戰鬥，殲滅敵人200餘人，俘虜100多人。
陳家河攻占之後，段德昌及時調整部署，只令少量兵力圍攻龍王集之敵，圍而不攻，將大部隊用來攻打敵之援軍。
1月27日拂曉，寒風呼嘯，大雪漫天，紅九師兩個團的主力趁風雪掩護，開赴龍王集至應城的公路兩側，埋伏於毛家河、張家廟的山坡與崗壟之上。之後，此地平靜如初，公路上也有行人來往，公路兩側的山林裏，還不時有寒鴉哀號。山坡間有一個被大雪覆蓋的草棚，看上去就像一堆厚厚的雪，這就是紅九師的指揮部。
段德昌看了看懷表，對參謀長張應南說：“時間還早，我們再去陣地檢查一下吧。”他們來到山坡上，只見四周靜悄悄，白茫茫，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戰士們把棉衣都反穿了，帽子也反戴了，一身的白色與白雪融為一體。在礦工們的幫助下，戰士們有的伏在亂樹叢中，但枝頭上的積雪卻一點也沒有拌落；有的趴在雪窩子裏，看不出一點兒痕跡，山上山下的腳印，也被礦工們掃平了。
這時，從前面的公路上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原來是漢川獨立團頂著風雪，趕了100多裏路，按時到達了伏擊地點。段德昌對獨立團團長李恒斌吩咐，要他立即帶領獨立團騎兵連到公路上正面誘敵，又令一部分戰士擔任警戒，準備隨時投入戰鬥。很快，公路上的腳印又被礦工們掃平了，陣地上又安靜下來。雪仍在下，漫山遍野一片雪白。
中午時分，敵援軍張聯華旅氣勢洶洶而來。然而敵人只知道行軍，指望趕到龍王集外圍去包圍紅軍，卻不知他們已進入紅軍的伏擊圈。不過敵人為了以防萬一，放在兩邊的警戒部隊拉開了散兵線，不時向公路兩側的山嶺射擊，以敲山震虎。盡管子彈打得樹枝斷落，冰雪飛濺 ，除了寒鴉驚飛，野兔亂竄，卻不見半個人影。
張聯華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他得意地對放槍的士兵說：“不要浪費子彈了，我們這次到龍王集，步兵、騎兵、炮兵三軍出動，不要說段德昌不敢迎戰，就是賀龍本人恐怕也要退避三舍了。”
敵參謀長陳耀祖擔心地說：“旅座，此地道路狹窄，兩邊又是丘陵，便於紅匪埋伏。再說那段德昌，國軍好多將領都畏他三分，還是小心為好。”他見張聯華沒吭聲，又指了指馱載著重武器的騾馬隊說：“這些輜重，我看還是快點卸下為好，以防段德昌的突襲。”
張聯華輕篾地笑道：“感謝你的提醒，不過那段德昌費了多日，連蔣作鈞的一個團都啃不動，說明他的兵力薄，裝備差，他還能擋住我十二旅之鐵流嗎？”
然而張聯華的話音剛落，西邊的崗壟上就響起了槍聲。接著，各種輕重火器響成了一片。張聯華的人馬頓時亂成一團，血肉橫飛。
張聯華的座騎長嘶一聲，掉轉屁股就往回奔。他拼命勒住馬，望著被火力壓在公路上的士兵暗叫不好。他開槍打死了幾個逃跑的士兵，狂喊道：“不準後退，快把迫擊炮卸下，把兩邊的山包平！”可是已經為時太晚。
紅軍這邊，九師參謀長張應南跳出掩體，率領戰士撲向敵群。李恒斌也帶領獨立團沖了下去。一時間刀光閃閃，殺聲震天，雪白的公路很快變成一片血紅。
張聯華見大勢已去，急忙催馬向應城方向逃命。這時一顆子彈飛來，打傷了他的戰馬，戰馬一驚一掀，張聯華就摔下地來。部下慌忙扶起張聯華，往回逃奔。然而就在這時，從龍王集又飛出一支人馬，原來紅九師政委陳培蔭率天漢游擊隊和赤衛隊趕了過來。敵軍無處無逃，保得紛紛舉手投降。
段德昌見公路上的俘虜擠成一堆又一堆，笑著沖張應南說：“張聯華的這個混成旅算是報銷了，可惜他這個賊頭跑了。”
段德昌的話音未落，背後就響起陳培蔭的笑聲：“師長不要急嘛，你看那是誰？”
段德昌轉身望去，騎兵連的戰士押著一瘸一拐的張聯華過來了。
此次戰鬥，殲敵十二旅4000多人，生俘旅長以下官兵3000多人， 繳獲槍支彈藥無數。
龜縮在龍王集的蔣作鈞見大勢已去，便不戰自降。
與此同時，紅七師在賀龍、王一鳴的指揮下，在漢川、漢陽兩縣游擊隊的大力配合下，奔襲漢陽的黃陵磯、侏儒山，殲滅了敵錢大鈞一個營，直接威脅武漢。駐蔡甸、沌口、金口等地的國民黨軍隊見勢不妙，也紛紛撤往武漢，龜縮不出。
1932年2月初，蔚士鈞尚未從中央回到洪湖，湘鄂西蘇區第四次黨代會於周老嘴延期召開(原定1月22日，因蔚士鈞未回，中央指示未到)。
第一天下午，夏曦作了長達六個小時的政治報告。第二天討論夏曦的報告時，萬濤、潘家辰、楊成林等人和夏曦發生了爭論。由於夏曦在蘇區犯了錯誤，與會者大都站在萬濤等人一邊，搞得夏曦下不了臺，十分狼狽。第三天，蔚士鈞從中央趕回，同時帶來了關向應，遂休會一天。
蔚士鈞奉了湘鄂西分局的任務，到上海見了博古，便把洪湖的大多數人對夏曦的看法講了一番。當時王明去了蘇聯，中央工作暫由博古全面負責。這博古自然是王明路線的忠實執行者。他開始還耐住性子聽蔚士鈞的匯報，後來他的臉色就越聽越青了。不等蔚士鈞匯報完畢，他就板著臉把他的話打斷了。
博古嚴厲地問：“對夏曦有意見的都是哪些人？”
“這……”蔚士鈞楞了一下，說不出話來了。
博古又問：“到底是哪些人？”
蔚士鈞雖然還不能完全反應過來，但還是照直說了。
博古聽了萬壽、賀龍、潘家辰、段德昌等人的名字，不由站了起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博古厲聲說：“夏曦同志是中央經過反覆考慮派到湘鄂西去的，他所執行的路線，完全是中央路線。你們這樣一次二次地到中央來告他的狀，我看是別有用心。你們說夏曦搞宗派主義，我說你們才是搞宗派主義，是搞洪湖幫，是容不得有能力的同志。嚴重點說，這就是反中央，反黨!”
蔚士鈞哪曾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被博古的這幾棍子給打暈了。
博古之所以受到王明的如此信任，一是他對王明全力支持，二是兩人都留過蘇。上次宋盤銘來反映夏曦的問題，他看在宋盤銘是他在蘇聯的同學份上，才批評了夏曦幾句的。對夏曦，博古是十分信任的，這當然是因為夏曦忠於王明和他，何況夏曦也是在蘇聯吃過洋面包的學友哩!
說來說去，王明、博古和夏曦等人才是真正的搞宗派主義，只是容不得別人搞罷了。
博古見蔚士鈞傻了眼，又對他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要他看清形勢，走好路線，具體說，就是要在洪湖全力支持夏曦的工作。
對於路線，蔚士鈞懂得的不多，博古硬的軟的一使，他也就不管正確與否了，認為只要跟中央走，總不會出錯，於是他向博古表態支持夏曦。
博古還不放心，又把關向應派往洪湖。臨走前，也授意要關向應堅持中央的路線，支持夏曦的工作。關向應不太了解湘鄂西的情況，自然也表了態。他犯過立三路線的錯誤，博古等人一直抓著他的小辮子，這次對博古的叮囑，態度很堅決。這就是蔚士鈞在中央的整個經過。
在回洪湖途中，蔚士鈞又冷靜下來，他仍覺得夏曦犯了許多錯誤，博古支持夏曦，也許是不了解情況。於是，他又把自己的想法對關向應談了。關向應聽了，覺得不管夏曦有沒有錯誤，都不能把矛盾擴大，於是，他對蔚士鈞進行了勸導。
關向應說：“在許多實際問題上，你們也可能是對的，夏曦可能是錯的，不過，中央的路線是宏觀的，全局的，因此，我們要從大局出發，來對待黨內的矛盾，所以，我們還是聽從中央的為好。”
關向應之所以這麽說，還因為他這次去湘鄂西，將擔任重要職務——紅三軍政委、中央分局委員、軍委分會主席。
蔚士鈞經關向應勸導，也覺得有道理，這樣，他就真正轉向，支持起夏曦來。
黨代會的第四天，關向應和蔚士鈞參加了會議。這天，夏曦前兩天的狼狽相不見了，換之以霸氣十足、有持無恐的面孔。他昨天從關向應和蔚士鈞那兒知道博古狠狠批評了賀龍、段德昌和萬濤等人，卻大力為他夏曦撐腰，真是心花怒放。關向應和蔚士鈞表示支持，更使他的腰桿硬多了。會議一開始，他就再次強調了他原有的觀點。
賀龍再也忍不住了。他將煙鬥往桌上重重地一磕，憤然地說：“夏曦，你好像什麽也有理。你撤銷紅三軍軍部和師部，我這個軍分會主席和軍長竟也不知道，你不是跟皇帝老子一樣了嗎？就是蔣介石，也沒有像你這樣做!”
夏曦被賀龍說得不敢擡頭。
賀龍又逼視著他說：“你夏曦到洪湖來的時間不長，既不深入社會，又不深入軍隊，整天總是關在房間裏想心事，寫報告，我說你這不是運籌幃幄，而是煮糊塗粥。”賀龍越說越氣，大聲質問道：“你天天都在批評人，處分人，你憑的什麽？我看你最應該批評處分的是你自己!”
其他代表見賀龍帶了頭，也都尖銳地指責夏曦，還有人喊著要他反省交待。夏曦剛才的威風也沒有了，雖然時值冬天，他竟出了一身大汗。
就在這時，蔚士鈞站起來說話了。本來，今天的會只由夏曦主持，主要由蔚士鈞和關向應傳達中央精神的，誰知夏曦心情太切，自己先作起了開場白，這才惹怒了眾人，弄成了適得其反的局面。蔚士鈞見夏曦處境狼狽，遂站出來拔刀相助了。
蔚士鈞如實地傳達了博古的精神，說江南失守的責任，仍由段德昌和萬濤等人來負，省委在救災中犯的政治錯誤，也由萬濤承擔。不僅如此，蔚士鈞還說中央肯定了夏曦執行的是中央路線，而萬濤、段德昌和潘家辰等人是搞小宗派，是反黨反共產國際。
蔚士鈞如此一說，代表們一下子都呆住了。潘家辰本就身體有病，這下氣得當場昏倒在地。會場秩序一時大亂。
蔚士鈞說罷，關向應又站起來證明蔚士鈞說的都是中央的精神，並作了補充。
夏曦被蔚士鈞和關向應這麽一救，又來了精神。他端坐在主席臺正中，鐵青著臉，用兇狠的目光望著臺下的代表們。有些意志不堅強和一些見風使舵的代表，他見形勢急轉直下，有的當場就變了風向，轉而站在了夏曦的一邊。於是，那些人調轉目標，把矛頭指向了萬濤、段德昌和潘家辰等人。
夏曦瞪起血紅的小眼睛，先向潘家辰開刀。他說潘家辰在作省委巡視員期間，在土地問題上主張平分，在工會問題上主張勞資仲裁，在軍事問題上主張分散游擊。接著，他又說潘家辰和萬濤串通一氣，反黨，反中央路線，反共產國際。於是，第五天的會議轉而成了批判、揭發潘家辰和萬濤的會議。夏曦最後代表中央分局，宣布了撤銷潘家辰和萬濤的一切職務的決定。
黨代會的第六天，臨時省委改成了正式省委，委員為楊光華、楊成林、崔琪、周小康、賀龍和夏曦等十人。會上還宣布成立湘鄂西政治保衛局，馬武為局長，彭國材為副局長，姜琦則一下子提拔成了政治保衛局保衛大隊副大隊長，簡直是連升好幾個三級了！
湘鄂西黨的第四次代表大會的召開，從政治組織和軍事等方面，鞏固了左傾冒險主義和宗派主義在蘇區的領導地位，為全面貫徹左傾路線創造了條件和聲勢。
黨代會後，蘇區黨內在反“右傾機會主義”的旗號下，開始了“殘酷鬥爭”和“無情打擊”，使蘇區充滿了赤色恐怖。
1932年2月，洪湖蘇區開展了聲勢浩大的救災運動。
洪湖蘇區在1931年夏秋遭遇特大洪水之後，萬畝農田顆粒無收，百萬災民四處逃荒，這給蘇區的革命鬥爭帶來了極大的損失。為了讓群眾盡快恢覆生產，湘鄂西省委和各級黨組織在反對敵人的第三次圍剿的同時，領導洪湖軍民展開了頑強的抗災鬥爭。一直到第二年初，蘇區軍民還在興修水利，重建家園。就在這時，國際救災機構籌集了大量糧食、藥品等救災物資，準備無償地發送給湖北的受災民眾。鄂省受災的地區，主要是江漢平原上的洪湖中心地區——監利、沔陽一帶，國際救災機構便決定將救災物資發送到洪湖地區。國民黨反動派如何願意將這些物資交給赤區，於是他們百般阻擾，但是卻得到了國際聯盟救災組織的委托人——上海公共租界總檢查員路易?艾黎的堅決反對。
路易?艾黎先生是新西蘭著名的作家和詩人，早在1927年就來到中國，對中國社會的各方面情況比較了解。路易?艾黎先生為人熱情正直，富有同情心，他在上海公共租界工作期間，對中國共產黨早有了解入接觸，對我黨有過許多工作上的支持。這次他只身來到武漢，原以為國民政府會把救災工作作為當前的中心任務，誰知他看到的情景卻令人失望。一方面是武漢街頭湧擠著大批大批災民，大江上漂著一具一具的屍體；一方面卻是國民政府官員窮奢極欲、燈紅酒綠的揮霍無度，這些家夥以救災、修堤為名，趁火打劫，大發橫財，連救災錢款和物資也都貪汙了。而在這種情況下，國民黨軍閥何健還聒不知恥地聲言，要路易?艾黎將救災糧食全部送給他的軍隊作為軍糧。路易?艾黎十分憤慨，決定將糧食全部交到洪湖地區的共產黨手中。
路易?艾黎直截了當地向國民黨當局提出，洪湖地區是全省災情最嚴重的地區，他要到那裏去視察災情和救災情況，然後決定救災物資的發送對象。國民黨當局對路易?艾黎一向親共早有了解，知道他是想將救災物資發向洪湖蘇區，於是竭力阻擾。
何鍵等人威嚇地對路易?艾黎說：“洪湖是土匪窩子，那裏的老百姓都跟著共匪，早成了匪民，根本不修堤，不救災。”
路易?艾黎反駁道：“據我所知，國民政府根本就沒派人去洪湖作過了解，你們有什麽證據說那裏的老百姓沒有修堤救災？”
見國民黨當局還要進行阻擾，路易?艾黎義正詞嚴地告訴他們：“我是國際聯盟救災組織的全權代表，我有權決定我的行動！”
路易?艾黎沖破了國民黨當局的阻擾，很快就赴洪湖考察。他帶了一名水利工程師，冒著初春的寒冷，乘著汽艇來到了洪湖邊的新堤鎮南門洲。他視察了新堤官保堤，然後又沿著長江步行到監利境內的荊江大堤。在這裏，他看到在湘鄂西省蘇維埃政府的指揮與帶領下，洪湖蘇區的2萬多民工正在堵口修覆長達七華裏的堤段的動人情景，更加堅定了將救災物資送到洪湖蘇區的決心。
路易?艾黎回到武漢，即向國民黨當局提出一個救災原則：誰救災最積極，誰的災情最嚴重，就將救災物資首先發給誰。隨即，他講述了一路視察的情況，最後提出將救災物資首先發給洪湖地區的災民。
何鍵聽了，氣得暴跳如雷，他拍著桌子叫道：“不行，我就是要餓死共匪和那些匪民，你要把糧食送給他們，居心何在？”
路易?艾黎霍然站起來，憤慨地說：“閣下，我們是救災，不是交戰，把糧食發給洪湖災區，遵照的是國際聯盟的救災原則。再說，救災物資不是給共產黨的軍隊，而是給洪湖的災民。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反對是沒有作用的，我有權決定救災物資的發送對象！”
國民黨當局對路易?艾黎無計可施，為了防止糧食落入紅軍手中，便以保護為由，提出武裝護送。路易?艾黎看透了國民黨的用心，即秘密與武漢地下黨組織取得聯系，將運糧計劃、行動日期及國民黨武裝護送的情況告訴了他們，要他們火速通知洪湖蘇區的紅軍，讓他們派一支精幹的隊伍在途中截糧。
湘鄂西省委、省軍委接到武漢地下黨送到的消息，即派人火速將這一消息送給正在襄北作戰的紅九師師長段德昌，讓他帶一支突擊隊立即趕回洪湖執行截糧任務。段德昌按省軍委的制訂的行動方案，帶領突擊隊奔赴內荊河出口處的新灘口，準備在那裏截糧。
新灘口是襄河的支流內荊河註入長江的河口，位於長江北岸，是從武漢到洪湖蘇區的必經水道。這裏河道寬闊，兩岸河坡陡直，夾岸林木茂密，便於隱蔽和快速出擊，是理想的截糧之地。當段德昌率突擊隊趕到新灘口時，沔陽縣蘇維埃政府也按時將30多條木船調到了這裏。段德昌迅速集合隊伍，作好了截糧的戰鬥部署。
不久，由路易?艾黎親自押送的一只拖輪、三只駁船的運糧船隊出現了。輪船上武裝押運的是國民黨一個排的兵力。路易?艾黎心擔心紅軍隊伍沒能按時趕到，同時也擔心出現其它意外，有些坐立不安。他走到甲板上倚弦眺望，只見藍天上飄著白雲，紅日懸在當空，江寬水闊，奔流不息，但是新灘口那兒卻不見半點動靜。
這時，在新灘口附近的江邊的一座小茶樓裏，段德昌也正註視著江面上的動靜。這座小茶樓就是他設在這兒的指揮所，他不時用望遠鏡向下游觀察，當他發現遠處出現一拖三駁的船隊駛來時，即對突擊隊下達了出發令。於是，隱蔽在河口內樹叢中的數十條木船如離弦之箭，射向江心，一字排開地攔住了運糧船的航線。
敵排長見紅軍的船隊突然出現，一下子亂了方寸。他慌忙指揮敵人射擊，企圖阻止紅軍靠攏，同時命令輪船加大馬力，想硬闖過去。
路易?艾黎見了紅軍的船隊，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他裝著有話好說的樣子，摘下頭上的帽子向紅軍揮舞。因為離得太遠，而且紅軍沒料到他會出艙，竟一槍將他手中的帽子打了一個洞，差點鬧出天大的誤會。這些挑選來的紅軍戰士，個個都是神槍手，很快就將敵兵打死半數。段德昌又指揮突擊隊分成散兵行動，分散敵人的目標。同時指揮10條船從後面插入拖輪的尾部，用大斧砍斷了連接拖船與駁船的纜索，迅速將裝著糧食、藥品的駁船全部劫走。敵人的拖輪再也顧不得被截的糧船，拼命沖出紅軍的阻攔，慌忙向新灘口對岸的簰洲灣鎮逃去。
敵人的拖輪逃脫紅軍的追擊之後，停泊在南岸的簰洲灣碼頭，路易?艾黎很想見一見截糧的紅軍，便從船艙裏鉆出來，裝著驚嚇的樣子對敵排長說：“好險啊，這樣將救災物資搶去怎麽行，我要到江北去見紅軍，將糧食和藥品要回來。”
敵排長後怕地說：“去不得，去不得，這些共匪，一個個都殺人不眨眼哩！”
路易?艾黎說：“不要緊，我是外國人，中國有句古話，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要對他們講清道理，還給我糧食和藥品，不然，我怎麽好向國際聯盟救災組織交待？”
敵排隊說服不了路易?艾黎，便找了一條木船，請了一個船夫，將路易?艾黎送到了對江的新灘口。
路易?艾黎與段德昌相見，二人十分高興。段德昌連忙將路易?艾黎請上茶樓，二人一起喝茶暢談。
路易?艾黎說：“將軍，我很榮幸見到您。我很早就聽說您的大名，但我是第一次見到您所指揮的紅軍是如此的英勇善戰，你們是很有希望的。”
段德昌笑道：“路易?艾黎先生，能與閣下見面，我也十分榮幸！先生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一貫同情和支持中國人民的革命鬥爭，在下十分仰慕。”段德昌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這次承蒙先生的努力，與國民黨當局鬥智鬥勇，及時送出消息，並親自將大批救災物資護送到災難中的洪湖，我代表蘇區軍民感謝您！”
路易?艾黎笑道：“我很高興能為紅軍效勞，能為洪湖災民出力！”
臨告別了，段德昌拉著路易?艾黎的手，懇切地說：“閣下，剛才槍林彈雨，讓您受驚了，我再次向您表示歉意。”
路易?艾黎摘下帽子，風趣地笑道：“是啊，您看部下多給面子，在我的帽子上留下了一個永久的紀念啊。還有，我這次回武漢，國民黨當局肯定不會給好臉色我看哩。”
倆人一同大笑起來。
這一批救災物資，對水災後的洪湖蘇區來說，可謂是雪中送炭，對根據地的鞏固與發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
1932年1月19日，紅九師在師長段德昌的率領下，冒著紛飛的大雪，從紅廟泗港北渡襄河，再經漁薪河、永隆河、向瓦廟集、白馬廟、龍泉鎮等地開展游擊戰爭，在運動中襲擊敵人。駐皂市之敵四十八師工兵營見紅九師在這一帶活動，嚇得驚慌失措，一槍未發，便逃往應城。紅九師遂追逼過去，分割包圍了駐應城西南的陳家河、龍王集之敵四十八師蔣作鈞的特務團，使應城守敵孤立無援，好誘使敵人主力前來，以便在運動中殲滅之。段德昌命紅九師騎兵連到應城附近虛張場勢，每四、五十匹馬輪番奔馳吶喊，日夜不息，使應城守敵晝夜不寧，驚恐萬狀。蔣作鈞連連向上司告急求援。武漢綏靖公署主任何成浚慌了，急調駐孝感花園之王牌軍第四師第十二混成旅張聯華部，急馳龍王集支援蔣作鈞。
段德昌要的正是這種效果，於是搶在敵援軍之前，命二十七團首先攻下應城與龍王集之間的陳家河。
陳家河是一座200多戶人家的村莊，這裏依山旁水，地勢險要，有蔣作鈞的一個營駐守，與龍王集和應城互成犄角之勢。為了分割敵人的聯系，打亂敵人的部署，達到圍點打援的戰略目的，段德昌決定先攻下這個寺村莊。
是日傍晚，段德昌命紅九師二十七團一部趁天黑之機，悄悄繞道潛入陳家河村後茂密的叢林之中。深夜1點許，段德昌便率領紅九師二十六團主力，從正面發起對陳家河的攻擊。敵軍即於村前高坡上向紅軍反擊。戰鬥打響之後，隱蔽在村後樹林裏的紅二十七團一部立即從敵後開火。敵人腹背受敵，很快土崩瓦解。此次戰鬥，殲滅敵人200餘人，俘虜100多人。
陳家河攻占之後，段德昌及時調整部署，只令少量兵力圍攻龍王集之敵，圍而不攻，將大部隊用來攻打敵之援軍。
1月27日拂曉，寒風呼嘯，大雪漫天，紅九師兩個團的主力趁風雪掩護，開赴龍王集至應城的公路兩側，埋伏於毛家河、張家廟的山坡與崗壟之上。之後，此地平靜如初，公路上也有行人來往，公路兩側的山林裏，還不時有寒鴉哀號。山坡間有一個被大雪覆蓋的草棚，看上去就像一堆厚厚的雪，這就是紅九師的指揮部。
段德昌看了看懷表，對參謀長張應南說：“時間還早，我們再去陣地檢查一下吧。”他們來到山坡上，只見四周靜悄悄，白茫茫，一點破綻也看不出來。戰士們把棉衣都反穿了，帽子也反戴了，一身的白色與白雪融為一體。在礦工們的幫助下，戰士們有的伏在亂樹叢中，但枝頭上的積雪卻一點也沒有拌落；有的趴在雪窩子裏，看不出一點兒痕跡，山上山下的腳印，也被礦工們掃平了。
這時，從前面的公路上傳來了嘈雜的腳步聲，原來是漢川獨立團頂著風雪，趕了100多裏路，按時到達了伏擊地點。段德昌對獨立團團長李恒斌吩咐，要他立即帶領獨立團騎兵連到公路上正面誘敵，又令一部分戰士擔任警戒，準備隨時投入戰鬥。很快，公路上的腳印又被礦工們掃平了，陣地上又安靜下來。雪仍在下，漫山遍野一片雪白。
中午時分，敵援軍張聯華旅氣勢洶洶而來。然而敵人只知道行軍，指望趕到龍王集外圍去包圍紅軍，卻不知他們已進入紅軍的伏擊圈。不過敵人為了以防萬一，放在兩邊的警戒部隊拉開了散兵線，不時向公路兩側的山嶺射擊，以敲山震虎。盡管子彈打得樹枝斷落，冰雪飛濺 ，除了寒鴉驚飛，野兔亂竄，卻不見半個人影。
張聯華騎在一匹高頭大馬上，他得意地對放槍的士兵說：“不要浪費子彈了，我們這次到龍王集，步兵、騎兵、炮兵三軍出動，不要說段德昌不敢迎戰，就是賀龍本人恐怕也要退避三舍了。”
敵參謀長陳耀祖擔心地說：“旅座，此地道路狹窄，兩邊又是丘陵，便於紅匪埋伏。再說那段德昌，國軍好多將領都畏他三分，還是小心為好。”他見張聯華沒吭聲，又指了指馱載著重武器的騾馬隊說：“這些輜重，我看還是快點卸下為好，以防段德昌的突襲。”
張聯華輕篾地笑道：“感謝你的提醒，不過那段德昌費了多日，連蔣作鈞的一個團都啃不動，說明他的兵力薄，裝備差，他還能擋住我十二旅之鐵流嗎？”
然而張聯華的話音剛落，西邊的崗壟上就響起了槍聲。接著，各種輕重火器響成了一片。張聯華的人馬頓時亂成一團，血肉橫飛。
張聯華的座騎長嘶一聲，掉轉屁股就往回奔。他拼命勒住馬，望著被火力壓在公路上的士兵暗叫不好。他開槍打死了幾個逃跑的士兵，狂喊道：“不準後退，快把迫擊炮卸下，把兩邊的山包平！”可是已經為時太晚。
紅軍這邊，九師參謀長張應南跳出掩體，率領戰士撲向敵群。李恒斌也帶領獨立團沖了下去。一時間刀光閃閃，殺聲震天，雪白的公路很快變成一片血紅。
張聯華見大勢已去，急忙催馬向應城方向逃命。這時一顆子彈飛來，打傷了他的戰馬，戰馬一驚一掀，張聯華就摔下地來。部下慌忙扶起張聯華，往回逃奔。然而就在這時，從龍王集又飛出一支人馬，原來紅九師政委陳培蔭率天漢游擊隊和赤衛隊趕了過來。敵軍無處無逃，保得紛紛舉手投降。
段德昌見公路上的俘虜擠成一堆又一堆，笑著沖張應南說：“張聯華的這個混成旅算是報銷了，可惜他這個賊頭跑了。”
段德昌的話音未落，背後就響起陳培蔭的笑聲：“師長不要急嘛，你看那是誰？”
段德昌轉身望去，騎兵連的戰士押著一瘸一拐的張聯華過來了。
此次戰鬥，殲敵十二旅4000多人，生俘旅長以下官兵3000多人， 繳獲槍支彈藥無數。
龜縮在龍王集的蔣作鈞見大勢已去，便不戰自降。
與此同時，紅七師在賀龍、王一鳴的指揮下，在漢川、漢陽兩縣游擊隊的大力配合下，奔襲漢陽的黃陵磯、侏儒山，殲滅了敵錢大鈞一個營，直接威脅武漢。駐蔡甸、沌口、金口等地的國民黨軍隊見勢不妙，也紛紛撤往武漢，龜縮不出。
1932年2月初，蔚士鈞尚未從中央回到洪湖，湘鄂西蘇區第四次黨代會於周老嘴延期召開(原定1月22日，因蔚士鈞未回，中央指示未到)。
第一天下午，夏曦作了長達六個小時的政治報告。第二天討論夏曦的報告時，萬濤、潘家辰、楊成林等人和夏曦發生了爭論。由於夏曦在蘇區犯了錯誤，與會者大都站在萬濤等人一邊，搞得夏曦下不了臺，十分狼狽。第三天，蔚士鈞從中央趕回，同時帶來了關向應，遂休會一天。
蔚士鈞奉了湘鄂西分局的任務，到上海見了博古，便把洪湖的大多數人對夏曦的看法講了一番。當時王明去了蘇聯，中央工作暫由博古全面負責。這博古自然是王明路線的忠實執行者。他開始還耐住性子聽蔚士鈞的匯報，後來他的臉色就越聽越青了。不等蔚士鈞匯報完畢，他就板著臉把他的話打斷了。
博古嚴厲地問：“對夏曦有意見的都是哪些人？”
“這……”蔚士鈞楞了一下，說不出話來了。
博古又問：“到底是哪些人？”
蔚士鈞雖然還不能完全反應過來，但還是照直說了。
博古聽了萬壽、賀龍、潘家辰、段德昌等人的名字，不由站了起來，重重地拍了一下桌子。
博古厲聲說：“夏曦同志是中央經過反覆考慮派到湘鄂西去的，他所執行的路線，完全是中央路線。你們這樣一次二次地到中央來告他的狀，我看是別有用心。你們說夏曦搞宗派主義，我說你們才是搞宗派主義，是搞洪湖幫，是容不得有能力的同志。嚴重點說，這就是反中央，反黨!”
蔚士鈞哪曾料到會有這樣的結局，他被博古的這幾棍子給打暈了。
博古之所以受到王明的如此信任，一是他對王明全力支持，二是兩人都留過蘇。上次宋盤銘來反映夏曦的問題，他看在宋盤銘是他在蘇聯的同學份上，才批評了夏曦幾句的。對夏曦，博古是十分信任的，這當然是因為夏曦忠於王明和他，何況夏曦也是在蘇聯吃過洋面包的學友哩!
說來說去，王明、博古和夏曦等人才是真正的搞宗派主義，只是容不得別人搞罷了。
博古見蔚士鈞傻了眼，又對他進行了一番批評教育，要他看清形勢，走好路線，具體說，就是要在洪湖全力支持夏曦的工作。
對於路線，蔚士鈞懂得的不多，博古硬的軟的一使，他也就不管正確與否了，認為只要跟中央走，總不會出錯，於是他向博古表態支持夏曦。
博古還不放心，又把關向應派往洪湖。臨走前，也授意要關向應堅持中央的路線，支持夏曦的工作。關向應不太了解湘鄂西的情況，自然也表了態。他犯過立三路線的錯誤，博古等人一直抓著他的小辮子，這次對博古的叮囑，態度很堅決。這就是蔚士鈞在中央的整個經過。
在回洪湖途中，蔚士鈞又冷靜下來，他仍覺得夏曦犯了許多錯誤，博古支持夏曦，也許是不了解情況。於是，他又把自己的想法對關向應談了。關向應聽了，覺得不管夏曦有沒有錯誤，都不能把矛盾擴大，於是，他對蔚士鈞進行了勸導。
關向應說：“在許多實際問題上，你們也可能是對的，夏曦可能是錯的，不過，中央的路線是宏觀的，全局的，因此，我們要從大局出發，來對待黨內的矛盾，所以，我們還是聽從中央的為好。”
關向應之所以這麽說，還因為他這次去湘鄂西，將擔任重要職務——紅三軍政委、中央分局委員、軍委分會主席。
蔚士鈞經關向應勸導，也覺得有道理，這樣，他就真正轉向，支持起夏曦來。
黨代會的第四天，關向應和蔚士鈞參加了會議。這天，夏曦前兩天的狼狽相不見了，換之以霸氣十足、有持無恐的面孔。他昨天從關向應和蔚士鈞那兒知道博古狠狠批評了賀龍、段德昌和萬濤等人，卻大力為他夏曦撐腰，真是心花怒放。關向應和蔚士鈞表示支持，更使他的腰桿硬多了。會議一開始，他就再次強調了他原有的觀點。
賀龍再也忍不住了。他將煙鬥往桌上重重地一磕，憤然地說：“夏曦，你好像什麽也有理。你撤銷紅三軍軍部和師部，我這個軍分會主席和軍長竟也不知道，你不是跟皇帝老子一樣了嗎？就是蔣介石，也沒有像你這樣做!”
夏曦被賀龍說得不敢擡頭。
賀龍又逼視著他說：“你夏曦到洪湖來的時間不長，既不深入社會，又不深入軍隊，整天總是關在房間裏想心事，寫報告，我說你這不是運籌幃幄，而是煮糊塗粥。”賀龍越說越氣，大聲質問道：“你天天都在批評人，處分人，你憑的什麽？我看你最應該批評處分的是你自己!”
其他代表見賀龍帶了頭，也都尖銳地指責夏曦，還有人喊著要他反省交待。夏曦剛才的威風也沒有了，雖然時值冬天，他竟出了一身大汗。
就在這時，蔚士鈞站起來說話了。本來，今天的會只由夏曦主持，主要由蔚士鈞和關向應傳達中央精神的，誰知夏曦心情太切，自己先作起了開場白，這才惹怒了眾人，弄成了適得其反的局面。蔚士鈞見夏曦處境狼狽，遂站出來拔刀相助了。
蔚士鈞如實地傳達了博古的精神，說江南失守的責任，仍由段德昌和萬濤等人來負，省委在救災中犯的政治錯誤，也由萬濤承擔。不僅如此，蔚士鈞還說中央肯定了夏曦執行的是中央路線，而萬濤、段德昌和潘家辰等人是搞小宗派，是反黨反共產國際。
蔚士鈞如此一說，代表們一下子都呆住了。潘家辰本就身體有病，這下氣得當場昏倒在地。會場秩序一時大亂。
蔚士鈞說罷，關向應又站起來證明蔚士鈞說的都是中央的精神，並作了補充。
夏曦被蔚士鈞和關向應這麽一救，又來了精神。他端坐在主席臺正中，鐵青著臉，用兇狠的目光望著臺下的代表們。有些意志不堅強和一些見風使舵的代表，他見形勢急轉直下，有的當場就變了風向，轉而站在了夏曦的一邊。於是，那些人調轉目標，把矛頭指向了萬濤、段德昌和潘家辰等人。
夏曦瞪起血紅的小眼睛，先向潘家辰開刀。他說潘家辰在作省委巡視員期間，在土地問題上主張平分，在工會問題上主張勞資仲裁，在軍事問題上主張分散游擊。接著，他又說潘家辰和萬濤串通一氣，反黨，反中央路線，反共產國際。於是，第五天的會議轉而成了批判、揭發潘家辰和萬濤的會議。夏曦最後代表中央分局，宣布了撤銷潘家辰和萬濤的一切職務的決定。
黨代會的第六天，臨時省委改成了正式省委，委員為楊光華、楊成林、崔琪、周小康、賀龍和夏曦等十人。會上還宣布成立湘鄂西政治保衛局，馬武為局長，彭國材為副局長，姜琦則一下子提拔成了政治保衛局保衛大隊副大隊長，簡直是連升好幾個三級了！
湘鄂西黨的第四次代表大會的召開，從政治組織和軍事等方面，鞏固了左傾冒險主義和宗派主義在蘇區的領導地位，為全面貫徹左傾路線創造了條件和聲勢。
黨代會後，蘇區黨內在反“右傾機會主義”的旗號下，開始了“殘酷鬥爭”和“無情打擊”，使蘇區充滿了赤色恐怖。
1932年2月，洪湖蘇區開展了聲勢浩大的救災運動。
洪湖蘇區在1931年夏秋遭遇特大洪水之後，萬畝農田顆粒無收，百萬災民四處逃荒，這給蘇區的革命鬥爭帶來了極大的損失。為了讓群眾盡快恢覆生產，湘鄂西省委和各級黨組織在反對敵人的第三次圍剿的同時，領導洪湖軍民展開了頑強的抗災鬥爭。一直到第二年初，蘇區軍民還在興修水利，重建家園。就在這時，國際救災機構籌集了大量糧食、藥品等救災物資，準備無償地發送給湖北的受災民眾。鄂省受災的地區，主要是江漢平原上的洪湖中心地區——監利、沔陽一帶，國際救災機構便決定將救災物資發送到洪湖地區。國民黨反動派如何願意將這些物資交給赤區，於是他們百般阻擾，但是卻得到了國際聯盟救災組織的委托人——上海公共租界總檢查員路易?艾黎的堅決反對。
路易?艾黎先生是新西蘭著名的作家和詩人，早在1927年就來到中國，對中國社會的各方面情況比較了解。路易?艾黎先生為人熱情正直，富有同情心，他在上海公共租界工作期間，對中國共產黨早有了解入接觸，對我黨有過許多工作上的支持。這次他只身來到武漢，原以為國民政府會把救災工作作為當前的中心任務，誰知他看到的情景卻令人失望。一方面是武漢街頭湧擠著大批大批災民，大江上漂著一具一具的屍體；一方面卻是國民政府官員窮奢極欲、燈紅酒綠的揮霍無度，這些家夥以救災、修堤為名，趁火打劫，大發橫財，連救災錢款和物資也都貪汙了。而在這種情況下，國民黨軍閥何健還聒不知恥地聲言，要路易?艾黎將救災糧食全部送給他的軍隊作為軍糧。路易?艾黎十分憤慨，決定將糧食全部交到洪湖地區的共產黨手中。
路易?艾黎直截了當地向國民黨當局提出，洪湖地區是全省災情最嚴重的地區，他要到那裏去視察災情和救災情況，然後決定救災物資的發送對象。國民黨當局對路易?艾黎一向親共早有了解，知道他是想將救災物資發向洪湖蘇區，於是竭力阻擾。
何鍵等人威嚇地對路易?艾黎說：“洪湖是土匪窩子，那裏的老百姓都跟著共匪，早成了匪民，根本不修堤，不救災。”
路易?艾黎反駁道：“據我所知，國民政府根本就沒派人去洪湖作過了解，你們有什麽證據說那裏的老百姓沒有修堤救災？”
見國民黨當局還要進行阻擾，路易?艾黎義正詞嚴地告訴他們：“我是國際聯盟救災組織的全權代表，我有權決定我的行動！”
路易?艾黎沖破了國民黨當局的阻擾，很快就赴洪湖考察。他帶了一名水利工程師，冒著初春的寒冷，乘著汽艇來到了洪湖邊的新堤鎮南門洲。他視察了新堤官保堤，然後又沿著長江步行到監利境內的荊江大堤。在這裏，他看到在湘鄂西省蘇維埃政府的指揮與帶領下，洪湖蘇區的2萬多民工正在堵口修覆長達七華裏的堤段的動人情景，更加堅定了將救災物資送到洪湖蘇區的決心。
路易?艾黎回到武漢，即向國民黨當局提出一個救災原則：誰救災最積極，誰的災情最嚴重，就將救災物資首先發給誰。隨即，他講述了一路視察的情況，最後提出將救災物資首先發給洪湖地區的災民。
何鍵聽了，氣得暴跳如雷，他拍著桌子叫道：“不行，我就是要餓死共匪和那些匪民，你要把糧食送給他們，居心何在？”
路易?艾黎霍然站起來，憤慨地說：“閣下，我們是救災，不是交戰，把糧食發給洪湖災區，遵照的是國際聯盟的救災原則。再說，救災物資不是給共產黨的軍隊，而是給洪湖的災民。我可以告訴你，你的反對是沒有作用的，我有權決定救災物資的發送對象！”
國民黨當局對路易?艾黎無計可施，為了防止糧食落入紅軍手中，便以保護為由，提出武裝護送。路易?艾黎看透了國民黨的用心，即秘密與武漢地下黨組織取得聯系，將運糧計劃、行動日期及國民黨武裝護送的情況告訴了他們，要他們火速通知洪湖蘇區的紅軍，讓他們派一支精幹的隊伍在途中截糧。
湘鄂西省委、省軍委接到武漢地下黨送到的消息，即派人火速將這一消息送給正在襄北作戰的紅九師師長段德昌，讓他帶一支突擊隊立即趕回洪湖執行截糧任務。段德昌按省軍委的制訂的行動方案，帶領突擊隊奔赴內荊河出口處的新灘口，準備在那裏截糧。
新灘口是襄河的支流內荊河註入長江的河口，位於長江北岸，是從武漢到洪湖蘇區的必經水道。這裏河道寬闊，兩岸河坡陡直，夾岸林木茂密，便於隱蔽和快速出擊，是理想的截糧之地。當段德昌率突擊隊趕到新灘口時，沔陽縣蘇維埃政府也按時將30多條木船調到了這裏。段德昌迅速集合隊伍，作好了截糧的戰鬥部署。
不久，由路易?艾黎親自押送的一只拖輪、三只駁船的運糧船隊出現了。輪船上武裝押運的是國民黨一個排的兵力。路易?艾黎心擔心紅軍隊伍沒能按時趕到，同時也擔心出現其它意外，有些坐立不安。他走到甲板上倚弦眺望，只見藍天上飄著白雲，紅日懸在當空，江寬水闊，奔流不息，但是新灘口那兒卻不見半點動靜。
這時，在新灘口附近的江邊的一座小茶樓裏，段德昌也正註視著江面上的動靜。這座小茶樓就是他設在這兒的指揮所，他不時用望遠鏡向下游觀察，當他發現遠處出現一拖三駁的船隊駛來時，即對突擊隊下達了出發令。於是，隱蔽在河口內樹叢中的數十條木船如離弦之箭，射向江心，一字排開地攔住了運糧船的航線。
敵排長見紅軍的船隊突然出現，一下子亂了方寸。他慌忙指揮敵人射擊，企圖阻止紅軍靠攏，同時命令輪船加大馬力，想硬闖過去。
路易?艾黎見了紅軍的船隊，一顆心終於放了下來。他裝著有話好說的樣子，摘下頭上的帽子向紅軍揮舞。因為離得太遠，而且紅軍沒料到他會出艙，竟一槍將他手中的帽子打了一個洞，差點鬧出天大的誤會。這些挑選來的紅軍戰士，個個都是神槍手，很快就將敵兵打死半數。段德昌又指揮突擊隊分成散兵行動，分散敵人的目標。同時指揮10條船從後面插入拖輪的尾部，用大斧砍斷了連接拖船與駁船的纜索，迅速將裝著糧食、藥品的駁船全部劫走。敵人的拖輪再也顧不得被截的糧船，拼命沖出紅軍的阻攔，慌忙向新灘口對岸的簰洲灣鎮逃去。
敵人的拖輪逃脫紅軍的追擊之後，停泊在南岸的簰洲灣碼頭，路易?艾黎很想見一見截糧的紅軍，便從船艙裏鉆出來，裝著驚嚇的樣子對敵排長說：“好險啊，這樣將救災物資搶去怎麽行，我要到江北去見紅軍，將糧食和藥品要回來。”
敵排長後怕地說：“去不得，去不得，這些共匪，一個個都殺人不眨眼哩！”
路易?艾黎說：“不要緊，我是外國人，中國有句古話，兩軍交戰，不斬來使，我要對他們講清道理，還給我糧食和藥品，不然，我怎麽好向國際聯盟救災組織交待？”
敵排隊說服不了路易?艾黎，便找了一條木船，請了一個船夫，將路易?艾黎送到了對江的新灘口。
路易?艾黎與段德昌相見，二人十分高興。段德昌連忙將路易?艾黎請上茶樓，二人一起喝茶暢談。
路易?艾黎說：“將軍，我很榮幸見到您。我很早就聽說您的大名，但我是第一次見到您所指揮的紅軍是如此的英勇善戰，你們是很有希望的。”
段德昌笑道：“路易?艾黎先生，能與閣下見面，我也十分榮幸！先生是中國人民的好朋友，一貫同情和支持中國人民的革命鬥爭，在下十分仰慕。”段德昌喝了一口茶，接著說：“這次承蒙先生的努力，與國民黨當局鬥智鬥勇，及時送出消息，並親自將大批救災物資護送到災難中的洪湖，我代表蘇區軍民感謝您！”
路易?艾黎笑道：“我很高興能為紅軍效勞，能為洪湖災民出力！”
臨告別了，段德昌拉著路易?艾黎的手，懇切地說：“閣下，剛才槍林彈雨，讓您受驚了，我再次向您表示歉意。”
路易?艾黎摘下帽子，風趣地笑道：“是啊，您看部下多給面子，在我的帽子上留下了一個永久的紀念啊。還有，我這次回武漢，國民黨當局肯定不會給好臉色我看哩。”
倆人一同大笑起來。
這一批救災物資，對水災後的洪湖蘇區來說，可謂是雪中送炭，對根據地的鞏固與發展起到了十分重要的作用。
本站無廣告，永久域名（danmei.twking.cc）