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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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1932年2月，紅軍在東荊河與襄河之間的廣大地區打了一連串的勝仗，殲敵4個營以上，有效地牽制了南下之敵，大大減輕了敵人對洪湖蘇區的威脅，打亂了敵人在襄北的兵力部署。何成浚惱羞成怒，急忙調整襄北的軍事部署，重新劃分“進剿”區域，又抽調11個團的兵力，要與紅三軍決戰，令其部屬在15日之內消滅整個襄北的紅軍。
2月18日，敵人兵分三路向紅三軍和天漢蘇區撲來，一路由四十一師張振漢指揮韓昌俊旅、黃新旅共5個團，在應城、岳口大道以西“清剿”；二路由四十八師徐繼武指揮兩個團及新一旅一個團，在天門柳河一帶集結，以防紅軍南渡襄河；三路由四十四師師長肖之楚率領3個團“進剿”刁汊湖，圖謀切斷天漢蘇區群眾對紅三軍的支援。
面對敵人三路進攻，紅三軍在賀龍、段德昌的率領下，運動於漢宜公路南之瓦廟集、白馬廟、漁薪河、灰埠頭一線，伺機打擊敵人。
3月5日，敵四十八師韓昌俊旅，首當其沖由皂市南下“進剿”紅軍，妄圖打通天門至岳口的公路線，以切斷襄北新區與洪湖老區的聯系。韓昌俊騎在馬上，一邊督軍前進，一邊做著黃粱美夢，他要在15天內消滅紅軍的三路“圍剿”中搶立頭功。他擡頭看看自己的部隊裝備精良，彈藥充足，猶如鐵流般南下，銳不可擋，不禁得意地笑了。
可是天公不順人意，就在韓昌俊旅南下“進剿”紅軍的當天，天氣突變，早上還是藍天白雲，紅日當空，到了中午，風暴驟起，大雨傾盆，敵軍困於路上，前無村落，後無街市，只能任憑風吹雨打，踏著泥濘，狼狽而行。韓昌俊也淋了個落湯雞。
韓昌俊的參謀長見天色已晚，便說：“旅座，前面到了文家墩，可讓部隊暫時避一避雨。”
韓昌俊只好說：“好吧，命令部隊升火烤衣，就地食宿。”
敵軍避雨，卻苦了文家墩的百姓。小小的文家墩被3000多人馬一攪和，完全亂了套。於是家家戶戶的門窗被劈，家什被焚，糧食被搶，雞鴨被宰。一時間，整個村子被搞得烏煙瘴氣，直到深夜才趨於安靜。
韓昌俊的人馬被困於文家墩，紅軍偵察兵探知後，即火速報告紅九師師部。段德昌一聽，連聲說：“天助紅軍也！”於是，他指揮紅九師連夜從漁薪河出發，向文家墩長途奔襲。與此同時，他派人飛馬報告賀龍，請賀龍也派兵出擊，合圍敵軍。賀龍即派漢川獨立團從蔣家場向文家墩隱蔽而進。不久，風雨竟停了下來，這使紅軍前進的速度大為加快。拂曉時分，紅九師神不知鬼不覺地趕到了文家墩，接著，漢川獨立團也趕到了目的地。
半夜時分，韓昌俊做了個惡夢，驚醒過來時，不僅心中慌亂，而且頭痛身軟。
韓昌俊叫醒身邊的參謀長說：“昨天突然碰上大風大雨，我認為是個不祥之兆啊。”他見參謀長也直嘆氣，又傷感地說：“何成浚限我們半月之內消滅襄北的紅軍，我看根本無法兌現啊。”
參謀長說：“旅座說得有理，想那張聯華一個混成旅被段德昌吃掉，連一塊骨頭也沒吐出來呀。這次弄不好，被消滅的可能不是紅軍，也許會是我們呢。”他見韓昌俊不語，知道說中了他的心思，於是接著說：“我看這文家墩非久留之地，於攻於守都不利，而且部隊因淋雨已出現了不少病號，士氣十分低落。我以為如果繼續南下‘剿匪’，恐怕於我軍不利，不如暫退皂市，以觀其變。”
韓昌俊說：“這樣可讓徐繼武和肖之楚那兩路人馬去與紅軍交戰，待他們兩敗俱傷之時，我們再突出奇兵，老弟認為如何。”
參謀長恭維道：“旅座高見。”
然而就在這時，文家墩外圍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和殺喊聲。敵人亂成一團，有的連衣服也找不到了，只好光著身子亂竄。
韓昌俊知道亂兵難收，不禁連連嘆息：“天不容我，天不容我啊！”於是，他令參謀長指揮兩個團到文家墩西北面阻擊，自己帶領旅部一個團和一個特務營到文家墩東南面抵抗。
紅軍這邊，段德昌命部隊集中迫擊炮、重機槍等重型火力，猛攻文家墩東南至高點的敵指揮部，一不刻即攻破。韓昌俊見回天無術，慌忙帶了一個團和特務營，趁天色未亮之時，倉皇突圍至李家場。天亮時，敵四十一師師長張振漢派出一個團趕到李家場增援，韓昌俊才稍稍定了一下神。
段德昌發現韓昌俊這條大魚溜了，即率紅九師主力緊追不放，最後連敵四十一師派來的援兵一起，都包圍在李家場。這時，結束了文家墩戰鬥的紅軍也全部趕到李家場，將敵人圍得鐵筒一般。韓昌俊見無法脫險，只有命令士兵趕挖戰壕，修築工事，準備與紅軍決一死戰。
3月8日上午，紅九師對李家場之敵發起了攻擊。猛烈的炮火將李家場織成一人火網，將敵人的火力全壓了下去。接著，紅軍發起了沖鋒，戰士們潮水般地沖進了李家場，將敵人一窩一窩地收拾。韓昌俊只得趁混亂之機，率殘部退守胡家嶺和坡灣一線，然而又被紅軍圍殲，韓昌俊也成了紅軍的俘虜。
此役，紅軍全殲韓昌俊一個旅及張振漢一個增援團，俘虜3000多人。
1932年春夏之交，蔣介石在武漢組織了豫鄂皖三省剿匪司令部，部署對中共蘇維埃區域的第四次“圍剿”。而在這時，左傾冒險主義在軍事方面則開始全面貫徹，從而使蘇區雪上添霜。
3月31日，紅三軍在京山瓦廟集與數倍於我的國民黨軍隊進行陣地戰。
激戰剛剛停止，紅九師師長段德昌望著朧罩著濃煙的焦土與廢墟，痛楚地說：“這他媽的打的是什麽仗啊！”
政委陳培蔭說：“現在倒好，敵人占據了絕對的主動地位，我們則處處被動。晚上敵人睡足了覺，補足了彈藥糧草，天一亮就飛機大炮朝我們打過來，從清晨打到黃昏；而我們的戰士白天拼殺了一天，晚上還要加固工事，不吃不睡，盡在這兒拼消耗。現在已打了六天六夜的陣地戰，我們傷亡了1500多人，而消滅的敵人還不到500人，這樣的仗我們什麽時候打過！”
段德昌舉起望遠鏡環顧四野，看見紅三軍已被包圍在敵人的層層工事中間，處境萬分危急。然而中央分局最高領導夏曦，卻還一個勁地命令紅三軍要與敵人強打硬拼。為了推行王明的方針，夏曦竟把年初紅三軍在漢陽、應城、皂市所取得的勝利，硬說成是他堅持中央路線方針的結果。與此同時，他指責主張進行靈活機動的游擊戰的幹部是因循守舊，是右傾保守。想到這裏，段德昌重重地說：“這種打法非改變不可！”
張應南苦笑道：“改變？決定權在他夏某人手裏，不在胡子和你手裏！還記得去年冬天我們打天門、潛江接應三軍主力回洪湖的事吧，那本是中央分局和省軍委的決定，也就是他夏某人的決定，我們九師勝利完成了任務，可夏曦不但沒有肯定我們的成績，反而在中央追查江南失守的問題時，竟將江南蘇區丟失的責任全推到了我們身上，你這個師長還背了個警告處分。現在你想改變這種打法，處分恐怕會更加嚴重。”
段德昌激憤地說：“別說了，個人得失我們用不著計較，但軍事上的是非不弄清楚不行，這可是要流血的大事。游擊戰和運動戰是紅軍的長處，我們一定要堅持。”
正在這時，賀龍帶著警衛員匆匆趕過來了。
賀龍問：“戰士們打得很艱苦吧？”
段德昌望著陣地，一聲也不吭，臉上卻滿是悲憤。
賀龍低聲問：“德昌，你有什麽想法？”
段德昌憤怒地說：“這種蠢豬打法，最多還能堅持兩天兩夜，到時候，等待紅三軍的可能就是全軍覆沒！”
賀龍聽了也不吭聲，他在段德昌身後走來走去，走了好幾個來回才說：“兩天兩夜也堅持不了，我們現在所剩的彈藥只夠一天一夜用了。”說著，他又來回躇踱起步來。
段德昌不吭聲，只把牙咬得格格響。
賀龍終說：“我們不能再拼消耗了，我們要為黨保存一點力量。”
段德昌望著賀龍，久久無語。
賀龍激動地抓住段德昌的肩說：“我們倆再承擔一次責任。我指揮人馬在陣地上頂住，你帶九師突圍出去，迅打到武漢外圍，佯造攻打武漢的聲勢，把包圍我們的敵人引開，只有這樣，紅三軍才有救！”
段德昌深深地望了望賀龍憔悴的臉，然後轉身對參謀長張應南吩咐：“老張，馬上通知團長級以上幹部開會！”
“是！”張應南沈著有力地應了一聲，疾步走了。
望著張應南的背影，賀龍也好久不說話。
段德昌見賀龍臉色沈重，便說：“胡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順利突圍出去，一定能引開敵人！”
賀龍握著段德昌的手說：“幾點行動？我好讓七、八師支援。”
段德昌信心十足地說：“不用支援了，悄悄行動更好，開完會後，大家先睡覺，休息好了，午夜後行動。”
賀龍放心地離去。
一陣驚天的春雷響過，滂沱的大雨傾洩下來。這時，在一片大麥裏，紅九師二十七團副團長朱海州率領突擊營的戰士忍著大雨的澆灌，急切地等待著突圍命令。而在不遠的田埂上，段德昌則冒著大雨，借著閃電的光亮觀察敵情。
正在這時，羅家大灣的敵陣上響起叫罵聲：“不準到掩體裏避雨，統統給我出來！”接著傳來敵軍官毒士兵的聲音。
“打！”段德昌看準時機，下達了戰鬥命令。
朱海州得令，躍身而起，帶領突擊營的戰士飛快地沖向敵陣。一束束手榴投向早已看準的敵人的火力點。敵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布在羅家大灣的包圍圈已撕開了一個大缺口。很快，紅九師沖出了羅家大灣，冒雨疾進，直奔石河村。
駐防石河村的是敵獨立十七旅第一團第二營，他們見紅軍突破了第一道包圍圈，即憑借河堤上修築的工事，居高臨下地阻擊。紅九師的突擊營暴露在一片開闊的河灘上，情勢十分不利。段德昌沈著指揮部隊搶占河堤。團長朱海州的下顎飛進了一塊彈片，他咬著牙狠勁地拔出，不顧湧流的鮮血，繼續帶部沖鋒。
二連三排排長程家聲帶領戰士冒著密集的彈雨，率先沖上了河堤，消滅了敵人的機槍排，炸毀了敵人的重機槍與迫擊炮，為奪取陣地立下了頭功。經過半小時激戰，突擊營殲敵一個營，搶占了河堤。紅九師終於勝利突圍。
紅九師雖然占領了石河村，但被100多米寬的石湖河擋住了去路。而這時，後面的追兵隨時都有可能殺上來，因此必須馬上搶渡石湖河。經偵察，石湖河王家臺段較窄，可以涉水過河，可對岸卻有敵獨立十七旅一部把守，這是敵人的第三道防線。硬拼不行，只能巧渡，段德昌即令突擊營攻占王家臺河心沙灘，擺開要強渡石湖河的架勢，以吸引正面之敵，然後令紅二十六團一營、二營，分別從王家臺兩側各300米遠的深水處同時搶渡。
在王家臺正面陣地上，突擊營敢死隊在主力的掩護下，泅水過河，沖到沙灘上。敵人果然上當，集中火力掃射正面的敢死隊。這時，二十六團一營從上游，二營從下游，直游石湖河對岸。敵人很快就發現上游和下游的情況，於是慌忙分兵對付。只是這樣一來，原來只有100米的防線，一下子擴展到了600多米，兵力過於分散，且不知這三處哪處是紅軍的重點，因此再也無法阻擊紅軍的行動。紅一營、二營登上對岸之後，即搶占有利地勢，向敵人發起了進攻，敵人遭受三面攻擊，損失大半，其殘部只好逃往黃潭方向。
紅九師勝利地突出了敵人的三重包圍，全體官兵都松了一口氣。這時，王家臺敵獨立十七旅指揮部的電話響了起來。參謀長張應南一接聽，不禁大笑起來，他捂住話筒對段德昌說：“是徐源泉問獨立十七旅的情況，該怎麽回答這位長官？”
段德昌說：“你告訴他，就說紅三軍已從瓦廟集突出重圍，全殲了王家臺獨立十七旅，正準備攻打武漢，端他的老巢。通話人，段德昌！”
徐源泉一聽，半晌無聲。為了加強武漢外圍的防禦，他只得急調京山、應城等地的部隊，以解危急。這樣一來，被圍在瓦廟集的紅三軍主力終於得到了解救。
1932年5月。湘鄂西黨的“四大”召開之後，因水災原因遷至周老嘴的中央分局、省委及省蘇維埃政府等機關，又遷回了濱湖小鎮瞿家灣。
夏曦將窩安頓好後，即開始大肆推行左傾宗派主義的幹部政策。他把黨內不同意見的爭論與“改組派”聯系起來，把大批持不同政見的蘇區幹部一律戴上“改組派”的帽子，加以“殘酷鬥爭”和“無情打擊”。為了配合“肅反”運動，夏曦加強了省政治保衛局和保衛大隊的力量，成立了“肅反”委員會和革命軍事法庭(亦稱紅色法庭)，此外，他還下令擴大了監獄的規模。
夏曦給不同政見的人都戴上“改組派”的帽子，那麽，“改組派”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原來，“改組派”即是“中國國民黨改組同志會”的簡稱，本是以汪精衛、陳公博等人為首的國民黨左派。該會成立於1928年，其宗旨是與執政的蔣介石集團爭權奪利，同時，“改組派”也仇視共產黨，仇視共產黨領導的工農革命運動。當時，以王明、博古為首的左傾中央宣稱，“改組派”代表民族資產階級的利益，是帝國主義的走狗，是國內最嚴重的階級敵人。
其實，中共黨政軍內的“肅反”運動，首先是從湘贛蘇區開始的，時間在1931年秋。當時的“肅反”對象，除了“改組派”，還有AB團、第三黨。現在，夏曦借鑒起這個經驗，在湘鄂西蘇區肅起“反”來。而湘鄂西蘇區的“肅反”，比湘贛蘇區和其他大小蘇區的規模要大得多，時間要長得多，錯殺的人也要多得多。
湘鄂西蘇區的“肅反”開始於1931年5月初。那時，國民黨集中20個團的兵力“清剿”漢川刁汊湖，中共天漢縣軍事部副部長楊國茂即率部迎擊。楊國茂率領隊伍在天漢縣小裏潭一帶擊潰了敵人一個營的兵力，並將其團團包圍。楊國茂與敵營長張錫侯同過窗，遂派人勸張錫侯率部投降，勸同窗棄惡從善，否則即將張錫侯部徹底殲滅。張錫侯被楊國茂的紅軍游擊隊重圍，不投降自然只有死路一條，只好同意於次日早飯後率部繳械投降。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楊國茂認為既能挽救自己的同窗，又能擴大紅軍隊伍，因此他心中很滿意。為了慎重起見，楊國茂也派人將此事報告給了湘鄂西省委。省委覺得楊國茂的做法不錯，同意了他的勸降方案。然而誰也沒有料到的事發生了。第二天清晨，敵人的大批增援部隊在飛機的掩護下突然而至，他們氣勢洶洶地從天門皂市和崔家橫堤撲向小裏潭，準備對楊國茂所率的隊伍實現反包圍。楊國茂哪有防備，只得傖促應戰，隊伍受到了不小的損失。幸好紅三軍主力知道了消息，及時趕來相救，這才打退敵軍，解了楊國茂之危。敵營長張錫侯本來準備投降紅軍，即然來了大批經增援部隊，而且和紅軍也打了起來，他自然沒有投降的必要了。可是他沒想到紅三軍主力卻趕來打退了增援之兵，自己也被紅軍活捉。如此反覆的變故，張錫侯也被搞得措手不及。
小裏潭戰鬥結束之後，楊國茂清點人馬，竟損失了三分之一，感到非常內疚。而更令他不安的是，夏曦、馬武等人懷疑他有意縱敵，是與敵人有勾結。很快，夏曦命令保衛局審訊張錫侯，務必查清事件的真象。
這天夜裏，保衛大隊副大隊長姜琦帶著兩個保衛隊員，親自將張錫侯從監獄裏拖出。他們倒剪了他的兩臂，將他帶到了離監獄不遠的內荊河邊的一個碾房。碾房裏點著一盞豆油燈，燈光青青幽幽，半明半暗，令人想到陰森的陰曹地府。燈光中，坐著一臉兇氣的保衛局局長馬武。
馬武原名馬繼武，1900年生於監利縣棋盤鄉泮河村一個窮苦農民家庭。他從未進過學堂，不過記憶力極好，也算是天資聰穎。為了生活，馬武16歲時學過唱戲，在草臺班子裏混過一段時間。後來，馬武殺了村裏的張湖霸一家，即開始了殺富濟貧生涯。從那時起，馬武就視殺人為家常便飯，湖霸和土豪劣紳都對他恨得要命，怕得要死，罵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馬武後來在夏曦的指揮和影響下，以政治保衛局長的身份，對受冤的“改組派”也毫不手軟，濫殺無數。究其根源，主要還是因為馬武是一個沒有文化、頭腦簡單的莽夫。1927年6月，馬武帶頭加入了桐梓湖農民協會，當選為主席，同年7月，經陳步雲和劉崇龍介紹，馬武加入了共產黨。從此，馬武走了革命道路，成了一個敢說敢做的革命幹將，先後組織了多次農民(漁民)暴動，殺了不少地主豪紳。有一次，敵人請馬武的叔父馬高發來勸他投靠敵人，馬武竟也當場將他的叔父槍斃了。因此，馬武的名聲在洪湖一帶很大，只要一提到他，膽小的人心中就打顫。1928年5月，馬武升任監利農軍團長，1930年5月任監利縣蘇維埃政府主席，1931年11月升任省蘇維埃政府副主席。1932年2月，任省政治保衛局局長。馬武一生為革命做了許多工作，特別是為黨的地方工作作出了不小的貢獻。但他在追隨夏曦期間，由於思想素質、文化素質較差，頭腦簡單、性格粗莽，在夏曦等人的影響下，犯下了嚴重的錯誤。1932年9月，馬武在監利剅口被敵人包圍，突圍後他潛至湖梓湖，被叛徒——省政府軍需處長何寶光出賣而被捕，1937年被敵人殺害於武昌。
姜琦將敵營長張錫侯押到碾房裏後，馬武也不管自己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省政治保衛局長，他扭曲著臉逼近張錫侯，一聲不吭便左右開弓，猛地扇了他幾個嘴巴，打得張錫侯站立不住，滿嘴是血。接著，馬武又沖張錫侯猛踢一腳，使他跪倒在地。馬武在學戲時演的是武生，武功還不錯，打起人來也特別重。
馬武吼道：“你龜兒今天要不老老實實地交待，別怪老子的拳腳不認人!”
張錫侯見了這陣勢，早已嚇得渾身直抖。
姜琦一把扯起張錫侯的頭發，要他交待與紅軍中誰有勾結。張錫侯開始還是實話實說，說與紅軍中的任何人都沒有勾結，是徐源泉派他去刁汊湖“清剿”紅軍的。
這姜琦本是國民黨特務，見張錫侯回答得不得要領，便厲聲問：“你是不是和楊國茂有瓜葛？”
張錫侯被馬武剛才一頓打懵了，一時沒能回過神來，見姜琦兇狠地沖他鼓眼睛，似乎是示意他說什麽，但是他不得要領，一時傻了眼。
姜琦又引導他說：“楊國茂本來包圍了你，但他不消滅你，而讓你們的援軍來救你，你說，他這不是有意放你又是什麽？你今天如果不交，楊國茂也會交的，到那時，你這個顧固的家夥……哼!”
這時，馬武又猛地拍著桌子吼道：“不老實交待，先剜你的眼睛，再割你的舌頭，然後，嘿嘿……”
馬武一邊兇狠地說，一邊逼近張錫侯，一副要大動手腳的架勢。
身為國民黨的營長，而且讀過不少書，見過不少世面，張錫侯可並不是白癡一個，他這時已經聽出音兒來了，知道馬武與姜琦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要他承認與楊國茂暗中有勾結。開始他還覺得不能害楊國茂，畢竟楊國茂對他勸降，也是念著同學之情挽救自己，但是他架不住逼迫，於是，他順著他們的意思交待起來。
張錫侯說：“我是奉了徐軍長……不，徐源泉之命，前來勸楊國茂反水的。”
姜琦馬上問：“楊國茂答應了嗎？”
姜琦這樣一問，張錫侯心中更有底了，心想反正已經開了頭，要退回去更沒好果子吃。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說：“答應了。”
馬武問：“那開始楊國茂又為什麽要打你呢？”
張錫侯的腦子來得也很快，他立刻順著馬武的意思說：“開始他不知道是我帶的人馬。”
姜琦說：“這麽說，你在紅軍中發展了特務？”
這下，張錫侯不知該怎麽回答了，他“招”出一個楊國茂已經很不容易了，其他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如何按姜琦的意思招供呢，這使他十分為難。
張錫侯只得低聲說：“這可沒……沒有。”
張錫侯的話音剛落，臉上又挨了姜琦的兩記耳關。
“到底有沒有？”姜琦逼問道。
“有……有特務組織。”張錫侯顫顫兢兢地說。
“你們的特務組織中，都有哪些人？”姜琦得意地逼問。
“楊國茂……”張錫侯說了楊國茂，就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馬武一聽楊國茂果然是敵特，也不加多想就激動地問：“還有誰？”
姜琦見張錫侯張口結舌，知道他這個國民黨的下級軍官不熟悉紅軍中的官兵，於是，他背著馬武，低聲誘導地問：“有沒有萬濤和潘家辰？”
張錫侯連連點頭說：“有他們倆。”
“大聲說，還有誰!”姜琦瞪著三角眼逼問。
“還有萬濤和潘家辰!”張錫侯大聲說。
馬武聽說萬濤和潘家辰是特務，心中大喜。他想，難怪他們倆總是與夏曦過不去，也難怪夏曦一直與他們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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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32年2月，紅軍在東荊河與襄河之間的廣大地區打了一連串的勝仗，殲敵4個營以上，有效地牽制了南下之敵，大大減輕了敵人對洪湖蘇區的威脅，打亂了敵人在襄北的兵力部署。何成浚惱羞成怒，急忙調整襄北的軍事部署，重新劃分“進剿”區域，又抽調11個團的兵力，要與紅三軍決戰，令其部屬在15日之內消滅整個襄北的紅軍。
2月18日，敵人兵分三路向紅三軍和天漢蘇區撲來，一路由四十一師張振漢指揮韓昌俊旅、黃新旅共5個團，在應城、岳口大道以西“清剿”；二路由四十八師徐繼武指揮兩個團及新一旅一個團，在天門柳河一帶集結，以防紅軍南渡襄河；三路由四十四師師長肖之楚率領3個團“進剿”刁汊湖，圖謀切斷天漢蘇區群眾對紅三軍的支援。
面對敵人三路進攻，紅三軍在賀龍、段德昌的率領下，運動於漢宜公路南之瓦廟集、白馬廟、漁薪河、灰埠頭一線，伺機打擊敵人。
3月5日，敵四十八師韓昌俊旅，首當其沖由皂市南下“進剿”紅軍，妄圖打通天門至岳口的公路線，以切斷襄北新區與洪湖老區的聯系。韓昌俊騎在馬上，一邊督軍前進，一邊做著黃粱美夢，他要在15天內消滅紅軍的三路“圍剿”中搶立頭功。他擡頭看看自己的部隊裝備精良，彈藥充足，猶如鐵流般南下，銳不可擋，不禁得意地笑了。
可是天公不順人意，就在韓昌俊旅南下“進剿”紅軍的當天，天氣突變，早上還是藍天白雲，紅日當空，到了中午，風暴驟起，大雨傾盆，敵軍困於路上，前無村落，後無街市，只能任憑風吹雨打，踏著泥濘，狼狽而行。韓昌俊也淋了個落湯雞。
韓昌俊的參謀長見天色已晚，便說：“旅座，前面到了文家墩，可讓部隊暫時避一避雨。”
韓昌俊只好說：“好吧，命令部隊升火烤衣，就地食宿。”
敵軍避雨，卻苦了文家墩的百姓。小小的文家墩被3000多人馬一攪和，完全亂了套。於是家家戶戶的門窗被劈，家什被焚，糧食被搶，雞鴨被宰。一時間，整個村子被搞得烏煙瘴氣，直到深夜才趨於安靜。
韓昌俊的人馬被困於文家墩，紅軍偵察兵探知後，即火速報告紅九師師部。段德昌一聽，連聲說：“天助紅軍也！”於是，他指揮紅九師連夜從漁薪河出發，向文家墩長途奔襲。與此同時，他派人飛馬報告賀龍，請賀龍也派兵出擊，合圍敵軍。賀龍即派漢川獨立團從蔣家場向文家墩隱蔽而進。不久，風雨竟停了下來，這使紅軍前進的速度大為加快。拂曉時分，紅九師神不知鬼不覺地趕到了文家墩，接著，漢川獨立團也趕到了目的地。
半夜時分，韓昌俊做了個惡夢，驚醒過來時，不僅心中慌亂，而且頭痛身軟。
韓昌俊叫醒身邊的參謀長說：“昨天突然碰上大風大雨，我認為是個不祥之兆啊。”他見參謀長也直嘆氣，又傷感地說：“何成浚限我們半月之內消滅襄北的紅軍，我看根本無法兌現啊。”
參謀長說：“旅座說得有理，想那張聯華一個混成旅被段德昌吃掉，連一塊骨頭也沒吐出來呀。這次弄不好，被消滅的可能不是紅軍，也許會是我們呢。”他見韓昌俊不語，知道說中了他的心思，於是接著說：“我看這文家墩非久留之地，於攻於守都不利，而且部隊因淋雨已出現了不少病號，士氣十分低落。我以為如果繼續南下‘剿匪’，恐怕於我軍不利，不如暫退皂市，以觀其變。”
韓昌俊說：“這樣可讓徐繼武和肖之楚那兩路人馬去與紅軍交戰，待他們兩敗俱傷之時，我們再突出奇兵，老弟認為如何。”
參謀長恭維道：“旅座高見。”
然而就在這時，文家墩外圍突然響起了激烈的槍聲和殺喊聲。敵人亂成一團，有的連衣服也找不到了，只好光著身子亂竄。
韓昌俊知道亂兵難收，不禁連連嘆息：“天不容我，天不容我啊！”於是，他令參謀長指揮兩個團到文家墩西北面阻擊，自己帶領旅部一個團和一個特務營到文家墩東南面抵抗。
紅軍這邊，段德昌命部隊集中迫擊炮、重機槍等重型火力，猛攻文家墩東南至高點的敵指揮部，一不刻即攻破。韓昌俊見回天無術，慌忙帶了一個團和特務營，趁天色未亮之時，倉皇突圍至李家場。天亮時，敵四十一師師長張振漢派出一個團趕到李家場增援，韓昌俊才稍稍定了一下神。
段德昌發現韓昌俊這條大魚溜了，即率紅九師主力緊追不放，最後連敵四十一師派來的援兵一起，都包圍在李家場。這時，結束了文家墩戰鬥的紅軍也全部趕到李家場，將敵人圍得鐵筒一般。韓昌俊見無法脫險，只有命令士兵趕挖戰壕，修築工事，準備與紅軍決一死戰。
3月8日上午，紅九師對李家場之敵發起了攻擊。猛烈的炮火將李家場織成一人火網，將敵人的火力全壓了下去。接著，紅軍發起了沖鋒，戰士們潮水般地沖進了李家場，將敵人一窩一窩地收拾。韓昌俊只得趁混亂之機，率殘部退守胡家嶺和坡灣一線，然而又被紅軍圍殲，韓昌俊也成了紅軍的俘虜。
此役，紅軍全殲韓昌俊一個旅及張振漢一個增援團，俘虜3000多人。
1932年春夏之交，蔣介石在武漢組織了豫鄂皖三省剿匪司令部，部署對中共蘇維埃區域的第四次“圍剿”。而在這時，左傾冒險主義在軍事方面則開始全面貫徹，從而使蘇區雪上添霜。
3月31日，紅三軍在京山瓦廟集與數倍於我的國民黨軍隊進行陣地戰。
激戰剛剛停止，紅九師師長段德昌望著朧罩著濃煙的焦土與廢墟，痛楚地說：“這他媽的打的是什麽仗啊！”
政委陳培蔭說：“現在倒好，敵人占據了絕對的主動地位，我們則處處被動。晚上敵人睡足了覺，補足了彈藥糧草，天一亮就飛機大炮朝我們打過來，從清晨打到黃昏；而我們的戰士白天拼殺了一天，晚上還要加固工事，不吃不睡，盡在這兒拼消耗。現在已打了六天六夜的陣地戰，我們傷亡了1500多人，而消滅的敵人還不到500人，這樣的仗我們什麽時候打過！”
段德昌舉起望遠鏡環顧四野，看見紅三軍已被包圍在敵人的層層工事中間，處境萬分危急。然而中央分局最高領導夏曦，卻還一個勁地命令紅三軍要與敵人強打硬拼。為了推行王明的方針，夏曦竟把年初紅三軍在漢陽、應城、皂市所取得的勝利，硬說成是他堅持中央路線方針的結果。與此同時，他指責主張進行靈活機動的游擊戰的幹部是因循守舊，是右傾保守。想到這裏，段德昌重重地說：“這種打法非改變不可！”
張應南苦笑道：“改變？決定權在他夏某人手裏，不在胡子和你手裏！還記得去年冬天我們打天門、潛江接應三軍主力回洪湖的事吧，那本是中央分局和省軍委的決定，也就是他夏某人的決定，我們九師勝利完成了任務，可夏曦不但沒有肯定我們的成績，反而在中央追查江南失守的問題時，竟將江南蘇區丟失的責任全推到了我們身上，你這個師長還背了個警告處分。現在你想改變這種打法，處分恐怕會更加嚴重。”
段德昌激憤地說：“別說了，個人得失我們用不著計較，但軍事上的是非不弄清楚不行，這可是要流血的大事。游擊戰和運動戰是紅軍的長處，我們一定要堅持。”
正在這時，賀龍帶著警衛員匆匆趕過來了。
賀龍問：“戰士們打得很艱苦吧？”
段德昌望著陣地，一聲也不吭，臉上卻滿是悲憤。
賀龍低聲問：“德昌，你有什麽想法？”
段德昌憤怒地說：“這種蠢豬打法，最多還能堅持兩天兩夜，到時候，等待紅三軍的可能就是全軍覆沒！”
賀龍聽了也不吭聲，他在段德昌身後走來走去，走了好幾個來回才說：“兩天兩夜也堅持不了，我們現在所剩的彈藥只夠一天一夜用了。”說著，他又來回躇踱起步來。
段德昌不吭聲，只把牙咬得格格響。
賀龍終說：“我們不能再拼消耗了，我們要為黨保存一點力量。”
段德昌望著賀龍，久久無語。
賀龍激動地抓住段德昌的肩說：“我們倆再承擔一次責任。我指揮人馬在陣地上頂住，你帶九師突圍出去，迅打到武漢外圍，佯造攻打武漢的聲勢，把包圍我們的敵人引開，只有這樣，紅三軍才有救！”
段德昌深深地望了望賀龍憔悴的臉，然後轉身對參謀長張應南吩咐：“老張，馬上通知團長級以上幹部開會！”
“是！”張應南沈著有力地應了一聲，疾步走了。
望著張應南的背影，賀龍也好久不說話。
段德昌見賀龍臉色沈重，便說：“胡子，你放心，我們一定會順利突圍出去，一定能引開敵人！”
賀龍握著段德昌的手說：“幾點行動？我好讓七、八師支援。”
段德昌信心十足地說：“不用支援了，悄悄行動更好，開完會後，大家先睡覺，休息好了，午夜後行動。”
賀龍放心地離去。
一陣驚天的春雷響過，滂沱的大雨傾洩下來。這時，在一片大麥裏，紅九師二十七團副團長朱海州率領突擊營的戰士忍著大雨的澆灌，急切地等待著突圍命令。而在不遠的田埂上，段德昌則冒著大雨，借著閃電的光亮觀察敵情。
正在這時，羅家大灣的敵陣上響起叫罵聲：“不準到掩體裏避雨，統統給我出來！”接著傳來敵軍官毒士兵的聲音。
“打！”段德昌看準時機，下達了戰鬥命令。
朱海州得令，躍身而起，帶領突擊營的戰士飛快地沖向敵陣。一束束手榴投向早已看準的敵人的火力點。敵人還沒反應過來，他們布在羅家大灣的包圍圈已撕開了一個大缺口。很快，紅九師沖出了羅家大灣，冒雨疾進，直奔石河村。
駐防石河村的是敵獨立十七旅第一團第二營，他們見紅軍突破了第一道包圍圈，即憑借河堤上修築的工事，居高臨下地阻擊。紅九師的突擊營暴露在一片開闊的河灘上，情勢十分不利。段德昌沈著指揮部隊搶占河堤。團長朱海州的下顎飛進了一塊彈片，他咬著牙狠勁地拔出，不顧湧流的鮮血，繼續帶部沖鋒。
二連三排排長程家聲帶領戰士冒著密集的彈雨，率先沖上了河堤，消滅了敵人的機槍排，炸毀了敵人的重機槍與迫擊炮，為奪取陣地立下了頭功。經過半小時激戰，突擊營殲敵一個營，搶占了河堤。紅九師終於勝利突圍。
紅九師雖然占領了石河村，但被100多米寬的石湖河擋住了去路。而這時，後面的追兵隨時都有可能殺上來，因此必須馬上搶渡石湖河。經偵察，石湖河王家臺段較窄，可以涉水過河，可對岸卻有敵獨立十七旅一部把守，這是敵人的第三道防線。硬拼不行，只能巧渡，段德昌即令突擊營攻占王家臺河心沙灘，擺開要強渡石湖河的架勢，以吸引正面之敵，然後令紅二十六團一營、二營，分別從王家臺兩側各300米遠的深水處同時搶渡。
在王家臺正面陣地上，突擊營敢死隊在主力的掩護下，泅水過河，沖到沙灘上。敵人果然上當，集中火力掃射正面的敢死隊。這時，二十六團一營從上游，二營從下游，直游石湖河對岸。敵人很快就發現上游和下游的情況，於是慌忙分兵對付。只是這樣一來，原來只有100米的防線，一下子擴展到了600多米，兵力過於分散，且不知這三處哪處是紅軍的重點，因此再也無法阻擊紅軍的行動。紅一營、二營登上對岸之後，即搶占有利地勢，向敵人發起了進攻，敵人遭受三面攻擊，損失大半，其殘部只好逃往黃潭方向。
紅九師勝利地突出了敵人的三重包圍，全體官兵都松了一口氣。這時，王家臺敵獨立十七旅指揮部的電話響了起來。參謀長張應南一接聽，不禁大笑起來，他捂住話筒對段德昌說：“是徐源泉問獨立十七旅的情況，該怎麽回答這位長官？”
段德昌說：“你告訴他，就說紅三軍已從瓦廟集突出重圍，全殲了王家臺獨立十七旅，正準備攻打武漢，端他的老巢。通話人，段德昌！”
徐源泉一聽，半晌無聲。為了加強武漢外圍的防禦，他只得急調京山、應城等地的部隊，以解危急。這樣一來，被圍在瓦廟集的紅三軍主力終於得到了解救。
1932年5月。湘鄂西黨的“四大”召開之後，因水災原因遷至周老嘴的中央分局、省委及省蘇維埃政府等機關，又遷回了濱湖小鎮瞿家灣。
夏曦將窩安頓好後，即開始大肆推行左傾宗派主義的幹部政策。他把黨內不同意見的爭論與“改組派”聯系起來，把大批持不同政見的蘇區幹部一律戴上“改組派”的帽子，加以“殘酷鬥爭”和“無情打擊”。為了配合“肅反”運動，夏曦加強了省政治保衛局和保衛大隊的力量，成立了“肅反”委員會和革命軍事法庭(亦稱紅色法庭)，此外，他還下令擴大了監獄的規模。
夏曦給不同政見的人都戴上“改組派”的帽子，那麽，“改組派”到底是怎麽一回事呢？
原來，“改組派”即是“中國國民黨改組同志會”的簡稱，本是以汪精衛、陳公博等人為首的國民黨左派。該會成立於1928年，其宗旨是與執政的蔣介石集團爭權奪利，同時，“改組派”也仇視共產黨，仇視共產黨領導的工農革命運動。當時，以王明、博古為首的左傾中央宣稱，“改組派”代表民族資產階級的利益，是帝國主義的走狗，是國內最嚴重的階級敵人。
其實，中共黨政軍內的“肅反”運動，首先是從湘贛蘇區開始的，時間在1931年秋。當時的“肅反”對象，除了“改組派”，還有AB團、第三黨。現在，夏曦借鑒起這個經驗，在湘鄂西蘇區肅起“反”來。而湘鄂西蘇區的“肅反”，比湘贛蘇區和其他大小蘇區的規模要大得多，時間要長得多，錯殺的人也要多得多。
湘鄂西蘇區的“肅反”開始於1931年5月初。那時，國民黨集中20個團的兵力“清剿”漢川刁汊湖，中共天漢縣軍事部副部長楊國茂即率部迎擊。楊國茂率領隊伍在天漢縣小裏潭一帶擊潰了敵人一個營的兵力，並將其團團包圍。楊國茂與敵營長張錫侯同過窗，遂派人勸張錫侯率部投降，勸同窗棄惡從善，否則即將張錫侯部徹底殲滅。張錫侯被楊國茂的紅軍游擊隊重圍，不投降自然只有死路一條，只好同意於次日早飯後率部繳械投降。這本來是一件好事，楊國茂認為既能挽救自己的同窗，又能擴大紅軍隊伍，因此他心中很滿意。為了慎重起見，楊國茂也派人將此事報告給了湘鄂西省委。省委覺得楊國茂的做法不錯，同意了他的勸降方案。然而誰也沒有料到的事發生了。第二天清晨，敵人的大批增援部隊在飛機的掩護下突然而至，他們氣勢洶洶地從天門皂市和崔家橫堤撲向小裏潭，準備對楊國茂所率的隊伍實現反包圍。楊國茂哪有防備，只得傖促應戰，隊伍受到了不小的損失。幸好紅三軍主力知道了消息，及時趕來相救，這才打退敵軍，解了楊國茂之危。敵營長張錫侯本來準備投降紅軍，即然來了大批經增援部隊，而且和紅軍也打了起來，他自然沒有投降的必要了。可是他沒想到紅三軍主力卻趕來打退了增援之兵，自己也被紅軍活捉。如此反覆的變故，張錫侯也被搞得措手不及。
小裏潭戰鬥結束之後，楊國茂清點人馬，竟損失了三分之一，感到非常內疚。而更令他不安的是，夏曦、馬武等人懷疑他有意縱敵，是與敵人有勾結。很快，夏曦命令保衛局審訊張錫侯，務必查清事件的真象。
這天夜裏，保衛大隊副大隊長姜琦帶著兩個保衛隊員，親自將張錫侯從監獄裏拖出。他們倒剪了他的兩臂，將他帶到了離監獄不遠的內荊河邊的一個碾房。碾房裏點著一盞豆油燈，燈光青青幽幽，半明半暗，令人想到陰森的陰曹地府。燈光中，坐著一臉兇氣的保衛局局長馬武。
馬武原名馬繼武，1900年生於監利縣棋盤鄉泮河村一個窮苦農民家庭。他從未進過學堂，不過記憶力極好，也算是天資聰穎。為了生活，馬武16歲時學過唱戲，在草臺班子裏混過一段時間。後來，馬武殺了村裏的張湖霸一家，即開始了殺富濟貧生涯。從那時起，馬武就視殺人為家常便飯，湖霸和土豪劣紳都對他恨得要命，怕得要死，罵他是殺人不眨眼的惡魔。馬武後來在夏曦的指揮和影響下，以政治保衛局長的身份，對受冤的“改組派”也毫不手軟，濫殺無數。究其根源，主要還是因為馬武是一個沒有文化、頭腦簡單的莽夫。1927年6月，馬武帶頭加入了桐梓湖農民協會，當選為主席，同年7月，經陳步雲和劉崇龍介紹，馬武加入了共產黨。從此，馬武走了革命道路，成了一個敢說敢做的革命幹將，先後組織了多次農民(漁民)暴動，殺了不少地主豪紳。有一次，敵人請馬武的叔父馬高發來勸他投靠敵人，馬武竟也當場將他的叔父槍斃了。因此，馬武的名聲在洪湖一帶很大，只要一提到他，膽小的人心中就打顫。1928年5月，馬武升任監利農軍團長，1930年5月任監利縣蘇維埃政府主席，1931年11月升任省蘇維埃政府副主席。1932年2月，任省政治保衛局局長。馬武一生為革命做了許多工作，特別是為黨的地方工作作出了不小的貢獻。但他在追隨夏曦期間，由於思想素質、文化素質較差，頭腦簡單、性格粗莽，在夏曦等人的影響下，犯下了嚴重的錯誤。1932年9月，馬武在監利剅口被敵人包圍，突圍後他潛至湖梓湖，被叛徒——省政府軍需處長何寶光出賣而被捕，1937年被敵人殺害於武昌。
姜琦將敵營長張錫侯押到碾房裏後，馬武也不管自己是手握生殺大權的省政治保衛局長，他扭曲著臉逼近張錫侯，一聲不吭便左右開弓，猛地扇了他幾個嘴巴，打得張錫侯站立不住，滿嘴是血。接著，馬武又沖張錫侯猛踢一腳，使他跪倒在地。馬武在學戲時演的是武生，武功還不錯，打起人來也特別重。
馬武吼道：“你龜兒今天要不老老實實地交待，別怪老子的拳腳不認人!”
張錫侯見了這陣勢，早已嚇得渾身直抖。
姜琦一把扯起張錫侯的頭發，要他交待與紅軍中誰有勾結。張錫侯開始還是實話實說，說與紅軍中的任何人都沒有勾結，是徐源泉派他去刁汊湖“清剿”紅軍的。
這姜琦本是國民黨特務，見張錫侯回答得不得要領，便厲聲問：“你是不是和楊國茂有瓜葛？”
張錫侯被馬武剛才一頓打懵了，一時沒能回過神來，見姜琦兇狠地沖他鼓眼睛，似乎是示意他說什麽，但是他不得要領，一時傻了眼。
姜琦又引導他說：“楊國茂本來包圍了你，但他不消滅你，而讓你們的援軍來救你，你說，他這不是有意放你又是什麽？你今天如果不交，楊國茂也會交的，到那時，你這個顧固的家夥……哼!”
這時，馬武又猛地拍著桌子吼道：“不老實交待，先剜你的眼睛，再割你的舌頭，然後，嘿嘿……”
馬武一邊兇狠地說，一邊逼近張錫侯，一副要大動手腳的架勢。
身為國民黨的營長，而且讀過不少書，見過不少世面，張錫侯可並不是白癡一個，他這時已經聽出音兒來了，知道馬武與姜琦的目的很明確，那就是要他承認與楊國茂暗中有勾結。開始他還覺得不能害楊國茂，畢竟楊國茂對他勸降，也是念著同學之情挽救自己，但是他架不住逼迫，於是，他順著他們的意思交待起來。
張錫侯說：“我是奉了徐軍長……不，徐源泉之命，前來勸楊國茂反水的。”
姜琦馬上問：“楊國茂答應了嗎？”
姜琦這樣一問，張錫侯心中更有底了，心想反正已經開了頭，要退回去更沒好果子吃。於是他毫不猶豫地說：“答應了。”
馬武問：“那開始楊國茂又為什麽要打你呢？”
張錫侯的腦子來得也很快，他立刻順著馬武的意思說：“開始他不知道是我帶的人馬。”
姜琦說：“這麽說，你在紅軍中發展了特務？”
這下，張錫侯不知該怎麽回答了，他“招”出一個楊國茂已經很不容易了，其他的人，他一個也不認識，如何按姜琦的意思招供呢，這使他十分為難。
張錫侯只得低聲說：“這可沒……沒有。”
張錫侯的話音剛落，臉上又挨了姜琦的兩記耳關。
“到底有沒有？”姜琦逼問道。
“有……有特務組織。”張錫侯顫顫兢兢地說。
“你們的特務組織中，都有哪些人？”姜琦得意地逼問。
“楊國茂……”張錫侯說了楊國茂，就再也想不出第二個人來了。
馬武一聽楊國茂果然是敵特，也不加多想就激動地問：“還有誰？”
姜琦見張錫侯張口結舌，知道他這個國民黨的下級軍官不熟悉紅軍中的官兵，於是，他背著馬武，低聲誘導地問：“有沒有萬濤和潘家辰？”
張錫侯連連點頭說：“有他們倆。”
“大聲說，還有誰!”姜琦瞪著三角眼逼問。
“還有萬濤和潘家辰!”張錫侯大聲說。
馬武聽說萬濤和潘家辰是特務，心中大喜。他想，難怪他們倆總是與夏曦過不去，也難怪夏曦一直與他們鬥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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