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替身》完。 (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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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了孩子，那才是不得了了。”
我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她微微頷首，卻看向夭蓁，道：“皇上還沒給五公主冊封麽？都已經一歲有餘了。”
我道：“皇上說是覺得內務府的封號不好。其實我感覺和珈挺好的。”
純貴妃道：“也是。和珈寓意也好，或許皇上寵著五公主，也希望她大些了再冊封，封號也要選好，總要符合公主的心性才是。”
我嘆了口氣，也是沒有再回話。
她道：“不過如今，你我都有皇嗣，就算令妃能翻天了，想來也不能怎麽樣。”
我微微頷首，又跟她閑聊了幾句，她也說要去陪孩子，便也沒有再多話。
－－－－－－－－－－
送別了純貴妃，我心裏涼涼的，夭蓁，不管如何，我都會保你長大，你也不要枉費額娘一片苦心，一定要好好成長！
下午海蘭來了，我倆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聊過家常。
海蘭說，太後有意思要我做皇後。我沒個表態。
我只是說自己現在挺累的，想來皇上因為對於富察瑯嬅的內疚，不會太早冊我為皇後，海蘭也說是。
兩人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只是感覺挺心酸的，還好永琪懂事，也乖，海蘭也欣慰。
只是奇怪，她忽然問起淩雲徹，我忽然楞住了。
他一次又一次幫我，甚至在那次舒嬪***的時候，我在她宮裏，卻也是淩雲徹救了我，我本以為自己會葬身火海，卻沒有想到會是他。
他縱容魏嬿婉，卻也從來沒有怪過她，也沒怪過我，我害了那麽多人，他卻也懂我，知道我的苦衷。
只可惜弘歷不是。
但那次，我依然能感到弘歷的疑心，一次一次地將他降位，原本護駕有功，卻被降位，但對於他來說，或許是最好的。“高處不勝寒”，我是，他也是。
我不知如何回答海蘭的問題，只是說：“那是他的職責。”
海蘭沒有多問了，只是勸了我幾句，便離開說要去看看永琪的功課。
皇後這個位子，看似華貴，卻不知她身上的擔子有千斤重，是啊，如此，我多麽難擔得上？如何才能平安下去？皇後又如何？貴妃又如何？他心裏無我，都是枉然。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的字老是好少，在趕夢棠開的進度，等夢棠開完結專心更如懿！！！
☆、如懿
太後她曾不止一次問我對於皇後後位空缺的意思，我好想敷衍過去，但是她自然是個聰明人，豈容我隨隨便便就把她搪塞了？
皇上的意思，大概是想要我做皇後，但我也曾三番四次的推脫，說自己有心無力，一開始倒沒什麽，只是後來，他忽然盯著我問：“你究竟為什麽不想做皇後？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朕？”
我只感覺心酸，酸澀地笑了笑說：“皇上以為臣妾有什麽要瞞著皇上的呢？就算臣妾沒做錯什麽，皇上疑心臣妾，那麽臣妾做再多的事情都是枉然。”
他楞了半天，幽幽說了句，“你變了。”
我淡淡一笑，看著他，卻不知如何回話，漸漸地，我們之間話越來越少，他也只是喚我皇貴妃，甚至連“如懿”都不曾叫過，而我也好像是越來越習慣叫他皇上，不管是在表面上，還是在心裏，他已經是皇上，再也很難回到當年的“弘歷”。
深宮真的很可怕。我從未想過自己就這麽變了，心變了，好多事情也都變了。還好，我還有我的孩子們，還有海蘭。
他看了看我，好像是打圓場，好像又是迫不及待，只是說：“朕去看看令妃吧。”
我微微頷首道：“妹妹年輕，皇上自當多去看看。”
他離去的腳步忽然頓住了，可緩過來，也還是依舊前進著。
不管如何，就算我竭盡全力，也只能換來他一刻的猶豫和停留，而他卻連回頭都不曾給我，只是照著自己的路走去。而我，也是離他越來越遠，二人就像是往相反的人生道路走著，我在走下坡路。而他卻一步高升。我越來越淡忘紅塵，而他卻越來越難忘過去，兩人隔得越來越遠，心也是，人亦是。
－－－－－－－－－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夜晚，永遠。
那是一個冰冷的雨夜，明明入冬，可雨下得還是那麽大，夭蓁全身燒的滾燙，而我靜靜侯在她身邊，緊緊抓住她的小手，她還那麽小，那麽天真，她什麽都不知道，卻為何要成為這紫禁城的犧牲品？！
“娘娘，公主染了天花，娘娘應該……”
“娘娘，您要保重自己……”
“娘娘，孩子還會有的……”
“娘娘，公主走了，您還有十二阿哥啊……”
“娘娘，皇上說……說令妃娘娘身體不適走不開……”
“娘娘節哀……”
一聲一聲，卻像是給我判了死刑，我緊緊抱住她，她不會走的，夭蓁，你要丟下額娘一個人嗎？額娘已經失去了你阿瑪，額娘如果再失去你們，額娘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夭蓁，額娘信你，別鬧了……
我不顧所有人的勸阻，一個夜晚，我死死守在她身邊，永璂曾經問我，為什麽阿瑪不理他，為什麽有了妹妹阿瑪還是不常來，為什麽別人都是阿瑪陪著過生辰，而自己卻沒有……
他問一次，我只好抱著他痛哭，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是額娘害了你們，是額娘，才害死了你們……是額娘，你阿瑪才不喜歡你們……對不起……對不起……有我這樣的額娘，真的好失敗……
永璂卻緊緊抱著我，對我說：“永璂再也不說了……永璂不會再讓額娘傷心了……”
我什麽都做不了，無助，絕望。他卻已經不再保護我。我只有永璂和夭蓁。如果上天你還要奪取他們，你要我怎麽活？！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抱著夭蓁瘦小的身軀，我全色瑟瑟發抖，卻也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很快的，他很快就會來了，他一定會來的，夭蓁，你要堅持住，為了額娘，你要堅持住……
江太醫在一旁勸道：“娘娘，您這樣會被感染的，娘娘，請讓五公主安心地去吧……”
我恍若未聞，只是一直緊緊抱著她，誰都不能奪走她，誰都不能！她是我的命，她是我的命！夭蓁沒有哭，只是睜著她那雙大眼睛一直看著我，眼神裏，似乎有無助和絕望，我一遍一遍地安慰她：“夭蓁……你要等你阿瑪嗎……他一定會來的……”
江太醫道：“娘娘。今天皇上翻了令妃娘娘的牌子，恐怕是……”
我的淚終於止不住，卻什麽都沒說，只是一直啜泣，一直啜泣，我相信他不會如此無情，我相信他不會忘了孩子們，他是皇上，卻更是一個父親。
夭蓁的身子漸漸冷了下去，我輕輕拍著她，輕輕唱到：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搖籃搖你快快安睡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搖籃搖你快快安睡
夜已安靜 被裏多溫暖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爸爸的手臂永遠保護你
世上一切幸福願望
一切溫暖 全都屬於你……
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她的雙眼緩緩閉上，身軀最終冰冷，我緊緊抱著她，對她說：“安心去吧，那是一個沒有鬥爭，沒有黑暗的地方。孩子……都是墮入凡塵的精靈……夭蓁，天上才是屬於你的地方，你會有一個好爸爸，一個好媽媽，會陪著你直至出嫁……”
心最終還是麻木，我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那樣大，那樣急，卻從未想過停留，從未想過自己……
“娘娘……”
我的淚終究是止不住，我自己卻沒有拭去，只是由著他靜靜地流著，自己卻在一旁說：“碧月，你看，等過了今晚，明日就會開花了……”
容佩抓住我的袖子，哭著說：“娘娘要愛惜自己……五公主……也不希望娘娘如此啊……”
我忽然淡淡一笑，卻正好對上鏡子，裏面的人，雖然笑著的，卻讓人感覺無比酸澀，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我道：“過了今晚，便就是春天了……”
“皇上駕到——”
尖銳的聲音劃破我的思緒，可惜我卻恍若未聞，只是靜靜地往回走，一步一步，花盆底發出的聲音，卻聲聲敲在我心上，難受。
江太醫打了個千兒道：“皇上，微臣罪該萬死……沒能就好五公主，微臣罪孽深重，求皇上責罰……”
皇上眉頭緊鎖問：“五公主怎麽了？”
江太醫道：“是天花。”
皇上楞了楞，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良久方道：“按固倫公主的禮制厚葬，朕先去瞧瞧皇貴妃。”
令妃在一旁像是躊躇，又拉住他的衣袖道：“皇上……娘娘今日悲傷，皇上怕是去了不合時宜……”
他緊蹙著眉頭，卻一把甩開令妃的手，快步向我走來。
令妃楞住了，我也是。
☆、如懿
我一把甩開他，他一楞，只是靜靜地看著我，良久方道：“如懿……”
我絲毫來不及猶豫，只是使勁力氣擠出一個字“滾！”
空氣靜的可怕，令妃像是嚇著了似的，忽的跪下來，哭著說：“皇貴妃娘娘……嬪妾……嬪妾真的不知道……嬪妾……都是嬪妾的錯……皇貴妃娘娘……嬪妾不知道……”
我已經不打算去看她，只是淡淡道：“滾出翊坤宮。”
令妃微微一楞，李玉的臉色發青，打量了我半天，方跪下來說：“皇貴妃娘娘……其實皇上……娘娘原諒皇上吧……娘娘……奴才求您了……”
我忽的哈哈大笑，只可惜，靜的可怕的空氣將我的笑聲襯托得更加滲人，我似是被戳中了死穴，只是一直地笑，良久，我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皇上？您知道我的感受嗎？您知道當您的女兒快死了可她的父親卻在跟別人在一塊！您知道我的感受嗎？哈哈……您不知道！您不知道……您是皇上呀……皇上有好多孩子，可我的女兒，只有一個！”
說完，淚鏈完全止不住，我扶著木桌子，卻一邊慘笑著，一邊瞪著她們，“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女兒死了！而你們卻好好的站在這？！給我滾！”說完，我使勁全身力氣，拿起凳子朝他砸去，電光火石之間，李玉猛地擋在了前頭，對我說：“娘娘，您生氣就砸奴才！皇上，皇上真的不知道……”
我一腳踢開他，嘴裏罵道：“滾！”
李玉死死地跪在我前面，死活不讓我走，皇上淡淡說了句，“讓她打吧。”
李玉微微一楞，“皇上……”
皇上道：“是朕對不住她。”
我楞住了，手中的力氣仿佛被抽走，整個人癱軟到桌子上，可心卻是冷的，“對不住……一句對不住就可以了事……一句對不住就斷送了我女兒的生命……”
他看著我，對我說：“孩子還會有的。”
我慘笑道：“皇上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什麽麽？”
他一楞，搖了搖頭。
我笑道：“我……烏拉那拉氏青櫻，這輩子最後悔，就是當年我看不上三阿哥，我推開了朧月公主的手！我多後悔……若是當年我乖乖地聽我姑母的話，又豈會落得如斯下場？！我好後悔！我好後悔當年自己心高氣傲，當年自己什麽都不懂，當年自己癡心錯付，當年的自己多麽蠢！”
他想要過來碰我，看到我的眼神後，又楞住了。我道：“你知不知道？我這雙手站滿了腥血，我為了一個人，我雙手變得骯臟不堪，多年來，我做了多少錯事？害了多少人？我這輩子，就是選錯了一條路，卻斷送了自己的一輩子！”
雨還在下，摻雜著他離開的腳步聲，正如他漸漸離開了我的生命中，一切的一切，其實就要怪我，我……終究錯了。
我比如懿還要悲哀，比她還要可悲，我明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卻還是踏了上去，明明知道我不該動情，卻還是犯了忌諱，明明知道後宮多麽可怕。卻還是越陷越深。
只可惜，我已經不能回到當年。
☆、如懿
容佩勸過我無數次，但都沒有用。心結解不開，誰都幫不了我。
容佩說，令妃不可能傻到知道五公主病重還故意托著皇上，這不是明擺著招皇上討厭嗎？她的聰明不會這麽傻的，而不讓消息流到皇上耳朵裏的人，更多的是針對令妃。是啊，夭榛去了，令妃現在可真謂是無寵。
雖然知道，但我還是不甘，我還是恨。
容佩說，如今這個情形，宮裏只怕很多人盯著上位，令妃失寵，這可是很難得出現的事情，宮裏的人都是蠢蠢欲動。
而我只是搖搖頭說，“我不想聽。”
容佩道，“奴婢知道娘娘傷心，可是……”
我淡淡道：“這幾年，我真的累了。不想再去爭了。好累，容佩，讓我再休息一會吧。真的好累。”
容佩沒有再說什麽了，宮裏都在傳，皇貴妃娘娘因為五公主的死，耿耿於懷，不僅幾個月沒見皇上，而且數月不出宮門都是常見的。
如今的我，只想好好的，和我的孩子在一塊，宮裏的風雨，十多年來，我已經受夠了。
直至太後找我，對我說：“哀家知道你傷心，但是孩子還會有的。”
我不知該再說什麽了，只是禮節上要過得去，只是說：“臣妾多謝太後關心。”
她道：“唉……哀家都明白……哀家都明白……可是，正宮不能無主，哀家跟你說過好多次了，可是你……”
我道：“臣妾無能，實在是擔不上皇後這個位子，真是枉費太後一番苦心了。”
她微微一楞，良久方道：“你可是在怨哀家？瞧瞧你連皇額娘都不想叫了。可是你不知道，五公主很難救活，何況這是打壓令妃的一個……”
我道：“臣妾累了，臣妾自己沒有所謂，已經習慣了，可臣妾的女兒不是……她到死都沒見到她阿瑪一面……”
太後嘆了口氣，對我說：“終究是哀家對不起五公主。”
我微微一楞，心中更是刺痛，不過還好已經習慣了，強笑道：“皇額娘……不喜歡令妃嗎？”
太後道：“哀家哪裏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呢？只是哀家老了，雖然老了，有些事情，卻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不管。”
我微一頷首，沒有說話了。
太後道：“你現在年輕，不懂，若只是令妃一人獨寵，後宮就會失去平衡，人人容易積怨，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如今後宮中暗藏著的陰謀已經夠多，可哀家老了，力不從心，需要一個人幫幫哀家。只有你可以。”
我楞了楞，只道：“皇額娘過獎了。”
她道：“你終究是答應了？”
我道：“臣妾只覺得，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那麽願不願意又有什麽分別呢？其實……”
她道：“看淡了好……看淡了好……哀家也不希望你……唉……算了……你退下吧。”
我微微頷首，福了福身子道：“臣妾告退。”
－－－－－－－－－－－－－－－－－－－－
封後大典不是多隆重，我戴上鳳冠的那一刻，才知道它有多沈，鎖了我一輩子的快樂和自由。
我越來越同情瑯嬅，當我做這個位子越久，卻越能發現當年瑯嬅的無奈和無助，一天天的重擔子都壓在一個人身上，一個個責任也壓在一個人身上，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了當年的時光，瑯嬅，好像還在，希月也是。
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卻發現宮裏明得刺眼，卻已經沒有當年的快樂了，沒有了。
幾日後宮中舉行宮宴，看著滿目琳瑯的珠翠，我只感覺傷感，掰著指頭數數，當年的人，還剩下誰了？除了玉妍、海蘭、綠筠，好像幾乎都走光了，怪不得，宮中三年一選秀，還要不停地招新人，若不是如此，怕宮裏的人，早已經空了。
多了新人，我難免記不住，各色各樣的容貌和封號，各種品級，卻讓我想起了當年，搖了搖頭，還是回歸現實。
宮宴開始，我也只是跟海蘭聊了聊，看得出她想我開心，可我真的開心不起來。
令妃如今失寵，穿衣服已不如以前那般艷麗，可這樣的她卻更是楚楚動人，臉上微微有些浮腫，她看了看我，起身福了福身子，大殿內忽然一片寂靜，令妃道：“臣妾已有了身孕，希望皇後娘娘能稍加照顧一下臣妾的飲食。”
我心中一震，呀，有身孕了。
她有孩子了。
可我的孩子，卻走了。
皇上楞了楞，方道：“真的？”
令妃微一頷首，臉上顯示著羞怯，輕聲說：“是的，已有兩個月了。”
我似乎能聽見嘉妃攥帕子的聲音，我心中苦楚，卻還是只能強笑著說：“真好，那麽恭喜令妃了。”
皇上高興，眼神似乎是在征求我的同意，我心中難受著，為什麽我的孩子走了，她卻有了孩子？
可是我不能說，唉！這就是我的命。我強笑道：“令妃有喜是好事，皇上想要晉位分也是應當的。”
皇上笑道：“難得皇後體恤。”
我輕笑道：“有什麽呢？這是喜事，六宮理應同慶。”
純貴妃看了看我們，似乎有些坐不住，嘆了聲，道：“皇上，臣妾以為此事不妥。”
皇上哦了聲，問：“如何？”
純貴妃猶豫了會子，方道：“皇上，皇後娘娘的五公主才剛去，恐怕如此晉封令妃……不妥，臣妾求皇上三思。”
殿內一片寂靜，他像是沒聽到似的，淡淡道：“晉封之事以後再提，先吃飯。”
純貴妃楞了楞，才道：“是。”
我心中感激，純貴妃陪著我走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路，她和海蘭，我都要珍惜。
☆、如懿
一路混混僵僵的，我嘴角似乎都要僵了，好像裝著笑久了，就已經改不回來，就算自己多不願意，多傷心，多氣憤多不甘，都要笑，宮裏人人都是如此可是有意思麽？
有意思麽？
其實沒意思。
海蘭一路攙著我，本想安慰我，可真的已經說不出別的話，她若要說令妃得寵十年才有孕，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她只能看著我，眼裏流露出心酸，我笑道：“沒事的。”
她微微頷首，才作罷，扶著我走出去。令妃和純貴妃走在前頭，兩人的身影如此分明，一個愈來愈光華，一個卻跟我一樣，但綠筠比我幸福。
嘉妃在我身旁道：“皇後娘娘……這……”
我強笑道：“這是好事兒，你的身孕也快有五個月了，也要好好照看著。你和令妃同是妃位，又都有了身孕，晉封也是肯定的。”
嘉妃哼了聲，說：“論資歷，嬪妾都比她強。可如今她和嬪妾都有身孕，而我卻要跟她一樣，很快怕她就高過嬪妾一截了。罷了罷了……”
我笑道：“皇上喜歡她，沒辦法。你有四阿哥和公主，她怎麽說也是越不過你的。”
嘉妃道：“可惜皇上似乎不是很喜歡四阿哥，希望這胎也是個阿哥，若令妃也生下個阿哥，怕是……”
我唉了聲，嘆道：“沒辦法。”
眼看著要走下閣樓，我對嘉妃道：“小心點兒，閣樓很高。”
她道：“謝皇後娘娘……”
話音還未落，只聽一聲尖叫劃破夜空，海蘭急忙看過去，蹙眉道：“這是怎麽了？！”
人群一陣騷動，我對嘉妃說：“你先在這裏站著，我和愉妃去看看。”說完，我拉著海蘭便往下走，李玉正在前頭，海蘭問：“這是怎麽了？！”
李玉道：“剛剛令妃娘娘沒站穩，險些摔了下去，還好給純貴妃娘娘扶住了，總算是有驚無險！真是嚇死奴才了……”
我松了口氣，拉著海蘭說：“去瞧瞧令妃。”
令妃臉色煞白，純貴妃的也是，
她站得有些搖晃。看著我正欲行禮，我揮了揮手：“免了。”
江太醫把了脈說：“倒也沒什麽大礙，就是受了些驚嚇，胎象有些些不穩，不過加以調理就能恢覆。”
我微微頷首道：“沒事就好。”
李玉道：“令妃娘娘，皇上隨後就來。”
我道：“既然沒什麽事兒，本宮和純貴妃先走了，今日的事，也是多虧了純貴妃。”
純貴妃臉色還是白得可怕。像是沒反應過來，海蘭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回過神來。走到僻靜處，我道：“剛剛怎麽回事？”
純貴妃道：“嬪妾也不知……只是……”
我道：“她怎麽就沒站穩了？還好你及時扶住了，要不然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麽事兒來呢。”
她楞了楞，良久，方道：“皇後娘娘……臣妾……臣妾沒有扶她……”
我一楞，蹙眉問：“怎麽會？！”
她道：“臣妾沒有，剛開始只感覺後面有人推了臣妾一把，臣妾沒站穩壓到了令妃，她懷著身孕，身子重，臣妾當時就要摔下去的時候，忽然令妃拉住了臣妾，兩人才無事。”
海蘭一楞，“怎麽會？”
純貴妃道：“臣妾也不知，也覺得此事蹊蹺……”
我問：“當時有誰在？”
純貴妃道：“只有李玉後來趕過來，當時也只有我跟令妃。”
我想了想，方道：“算了管他呢。反正你們兩個無事就好。”
☆、如懿
嘉妃小產了。
這件事，我剛聽到時，手中的玉珠鏈啪的摔在地上，碎掉了。
沒有想象中的哭鬧，嘉妃顯得異常冷靜，但是臉中已經沒了血色。我看著她，眼中似乎又浮現出了另一個女子，也是那樣煞白的臉色，這樣看著我。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嘆了口氣，相信幾日來，皇上安慰她的話不少了，可她反常的冷靜讓我寒心，只能牽著她的手，對她說：“孩子……”
她淡淡道：“皇後娘娘是要告訴臣妾孩子還會有嗎？”
我道：“不是。孩子都是墮入凡塵的精靈，她超度了，不好嗎？何必讓他來人世間，這個骯臟的世界受罪？”
她楞了楞，方拉著我的袖子開始哭，雖然她孩子不少，可我亦明白那種痛。
令妃生了個公主，皇上的確很是歡喜，可我的心卻異常冰冷，皇上看令妃的女兒的眼神，像是不一樣的，我和他都是明白人，若他真的愧疚……我更願意，他將愛留給其他的孩子，宮裏的孩子，其實上比宮外的孩子，要難熬得多……
嘉妃小產的事情，皇上沒有追究，這麽也好。追究下去，對誰都不好，其實人人都是明白的，卻都要裝作不明白，在宮裏生存，就必須得偽裝，可惜久了，卻發現自己那張面具已經摘不下來了。
~~
時間一點點過去，九月的風開始變冷，宮裏的花朵開始雕謝，宮中卻是一片淒涼的景象。如此看著，卻讓我想起了我在冷宮的時候。
那定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沒有算計，沒有心機，沒有苦楚，卻讓我感受到了人人都在我身邊，他們都在我身邊，可是多年來，卻一個個都離開了我。我做上了這個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卻又是這個世間最寂寞的女子。我已經沒有惢心，沒有淩雲徹，沒有弘歷。
若可以，我多希望我當時能夠一輩子不出來，只可惜當時的我，卻還不死心，我還是愛他。若有來世，我定不要這麽苦地活下去，不要遇到那些人，寧願與一人草草一生，相敬如賓，白頭偕老，沒有富貴，雖然有疾病，雖然有貧苦，我卻能感受到快樂。
往事一件件重現，卻不知那年的芙蓉，早就謝了，芙蓉謝了，還會再開，可我的心死了，已經活不過來了。如懿死了，青櫻死了，那我是誰？我是繼後，我是烏拉那拉氏。
花香漸漸變小，不再濃郁。我楞了會，忽然，容佩大叫——“娘娘……不好了……”
我心中一緊，問：“怎麽了？”
“愉妃娘娘……”
我急忙道：“海蘭怎麽了？！”
容佩道：“愉妃娘娘沒事，可是淩侍衛……淩侍衛……貼加官……”
我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似是被大錘垂下，那劇痛直刺心臟，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眼睛直直地望著前面的宮門，像是用盡了畢生力氣般，如厲鬼般嚎哭，我大聲問：“你說……誰貼加官？！”
容佩被我嚇到了，趕忙跪倒地上，輕聲說：“侍衛，淩雲徹。”
我心中劇痛，感到所有苦楚都在一時爆發出來，全身已經癱軟，只是扶著宮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只感覺忽然心口疼痛難忍，“哧”的一聲，似乎有腥味從心口濺出……
“娘娘——”
我已經沒有力氣回頭，心神剎那陷入黑暗……
－－－－－－－－－－－－－－
“娘娘……”
我的眼淚流個不停，往事前塵卻愈發清晰，一幕一幕地重現在我眼前，
“你在這裏幹什麽？為了魏嬿婉嗎……”
“還給我！”
“我就不給，你喝酒有用嗎？她心比天高，你這樣有用嗎？你應該做到最好給她看……”
“你的鞋子破了，我叫惢心給你做了雙新的……三年來……多謝你……”
“你怎麽這麽像熊貓？”
“還不是為了你？！”
“原來你叫如意，我一直以為你就叫小主……”
“嬿婉她……也只是不想太苦……”
“娘娘，微臣對不住你……”
……
……
一次次陷身火海。一次次在最危難的時候，我身邊沒有弘歷，卻只有你，其實上天很眷顧我，只可惜我不懂珍惜，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
眼眶已經濕潤，我無法忘記，我怎麽能夠忘記？！我哀嚎著說：“帶我去見他！帶我去見他！”
容佩哭著說：“娘娘……皇上說要娘娘節哀……”
“節哀？！”我大笑一聲，“如何節哀？！皇上，真的如此狠心？！真的要做到這個地步？！他叫我節哀？他叫我節哀……碧月，你看，他多好笑，他叫我節哀……”
容佩扯著我的衣袖，對我說：“娘娘……”
我扶著床鋪大哭，為什麽？為什麽？是天要我如此？是誰要我如此？一次次奪走我身邊的人，惢心是，夭蓁是，淩雲徹也是！是天要我如此！是要忘我！
容佩哭著對我說：“娘娘……您這是何苦呢？”
我哭道：“難道連最後一面都不能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為何？就算做錯了什麽事，也不至於此！貼加官……是誰？是誰……”
容佩哭道：“娘娘……淩侍衛如今的樣子慘不忍睹，娘娘您……”
我道：“慘不忍睹？那又如何？我身邊的人都走了，是不是只要是跟我好的人，都該死？！”
容佩想勸我，“娘娘……”但話出，卻又不知如何再說。
記憶中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唯有那個身影依然站在我眼前，最危難的時候，有他，最落魄的時候，是他，就連弘歷一次次不相信我，他卻是依然信我……我想要伸手抓住，卻發現這一切都是幻影！他已經不在了……他走了……
“帶我去見他……”
☆、如懿
數十年來的光陰，多年來的暗中照顧，不離不棄，就算是在我最最最落魄的時候，人生最低估的時候，還有他，可如今，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娘娘……令妃娘娘她……”
我恍若未聞，只是靜靜地握著他的手，這一生，太苦太累，多希望能和他講講多年心事，如同當年，我什麽都不在乎，不會被牽絆，可以實話實說，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他累了。
眉心依然緊蹙，似乎還有心事，我輕聲道：“累不累，要不要喝水？我去倒給你喝……”
他握住我的手，淡淡道：“娘娘……”
我道：“先別說話。”
他帶著笑意，微微頷首，容佩擔心地看著我說：“娘娘……令妃娘娘說……”
我淡淡問：“說什麽？”
容佩道：“令妃娘娘說，想見見最後一面。”
我聽後，不禁嗤地笑出聲來，“她……若是真的想，今日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叫她給本宮滾出去！”
容佩道：“可是……令妃娘娘說，若是娘娘不見她，她便跪到天明……恐怕，會驚來皇上。”
我楞了半晌，方道：“不管她。”
容佩道：“娘娘！”
我嘆了口氣，正欲轉首過去，忽然，手心一緊，淩雲徹道：“讓她進來吧。”
我不禁蹙眉，“可是……”
他淡淡笑道：“我早就放下了，可是她若鬧大了，對小主……”
是小主，而非娘娘。
我心中一軟，笑道：“好。”
令妃遠遠望過去，真的瘦了一圈，這真的不假。但是我依然是恨她，她……奪取了我的所有，所有。
她想要跪下來，我道：“免了。”
“謝娘娘。”
我盯著她，她真的瘦了，臉色極其難看，可讓我看起來真的異常糾結，一切因她而起，而她卻難受。魏嬿皖，如今，你可後悔當初？
我淡淡道：“要說什麽，都說吧。”
她楞了楞，方道：“是。”說完，眼神朝我身後望去，忽然，眼眶有淚珠溢出，卻停不下來，她像是不相信，又像是懊悔。眼神裏的糾結，我說不出。她拔下手指上的護甲，護住她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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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道：“以後的事情，以後再說吧。”
她微微頷首，卻看向夭蓁，道：“皇上還沒給五公主冊封麽？都已經一歲有餘了。”
我道：“皇上說是覺得內務府的封號不好。其實我感覺和珈挺好的。”
純貴妃道：“也是。和珈寓意也好，或許皇上寵著五公主，也希望她大些了再冊封，封號也要選好，總要符合公主的心性才是。”
我嘆了口氣，也是沒有再回話。
她道：“不過如今，你我都有皇嗣，就算令妃能翻天了，想來也不能怎麽樣。”
我微微頷首，又跟她閑聊了幾句，她也說要去陪孩子，便也沒有再多話。
－－－－－－－－－－
送別了純貴妃，我心裏涼涼的，夭蓁，不管如何，我都會保你長大，你也不要枉費額娘一片苦心，一定要好好成長！
下午海蘭來了，我倆已經很久沒有這麽聊過家常。
海蘭說，太後有意思要我做皇後。我沒個表態。
我只是說自己現在挺累的，想來皇上因為對於富察瑯嬅的內疚，不會太早冊我為皇後，海蘭也說是。
兩人聊了很多以前的事情，只是感覺挺心酸的，還好永琪懂事，也乖，海蘭也欣慰。
只是奇怪，她忽然問起淩雲徹，我忽然楞住了。
他一次又一次幫我，甚至在那次舒嬪***的時候，我在她宮裏，卻也是淩雲徹救了我，我本以為自己會葬身火海，卻沒有想到會是他。
他縱容魏嬿婉，卻也從來沒有怪過她，也沒怪過我，我害了那麽多人，他卻也懂我，知道我的苦衷。
只可惜弘歷不是。
但那次，我依然能感到弘歷的疑心，一次一次地將他降位，原本護駕有功，卻被降位，但對於他來說，或許是最好的。“高處不勝寒”，我是，他也是。
我不知如何回答海蘭的問題，只是說：“那是他的職責。”
海蘭沒有多問了，只是勸了我幾句，便離開說要去看看永琪的功課。
皇後這個位子，看似華貴，卻不知她身上的擔子有千斤重，是啊，如此，我多麽難擔得上？如何才能平安下去？皇後又如何？貴妃又如何？他心裏無我，都是枉然。
作者有話要說：最近的字老是好少，在趕夢棠開的進度，等夢棠開完結專心更如懿！！！
☆、如懿
太後她曾不止一次問我對於皇後後位空缺的意思，我好想敷衍過去，但是她自然是個聰明人，豈容我隨隨便便就把她搪塞了？
皇上的意思，大概是想要我做皇後，但我也曾三番四次的推脫，說自己有心無力，一開始倒沒什麽，只是後來，他忽然盯著我問：“你究竟為什麽不想做皇後？是有什麽事情瞞著朕？”
我只感覺心酸，酸澀地笑了笑說：“皇上以為臣妾有什麽要瞞著皇上的呢？就算臣妾沒做錯什麽，皇上疑心臣妾，那麽臣妾做再多的事情都是枉然。”
他楞了半天，幽幽說了句，“你變了。”
我淡淡一笑，看著他，卻不知如何回話，漸漸地，我們之間話越來越少，他也只是喚我皇貴妃，甚至連“如懿”都不曾叫過，而我也好像是越來越習慣叫他皇上，不管是在表面上，還是在心裏，他已經是皇上，再也很難回到當年的“弘歷”。
深宮真的很可怕。我從未想過自己就這麽變了，心變了，好多事情也都變了。還好，我還有我的孩子們，還有海蘭。
他看了看我，好像是打圓場，好像又是迫不及待，只是說：“朕去看看令妃吧。”
我微微頷首道：“妹妹年輕，皇上自當多去看看。”
他離去的腳步忽然頓住了，可緩過來，也還是依舊前進著。
不管如何，就算我竭盡全力，也只能換來他一刻的猶豫和停留，而他卻連回頭都不曾給我，只是照著自己的路走去。而我，也是離他越來越遠，二人就像是往相反的人生道路走著，我在走下坡路。而他卻一步高升。我越來越淡忘紅塵，而他卻越來越難忘過去，兩人隔得越來越遠，心也是，人亦是。
－－－－－－－－－
我永遠忘不了那個夜晚，永遠。
那是一個冰冷的雨夜，明明入冬，可雨下得還是那麽大，夭蓁全身燒的滾燙，而我靜靜侯在她身邊，緊緊抓住她的小手，她還那麽小，那麽天真，她什麽都不知道，卻為何要成為這紫禁城的犧牲品？！
“娘娘，公主染了天花，娘娘應該……”
“娘娘，您要保重自己……”
“娘娘，孩子還會有的……”
“娘娘，公主走了，您還有十二阿哥啊……”
“娘娘，皇上說……說令妃娘娘身體不適走不開……”
“娘娘節哀……”
一聲一聲，卻像是給我判了死刑，我緊緊抱住她，她不會走的，夭蓁，你要丟下額娘一個人嗎？額娘已經失去了你阿瑪，額娘如果再失去你們，額娘真的什麽都沒有了……
夭蓁，額娘信你，別鬧了……
我不顧所有人的勸阻，一個夜晚，我死死守在她身邊，永璂曾經問我，為什麽阿瑪不理他，為什麽有了妹妹阿瑪還是不常來，為什麽別人都是阿瑪陪著過生辰，而自己卻沒有……
他問一次，我只好抱著他痛哭，一遍一遍地說對不起，對不起，是額娘害了你們，是額娘，才害死了你們……是額娘，你阿瑪才不喜歡你們……對不起……對不起……有我這樣的額娘，真的好失敗……
永璂卻緊緊抱著我，對我說：“永璂再也不說了……永璂不會再讓額娘傷心了……”
我什麽都做不了，無助，絕望。他卻已經不再保護我。我只有永璂和夭蓁。如果上天你還要奪取他們，你要我怎麽活？！我……究竟做錯了什麽……
抱著夭蓁瘦小的身軀，我全色瑟瑟發抖，卻也只能一遍一遍地安慰自己，很快的，他很快就會來了，他一定會來的，夭蓁，你要堅持住，為了額娘，你要堅持住……
江太醫在一旁勸道：“娘娘，您這樣會被感染的，娘娘，請讓五公主安心地去吧……”
我恍若未聞，只是一直緊緊抱著她，誰都不能奪走她，誰都不能！她是我的命，她是我的命！夭蓁沒有哭，只是睜著她那雙大眼睛一直看著我，眼神裏，似乎有無助和絕望，我一遍一遍地安慰她：“夭蓁……你要等你阿瑪嗎……他一定會來的……”
江太醫道：“娘娘。今天皇上翻了令妃娘娘的牌子，恐怕是……”
我的淚終於止不住，卻什麽都沒說，只是一直啜泣，一直啜泣，我相信他不會如此無情，我相信他不會忘了孩子們，他是皇上，卻更是一個父親。
夭蓁的身子漸漸冷了下去，我輕輕拍著她，輕輕唱到：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搖籃搖你快快安睡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媽媽的雙手輕輕搖著你
搖籃搖你快快安睡
夜已安靜 被裏多溫暖
睡吧睡吧我親愛的寶貝
爸爸的手臂永遠保護你
世上一切幸福願望
一切溫暖 全都屬於你……
聲音越來越小，直至消失，她的雙眼緩緩閉上，身軀最終冰冷，我緊緊抱著她，對她說：“安心去吧，那是一個沒有鬥爭，沒有黑暗的地方。孩子……都是墮入凡塵的精靈……夭蓁，天上才是屬於你的地方，你會有一個好爸爸，一個好媽媽，會陪著你直至出嫁……”
心最終還是麻木，我靜靜地看著窗外的雨，那樣大，那樣急，卻從未想過停留，從未想過自己……
“娘娘……”
我的淚終究是止不住，我自己卻沒有拭去，只是由著他靜靜地流著，自己卻在一旁說：“碧月，你看，等過了今晚，明日就會開花了……”
容佩抓住我的袖子，哭著說：“娘娘要愛惜自己……五公主……也不希望娘娘如此啊……”
我忽然淡淡一笑，卻正好對上鏡子，裏面的人，雖然笑著的，卻讓人感覺無比酸澀，一個比哭還要難看的笑。我道：“過了今晚，便就是春天了……”
“皇上駕到——”
尖銳的聲音劃破我的思緒，可惜我卻恍若未聞，只是靜靜地往回走，一步一步，花盆底發出的聲音，卻聲聲敲在我心上，難受。
江太醫打了個千兒道：“皇上，微臣罪該萬死……沒能就好五公主，微臣罪孽深重，求皇上責罰……”
皇上眉頭緊鎖問：“五公主怎麽了？”
江太醫道：“是天花。”
皇上楞了楞，半天沒有反應過來，良久方道：“按固倫公主的禮制厚葬，朕先去瞧瞧皇貴妃。”
令妃在一旁像是躊躇，又拉住他的衣袖道：“皇上……娘娘今日悲傷，皇上怕是去了不合時宜……”
他緊蹙著眉頭，卻一把甩開令妃的手，快步向我走來。
令妃楞住了，我也是。
☆、如懿
我一把甩開他，他一楞，只是靜靜地看著我，良久方道：“如懿……”
我絲毫來不及猶豫，只是使勁力氣擠出一個字“滾！”
空氣靜的可怕，令妃像是嚇著了似的，忽的跪下來，哭著說：“皇貴妃娘娘……嬪妾……嬪妾真的不知道……嬪妾……都是嬪妾的錯……皇貴妃娘娘……嬪妾不知道……”
我已經不打算去看她，只是淡淡道：“滾出翊坤宮。”
令妃微微一楞，李玉的臉色發青，打量了我半天，方跪下來說：“皇貴妃娘娘……其實皇上……娘娘原諒皇上吧……娘娘……奴才求您了……”
我忽的哈哈大笑，只可惜，靜的可怕的空氣將我的笑聲襯托得更加滲人，我似是被戳中了死穴，只是一直地笑，良久，我才看著他的眼睛，一字一句道：“皇上？您知道我的感受嗎？您知道當您的女兒快死了可她的父親卻在跟別人在一塊！您知道我的感受嗎？哈哈……您不知道！您不知道……您是皇上呀……皇上有好多孩子，可我的女兒，只有一個！”
說完，淚鏈完全止不住，我扶著木桌子，卻一邊慘笑著，一邊瞪著她們，“可是為什麽？為什麽我的女兒死了！而你們卻好好的站在這？！給我滾！”說完，我使勁全身力氣，拿起凳子朝他砸去，電光火石之間，李玉猛地擋在了前頭，對我說：“娘娘，您生氣就砸奴才！皇上，皇上真的不知道……”
我一腳踢開他，嘴裏罵道：“滾！”
李玉死死地跪在我前面，死活不讓我走，皇上淡淡說了句，“讓她打吧。”
李玉微微一楞，“皇上……”
皇上道：“是朕對不住她。”
我楞住了，手中的力氣仿佛被抽走，整個人癱軟到桌子上，可心卻是冷的，“對不住……一句對不住就可以了事……一句對不住就斷送了我女兒的生命……”
他看著我，對我說：“孩子還會有的。”
我慘笑道：“皇上知道我這輩子最後悔什麽麽？”
他一楞，搖了搖頭。
我笑道：“我……烏拉那拉氏青櫻，這輩子最後悔，就是當年我看不上三阿哥，我推開了朧月公主的手！我多後悔……若是當年我乖乖地聽我姑母的話，又豈會落得如斯下場？！我好後悔！我好後悔當年自己心高氣傲，當年自己什麽都不懂，當年自己癡心錯付，當年的自己多麽蠢！”
他想要過來碰我，看到我的眼神後，又楞住了。我道：“你知不知道？我這雙手站滿了腥血，我為了一個人，我雙手變得骯臟不堪，多年來，我做了多少錯事？害了多少人？我這輩子，就是選錯了一條路，卻斷送了自己的一輩子！”
雨還在下，摻雜著他離開的腳步聲，正如他漸漸離開了我的生命中，一切的一切，其實就要怪我，我……終究錯了。
我比如懿還要悲哀，比她還要可悲，我明明知道這是一條不歸路，卻還是踏了上去，明明知道我不該動情，卻還是犯了忌諱，明明知道後宮多麽可怕。卻還是越陷越深。
只可惜，我已經不能回到當年。
☆、如懿
容佩勸過我無數次，但都沒有用。心結解不開，誰都幫不了我。
容佩說，令妃不可能傻到知道五公主病重還故意托著皇上，這不是明擺著招皇上討厭嗎？她的聰明不會這麽傻的，而不讓消息流到皇上耳朵裏的人，更多的是針對令妃。是啊，夭榛去了，令妃現在可真謂是無寵。
雖然知道，但我還是不甘，我還是恨。
容佩說，如今這個情形，宮裏只怕很多人盯著上位，令妃失寵，這可是很難得出現的事情，宮裏的人都是蠢蠢欲動。
而我只是搖搖頭說，“我不想聽。”
容佩道，“奴婢知道娘娘傷心，可是……”
我淡淡道：“這幾年，我真的累了。不想再去爭了。好累，容佩，讓我再休息一會吧。真的好累。”
容佩沒有再說什麽了，宮裏都在傳，皇貴妃娘娘因為五公主的死，耿耿於懷，不僅幾個月沒見皇上，而且數月不出宮門都是常見的。
如今的我，只想好好的，和我的孩子在一塊，宮裏的風雨，十多年來，我已經受夠了。
直至太後找我，對我說：“哀家知道你傷心，但是孩子還會有的。”
我不知該再說什麽了，只是禮節上要過得去，只是說：“臣妾多謝太後關心。”
她道：“唉……哀家都明白……哀家都明白……可是，正宮不能無主，哀家跟你說過好多次了，可是你……”
我道：“臣妾無能，實在是擔不上皇後這個位子，真是枉費太後一番苦心了。”
她微微一楞，良久方道：“你可是在怨哀家？瞧瞧你連皇額娘都不想叫了。可是你不知道，五公主很難救活，何況這是打壓令妃的一個……”
我道：“臣妾累了，臣妾自己沒有所謂，已經習慣了，可臣妾的女兒不是……她到死都沒見到她阿瑪一面……”
太後嘆了口氣，對我說：“終究是哀家對不起五公主。”
我微微一楞，心中更是刺痛，不過還好已經習慣了，強笑道：“皇額娘……不喜歡令妃嗎？”
太後道：“哀家哪裏有什麽喜歡不喜歡的呢？只是哀家老了，雖然老了，有些事情，卻也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它發生不管。”
我微一頷首，沒有說話了。
太後道：“你現在年輕，不懂，若只是令妃一人獨寵，後宮就會失去平衡，人人容易積怨，後宮不可一日無主，如今後宮中暗藏著的陰謀已經夠多，可哀家老了，力不從心，需要一個人幫幫哀家。只有你可以。”
我楞了楞，只道：“皇額娘過獎了。”
她道：“你終究是答應了？”
我道：“臣妾只覺得，很多事情都是身不由己，那麽願不願意又有什麽分別呢？其實……”
她道：“看淡了好……看淡了好……哀家也不希望你……唉……算了……你退下吧。”
我微微頷首，福了福身子道：“臣妾告退。”
－－－－－－－－－－－－－－－－－－－－
封後大典不是多隆重，我戴上鳳冠的那一刻，才知道它有多沈，鎖了我一輩子的快樂和自由。
我越來越同情瑯嬅，當我做這個位子越久，卻越能發現當年瑯嬅的無奈和無助，一天天的重擔子都壓在一個人身上，一個個責任也壓在一個人身上，一瞬間，我忽然想起了當年的時光，瑯嬅，好像還在，希月也是。
搖了搖頭，嘆了口氣，卻發現宮裏明得刺眼，卻已經沒有當年的快樂了，沒有了。
幾日後宮中舉行宮宴，看著滿目琳瑯的珠翠，我只感覺傷感，掰著指頭數數，當年的人，還剩下誰了？除了玉妍、海蘭、綠筠，好像幾乎都走光了，怪不得，宮中三年一選秀，還要不停地招新人，若不是如此，怕宮裏的人，早已經空了。
多了新人，我難免記不住，各色各樣的容貌和封號，各種品級，卻讓我想起了當年，搖了搖頭，還是回歸現實。
宮宴開始，我也只是跟海蘭聊了聊，看得出她想我開心，可我真的開心不起來。
令妃如今失寵，穿衣服已不如以前那般艷麗，可這樣的她卻更是楚楚動人，臉上微微有些浮腫，她看了看我，起身福了福身子，大殿內忽然一片寂靜，令妃道：“臣妾已有了身孕，希望皇後娘娘能稍加照顧一下臣妾的飲食。”
我心中一震，呀，有身孕了。
她有孩子了。
可我的孩子，卻走了。
皇上楞了楞，方道：“真的？”
令妃微一頷首，臉上顯示著羞怯，輕聲說：“是的，已有兩個月了。”
我似乎能聽見嘉妃攥帕子的聲音，我心中苦楚，卻還是只能強笑著說：“真好，那麽恭喜令妃了。”
皇上高興，眼神似乎是在征求我的同意，我心中難受著，為什麽我的孩子走了，她卻有了孩子？
可是我不能說，唉！這就是我的命。我強笑道：“令妃有喜是好事，皇上想要晉位分也是應當的。”
皇上笑道：“難得皇後體恤。”
我輕笑道：“有什麽呢？這是喜事，六宮理應同慶。”
純貴妃看了看我們，似乎有些坐不住，嘆了聲，道：“皇上，臣妾以為此事不妥。”
皇上哦了聲，問：“如何？”
純貴妃猶豫了會子，方道：“皇上，皇後娘娘的五公主才剛去，恐怕如此晉封令妃……不妥，臣妾求皇上三思。”
殿內一片寂靜，他像是沒聽到似的，淡淡道：“晉封之事以後再提，先吃飯。”
純貴妃楞了楞，才道：“是。”
我心中感激，純貴妃陪著我走了好長好長的一段路，她和海蘭，我都要珍惜。
☆、如懿
一路混混僵僵的，我嘴角似乎都要僵了，好像裝著笑久了，就已經改不回來，就算自己多不願意，多傷心，多氣憤多不甘，都要笑，宮裏人人都是如此可是有意思麽？
有意思麽？
其實沒意思。
海蘭一路攙著我，本想安慰我，可真的已經說不出別的話，她若要說令妃得寵十年才有孕，我又何嘗不是如此？她只能看著我，眼裏流露出心酸，我笑道：“沒事的。”
她微微頷首，才作罷，扶著我走出去。令妃和純貴妃走在前頭，兩人的身影如此分明，一個愈來愈光華，一個卻跟我一樣，但綠筠比我幸福。
嘉妃在我身旁道：“皇後娘娘……這……”
我強笑道：“這是好事兒，你的身孕也快有五個月了，也要好好照看著。你和令妃同是妃位，又都有了身孕，晉封也是肯定的。”
嘉妃哼了聲，說：“論資歷，嬪妾都比她強。可如今她和嬪妾都有身孕，而我卻要跟她一樣，很快怕她就高過嬪妾一截了。罷了罷了……”
我笑道：“皇上喜歡她，沒辦法。你有四阿哥和公主，她怎麽說也是越不過你的。”
嘉妃道：“可惜皇上似乎不是很喜歡四阿哥，希望這胎也是個阿哥，若令妃也生下個阿哥，怕是……”
我唉了聲，嘆道：“沒辦法。”
眼看著要走下閣樓，我對嘉妃道：“小心點兒，閣樓很高。”
她道：“謝皇後娘娘……”
話音還未落，只聽一聲尖叫劃破夜空，海蘭急忙看過去，蹙眉道：“這是怎麽了？！”
人群一陣騷動，我對嘉妃說：“你先在這裏站著，我和愉妃去看看。”說完，我拉著海蘭便往下走，李玉正在前頭，海蘭問：“這是怎麽了？！”
李玉道：“剛剛令妃娘娘沒站穩，險些摔了下去，還好給純貴妃娘娘扶住了，總算是有驚無險！真是嚇死奴才了……”
我松了口氣，拉著海蘭說：“去瞧瞧令妃。”
令妃臉色煞白，純貴妃的也是，
她站得有些搖晃。看著我正欲行禮，我揮了揮手：“免了。”
江太醫把了脈說：“倒也沒什麽大礙，就是受了些驚嚇，胎象有些些不穩，不過加以調理就能恢覆。”
我微微頷首道：“沒事就好。”
李玉道：“令妃娘娘，皇上隨後就來。”
我道：“既然沒什麽事兒，本宮和純貴妃先走了，今日的事，也是多虧了純貴妃。”
純貴妃臉色還是白得可怕。像是沒反應過來，海蘭拉了拉她的衣角，她才回過神來。走到僻靜處，我道：“剛剛怎麽回事？”
純貴妃道：“嬪妾也不知……只是……”
我道：“她怎麽就沒站穩了？還好你及時扶住了，要不然不知道又要生出什麽事兒來呢。”
她楞了楞，良久，方道：“皇後娘娘……臣妾……臣妾沒有扶她……”
我一楞，蹙眉問：“怎麽會？！”
她道：“臣妾沒有，剛開始只感覺後面有人推了臣妾一把，臣妾沒站穩壓到了令妃，她懷著身孕，身子重，臣妾當時就要摔下去的時候，忽然令妃拉住了臣妾，兩人才無事。”
海蘭一楞，“怎麽會？”
純貴妃道：“臣妾也不知，也覺得此事蹊蹺……”
我問：“當時有誰在？”
純貴妃道：“只有李玉後來趕過來，當時也只有我跟令妃。”
我想了想，方道：“算了管他呢。反正你們兩個無事就好。”
☆、如懿
嘉妃小產了。
這件事，我剛聽到時，手中的玉珠鏈啪的摔在地上，碎掉了。
沒有想象中的哭鬧，嘉妃顯得異常冷靜，但是臉中已經沒了血色。我看著她，眼中似乎又浮現出了另一個女子，也是那樣煞白的臉色，這樣看著我。
我不知道怎麽安慰她，嘆了口氣，相信幾日來，皇上安慰她的話不少了，可她反常的冷靜讓我寒心，只能牽著她的手，對她說：“孩子……”
她淡淡道：“皇後娘娘是要告訴臣妾孩子還會有嗎？”
我道：“不是。孩子都是墮入凡塵的精靈，她超度了，不好嗎？何必讓他來人世間，這個骯臟的世界受罪？”
她楞了楞，方拉著我的袖子開始哭，雖然她孩子不少，可我亦明白那種痛。
令妃生了個公主，皇上的確很是歡喜，可我的心卻異常冰冷，皇上看令妃的女兒的眼神，像是不一樣的，我和他都是明白人，若他真的愧疚……我更願意，他將愛留給其他的孩子，宮裏的孩子，其實上比宮外的孩子，要難熬得多……
嘉妃小產的事情，皇上沒有追究，這麽也好。追究下去，對誰都不好，其實人人都是明白的，卻都要裝作不明白，在宮裏生存，就必須得偽裝，可惜久了，卻發現自己那張面具已經摘不下來了。
~~
時間一點點過去，九月的風開始變冷，宮裏的花朵開始雕謝，宮中卻是一片淒涼的景象。如此看著，卻讓我想起了我在冷宮的時候。
那定是我一生中，最快樂的時候。
沒有算計，沒有心機，沒有苦楚，卻讓我感受到了人人都在我身邊，他們都在我身邊，可是多年來，卻一個個都離開了我。我做上了這個世間最尊貴的女子，卻又是這個世間最寂寞的女子。我已經沒有惢心，沒有淩雲徹，沒有弘歷。
若可以，我多希望我當時能夠一輩子不出來，只可惜當時的我，卻還不死心，我還是愛他。若有來世，我定不要這麽苦地活下去，不要遇到那些人，寧願與一人草草一生，相敬如賓，白頭偕老，沒有富貴，雖然有疾病，雖然有貧苦，我卻能感受到快樂。
往事一件件重現，卻不知那年的芙蓉，早就謝了，芙蓉謝了，還會再開，可我的心死了，已經活不過來了。如懿死了，青櫻死了，那我是誰？我是繼後，我是烏拉那拉氏。
花香漸漸變小，不再濃郁。我楞了會，忽然，容佩大叫——“娘娘……不好了……”
我心中一緊，問：“怎麽了？”
“愉妃娘娘……”
我急忙道：“海蘭怎麽了？！”
容佩道：“愉妃娘娘沒事，可是淩侍衛……淩侍衛……貼加官……”
我腦子嗡的一聲炸開，似是被大錘垂下，那劇痛直刺心臟，我不信！我不信！我不信！眼睛直直地望著前面的宮門，像是用盡了畢生力氣般，如厲鬼般嚎哭，我大聲問：“你說……誰貼加官？！”
容佩被我嚇到了，趕忙跪倒地上，輕聲說：“侍衛，淩雲徹。”
我心中劇痛，感到所有苦楚都在一時爆發出來，全身已經癱軟，只是扶著宮墻，眼前陷入一片黑暗，只感覺忽然心口疼痛難忍，“哧”的一聲，似乎有腥味從心口濺出……
“娘娘——”
我已經沒有力氣回頭，心神剎那陷入黑暗……
－－－－－－－－－－－－－－
“娘娘……”
我的眼淚流個不停，往事前塵卻愈發清晰，一幕一幕地重現在我眼前，
“你在這裏幹什麽？為了魏嬿婉嗎……”
“還給我！”
“我就不給，你喝酒有用嗎？她心比天高，你這樣有用嗎？你應該做到最好給她看……”
“你的鞋子破了，我叫惢心給你做了雙新的……三年來……多謝你……”
“你怎麽這麽像熊貓？”
“還不是為了你？！”
“原來你叫如意，我一直以為你就叫小主……”
“嬿婉她……也只是不想太苦……”
“娘娘，微臣對不住你……”
……
……
一次次陷身火海。一次次在最危難的時候，我身邊沒有弘歷，卻只有你，其實上天很眷顧我，只可惜我不懂珍惜，直到這一刻，我才知道……
眼眶已經濕潤，我無法忘記，我怎麽能夠忘記？！我哀嚎著說：“帶我去見他！帶我去見他！”
容佩哭著說：“娘娘……皇上說要娘娘節哀……”
“節哀？！”我大笑一聲，“如何節哀？！皇上，真的如此狠心？！真的要做到這個地步？！他叫我節哀？他叫我節哀……碧月，你看，他多好笑，他叫我節哀……”
容佩扯著我的衣袖，對我說：“娘娘……”
我扶著床鋪大哭，為什麽？為什麽？是天要我如此？是誰要我如此？一次次奪走我身邊的人，惢心是，夭蓁是，淩雲徹也是！是天要我如此！是要忘我！
容佩哭著對我說：“娘娘……您這是何苦呢？”
我哭道：“難道連最後一面都不能見？他是我的救命恩人？為何？就算做錯了什麽事，也不至於此！貼加官……是誰？是誰……”
容佩哭道：“娘娘……淩侍衛如今的樣子慘不忍睹，娘娘您……”
我道：“慘不忍睹？那又如何？我身邊的人都走了，是不是只要是跟我好的人，都該死？！”
容佩想勸我，“娘娘……”但話出，卻又不知如何再說。
記憶中一切都變得模糊不清，唯有那個身影依然站在我眼前，最危難的時候，有他，最落魄的時候，是他，就連弘歷一次次不相信我，他卻是依然信我……我想要伸手抓住，卻發現這一切都是幻影！他已經不在了……他走了……
“帶我去見他……”
☆、如懿
數十年來的光陰，多年來的暗中照顧，不離不棄，就算是在我最最最落魄的時候，人生最低估的時候，還有他，可如今，我卻什麽都做不了。
“娘娘……令妃娘娘她……”
我恍若未聞，只是靜靜地握著他的手，這一生，太苦太累，多希望能和他講講多年心事，如同當年，我什麽都不在乎，不會被牽絆，可以實話實說，可以想笑就笑，想哭就哭。
他累了。
眉心依然緊蹙，似乎還有心事，我輕聲道：“累不累，要不要喝水？我去倒給你喝……”
他握住我的手，淡淡道：“娘娘……”
我道：“先別說話。”
他帶著笑意，微微頷首，容佩擔心地看著我說：“娘娘……令妃娘娘說……”
我淡淡問：“說什麽？”
容佩道：“令妃娘娘說，想見見最後一面。”
我聽後，不禁嗤地笑出聲來，“她……若是真的想，今日為什麽要做這樣的事？叫她給本宮滾出去！”
容佩道：“可是……令妃娘娘說，若是娘娘不見她，她便跪到天明……恐怕，會驚來皇上。”
我楞了半晌，方道：“不管她。”
容佩道：“娘娘！”
我嘆了口氣，正欲轉首過去，忽然，手心一緊，淩雲徹道：“讓她進來吧。”
我不禁蹙眉，“可是……”
他淡淡笑道：“我早就放下了，可是她若鬧大了，對小主……”
是小主，而非娘娘。
我心中一軟，笑道：“好。”
令妃遠遠望過去，真的瘦了一圈，這真的不假。但是我依然是恨她，她……奪取了我的所有，所有。
她想要跪下來，我道：“免了。”
“謝娘娘。”
我盯著她，她真的瘦了，臉色極其難看，可讓我看起來真的異常糾結，一切因她而起，而她卻難受。魏嬿皖，如今，你可後悔當初？
我淡淡道：“要說什麽，都說吧。”
她楞了楞，方道：“是。”說完，眼神朝我身後望去，忽然，眼眶有淚珠溢出，卻停不下來，她像是不相信，又像是懊悔。眼神裏的糾結，我說不出。她拔下手指上的護甲，護住她的嘴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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