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跪下來的天使。

薩妮寬大不合身的衣服，被驟然拉下的瞬間。

冷空氣的襲擊，讓孩童纖弱的脖頸後面的皮膚，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然後就是密密麻麻從衣領下面，蔓延到脖頸後面刺眼的惡魔詛咒。

弗蘭克臉上表情從沈默，瞬間變成凝固。

“坎蒂！”

瞳孔猛地瑟縮，他下意識大喊一聲。

然後身體比意識先反應過來，下意識沖到架子旁邊，一把抽下來烘烤幹凈的巾布。

幾個箭步沖到薩妮背後。

一把抖開手裏的布料，捂住了小姑娘背後的惡魔詛咒。

這個時候。

薩妮還一臉茫然的站在伽勒面前。

她不知道天使大人，為什麽要扯開她的衣服。

也不知道是誰？

從背後死死抓住了她的肩膀。

寬大的手掌抓的很疼，強制的感覺令她感覺到窒息。

就在她下意識想回頭看的時候，已經追上的坎蒂。

一把掐住了她稚嫩的臉。

“別回頭。”

“別看....”

剛剛還好好的小姑娘。

突然像是胸口被砸了一擊重擊一樣。

沈悶。

然後她就像是被人按著頭，臉朝下直接被埋入深水的窒息感。

呼吸，和意識在迅速抽離身體....

鼻腔喉嚨瘋狂灌水。

感覺惡心想吐，下意識捂著胸口揪住衣服，開始劇烈咳嗽，“咳咳咳——”

然後“哇——”一聲，吐了一地黑色的東西。

不知道是淤泥，還是腐化的內臟碎塊。

然後就是那黑漆漆，帶著腥臭味的淤泥...從眼睛，鼻子，耳朵，裏面流出來了...

薩妮不知道發生了什麽。

她只知道自己臉上有點濕熱，嘴巴裏有奇怪的東西大口大口的嘔出來黑乎乎。

她的視線變得迷蒙模糊。

連同面前的天使大人那張俊美無暇的臉，都變得模糊不清。

然後小姑娘還沒看清楚面前狀況，就猛地感覺自己的腦袋。

掉了。

...

惡魔的詛咒從攀衍到脖頸上。

乍一看上去，像是漆黑的紋身。

但是細細看起來就會知道，那實際上是一片片從皮膚底下長出來的黑色羽毛。

黑暗混著腐爛的氣息。

以及那些隱藏在羽毛底下，快速眨動的‘惡魔眼睛’。

不是正常生物的眼球。

像是黑暗滋生長在背脊上的贅生物。

沒有眼球，沒有眼白，只有一圈圈奇異的黑白棕交錯的花紋。

密密麻麻沿著詛咒，齊齊長出一長串。

令人毛骨悚然。

當聖光天使伽勒，蘇醒靠近的時候。

光明和黑暗力量的相互抗拒，讓那些盤踞在背脊上的‘惡魔眼睛’，齊齊眨了一下。

詛咒瞬間被激發。

弗蘭克大喊了句坎蒂。

就飛速用扯下來布料，捂住了薩妮的後背，拖住了栽倒下來的小姑娘。

他回頭急切的催促坎蒂。

同樣看到薩妮背後慘狀的治療牧師。

迅速跟上來熟練的掏出口袋裏水晶瓶，將裏積攢的聖水倒出來，倒在薩妮的後背布料上。

但是聖水消除黑暗的力量有限。

尤其是對於已經被黑暗刺穿靈魂的人類沒有用了。

聖水倒在布上，捂上去的瞬間。

本來癱軟下來的薩妮，突然昂頭發出了一聲淒厲的慘叫。

“啊——”

那明顯不是人類能發出的哀嚎尖嘯。

然後從她背後的詛咒被緊緊捂住開始，有無數黑色如同黏液一樣的東西。

瘋湧流淌出來。

滑落沾到了弗蘭克的手上，瞬間像是硫酸腐蝕一樣，觸碰到就開始灼燒皮肉。

本來執著的弗蘭克還想堅持。

卻被剛剛蘇醒天使伽勒，一把抓住了手腕制止了他。

“沒用的。”

剛剛蘇醒的神明使徒。

即使是站在貧瘠簡陋的洞窟裏面，渾身都像是披著聖潔的光輝。

他的氣息幹凈到純粹。

純粹到極致。

好像一切生物在他面前，都是渺小如塵不值一提的感覺。

那雙絢爛的銀色眼眸盯著人的時候，眼底虹膜泛著彩光，異常漂亮也異常冰冷。

倒映不出任何人的身影。

像是沒有任何感知力的出鞘利刃，冰冷的反射在陽光下的光線。

理智而冷漠。

“放棄吧。”

“被惡魔詛咒纏住的人，是沒有辦法逃脫黑暗的。”

伽勒抓著弗蘭克的手，不是冰冷的。

但是神明的手掌。

跟人類不同，像是有溫度的大理石一樣光滑。

既不柔軟，也沒有正常皮膚的觸感。

就像是個沒有感情的雕塑，外表完美但是內心堅硬，沈默描述著眼前的事實。

“跟惡魔簽訂契約獻出了靈魂，最後卻逃離的背叛者。”

“一定會被拖入地獄。”

弗蘭克作為紅衣主教，他怎麽可能會不知道這個事情。

但是他沒想到。

即使是神明的使徒站在面前，天水張口的第一句話就是這個。

伽勒抱住了薩妮倒下去的身體，強勢推開弗蘭克被腐蝕的手。

卻被腐爛掉了手掌，微微漏出血肉的紅衣主教，一把攥住了天使手腕。

“救不救得了。”

“都得救。”

“這孩子太小了，她的人生還很長，不該是這個結果。”

“即使，黑暗的‘饋贈’，每一樣都標註好價格。”

“我也不會放棄。”

他將薩妮又從伽勒手上抱回來。

因為聖水的刺激，小姑娘背後的詛咒。

那層層疊疊從身體內部長出來黑羽，像是黑色液體徹底打濕一樣。

那些詛咒看起來像是羽毛，眼睛...但是細看下去就會感覺，像是會呼吸有心跳的活物....

它們蜷縮在這個孩子的軀殼裏面.

寄居在肉-體上，寄居在靈魂裏，以她的血肉靈魂為食。

弗蘭克和坎蒂將薩妮翻過來趴在地上，七手八腳扯開了她背後的衣服。

漏出了更多淤泥內臟殘片之類的液體，惡臭帶著腥味以及濃重的黑暗的力量。

順著幼小背脊滑落。

弗蘭克將手放了上去，他開始捏著的聖光十字架，開始吟唱聖光的魔法。

試圖壓制她身上邪惡。

但是黑暗和光明力量碰撞，會讓那些紮入靈魂深處詛咒鎖鏈。

纏的更緊更深。

會將薩妮幼小的生命更加推向黑暗的深淵。

...

狹窄洞穴內。

光明與黑暗激烈碰撞，引來了叢林裏的黑暗魔獸，以及那些徘徊在人跡罕至幽林裏面的惡魔。

所有人註意力都在薩妮身上。

當黑暗氣息滲入進來的時候，無數根如同靈蟲絲線一樣的詭異東西。

從摞起來人頭骨的洞窟地下伸出來，它們像是有意識一樣，又像是只有本能卻會協同作戰的微生物。

絲絲縷縷融入了，隨意丟棄在地上林鹿身體。

本來還奄奄帶著一絲鼻息的林鹿，順間被切斷了生命的氣息。

漆黑眼珠子，瞬間變成渾濁的白。

它扭曲著掙紮著，從地上站起來，身上那些鉆入血肉的微生物。

仿佛一根根致命的黑色絲線飛舞在空中。

就在弗蘭克在給薩妮，驅散或者試圖封印詛咒。

那邊的聖光天使伽勒，已經松開了捂著傷口的手，他的手握住了腰上已經斷掉了的劍刃。

等他再抽出來的時候。

光明的利刃已經恢覆到了，初見時的鋒利完好的模樣。

.......

艾倫湊到莉莉絲身邊，昂著頭將殷紅唇瓣湊上去。

鮮紅的唇瓣。

用那雙動人的紫色眼眸，蕩漾著迷人的薄霧，攏著幾乎溢出來的愛意。

下-流的纏著莉莉絲得到了一個吻。

剛剛吃過蛋糕的唇瓣，沾染著奶油香甜。

被親吻起來的時候是甜的。

潮熱的呼吸，帶著幾分旖旎的軟哼。

像極了偷到腥味的貓。

連同分開時唇瓣上水色，蒼白臉頰上透出來的那一層薄紅，都顯得異常動人。

莉莉絲親吻了下他的唇瓣。

滿足了這個貪婪的小東西，拍了拍艾倫軟下來的後腰。

“換衣服，走了。”

接著就是帶著，一臉饜足的金絲雀，去換衣服穿鞋子。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

關在牢籠裏，一直腐朽發黴的米婭終於帶著沈甸甸的鎖鏈，離開那座彌漫著死亡氣息牢籠。

她感覺自己像是經歷了一個世紀那麽漫長。

太久，太久了。

這短短一段時間經歷，比她游離黑暗人世間的兩百年還要覆雜。

她的生命就像是懸掛在刀尖上。

已經趨於尾聲了。

但是她還活著。

昂頭看看地獄裏瑰麗絢爛的天空，看看那一輪詭異黑色玄月。

仰視天空的感覺。

讓她像是穿越了層層危險的地獄，看到逃出去的薩妮一樣。

她養大的孩子。

無論如何，無論如何，讓那個孩子活下來。

成功獲得了早餐後的吻。

唇齒間沾染了莉莉絲的薔薇香味。

艾倫像是只偷到腥味的長毛貓，半趴在鏡子前，嘴角不自覺的漏出笑意。

傀儡在背後熟練幫他梳頭發。

紮起來。

穿好幹凈貴氣的衣服，帶上袖扣和貴族寶石。

套上長靴。

這才推著輪椅回到了黑暗殿堂裏面。

早早就坐在王座上的黑暗惡魔。

莉莉絲昂首坐在上首翹著腿，黑金站在她身側的臺階下。

而穿著厚厚重甲的黑暗騎士，則是手上壓著巨劍站在側殿。

艾倫出來的位置，正好就在安格斯身側。

離上首主位有點遠。

輪椅被推入進來的時候，他目光的下意識就是追著王座上那灼目的身影。

回想著離開時那個吻，在安靜的晨曦裏。

艾倫嘴角的笑意，就沒有消失過。

米婭被鎖鏈拴著，押到了黑暗神殿之內。

她腿被擰斷了。

所以是黑暗傳送法陣直接送來的。

再一陣令人作嘔的失重感中，出現在黑暗神殿之內。

她的模樣太淒慘了。

根本看不出原貌，衣服臟兮兮的皺巴巴的貼在身上。

只能看到一雙粗糲的手，一截老的皮垂下來的脖子，以及一綹一綹的灰白長發後面，那張衰老的臉。

因為長時間看不見光。

驟然出現在有光輝地方，她的眼睛一時間的不適應。

米婭略微感到眩暈。

等閉著眼睛再睜開。

她先看到的就是坐在上首的黑暗主宰莉莉絲，然後就是站在她身側最忠誠的使徒黑金。

再往下就是。

守在殿中的黑暗騎士，以及那個記憶裏那個銀白色清冷如同白玫瑰一般少年。

太嘲諷了！

米婭之前聽到喬說那是艾倫的時候，她還不可置信。

畢竟怎麽可能！

她可是親眼看著艾倫消失的。

消失在黑暗惡魔金色薔薇裏，被徹底撕碎靈魂吞沒。

米婭就是因為這個逃跑的。

滿心滿眼都是惡魔的金絲雀，恨不得把心臟挖出來送上去的純粹赤誠。

那麽濃烈的感情，那麽多年的癡戀，都捂不熱的冷血怪物。

即使自己再忠心，再能幹，最終的結果也不會比艾倫好半點。

所以她才會逃跑。

才會招來惡魔的詛咒。

結果艾倫沒死！

沒死！

艾倫心裏滿是溢出來的愛意，目光恨不得時時刻刻黏在莉莉絲身上。

突然感覺到一道犀利的視線。

仿佛刺在背脊上的利刃，恨不得劃破衣服刺穿皮肉。

刺穿他的心臟。

只是等艾倫回頭去看的時候。

看到就是萎靡縮在地上囚徒，帶著鎖鏈的衰老女仆佝僂著背脊。

像是安靜等待死亡的囚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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