狂暴的力量席卷，飛旋的風沙遮眼。

濃重的薔薇香突然飄散。

那一閃而過的側臉，艾倫差點被吹飛的鬥篷。

幾乎是條件反射。

他下意識揪住，頭頂差點被吹掉的鬥篷，拉扯這下來遮住臉。

戰栗的指尖洩露他此時的心情。

他愛她。

但是又害怕她。

害怕那雙金色眼眸裏的冷漠....害怕那只蒼白冰冷的雙手...害怕那張形態姣好的唇瓣吐露出冰冷言語....

艾倫想象的出來，兩人再見面的畫面。

‘你為什麽還活著呢？’

站在他面前居高臨下的身影，莉莉絲艷麗冷漠的眉梢上刺骨的冰冷。

色澤濃艷形狀姣好的唇瓣吐出質問。

冰冷並不柔軟的猩紅唇瓣，但是帶著讓人沈溺的極致香味。

音質非常出色。

當初躺在艷麗的薔薇花叢裏，在即將被死亡擁抱最後時刻。

莉莉絲擁緊他殘缺的身體。

用從未有過溫柔姿態親吻他的唇瓣。

摩挲著。

唇齒交纏。

但那不是在傾訴愛意，那是契約即將完成最後的溫柔。

準備殺死他的溫柔。

也就是在這份殘忍溫柔裏面，惡魔獠牙的撕碎了他的軀殼。

吞噬靈魂。

親吻的時候，艾倫嘗到鮮血微甜的味道，他確實感覺不到疼痛。

就像是莉莉絲所說的那樣。

但是那一瞬間巨大悲傷將他裹挾，抓不住手中虛幻泡沫的無力感。

讓他無力反擊，遍體鱗傷。

他不敢，他害怕。

怕被質問，怕被拋棄，怕被莉莉絲當做投入聖光的叛徒。

無法解釋他為什麽會出現在她的對面。

刻入骨髓的愛意，交織著被拋棄的巨大恐懼。

只看一眼就讓艾倫如遭雷擊。

孱弱的籠中鳥反應過度。

戰栗的指尖緊緊捏住，粗布鬥篷的紋路往下壓，生怕的吹掉。

可惜。

純潔的天使伽勒，不知道身後艾倫的心裏歷程和掙紮。

手握緊聖光閃閃的劍刃，他一眼就看到了被吊在荊棘叢中的人。

米婭被荊棘勒住手臂高高掉吊在半空。

虛虛低垂著頭，花白的頭發飄散。

衰老臃腫的身體被荊棘緊縛著，血跡透過滿是淤泥的深色的衣物滲出來。

像是垂死獵物。

蒼白。

那就是薩妮的祖母。

就在莉莉絲手掌凝聚成木質長劍準備刺穿米婭心臟的時候。

從暗地裏殺過來的伽勒。

他的動作非常迅捷，劍刃上聖光氣息險險擦過莉莉絲的臉。

如果不是她感覺到危險往後退了半步，莉莉絲覺得自己臉可能會破相。

她是惡魔。

僅僅只是受傷不會死亡，但是沒有人哪個優雅的女士，會不愛自己的容顏。

所以伽勒觸碰到了莉莉絲憤怒的神經。

本來被紅茶裏被摻雜聖水灼傷腹部。

莉莉絲就已經很生氣。

偏偏在這個時候。

帶著一身令人厭惡的聖潔氣息的伽勒殺出來。

被背叛的恥辱...被灼傷的怒火...收割契約靈魂被打斷....

粗魯橫插進來的光明使徒。

莉莉絲微微側頭，與伽勒張俊美非凡的臉，近距離打了個面照。

那一頭飄逸淡金色的長發，特別的銀灰色的眼眸幹凈。

但是莉莉絲那雙滿是憎惡的金眸，就像是淬了毒黃金夢鄉。

那是從心底溢出的殺戮，以及對於聖光的厭惡。

讓她那張高傲冷艷的臉變得危險，像是劇毒薔薇中的魅影，猩紅的唇瓣是被旅人的血跡到殷紅。

撇了他一眼。

眸光殺人。

手中凝聚出來荊棘長劍，直接跟伽勒揮舞的劍刃碰撞在一起。

惡魔擅長殺戮。

莉莉絲穿著長裙姿態優雅，但是過於強大的力量，讓伽勒無力招教。

他手中長劍沒撐幾下，劍身就已經出現了裂痕。

疲於奔命。

伽勒掌心被震到撕裂滲血，就在他剛剛躲開，莉莉絲刺來的劍刃。

從惡魔腳底下突然抽出來無數金色藤蔓，像是猛烈揮動的長鞭，將狼狽逃竄的伽勒直接抽飛。

可以說，毫不留手。

伽勒如果不是天使，他得當場就得被腰斬。

即使是這樣，他匆匆抵擋荊棘的聖光長劍，發出一生清脆嗡鳴劍身猛的崩裂。

然後精瘦的腰身，衣服被荊棘刮爛。

沾著皮肉帶出了一大塊的傷口。

血淋淋。

深的可以看到猩紅肌肉上的紋理。

然後被瘋湧而出的血液遮蓋。

....

伽勒...

艾倫遠遠的觀察著，他緊緊攥著韁繩。

直到沒交手幾個回合，從黑暗中心猛地飛出來的黑點。

直直的飛過來，重重砸落在他們的面前。

重物落地的砸出來深坑，揚起的巨大塵土，利比安的手躁動不安的猛甩頭。

它開始刨蹄子，低吟著退卻。

“停下！”

艾倫安撫著身下幾乎腿軟的利比安獸。

“伽勒——”

他緊促的呼喚了一聲。

雖然剛剛匆匆一瞥，但是艾倫看清楚了，被踢出來的身影是伽勒。

是那個單純善良的天使。

他不可能是莉莉絲的對手。

伽勒年紀太小了，在天使漫長的壽命裏算的上稚嫩。

跟莉莉絲對手純粹找死....

而且，莉莉絲厭惡聖光，很記仇。

她要是追過來了，他大概率就暴露了....

艾倫混亂的思考，呼喚著。

可是他攔的太遲了。

伽勒剛剛被砸落在地開始，從中黑暗的中心點。

揚起更大飆風，橫掃整個黑暗世界。

吹得艾倫根本睜不開眼，外面罩著鬥篷鼓的更高，幾乎已經漏出了銀發和蒼白的額頭。

以及抓著韁繩的纖細手腕。

他死死抓住鬥篷邊沿，才沒有被直接刮掉。

然後在艾倫內心混亂中，突然出現在鬥篷下縫隙裏的裙擺。

就那麽突兀的出現在視線裏。

他還沒想好怎麽見面，他愛慕的身影就那麽出現在他面前。

出現在他面前。

不過幾米遠的距離，漂浮在天上的紅發惡魔。

漆黑的裙擺，漏出蒼白修長的小腿，懸在半空中坐著。

姿態慵懶滿是傲慢。

都跟艾倫記憶裏的身影一模一樣。

艾倫突然心潮湧動，下意識沖過去的擁抱她。

但是...隨即漫上心頭的就是血液慢慢凝固的感覺....

他已經不是她疼愛的金絲雀。

艾倫這具軀殼的腿不能動。

靈魂只有一半他是殘缺的，支撐不起神明塑造的軀殼。

這個瑕疵時刻提醒著他和莉莉絲之間發生過什麽。

那些愉快的，不愉快的過往。

愛她，可是不能靠近她，甚至還要畏懼而遠離。

艾倫疼的呼吸都停止了。

莉莉絲...

緊緊抓著鬥篷的手都沒有放下來，緊張躲在鬥篷後面的紫色眼眸都在顫抖。

他低頭看著是自己緊緊攥著韁繩的手背，看到是自己纖細孱弱的手腕。

緊繃的皮膚下的青筋都能看到。

.........

擊退了冒昧的天使。

大片大片荊棘，與盛放的金色薔薇，從泥土裏鉆出來。

肆意生長。

懸坐在天空的莉莉絲。

她周身縈繞著黑暗與憤怒，赤紅長發如同熱烈的火焰鮮艷。

她身後茂密生長盤旋的金色荊棘，很快延綿的像是叢林一樣廣闊，將他們所有人的包圍。

莉莉絲背後高處，懸掛的是逃跑的女仆。

米婭。

深色調的血一滴滴順著光著腳尖低落。

“米婭祖母！”

吊著人已經看不出本來模樣，但是單憑衣服還是能看到出來本來輪廓。

從小被米婭養大的女孩薩妮。

在一起生活了那麽多年，幾乎一眼就能看出來。

薩妮坐在裏比利安獸寬闊的背後，她稚嫩的一聲喊，吸引來了莉莉絲視線。

那雙美麗詭異的金色眼眸突然落在她身上。

惡魔美艷的臉，漏出絲絲淺笑，帶著冰冷的輕蔑與黑暗。

“正想去找你呢!”

“結果自己送上門。”

莉莉絲說的是逃跑的薩妮，也指的是自己送上門的伽勒。

米婭獲得了無盡的金錢與超於常人的壽命，她衰老靈魂根本就沒有足夠的價值換取這些東西。

她需要付出更多更珍貴的東西。

而且因為背棄靈魂契約，價碼翻倍。

一番十，十番百。

不光是她，薩妮，還有她已經死去的情人所有亡者的靈魂。

都歸屬於黑暗。

至於伽勒的理由就更直接。

他是個自己送上門的蠢貨，在她被的聖水灼傷內臟暴怒的時候。

滋補的羔羊。

莉莉絲對於米婭腐朽靈魂沒興趣，而薩妮屬於黑金的，至於亡者的靈魂個她更不稀罕。

莉莉絲對於靈魂非常挑剔。

她沈迷於純潔的靈魂。

這個世界上輪純潔，誰能純潔過天使的靈魂。

莉莉絲一直對於那病態愛慕自己金絲雀靈魂的味道留戀。

莉莉絲沒有聞到過那種香味。

那種讓她留戀，悵然，偶爾還會想起來那個人身影的香味。

所以莉莉絲看著躺在地上腹部撕裂，嘩嘩淌血的伽勒。

仿佛看著一只待在的羔羊，金色眼眸來回掃視。

像是看著哪裏下刀合適。

只是被剛才逃跑的小姑娘薩妮，那麽高聲的喊一嗓子，她的註意力就轉移了。

比起躺在地上失去行動能力的伽勒，她似乎才發現旁邊坐騎背上。

坐著一個人。

一個全身包裹著鬥篷，看不清楚的人。

“多管閑事的廢物。”

十二惡魔的黑暗力量。

莉莉絲金色眼眸在發光，那張高貴冷艷的臉變得尤為危險。

像是劇毒薔薇從裏的魅影，猩紅的唇瓣透漏出的殘忍的嗤笑。

她路過伽勒時候，還惡意擡腳碾了下他的傷口。

踩的鮮血沾濕高跟鞋，踩的伽勒眉頭緊皺。

即使是天使，也沒忍住下顎骨收緊，發出悶哼。

莉莉絲就那麽踩過伽勒身旁，一步步走向坐在利比安獸背脊上兩人。

她修長曼妙的身形，艷麗絕美的容顏，收斂著危險流光的金色眼眸。

看的坐在比利安獸背後艾倫渾身血液凝固，心跳的尤為迅速，緊緊抓著韁繩的手在顫抖。

她..來了...

一步一步的走向他.....

艾倫緊張到感官麻木，喉嚨陣陣發緊。

連小姑娘薩妮，什麽時候蜷縮在他背後，抓住了他的衣服都沒有發現。

只是滿心滿眼貪婪的看著，他朝思暮想的人。

艾倫好像撲過去，被擁抱親吻，但是他不能。

怕被認出來，怕認不出來，恐懼摻雜著愛慕。

揉捏在一起。

反覆折磨他的心，喉嚨幹澀連手指都動彈不了。

紅色的長發惡魔，隨著莉莉絲的步伐，在她腳下冒出的金色荊棘野蠻生長，大朵大朵綻放的金色薔薇。

像是地獄的藝術品，又像是禁忌帶毒的植物，帶著腐朽黑暗的色調。

懸掛在莉莉絲背後高高吊起的女仆。

莉莉絲揮揮手，荊棘從背後移過來。

“這家夥身上有惡魔契約，她是我逃跑女仆。”

猩紅的指尖挑起身後米婭衰老的臉龐。

劃破令人窒息的死寂。

“她的靈魂是歸於地獄的。”

“我要那個孩子。”

惡魔猩紅的指尖，像是劃破死寂的。

指向了披著鬥篷的艾倫身後，縮的更緊的薩妮。

怕到顫抖。

“你做夢。”

天使對於傷痛忍耐程度超高，即使傷口被黑暗侵襲，伽勒都還能站起來。

只是他手上沒有了聖光劍刃實力要大打折扣。

“我是在告知你們，不是征求你的同意。”

莉莉絲能碾壓他一次，就能碾壓他第二次。

只要一個眼神。

“這家夥身上有惡魔契約，她是個背叛者。”

“她的靈魂連同她家人，愛人的靈魂，都歸屬於我。”

“誰讓你們伸手幹預。”

莉莉絲厭惡聖光。

這是黑暗跟光明對立的天性。

“聖心泛濫的傀儡，沒有自我和靈魂的使徒。”

“你有什麽資格從我手裏搶奪獵物。”

“你算個什麽東西？你連個正經天使都不算？”

態度高傲的惡魔嗤笑。

莉莉絲站在艾倫面前，卻是微微側頭看向身後的捂著肚子的伽勒。

擡起手指，黑暗世界震動。

艾倫聽到了伽勒壓抑的痛苦聲，雖然很弱很壓抑，但是隨著痛苦延長。

慢慢碾壓。

伽勒那張俊美的臉，如白玉雕琢作品，一點點褪去血色變得慘白。

金發使徒緊皺的眉頭，痛苦的表情。

明顯取悅了惡魔。

“既沒有翅膀，也不具備出色的戰鬥能力，你甚至還有性別。”

“男性。”

“多諷刺！純潔的天使，你居然有性別。”

“你在人世間有了愛人？”

“這可不是什麽好事。”

莉莉絲似乎看到了莫大笑話。

那雙金色眼眸嗤笑的視線，從伽勒的頭頂掃到腳尖。

她厭惡他身上的聖光氣息，但是莉莉絲在他身上聞到了一絲好聞的味道。。

是非常熟悉的味道。

柔軟幹凈的若有若無的。

莉莉絲很確定不是幻覺，她開始仔細端詳那個捂著腹部到底的天使。

她專註的看著他。

莉莉絲對什麽事情感興趣的時候，那雙金色的眼眸就會直勾勾的盯著對方，像是要看到靈魂深處一樣的專註。

艾路被那雙眼眸的註視過。

那像是被黃金夢鄉環繞感覺，沒人能抵擋其中魅力，恨不得沈溺其中。

如果說，伽勒長得如同玉雕一樣完美，那麽莉莉絲就是欲-望的化身。

她的美麗高貴艷麗，帶著致命的劇毒，只看一眼就會讓人沈溺在欲望裏。

會讓人想跪倒子在她腳邊，虔誠的想親吻她的鞋尖。

艾倫見識過莉莉絲專註的樣子，那雙危險的金色眼眸裏什麽都消失了，只剩下自己的身影。

特別特別動人。

艾倫知道莉莉絲沒有心。

也不會愛人。

但是當那雙金色眼眸專註的註視著伽勒的時候。

艾倫依舊在嫉妒。

他在光明的湖泊裏，哭泣了兩百年，沈睡在睡夢中反覆出現的背離的身影。

現在在他面前，格外專註的看著另外一個人。

雖然就好像是聖光的天使與地獄的惡魔‘一見鐘情’一樣。

這一刻，艾倫莫名的感到悲哀。

他悲哀自己站在舊日愛人面前，卻不能摘下鬥篷，悲哀莉莉絲沒有認出他，甚至沒有多分給他一個視線。

他在她世界裏就不存在。

既沒有看他，也沒有認出他。

艾倫感覺有點諷刺又有點悲涼，他披著的是粗布鬥篷，不是魔法鬥篷。

他還是那樣的外表，還是熟悉姿態，還那個孱弱樣子。

明明只要在往前一點，只要再往前一點。

可是莉莉絲視線永遠不會專註的註視在他身上。

依舊被放棄。

“你身上的味道很熟悉....”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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