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她轉過來的魅惑眼眸，惡魔的指甲纖長是漂亮的猩紅色。

那濃艷色澤，是一般暈染手段刷不出來的鮮亮色彩。

像是永遠不褪色的鮮血。

懸掛在指尖。

顯得手指蒼白到無暇像是最完美的雕塑，有一種特殊的誘惑力。

在這個窮鄉僻壤的鄉下，比鎮上保養得宜的鎮長的夫人,要漂亮千萬倍。

“能麻煩這個漂亮的小淑女能幫我....”

莉莉絲的看著米婭身後，抓著裙擺嘴角沾著糖霜的女孩，漏出意味不明的淺笑。

極其迷人。

可是惡魔站在門口，話都還沒有說完。

剛才直挺挺站在面前的米婭，像是受驚老獸佝僂著的背脊，驚慌失措的將薩妮整個人攏在背後。

她因為操勞而粗糲手，身上灰撲撲裙擺，以及碾碎老去了之後身上腐朽的味道。

都令被米婭勒住在懷裏的薩妮感到不安。

小姑娘被勒的生疼，整個人有一種窒息的壓迫感，就像站在門口的紅發女士是洪水猛獸一樣。

米婭怕的臉上的肉都在抖，獨眼衰老的蒼老面容就更加恐怖。

“不好意思...”

“尊貴的女士。”

“這孩子被嬌慣壞了，笨手笨腳的做不好事情。”

“您先進來坐一會，我給您去泡茶。”

“稍等一下。”

因為太緊張，米婭差一點就叫出莉莉絲的真名。

意識又猛的拽了下舌尖。

疼痛讓她從混亂的意識中漸漸清醒過來。

她不知道莉莉絲怎麽會出現在這裏....也不只知道掛在門房上的神殿聖物，為什麽沒有發生作用....

以及莉莉絲古裏古怪的站在門口想幹什麽....

她都不知道...

只是唯獨一點，絕對不能讓她可愛小孫女薩妮接近莉莉絲。

畢竟，面前的家夥。

是個連枕邊愛人都能毫不猶豫殺死的魔鬼。

她沒有心，殘忍的可怕。

米婭慌亂又謹慎的擡起渾濁的左眼，極窺探了一眼站在門口的紅發女人，抓著薩妮的手一刻都不敢松開。

面前的莉莉絲跟記憶力的模樣沒有絲毫變化。

姿態還是一樣高貴，面容依舊美艷如明珠往那一站。

光彩奪目。

踱著慵懶步伐慢慢踩入這座不起眼的二層小旅館，高跟鞋跟在舊地板上磨出略微怪異的聲音。

她像是巡視領地一樣。

雙手環著胸，背脊挺直，曼妙腰身轉動的弧度，像是奪命的彎刀。

莉莉絲往裏面走了幾步，金色眼眸默默回身看了眼，害怕到渾身顫抖的米婭。

腳步略微一頓，往旅館裏面走去。

....

洗茶杯...泡茶.....

米婭做過莉莉絲仆人，對於惡魔的口味印象深刻。

一點疏漏都不敢有。

她拿出最漂亮最精致的茶杯。

殘存在身體裏重覆過很多遍的記憶，讓她熟練煮茶泡茶。

米婭太清楚莉莉絲又多迷人，為了防止她嬌養的小孫女不聽話引誘。

一直拽著小姑娘薩妮養的肉嘟嘟的胳膊。

可米婭不知道，就在她準備紅茶的這個間隙。

好奇心爆棚的小姑娘薩妮，一直隔著廚房餐廳破舊門扉，直勾勾望著外面坐在窗邊姿態優雅的惡魔。

幹凈眼睛裏倒影的，紅發女士像是會發光一樣。

薩妮小小腦袋裏面，塞滿的全是莉莉絲那張美艷絕倫的臉。

她第一次知道什麽叫美麗。

莉莉絲不挑食，但是口味有偏好。

她不太愛甜食，喜歡略帶苦澀回甘的紅茶香味。

米婭拿出平常根本舍不得用的茶杯，

甚至一改常態，取出黃油松餅。

裝了一小碟遞給身後滿嘴蟲牙的薩妮，轉頭就端著盤子送到了莉莉絲面前桌子上。

精致的瓷盤上還點綴中幾朵白色的花。

磕在桌子上的時候，發出一聲輕響。

“我們多久沒見了。”

莉莉絲放下手裏的精致手包。

金色薔薇荊棘編制成的手袋，乍一看像是能工巧匠用金絲編造的零錢包。

伸縮扣。

僅僅只能放幾個金幣 ，勾在手上，裝飾性多過於實用性。

金燦燦的手袋墜著珠寶。

放在桌子上的時候發出細碎的聲音。

不重。

卻像是掄在心上的鐵錘，砸的米婭整個人一陣虛晃。

她有一種生命走到了盡頭一樣的感覺，仿佛惡魔利爪已經抓住了她的咽喉。

窗外面燦爛的陽光照不到身上，黑暗的死亡從背後擁抱著她。

“挺久了...”

米婭擠到舌尖上的話變得尤為艱澀。

“是挺久了。”

莉莉絲坐在窗口的小圓桌旁翹著腿，灰撲撲木質桌面擦得非常幹凈，沒有點綴樸實到簡陋。

“我們大概兩百多年沒見過了。”

當年莉莉絲借著靈魂契約即將終結的瞬間，設計艾倫陷害留在人界高階天使陷入沈睡。

整個光明神殿淪陷。

在那一次戰鬥裏面。

天使沈睡其實對於掌控光明的神明來說，不是多大的損失，掌控生命與豐收女神身旁的天使要多少有多少。

但是光明神帶的摧毀，對於信仰光明的帝都人民來說，無異於是毀滅性打擊。

他們聖潔的神殿被邪惡擊敗，光明一瞬間就蒙上了陰暗，信仰瞬間倒塌。

這對於依靠信仰之力的光明女神來說。

這才叫殺傷力。

恰恰也是失去信仰之力的間隙，這也給了黑暗侵蝕的機會，之後才迎來了黑暗時代。

到處充斥著黑暗力量環境，讓莉莉絲姿態格外舒展。

莉莉絲出來就是因為喝茶鬧的心情不好，沒有攪開砂糖渣子黏在舌尖上。

甜到發酸。

黑金不在。

那些智商不高的烏鴉，泡個茶都泡不好。

一幫廢物。

米婭身上有熟悉的氣息，莉莉絲看著她就像是透過記憶時光，看到那個蒼白昳麗的身影。

她端起茶杯。

金色眼眸靜靜看著，茶杯裏的茶湯色澤，以及杯口上老舊俗氣的花紋。

茶葉看起來很差，透著一股廉價劣質的味道。

“一轉眼兩百多年了...”

“也虧你能在這種地方藏下去。”

“好歹也是進出過上流社會的人，你也曾經穿著最流行的帝都衣裙，帶著精致的戒指項鏈首飾，做著體面的工作。”

“再看看現在。”

”穿著灰撲撲到臟兮兮的裙子，面容衰老飽經風霜，那雙野心勃勃的琥珀色眼睛，還少了一只。”

莉莉絲審視著面前，渾身怕到哆嗦米婭。

微微頷首。

“你是真的能躲。”

“我一度以為你以及腐爛在那個滿是風沙以及黑暗的世界角落裏...”

“沒想到，你還在這裏活得好好的，身邊還養了個小東西....”

端著茶杯瞧著修長的美腿，莉莉絲裹著黑色長裙。

雙鎏金色眼睛看著米婭背後，探出頭頭上紮著蝴蝶結的，眼睛亮晶晶的小姑娘。

猩紅的舌尖舔了下唇瓣。

“不愧是跟陰溝裏的老鼠，待在一起共事很多年的人。”

“喬的手段，你偷學了不少吧。”

到現在為止依舊徘徊在莉莉絲城堡裏的黑發青年。

背脊上有契約背叛烙印的骯臟老鼠，喝了惡魔盧卡的血液變成一半人一半惡魔的青年喬。

他正拿著巨大銹跡斑斑的剪刀，修剪著庭院裏堅硬無比的荊棘。

城堡裏除了少了艾倫那個滿腦袋情愛的瘋子，以及受不了莉莉絲冰冷殘忍卷鋪蓋逃跑的米婭以外。

喬，黑金和安格斯都還在那裏。

在這個黑暗橫行的時代，喬被莉莉絲一直嫌棄，而黑金和安給誰兩個人忙的腳不沾地。

“你膽子是真大。”

“接受了我的東西，轉頭跑了。”

莉莉絲留著喬，是因為那家夥醒目不礙事。

留著安格斯是因為，忠誠的黑暗騎士本來就不是跟她簽訂契約的籠中鳥。

被拖入地獄積蓄著怨氣與恨意的金絲雀。

真正和莉莉絲簽訂契約金絲雀。

其實沒有二十七只，只有二十六只。

艾倫才是最後一只籠中鳥，也是最後唯一活下來的金絲雀。

安格斯並沒有被公爵玷-汙扭曲，他既沒有憎恨也沒有欲望，並不在契約範圍之內。

被黑金親手養大的黑暗騎士，被教養的非常優秀出色，再加上莉莉絲偶爾需要人類幫忙。

所以莉莉絲留下了忠誠黑暗騎士。

只是安格斯經歷過艾倫那件事情之後，似乎就對莉莉絲態度就變得微妙了。

依舊忠誠，但是態度日漸變得疏遠，直至陌生。

米婭也是在那之後逃跑的。

他們像是才看清楚莉莉絲的本性一樣，才了解到惡魔到底是什麽樣怪物。

即使被吞噬的人不是他們，依舊讓人感覺渾身冰涼。

“你是不是覺得喬能躲過去？”

“你也能躲過去？”

莉莉絲親手殺死了盧卡，斬下黑山羊的頭顱酒杯，到現在還在她的藏寶庫裏。

那是她功勳的徽章。

莉莉絲喝茶的時候，白瓷杯沿上清晰映出了，她的口紅印。

鎏金色金色眼眸看著面前抖得跟篩子一樣米婭，額頭上密密麻麻滲出的汗水。

覺得沒意思。

“你能活過著黑暗混亂的兩百年。”

“獲得超於常人壽命，躲在這個隱蔽古槐的小地方，經營著這麽一家破旅館...”

“還能轉著豐厚的收益。”

莉莉絲只要閉著眼睛，仔細傾聽了一下，就能聽到米婭口袋裏嘩嘩作響金幣。

那堆積成小山的金錢。

目光落在了米婭身後，一臉稚嫩的薩妮身上。

“你得到的利益，已經超出了你靈魂的價值。”

......

天使湖泊裏醞釀完美男性。

伽勒擁有白皙英俊的面容，跟瑪莉亞一樣淡金色長發。

漂亮肩頸線，堅實性感的身材，即使穿著略顯簡陋的衣服，都遮擋不住他成熟的男性魅力。

像是披著太陽光輝照的神明。

“您好！"

"美麗小姐，能告訴我....”

伽勒又一次迷住了路過的農婦，這已經是第十二個了。

永遠都學不乖。

在這個黑暗盛行的混亂時代，長了一張這麽璀璨完美的臉。

伽勒一路能走到這裏來。

純靠武力值強。

他就是瑪莉亞費心塑造的人偶，唯一賦予性別的天使。

孱弱的少年裹著鬥篷漏出一截頭發，艾倫那張精致蒼白的臉隱藏在寬大鬥篷下面。

他靜靜的看著那個一臉通紅的村婦，大概明白他們又得在這個到處都是屍臭的村子裏面，過夜。

伽勒永遠都學不明白。

過分美色會不止帶來異性紅利，還會惹來盲目的追求者。

甚至是變態。

瘦小的身子坐在草垛上，艾倫帶著鬥篷昂著頭看著蔚藍天空。

他其實去哪裏都無所謂。

伽勒從天使湖泊裏誕生的很快，艾倫親眼看著他身體在湖泊中一點點變得清晰。

非常完美。

然後伽勒誕生了之後，就被瑪莉亞賦予了任務。

至於是什麽任務艾倫不知道。

他自己也被光明神明賦予了任務。

讓他指引剛剛誕生的伽勒，讓他學習人類應該學習的世俗。

學習人類的生活？

艾倫不清楚瑪莉亞想幹什麽。

他只是一個行動困難的人偶，折斷翅膀的金絲雀，被主人拋棄的籠中鳥。

除了枯坐在原地等死什麽用處都沒有。

在艾倫看來天使學習人類生活，完全沒有的必要。

因為人類是汙穢的。

會玷汙伽勒金子一般閃耀的心。

遠處充滿魅力的天使依舊在跟農婦攀談，伽勒俊美的面容點爆了對方的好感度。

雖然沒給指路，但是從挎著籃子裏，拿了兩個蘋果。

硬塞到伽勒懷裏。

在現在這個魔鬼魔獸橫行的黑暗時期，任何一點物資都是非常珍貴的。

所以伽勒就那麽抱著蘋果回來了，老遠就對著坐在草垛上艾倫招招手。

“托德，你看這個。”

嘹亮隱隱帶著笑意的聲線，似乎永遠都是充滿陽光。

跟他截然不同

但是伽勒還沒跑進，艾倫就感覺到一股黑暗氣息。

突然從身後襲來。

陰沈的草垛下面，伸出一雙幹癟漆黑的骷髏手掌。

毫無征兆，緊緊攥住了艾倫的手。

然後草垛下的食屍鬼緩慢伸出雙手，瞪著血腥的眼珠子張開利齒發動攻擊時候。

突然在簡單貧瘠的村子裏，發生震顫的黑暗力量。

那是一種令人頭皮發麻的感覺，像是有人掐著背脊按著腦袋一瞬間壓在地上的重擊。

抓著艾倫手臂食屍鬼，搖搖晃晃像是隨時散架的身體，被什麽重擊打碎一樣。

骨頭散落一地。

而於此同時。

將哭兮兮的小姑娘薩妮，牢牢護在懷裏的米婭。

整齊發髻已經松散了，一腦袋花白的頭發披散在身上，蒼老面容灰敗像是個死人。

她逃跑從惡魔哪裏竊取來力量，超出支付代價獲取的壽命。

在迅速消亡。

她會比現在模樣老上許多倍。

可能頭發全部掉光，可能牙齒全部掉光，眼睛徹底腐朽視線模糊。

她的臉頰開始凹陷。

停駐了兩百年的時間開始加速流動，米婭的靈魂開始撕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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