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就是這一刻。

端著茶杯漫不經心的莉莉絲，感覺到腹部似乎隱隱有點發熱。

然後在極短迅速的時間裏，有什麽東西腐蝕穿了她腹腔血肉。

內臟被灼燒穿的痛楚。

瞬間疼到極致。

莉莉絲眼裏閃過一絲詫異，垂眸去看著杯子裏輕晃的神色茶湯。

重重壓在米婭身上狂暴的黑暗力量。

驟然停歇。

隨後，猩紅的指尖捂住嘴巴，從她鮮紅的唇瓣裏面吐出縷縷濃重黑煙。

“咳咳咳——”

順著無數黑煙一起吐出來的，從指縫中間噴湧出來的大股鮮血

伴隨著濃烈綻放的薔薇香。

黏答答的血液順著蒼白修長的指尖，莉莉絲精致漂亮的下顎低落。

像是綻放的猩紅花朵。

殘破的美感，伴隨毒藥一樣致命香氣飄散。

散亂著頭發臉頰凹陷的米婭，神似癲狂一樣從地上爬起來，混亂中衰老幹枯的手死死捂住薩妮臉。

小姑娘臉蛋軟嫩嫩，被掐的凸起五官變形。

滿臉驚恐。

“別呼吸！別吐氣！”

“她的血有毒！....有毒！有毒！有毒！....”

幹癟枯瘦的手死死抓著薩妮的肩膀和臉頰。

薩妮被掐生疼。

滿含淚水和驚恐的眼睛裏面倒影出來的臉。

臉頰上的肉完全往下墜，失去支撐空蕩蕩的右眼眶。

也垂落了下來。

就像是貧瘠的骨頭架子，掛著薄薄一層皮肉，整個人透著死亡的灰敗。

差點抽幹生命力的米婭，比身後吐著血的莉莉絲還像魔鬼。

“跑！”

“快跑！！”

被米婭嬌養的小姑娘，看著身後紅發女人吐得滿地猩紅，看著面前猙獰癲狂的臉。

嚇得渾身僵硬幾乎挪不動步子。

她似乎是想不明白什麽原因！又像是反應不過來一樣！

像個木頭樁子杵著。

“走啊！”

氣不打一處來的米婭。

拽著臂極其費力的抱著，推搡著。

拖著呆楞楞的薩妮，費力逃出來了搖搖欲墜的小旅館。

....

撞壞了門扉。

撞到了桌臺上花瓶，臨到門口還摔了一跤。

兩個人幾乎是順著臺階滾下去，薩妮險險被米婭揪住後領子，才避了被壓在身下的慘狀。

兩人跑的特別快。

直到屋子裏的人早沒了蹤影，直到旅店門扉外面傳來了重重的關門聲。

門口懸掛的鈴鐺發出細碎的聲響。

捂著嘴巴坐在黑色煙霧中的莉莉絲。

才松開捂著嘴巴的手。

從鼻子裏面和猩紅唇齒間,飄散的濃重黑色煙霧並沒有消散，就那麽帶著詭秘的黑暗氣息縈繞在身側，

遮住她曼妙的軀體。

配上她側移過來的金色的眼眸，劃出危險的鎏光。

莉莉絲垂眸看著了眼自己滿手猩紅的刺目，染血的面容像是地獄裏劇毒的薔薇花。

艷麗至極。

“我倒是小瞧你了。”

被聖水灼燒的疼痛感，被螻蟻灼傷的冒犯，讓莉莉絲面漏殺意。

她低頭淬了一口血。

隨後伸手抹去了粘著下顎的血跡。

指尖猩紅的弧度像沾滿鮮血的刀刃。

暗色調鮮血混雜著內臟的碎塊，吐在地上不過眨眼的時間，就變成了金色薔薇花瓣。

散落一地。

劇毒。

....

跑！

瘋狂的跑！

即使莉莉絲不坐在面前。

米婭都能透過腦海中的意識，看到黑暗煙霧深處。

慢慢轉過來的那張令人毛骨悚然的面容，那雙像是野獸，蛇類一樣冰冷的金色眼眸。

是她兩百年來最深的夢魘。

米婭本來年紀就大，再加上身體衰敗，被莉莉絲抽了為數不多的生命力。

能將薩妮帶出那間屋子就已經是極限。

她抱回來養的胖乎乎的小姑娘。

米婭呼哧呼哧喘著隨時要斷掉的氣息，不過一個念頭的失神，腳下絆倒石頭。

整個人重重跌倒在地上，手臂和膝蓋瞬間蹭掉一層皮。

頭暈目眩瘋狂冒冷汗，虛脫的仿佛下一秒就會死去。

明顯已經到了強弩之末。

“薩妮！”

多活了兩百年，米婭其實夠本了。

她放棄了逃跑，強撐著最後力氣，抓著自己一手養大的小姑娘。

指尖深深陷入背脊。

“記住”

用嘶啞至極的難聽的嗓音，弱到幾乎聽不到聲音。

反覆強調著。

“不要放縱欲望....”

“記住永遠不要沈溺於欲望....永遠不要相信惡魔的話....”

“無論她長得多漂亮....無論她給的東西有多誘人....無論她說什麽....”

“無論她說什麽，都不要答應...不要接受....”

“記住了嗎！！！”

在陰暗隱蔽的村落拐角裏，米婭灰敗的左眼，直勾勾的看著薩妮。

看著眼前想哭不敢哭的小姑娘，又像是透過她遠遠在看兩百年歲月裏，早已死去的親人。

她疼愛的弟弟妹妹躺在冰冷的泥土之下。

只剩下她一個人以蒼老的姿態，像不會死亡的怪物。

游蕩在黑暗世界裏。

這哪裏是賜予，這分明是詛咒。

米婭像是瘋了一樣最後深深撫摸了一下薩妮的臉嘶啞難聽的嗓音，像是砂紙銼過耳膜一樣刺耳。

“拿著，快走。”

“去找光明教堂的牧師...”

顫抖的手從灰撲撲的棉質裙擺裏，掏出幾枚金幣放在薩妮掌心。

“讓他們會庇佑你抵禦惡魔。”

嘴裏反覆強調著重覆的話語，卻一口氣沒提上來磕的撕心裂肺。

然後就重重推了薩妮一把。

而在這個分秒必爭的逃跑時間裏面，被聖水腐蝕內臟的莉莉絲。

已經帶著濃重黑煙從陰暗狹窄的旅館裏面走來了。

她腹部內部傷口腐蝕已經停止。

鋒利的高跟鞋下面，踩著濃重黑暗，瞬間如同鋪開的巨大兜網。

瞬間罩住沈寂的村莊街道。

明明是忙碌的清晨。

可是被莉莉絲黑暗力量籠罩的地方，時間像是停止一樣。

她就那麽輕易扭轉了空間。

漂亮精致的的高跟鞋，從身後踩住了米婭的影子。

就像是踩住了對方命脈一樣。

莉莉絲那張危險艷麗的面容，從背後探到米婭恐懼的側臉邊。

修長的手指抓住對方完全蒼白的頭發，在她渾濁眼珠裏面清楚倒影出那雙危險金色眼眸...

被嚇得被推到遠處的薩妮，憋著一張哭的通紅的臉直抽氣。

倉皇逃跑。

在鄉間小路，跌跌撞撞滾得一身泥巴。

她漂亮的小裙子上蹭的臟兮兮的，上面點綴的蝴蝶結，都像是扯斷翅膀耷拉下來的死蟲子。

薩妮滿腦袋裏裝的全是，米婭猙獰衰老面容。

還有那個吐血嘴裏黑煙，極其詭異的紅發女人。

染滿鮮血的手。

以及那雙不屬於人類範疇的金色的眼眸。

倉皇逃跑的薩妮，米婭能給她爭取到的時間太短。

她太弱又太小。

被困在黑暗領地邊界之處。

眼看背後瞬間鋪開黑暗領地，幾乎將她幼小的身影徹底吞沒。

就在這個時刻突然從面前出現刺眼劍光。

帶著聖潔力量的幾個斬擊，瞬間劈開了從身後撲來幾乎將薩妮吞噬黑暗。

那是突然從前方黑暗包裹口裏，突然殺出來的金發男人。

手裏拿著鋒利長劍。

如同救世主一樣突兀的出現在憋哭憋得滿臉通紅的薩妮面前。

英俊的面容突然逼近到跟前，帶來了陽光氣息和清風的寒意。

俊美無儔的白衣劍士，像是渾身披著太陽光輝的神明，淡金色長發甩了薩妮一臉。

“你沒事吧？”

罩頭攏下來陰影，把哭兮兮的小姑娘完全蓋住。

.....

抓著艾倫的手腕，差點長大嘴巴就要下去的食屍鬼。

被突然震顫開強大黑暗力量直接砸塌。

腦袋掉了，下顎骨脫了。

醜陋腐爛的的骨頭架子，毫無掙紮之力直接被徹底碾碎。

而伽勒感覺到致命的危險，那是光明對於黑暗力量本能反應，他一瞬間被壓得差點跪在地上。

腦袋都擡不起來。

心裏有個坐在馬匹背上的白色身影，無聲的輕笑。

找到她了。

找到了！

伽勒心中隱約有片刻空白，但是正直的使徒，不會違抗神明。

他只會順尋遵循著使命，踏著黑暗就來了。

在黑暗力量爆發的瞬間，因為察覺到危險，艾倫坐在草垛上勸說過伽勒撤退。

但是光明天使根本就不搭理他。

伽勒只遵守瑪莉亞的命令，所以毫無意外他們尋著黑暗闖入村莊深處。

一進來。

狂暴的黑暗力量。

迅速蔓延擴散的黑暗，追擊著邁著小短腿，逃跑跌跌撞撞渾身臟兮兮的小姑娘。

看起來就像是張開血盆大口的巨型怪獸，緊追子在身後要將弱小的孩子吞沒一樣。

伽勒提著長劍就上了，天使硬是憑借著劍刃上的聖光，是將那個孩子身後黑暗逼退了。

當然，只是暫時逼退。

因為聖光的劍刃劃開黑暗之後，就在伽勒以為安全的時候。

不過短短兩三秒時間，無盡的黑暗再次襲來，這回是將三人直接吞了下去。

艾倫感覺腦袋疼。

他坐在比利安獸的背脊上，沈默看著收起劍刃的伽勒。

朝著滾得渾身是泥的女孩蹲下身。

在這個滿是貧窮的氣息村莊裏面。

渾身是泥巴的薩妮，穿的衣服明顯比普通農民精致。

她的裙子上有蝴蝶結，穿著小皮鞋，頭上也帶著的漂亮的花頭繩。

只是蝴蝶結丟了一個。

加上臟兮兮的臉，臟兮兮的衣服，看起來很狼狽。

就那麽抓著裙擺，淚水漣漣的樣子確實可憐。

也不怪伽勒提著劍就來了。

艾倫不動聲色沈默的打量了一下，被伽勒擁簇在懷裏安慰的小姑娘。

六歲孩子。

下破了膽子，吧嗒吧嗒掉眼淚。

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哭出聲，隨後就是“哇——”一聲嚎啕大哭。

艾倫裹在鬥篷下微微漏出來的紫色眼眸，仔細巡視了一下這座彌漫在黑暗裏的村莊。

清晨。

剛剛還有人的街道寂靜的人全部死光了一樣。

他們像是進入了世界黑暗面，周圍只有他們三個人。

村頭光禿禿歪脖子樹，周圍紮著劣質柵欄，灰撲撲的土房子。

周圍寂靜仿佛沒有任何活物一樣。

“這裏發生什麽事了？”

“你還好吧？”

伽勒試圖安慰手緊緊攥著，哭的上氣不接下氣小姑娘。

突然由啜泣變成嚎啕大哭，耳膜都能刺穿的那種嚎哭。

打著哭嗝。

鼻涕眼淚糊了一眼，稚嫩手緊緊攥在手心的金幣塞到伽勒手上。

那是剛才米婭讓她逃跑時塞得金幣。

在這個黑暗混亂的時代，失去了庇佑小姑娘，簡直就是行走小羔羊。

即使拿著金錢，也走不了多遠。

所以薩妮把金幣塞給了伽勒。

面前這個長得跟神明一樣金發男人，看起來很強。

渾身透著一股好聞的味道，像是能浸人醒脾的安寧一樣。

類似神明。

哭泣著的小女孩。

帶著鼻涕和潮氣的金幣被放在伽勒手掌上，然後濕乎乎帶著泥巴的手，抓住了伽勒的衣服。

那雙泡著眼淚的幹凈眼睛，直勾勾看著伽勒那張堪稱完美的面容。

看著他臉頰上泛著的熒光，看著他散落淺金色長發。

“救救....”

“救救我....祖母.....”

“有怪物...有眼睛發光...會吐煙，會吐煙的...怪物在殺人.....”

吐了血還能動。

她被腐蝕的鼻腔嘴裏都在冒煙....

薩妮親眼看著，那個對她極度疼愛的獨眼老太太....

一點點的枯竭，生命力從她腐朽軀殼裏快速流逝，肉眼可見衰敗。

差一點變成屍體。

薩妮六歲。

她說話聲音帶著哭腔，抓著伽勒衣服的手緊緊的，根本扯不下來。

因為離得遠聲音含糊，艾倫並沒有的聽清楚米婭的名字。

又或者他並不在意別人的生死，都是些無關緊要的人。

伽勒握著薩妮遞過來的金幣，看著含著淚水祈求的眼睛，他低頭看了看放在手心裏的兩枚金幣。

指尖摸了下濕噠噠錢幣。

本來就是要去的地方，現在又有陷入絕境的信徒祈求光明。

光明的力量源自於信仰，所以伽勒會感覺力量的匯聚。

他慢慢握緊掌心，回頭跟身後坐比利安獸身上艾倫說道：“去看看。”

“她祖母被惡魔抓了。”

“我們已經進來了，回去的路也消失了...只能往中心點去看看有沒有新的出路...”

“我沒有意見。”

穿著鬥篷騎在比利安野獸身上的艾倫。

“不過我建議你最好別帶著這個小姑娘。”

鬥篷下面的銀發少年，艾倫緞子一樣長發披在肩膀上，看不清楚臉只能感覺到下巴弧度很精致。

纖細手掌抓著韁繩。

漏出來蒼白皮膚，透的像是水晶一樣。

他擁有跟那個怪物一樣近乎沒有血色皮膚，讓哭泣著跟伽勒求救的薩妮很不安。

死死抓住天使的衣服。

“不帶著她，能把她放在哪裏。”

“在惡魔支配的領域，哪裏都不安全，讓她跟你坐一起跟著我們走。”

伽勒直接決定。

艾倫對於伽勒只提醒只提醒並不制止。

到是那個渾身臟兮兮的小姑娘薩妮，看著渾身裹著鬥篷艾倫。

滿心畏懼。

但是自然拗不過，就伽勒的幫助下，翻身上了比利安獸背脊。

薩妮臉頰全是斑駁的淚痕，啜泣著的聲音還帶著奶氣。

艾倫並不喜歡別人接觸自己，即使是小孩子也一樣。

他不著痕跡往往前挪了一點。

漏出了比利獸更寬闊背脊，方便薩妮抓著後座的馬鞍。

“你祖母遇襲擊地方在哪裏？”

“你知不知道，襲擊你祖母的是什麽怪物？”

伽勒將薩妮裙擺上汙泥拍幹凈。

天使因為純潔平常都不太從聰明，但是唯獨在驅除黑暗惡魔這件事情上。

戰鬥能力是天生的。

“金色眼睛...”

啜泣著聲音小小，像是含了什麽東西在一樣嘟囔著。

薩妮有些驚嚇到，慌亂無措的形容著。

“紅色頭發...紅色頭發，嘴巴裏面會吐煙....很漂亮,很漂亮的一個女士.....，”，

比利安獸不安吐息著甩著頭。

紅色頭發....

艾倫本來不是很在意。

但是當薩妮含糊稚嫩的聲音說出,是個紅色頭發臉很漂亮女人的時候.....

艾倫攥著韁繩手指下意識動了一下。

他總是這樣。

明明知道不可能遇到。

總是在不經意間搜尋關於那個身影虛無縹緲的消息。

他已經被拋棄了，在她的世界永遠畫下終結句號的死人。

怎麽可能遇到的。

.......

紅色頭發的惡魔的有很多，臉蛋漂亮的也很多。

能變成人形的惡魔，就沒有不漂亮的。

漂亮都是欺騙人得砝碼，引誘人墮落地獄的誘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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