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天，潘石正在喝藥。幾個佃戶跑過來說道：“不好啦，潘員外！剛才來了許多強盜，正在搶割我們的田禾，我們攔都攔不住。”

潘石氣急：“肯定是魯怡情做的好事。一刀，麻煩你去找韋千總幫忙。”

我在潘石家吃了半個月的閑飯，心裏有點不好意思，能夠幫別人的忙，我求之不得，一口答應下來。潘石給我塞了幾張銀票，說：“打點打點，不然辦不了事。”

我飛奔到千總府衙。

韋千總也皺眉說道：“哎呀，今天我一直在拉肚子，到現在還沒有吃飯。老潘家的事情我肯定要管，只不過我要吃飽飯才走得動。”

我問道：“您吃飯要吃多長時間？”

韋千總慢悠悠地說道：“快的話一盞茶，慢的話倆時辰。”

我很著急：“那等你吃完飯，強盜都跑完啦！”

韋千總大怒：“皇帝都不差餓兵，你居然敢使喚本官？”

我嚇了一跳，連忙掏出兩張銀票，學著上次潘石的動作塞到韋千總的袖子裏。但是我的業務不熟練，對了半天沒對準袖口。韋千總身高接近一米九，十足的壯漢。我幹脆把銀票塞到韋千總的褲腰帶上。

韋千總後退一步，說道：“少年，叔叔我不約。”

他點了二百兵馬出發。他本人騎馬，其他人步行。我也步行。

我走在他前面引路，走著走著。我在路上見到一文錢，趕緊撿起來放進懷裏。

過了會兒，韋千總說道：“一刀，你讓我走在你後面，是想讓我聞你的屁麽？”

我心想這是哪跟哪啊。“不敢不敢。”我只好走到他後面。

走了幾步路，韋千總又說了：“你走在我前面，把我當犯人一樣押解啊？”

這廝真難伺候，走在前面不對，走在後面他又不爽，我只好跟他平身而行。

韋千總有開口了：“我乃朝廷命官，你跟我走在一塊，是想跟我平起平坐麽？”

這下我徹底蒙圈了。一個老兵走過來，悄聲說：“你撿到錢不交公給韋千總，你無論做什麽都是錯的。”

我恍然大悟，連忙把剛才撿到的這個銅板交給韋千總。

韋千總喜笑顏開，說：“年輕人很懂事嘛，組織上很欣賞你。”

我笑道：“那我現在該怎麽走路啊？”

韋千總大度地說：“只要不騎在我頭上拉屎，想怎麽走就怎麽走。”

雖然把韋千總哄好了，但是這二百個大兵走起路來一點陣型都沒有，就跟軍訓第一天的大學生似的。這群老爺兵跟前段時間遠征安南的部隊比起來就是天壤之別。

等我們走到潘石家的田埂，一個強盜的影子都沒有看到，只看到潘石家田地被蹂躪得不像樣。潘石家隔壁左右的田地卻完好如初。潘石望著亂七八糟的田地發呆。

韋千總問道：“潘員外，這兩邊的田，也是你家的麽？”

潘石回過神來，說：“不是，是別人的。”

韋千總笑道：“怪哉啊，為何強盜只搶你家的，別人家的東西不屑一顧。是不是賭博欠了人家的錢，別人搶你的莊稼去抵債啊

。”

潘石只得說道：“我從來不賭博，沒有欠別人的債，估計是仇家幹的。”

韋千總大喝道：“既然是仇家，你為何騙我說是強盜？要不是這個小子懂事，我才不願意過來。哼，下次小心點。”他準備打道回府，突然說道：“啊，好餓啊，辛辛苦苦跑來幫百姓打強盜，連口水都沒有喝的。”

潘石慌忙說道：“錢總大人，我家備下粗茶淡飯，等著錢總和眾位兄弟去享用呢。”

韋千總這才笑顏如花。

這時，西門慶突然飛過來停在我肩膀上，說道：“老潘家裏有寶貝兒，別人想搶他的寶貝兒。”

我奇道：“西門慶，你究竟是人還是鳥啊？”

西門慶的嗓門很高，跟太監似的，它說道：“你傻啊，看不出大爺我是鳥人麽？”

我竟然無言以對。我問道：“潘員外家除了絲綢之外，還有啥寶貝兒？”

西門慶說道：“有！反正有！我不管，反正就是有。”

這鳥聒噪起來煩死人，偏偏他又會飛。我吵不過它，說道：“好好好，有，有有！”

“你好敷衍！”

我尋思著留在這裏的目的是為了調查潘望哲之死，但是到現在還沒什麽行動。我雖然看了很多偵探推理小說，但是讓我獨自去破案，就跟狗咬刺猬似的，無從下口。

“走，案發現場看看，給你家主人報仇。你家主人是馬德殺的麽？”

“我不知道。當時天太黑，大爺我有夜盲癥，晚上看不見東西。”

“……”

我們來到馬德藏屍的小樹林，又來到葛家兄弟埋人頭的魚塘。這個魚塘不是很大，跟足球場差不多的面積。我繞著魚塘走了一圈，發現找不著那個埋人頭的坑了，可能是填滿了。

潘望哲為了標新立異，染了一頭紅頭發，相當醒目，估計縣城裏的人都認識他。而那個黑頭發的人頭是誰呢？縣城裏除了葛家和潘家，沒有第三家人報案說丟了人頭，那麽這個人頭就是外地的死者。那麽問題來了，潘望哲的人頭哪兒去了，陌生人頭的身體哪兒去了？

我正蹲著魚塘邊上思考問題，聽到一個男人叫道：“不知羞恥！光天化日朗朗乾坤，居然隨地大便！”

這聲音有點熟悉，我擡頭一看，居然是葛家兄弟的老大，葛鐵雞。

我很奇怪：“鐵雞雞，縣令大人沒抓你去坐牢麽？”

鐵雞拍手笑道：“羞羞，隨地大便，不道德！我坐牢了啊，縣令嫌我在牢裏吃得多，把我又放出來了。本來我就沒有罪的。”

我意識到我蹲著魚塘邊的姿勢的確不雅觀，於是站起來，問道：“你弟弟呢？”

葛鐵雞皺著鼻子說道：“咦，拉完屎沒擦屁股就站起來了！臭臭！”說完他一溜煙跑了。葛鐵雞站魚塘的另外一邊，雖然隔著遠，我也聞到他身上有一股惡臭。本來我一直以為那是多年不洗澡的體臭，現在覺得有點像屍臭。

我一時興起，決定跟著葛鐵雞跑，看看這對神經病兄弟每天的日常生活是什麽。

葛鐵雞雖然腦子不好使，但是腿腳利索，跑得飛快，我運用面目全非腳才勉勉強強跟在他後面。西門慶在天上飛，倒是優哉游哉。葛鐵雞的家在山腳下，這座山不知叫什麽名字，外表看起來十分兇惡，山上長滿了面目猙獰的樹木，似乎還籠罩著一層煙霧。

葛鐵雞回到家，叫道：“好餓啊，弟弟，你餓不餓？”

一個和葛鐵雞同樣邋遢的人走出來，捂著肚子說：“我都餓得前胸貼後背了。”

葛鐵雞說：“走，去找吃的。”

兩人拿出一個臟兮兮的竹筐上山。

我怕被蛇咬，沒跟著上去，就遠遠地看著。

過了一會兒，葛鐵雞滿載而歸，竹筐裏裝滿了東西。葛鐵雞燒起火來，從竹筐裏拿東西出來直接燒著吃。幾分鐘後，傳過來一陣肉香。

鐵雞鐵蛋二人，狼吞虎咽，三下五除二就把剛烤完的肉吃完了。竹筐裏的其他肉也沒支撐多久。這兩個傻蛋的胃容量還真大。鐵蛋說道：“哥，肉都被咱們吃完了。沒有肉吃了。”

鐵雞摸著下巴說道：“過幾天，魯家要擺酒，咱們過去說兩句好聽的，蹭點酒肉吃。”

鐵蛋問道：“擺什麽酒？”

鐵雞說：“好像姓魯的撿到一把神兵利器，削鐵如泥，他說什麽寶劍贈英雄，要召集山東的英雄好漢過來吃飯，他把寶劍送給武功最高的好漢，特此擺酒。”

鐵蛋說道：“我有兩個鐵蛋，算是英雄好漢不？我也要去吃飯。他們什麽時候開席？”

鐵雞說：“大後天。我們明天後天就不吃飯了，等著後天去吃大餐。”

鐵蛋說：“我要吃蒸羊羔，蒸熊掌，蒸鹿尾兒，燒花鴨，燒雛雞，燒子鵝……”

兄弟倆開始報菜名了。我覺得有些無聊，於是走開。

接下來的幾天，我和西門慶到處去打聽人頭和屍體，別人都把我當做神經病一樣看待，吃了無數閉門羹。

幾天後，我和潘石在家吃飯，突然聽到門被拍得震天響。

“魯怡情又打上門了？”潘石問到。

“不會吧。”我自告奮勇去開門，竟然是葛鐵雞。

潘石的弟弟潘巖是個暴脾氣，他罵道：“鐵雞，你作死啊，別把我家的門拍壞了。”

鐵雞笑嘻嘻地說道：“我活得好好的，幹嗎作死。只怕你家有人要死。”

潘巖大怒：“你個傻蛋，吃了長沙臭豆腐麽？這麽臭？”

鐵雞疑惑道：“為何是長沙臭豆腐？別的地方臭豆腐不行麽？”

潘巖給鐵雞做美食地圖科普：“這臭豆腐啊，還是要數長沙的最好。那是毛主席欽點的臭豆腐，不臭不要錢。”

鐵雞繼續咨詢：“毛主席是誰？”

這是潘石走過來，喝道：“是什麽人在我家門胡鬧？”

葛鐵雞說：“我老人家親自來給你送信的。誰知你弟弟狗眼看人低，罵我作死。”

潘石不理會鐵雞夾雜不清，問：“你來報什麽信？”

葛鐵雞說：“我報魯怡情的信。”

聽到“魯怡情”三個字，潘石吃了一驚，問：“是魯怡情叫你來的麽？”

葛鐵雞翻了一個大大的白眼，說：“他又不是我爸爸，他怎麽使喚得動我?我無意中聽到的。跟你家性命攸關！”

潘巖拉了拉潘石的衣角：“看來挺嚴重，葛鐵雞這個文盲都會用成語了。”

潘石點點頭，微笑道：“什麽消息？”

葛鐵雞環顧左右，說：“這人太多，小心隔墻有耳。”

潘石說：“你學問大漲啊，連用兩個成語。”他把葛鐵雞請到院子裏來。

葛鐵雞看到院子裏的飯桌，不由得吞了兩大口口水，潘石說我們已經吃完了，你要是不嫌棄的話，就繼續吃吧。葛鐵雞毫不客氣，風卷殘雲，很快一掃而空。他伸出舌頭舔了舔臉上的菜油和飯粒，緩緩說道：“魯怡情找了一幫亡命之徒，等到月圓之夜來殺你！男的全部殺光，女的眾人平分，然後拆你家房子，在你家房子地底下找寶貝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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