醉紅樓的老板最終宣布蘇小小的第一位客人是阮小五，大廳裏的人都聒噪起來。

蘇小小美則美矣，不過我不是特別喜歡她。

畢竟以她的年紀還是一個初中生啊，我一個大學本科畢業的人看到一個初中生能有什麽想法……

“走吧。好戲唱完啦。”我拉著範前出去。

範前望了一眼二樓，說：“聽了兩支小曲兒，什麽都沒消費，就這樣走了有點不好意思。來，我買點紀念品。”

我很奇怪：“青樓能有什麽紀念品？”

範前呵呵一笑，帶著我走到後院，裏面有一個碉堡似的建築，碉堡裏還伸出一個炮筒。

我叫道：“神武大炮？”

“是啊。這就是醉紅樓赫赫有名的炮房……很多來醉紅樓的人，都喜歡買一塊炮樓的板磚當做紀念品。青樓青樓，既然是樓房，肯定少不了青色磚頭。”範前掏出三文錢拿過一塊板磚，板磚上還有一個對聯。

上聯：煙鎖池塘柳。

下聯：炮鎮海城樓。

橫批：安全第一。

我們倆人出來，往他家裏走。不知不覺已經半夜，街上的人不多，那些昆侖奴跟黑夜融為一體，他們不開口說話露出牙齒的話，基本看不清那裏有個活人。範前是個武官，公幹時可以騎馬，餵養馬的材料錢可以報銷。下班之後產生的費用就得自付，範前舍不得出這個錢，和我一起步行回家。

中途我問假和尚柯學跑哪去了，有蘇小小這樣的絕世美女，居然沒看到柯學的身影。範前說柯學向來神出鬼沒，誰都把握不住他的行蹤。

走著走著，在接到拐角處碰到四個乞丐，其中三個雖然衣衫襤褸，但是紅光滿面，看來夥食不錯。另外一個衣衫相對整潔，但是面黃肌瘦，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這個人面色黝黑，似乎有點鬥雞眼。這四個人正在爭吵，似乎是在搶地盤。

鬥雞眼低聲下氣：“三位大哥，我從安南國來，要面見皇上，這塊金牌是我的信物，你們把金牌拿走了，皇上肯定不會見我了！”

前面三個人明顯是個團夥，他們把玩著一塊小小的板子，黑不溜秋，沒有一點金牌的樣子。其中一個乞丐滿頭的癩痢，這瘌痢頭拿過牌子，翻來覆去地看，念到：“安南都護府，陳。什麽玩意兒。”

鬥雞眼說道：“我是安南國太子陳之道。這是當年大唐皇帝賜給我們陳家的信物。”

瘌痢頭突然很生氣：“不要因為我是乞丐就認為我沒有文化。如今安南國皇帝姓胡，你以為我不知道麽？你一個姓陳的當什麽太子。真是笑話。出來行騙，請你多掌握點專業知識。一下子就被戳穿了，我最討厭你們這種不敬業的騙子。”

鬥雞眼都要哭出來了，說：“那個姓胡的謀朝篡位，才搶了我陳家的王位。求求你們把金牌給我。等我見到皇上，我一定好好報答你們。”

瘌痢頭不耐煩地推開鬥雞眼：“滾開邊兒去。我們丐幫幫主都見不到皇上，就你還想見皇上？小心被大內侍衛打斷你三條腿。哥幾個，走，咱們下班了，喝酒去。”

鬥雞眼涕淚橫流，抱住瘌痢頭的大腿不讓走，哭著喊著要金牌。瘌痢頭厭惡地踹開鬥雞眼，隨手把金牌扔出去。我有點看不過去，施展面目全非腳蹦起來在半空中接過金牌，遞給鬥雞眼，鬥雞眼忙不疊地感謝。瘌痢頭三個人罵罵咧咧地離開。

我瞧著鬥雞眼起碼四十了，緊緊抱著金牌，嘴唇一直在哆嗦。我在安南國都城河內郡待過一段時間，覺得鬥雞眼的確有點安南國口音。我一時好奇心起，問：“你真的是安南國太子啊？”

鬥雞眼發了半天呆，機械地轉動眼睛望著我，眼睛裏居然逐漸釋放出光彩。“其實我不是。”

“啊，你真的是騙子啊。”

“我不是騙子。本來我大哥是太子，不過二十年前我大哥死了，太子位傳給我二哥，後來我二哥也死了，就傳給三哥。知道最後我所有的哥哥都死光了，這太子自然就是我了。”

“可是現在安南國的皇上姓胡啊，說起來跟我還是本家。”

“一刀，以前的安南國國王的確姓陳。”範前雖然是個武官，但是以前為了獲得博士稱號，倒也讀了不少書，相對而言他的知識比較淵博。

原來大唐剛剛立國之處，安南是大唐的一個郡，稱之為安南郡，設置安南都護府，統領姓陳。五百年前，大唐與圖絕國大戰，兩敗俱傷，誰也不能奈何誰，安南趁機獨立。後來大唐休養生息，剛剛恢覆國力，又與圖絕國大戰，兩國互相攻伐，大唐便對安南國不管不問了。五十年前，大唐與圖絕休戰，大唐國力達到頂峰。安南國由於長期獨立，他們又吸收了很多他國的百姓，導致民心已變，以安南國民自居。大唐見安南經濟文化落後，地方偏遠，幹脆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要安南國稱臣就行。

安南國雖然國土不大，但是野心不小，不僅對外，而且也對內。每一代的王子奪嫡之戰都非常慘烈。勝者為王，敗者為屍。二二十年前，陳家安南最後一任君主陳獲上臺後，把自己兄弟殺得幹幹凈凈，結果沒多久他自己就突然病死了。大將軍胡虎牌向唐國上書，說陳家無子嗣，但國不可一日無君，胡將軍毛遂自薦，希望唐皇冊立自己為王。胡將軍如果為王，則繼續奉大唐為宗主國。如果其他狼心狗肺之徒竊取國柄，則有可能與大唐為敵。

神宗皇帝見也沒多大動靜，就答應了胡虎牌的要求。自此以後，安南便姓了胡。

我倒是有點高興：“我胡家有人當了國王啊。”

鬥雞眼陳之道見範前如數家珍，萬分激動：“範大人。我父皇雖然沒有在世的兄弟，但是有四個兒子，分別是我和我的三個哥哥。那胡虎牌謀朝篡位，把我們兄弟幾個都抓了起來，企圖殺人滅口。好在我父皇生前喜歡結交武林高手，我們四個被幾個蒙面高手解救出來。胡虎牌派人追殺我們。那高手能保我們一時，保不了一世，我們東躲西藏，死了三個，只剩我一個人了。本來我打算了此殘生，但是那個胡虎牌登基為王後，橫征暴斂，窮兵黷武，意圖侵占大唐國土，這要給我們安南帶來滅頂之災啊。所以我歷經千辛萬苦來長安面見大唐皇帝，揭露胡虎牌亂臣賊子的真面目！”

“牌子給我看看。”範前接過爛兮兮的牌子，裝模作樣地查驗：“你光光憑一塊牌子，怎麽說服我相信你是安南前朝太子？我都不相信你是太子，咱們英明神武的皇帝陛下更加不會相信了。”

陳之道低頭沈思，然後說道：“二十年前，我父王曾經來過長安覲見大唐皇帝陛下，很多大臣也見過我父王，應該還記得我父王的樣子，我父王長得和我幾乎一模一樣，都喜歡把視線集中在一點……別人看到我的容貌就會相信了！”

“這個沒用！”我反駁道：“有整容大法！”楚王李典謀和燕王李典策逼宮，竟然找了五個人把他們整容成另外五個王爺的模樣。這個時代整容大法著實神奇。

陳之道一楞，接著用力揉搓自己的鼻子和臉頰：“我這是純天然的啊，沒整過！誰整容願意把自己整成鬥雞眼啊。”

“萬一是整容失敗了呢？”

陳之道不知如何辯解，急得哇哇大哭。

我想起神宗皇帝要打安南，這兩天還沒有動靜，估計是在找出征的借口，如果安南國真的是內亂，這倒是一個好機會！替藩屬國掃平亂黨，名正言順！不過朝廷沒有放出風聲，我也不敢亂說話。我委婉暗示：“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咱們先把這個陳之道帶回家，找人驗下身份，如果真的是安南前朝太子，再稟告朝廷。說不定有升官的機會……”

範前琢磨片刻，點點頭：“可以，這家夥的夥食費可以按照招待費報銷。”

我還以為他在思考陳之道的真實身份，誰知在考慮報銷問題。

陳之道感激涕零，差點要跪下來給範前磕頭。

路過一家面館，陳之道腹內如雷鳴，臉露尷尬之色。範前搖搖頭，說：“來，先吃碗面，我怕你餓死了。不知能不能報銷。”

陳之道大喜，大刀闊斧地坐下來，吩咐道：“小二，來五碗面！”

我很奇怪：“五碗？我們是三個人啊。”

陳之道改口道：“哦，還有你們，那來七碗面！”

這個不知真假的太子一口氣吃了五大碗面，連氣兒都不帶喘的，看來的確要餓死了。“再來三碗！”

“別吃了，八分飽就夠了。再吃就要撐死了。”範前勸解。

陳之道大手一揮：“那就不要了。”他端起海碗，把面湯都給喝了，然後滿意地擦擦嘴角，打了個飽嗝。他酒足飯飽，卻又哭起來：“我父王和三個哥哥慘死，我卻在在這大吃大喝，真是不孝！父王，你放心，我一定幫你報仇！”

範前小心翼翼地問：“幾碗素面，不算大吃大喝吧？”

陳之道蓬頭垢面，身上一股怪味，加上一對鬥雞眼，就這造型怎麽看也不像個太子。

大唐的各個藩屬國在長安都有使臣駐紮。範前準備帶著陳之道去找安南國的大使，請使臣辨認這個陳之道是真貨還是個水貨。陳之道很擔心：“這些大臣都是胡虎牌的心腹，對他不服的臣民都被殺掉了。我擔心不會說實話。”

“那還真是個麻煩事兒。你先去洗個澡，我都快被你熏暈了。”

第二天陳之道去巡邏，我再次跑到李家小院去，希望能夠看到我的老姐胡洛貝和劍神西門酒。路上居然碰到秀國的兵部左侍郎應屆生。我叫道：“應大人！”

應屆生撩著長袍疾走，似乎在趕什麽約會，沒有聽到我的呼喊。我施展面目全非腳沖到他面前，喊道：“應大人！有人才投奔你們秀國，要不要啊。”

“要要要！什麽人才！我都要！人妖也要！”應屆生還沒看清楚我是誰就一口答應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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