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和範前在大廳裏坐了一會兒，一個模樣標致的小廝過來問我們要喝點什麽。範前說道：“先等一個朋友，朋友來了再來來麻煩你。”

小廝笑笑，便退下了。

我很驚訝，問道：“這裏沒有最低消費麽？”

範前比我還驚訝，說道：“這種高檔次的地方，怎麽可能有最低消費？只要你衣冠整潔，就可以進來欣賞風景。當然了，你想找姑娘，那還是要給錢的。”

我環視了一下，大廳裏的姑娘鶯鶯燕燕，姿色不凡，樓上的那些單間雅座裏的姑娘想必更加好看。

坐在大廳裏的男人一個個衣冠楚楚，彬彬有禮，要多正人君子就有多正人君子，手腳規矩，不越雷池一步。部分人和姑娘聊天下大勢，聊圖絕國和大唐藩屬國的發展。部分人和姑娘聊昨天晚上的驚世一戰，點評兩大高手。部分人正襟危坐眉頭緊鎖地和姑娘談論內衣的尺寸，洽談業務。

絕大部分的人則都在談論蘇小小，範前也加入討論。從他們的敘述當中，我大概得知了蘇小小的來歷。

原來蘇小小的爹以前在京城為官，在十六年前牽扯到英王李非勝造反的案子當中，被流放三千裏，蘇家回到襄陽，自此家道中落。這蘇小小自幼聰穎，頗有才氣，襄陽周邊的青年才俊都來找蘇小小探討詩詞。

眾所周知，大部分找姑娘探討詩詞研究藝術的人其實最終目的都是想探討床笫之歡。只不過蘇小小年幼，這些人還沒有下手的機會。大唐律法規定，凡與未滿十四周歲的姑娘發生兩性關系，無論女方是否願意，男方一律杖責五十，打完了還在屁股上撒一層鹽。這條法規是五百年前的一個皇後提出的。該皇後家庭貧困，十三歲的時候被父母賣到當地一個富商家為妾，富商三百斤，差點要了皇後的小命。當時的太子機緣巧合碰到皇後，一見鐘情，兩廂情願，三更半夜，四周無人，便行了周公之禮。太子找著富商貪汙受賄強買強賣的犯罪證據，沒收其全部家產。

大唐民風開放，即使是當過人家的小妾，也照樣能當皇後。這個皇後十分賢明，幫助皇帝處理過不少朝中大事，難能可貴的是從不貪戀權勢，唯一強勢的一次就是堅持在律法中加上“染指幼女者，杖責五十”這一條。當時不少朝中大臣反對，因為很多人就好這一口。在皇帝的大力支持和朝中大臣的妻妾的全力支持下，這律法才最終確立下來。

蘇小小滿十四周歲之前，這些才子們就已經垂涎欲滴。蘇小小滿十四周歲後，她老娘突然病死，親戚們也走的走散的散。當年為了營救父親，蘇家上下打點花了不少錢，這些錢大部分都是借的。如今這筆龐大的欠債就由蘇小小來償還。蘇小小哪裏有錢，無奈之下賣身於醉紅樓的襄陽分店。

她人到了青樓之後，身上的神秘感就消失了許多，以往的那些公子哥兒們雖然都來捧場，但是態度明顯不一樣了。醉紅樓的老板倒是頗有先見之明，知道蘇小小這朵小花還在含苞待放，待完全盛開之後絕對是名震天下的大美人，所以不安排蘇小小接待客人，只讓她鉆研琴棋書畫培養個人氣質，好待價而沽。後來蘇小小遇見了施筆墨，提前發育了，一下子風華絕代。醉紅樓的老板就把蘇小小接到長安城當中，當做花魁來培養。

每天晚上，蘇小小都會露面，在大廳之中給在場的賓客唱上兩支小曲兒，進行才藝展示，綻放自己的美。展示完之後，蘇小小就回房休息，不再單獨接客，不過接受預約。月圓之夜過後，蘇小小就迎來破瓜之日。老板提出招標，各位賓客遞交標書，註明自己的價格，多少兩白銀或者黃金；強調個人特質，比如五官英俊還是身材修長還是滿腹詩書，體味是否超標；每個人都要去太醫局做體檢，由太醫開具身體見證證明，凡是有傳染病的特別是有花柳病的，恕不接待。標書的格式模板就有兩千字，每個賓客完整寫完的標書起碼有四五千字。

據說醉紅樓一共收到三百份標書，標書的主人非富即貴。今晚八月十六，醉紅樓老板在淩晨即將宣布蘇小小的第一位客人究竟花落誰家。

我問範前：“你也交了標書麽？”

範前說道：“交個鬼，沒那麽多錢。你大叔我雖然拿了博士，可是我的文采基本沒有，拿什麽跟這些才富五車的秀才們拼啊。”

大廳非常大，基本趕得上一個足球場了。大廳正中間有一個圓形舞臺，上面有一些身姿曼妙的姑娘展示服裝。

我笑道：“無論姑娘的衣服多麽漂亮，男人喜歡的還是沒穿衣服的姑娘。”

範前跟著笑道：“看不出來啊小夥子，領悟挺深刻。”

舞臺上的姑娘穿得太多，魅力還不如正在探討藝術與人生的那些姑娘。不過我看得津津有味。

這裏的姑娘實在太多，而且可以放肆大膽地看，我覺得這才是最美妙的地方。平時走在大街上，看到美女，不敢明目張膽，只能裝作漫不經心，所以在我那個時空，戴墨鏡上街的男人才知道墨鏡妙用。

我四處張望了許久，周圍嘈雜的環境一下子安靜下來，前後落差明顯，我覺得有些不對勁。左右環顧，發現所有的人都盯著舞臺正中央。我順著望過去，只見舞臺中間在坐著一位眉目如畫的年輕姑娘，手裏捧著一把琵琶。正是蘇小小。跟上次在襄陽看到的想必，蘇小小的容貌並沒有發生太多變化，但是氣質變了。由初中生變成了高中生。

蘇小小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我覺得那是禮貌性的笑容。她輕輕說道：“感謝各位朋友的捧場，先給大家帶來兩只小曲兒。”她也不廢話，輕攏慢撚抹覆挑，給自己伴奏，唱起歌來：“你總是心太軟兮心太軟，獨自一個人流淚兮到天亮……”

我差點把剛喝的免費白開水給噴出來了，看到範前質疑的眼光，我解釋道：“這是施大哥在襄陽刺殺楚王的時候唱的歌兒，沒想到蘇小小竟然記住了。”

施筆墨也算是一戰成名，憑借平國劍重創楚王，更難得可貴的是他值得被信任值得被托付的高貴品質。可惜紫宸殿一戰，不知施筆墨跑出來沒有。

蘇小小唱歌的時候，大廳裏的男人都盯著蘇小小，眼光從她的五官和脖子以下不可描述的部分來來回回，紛紛感嘆：這明明不小啊。大廳裏的其他姑娘，則用有些嫉妒的眼光瞧著蘇小小。

話說起來，蘇小小唱這歌兒不是很好聽，不適合她的氣質。接著蘇小小開始唱第二首歌，“歡樂今宵，歡樂今宵。無論天涯與海角。”

我評論道：“這歌兒不合適吧，在我的老家，快散場了才唱這歌兒。”

範前疑惑說道：“你和我是老鄉，我怎麽不知道有這歌兒？”

我說道：“我穿越過來之前的老家。”

蘇小小唱完之後，站起來跟所有人行了個禮，然後回到二樓的某個房間。接著一個非常俊朗的中年男人走到舞臺正中心，宣布：“欣賞完了蘇姑娘的歌技，現在我來揭曉中標者。首先，提名的有，茶商華家大公子華飛，今年二十五，出資一千兩！鹽商金家二公子金真孤，今年十八，出資一千兩。”

他每念到一個人的名字，那個人就起身抱拳作揖，好不得意。

大唐的物價如果換算成二十一世紀，一兩白銀大概類似於五千塊人民幣，一千兩大概就是五百萬人民幣。花五百萬去買一個青樓女子的初夜，真是有錢！我惡狠狠地說道：“這一千兩紋銀，夠多少貧家子弟讀書，夠多少良民買田，夠修多少橋鋪多少路！居然用在一個女人身上，對國家對朝廷毫無用處。太可恨了！我不禁想拷問他們，為什麽不帶我一起？”

範前：“……”

醉紅樓的老板接著說道：“書商魏家的年輕家主魏深末，今年三十，出資一千二百兩，來自長沙的才子陶齊豹今年二十七，出資一千三百兩，兵部左侍郎之子姜逆軍出資一千二百兩。”

“姜侍郎的公子也來了啊。”有人低估道。

“以及來自襄陽的阮小五，出資紋銀，三兩。”老板一字一頓地說道。

那個茶商公子華飛就不滿意了，說道：“老板，我們這個幾個人都是一千兩銀子以上的，這個什麽阮小五只有三兩銀子，怎麽也中標的啊？這裏面有黑幕啊。”

老板微笑道：“要是玩黑幕，我也這太明顯了，三兩銀子還不夠我買幕布的。其實是這樣，你們這幾位公子，家中錢財萬貫，拿出一千兩紋銀，不是難事。而這位阮小五呢，所有的家產加起來，再把祖宅的地契賣掉，才一共換得三兩銀子，這是阮公子的全部身家，可見誠意，我們醉紅樓，可是講情懷的地方。而且，阮公子鄉試第一名，會試也第一名，連中二元，很有希望拿到今年的狀元，那就是連中三元了！大唐立國八百年，連中三元的才子，也不過區區十人而已！”

一個白白凈凈瘦瘦弱弱的白衣書生站起來，紅著臉向各位問好示意。

老板繼續說道：“這阮公子和蘇姑娘從小便認識，有一份情誼在，所以我們也安排阮公子入圍。”

茶商之子華飛不耐煩地說道：“好了，無需廢話，提名提完了，趕緊說最後得獎的人是誰。”

老板滿面微笑，緩緩說道：“蘇姑娘的第一位座上賓是……”

剛才提到的華飛，金真孤，魏深末，陶齊豹，姜逆軍，阮小五六個人都站了起來。前面五個人都裝作雲淡風輕的樣子，但是臉上寫滿了志在必得，眼睛盯著老板。只有紅著臉的阮小五不停擦汗，目不轉睛地盯著二樓蘇小小的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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