神龍八十九年九月十五的這個夜晚，發生了兩件事情。一是大明宮裏的紫宸殿發大火，把皇上心愛的一本珍藏版的《金鱗豈是池中物》都給燒了，皇上震怒。二是燕王李典策和桃花劍神西門酒決戰，兩人在戰鬥過程中對武道有了進一步的領悟，據說得道升仙了，反正從此以後的很長一段時間都沒看到聽到這兩個人的消息。

知道事實真相的人並不多，一個是我，一個是十三公主李令月，一個是當今神宗皇帝。皇帝沒有多說什麽，反而李令月提醒我多吃飯少說話，不然會死得很慘，比被昆侖奴扛著以腳朝天的姿勢扔進臭水溝淹死還要淒慘。我自是對月發誓，在朝廷公布事實真相之前，我一定守口如瓶守身如玉。

李令月的母親嚴貴妃在安南國舉國之力的支持下，假意勾結楚王李典謀和燕王李典策，企圖一舉殲滅這兩位王爺加上皇帝，此乃滔天大罪。李令月找到神宗皇帝領死，皇帝仁慈，說道：“不關你的事，你繼續幫父皇抓貪官就行了。”

皇帝連夜召集左右丞相商討征伐安南事宜，我被李令月連夜送出皇宮。我來到李家小院，院子空蕩蕩的，我姐胡洛貝被楚王抓走了，不知身在何處。我姐夫西門酒不知是被三百零四人的同時自爆給炸死了，還是趁亂逃跑。反正此時此刻就我一個人。我親身經歷了半個月的家庭溫暖再次離我而去。

東方有啟明星升起，我沿著朱雀大街往範前大叔家走去。剛準備敲門，發現門是虛掩著的。推開門一看，原來範前大叔正在練功。他看到我叫道：“一刀，你回來了啊。這半個月去哪啦。”

我思索片刻，決定隱瞞部分內容，說道：“我找到我姐啦，就在我姐那住了半個月。晚上我姐夫，就是西門酒帶著我姐去大明宮和李典策比武，我進不去，就在我姐家等，等到現在還沒回來。我一直在家等，結果來了幾個彪形大漢，說我姐夫已經三個月沒付房租了，我身上也沒錢，就被趕出來啦。”

範前啞然失笑：“一代劍神，連付房租的錢都沒有啊。”

我也笑道：“豈止是房租，他連買劍的錢都沒有，窮得只能把桃花枝當做劍。”

範前打完收工，擦了擦額頭上的汗，說道：“今晚你姐夫和燕王的決戰，我們未能親眼相見，真是遺憾。只能聽明天說書先生的講述了。”

我心想，皇帝請的說書先生是天下第一南玻萬，結果南玻萬是楚王一黨。估計天亮以後連轉播都聽不到。

範前說道：“一刀，你一夜沒睡吧？先進去睡一會兒，離天亮還有個把時辰。”

這一夜的大起大落太快，我的心神受到極大沖擊，的確要好好休息。

範前現在好歹也是京城七品武官，家裏有幾個奴仆，他們收拾一間房間給我睡覺。我感嘆一聲：資本主義生活真是腐朽墮落啊。我倒頭便睡。

我睡醒之後已然是中午。

範前喊我吃中飯，吃飯的時候範前大叔自言自語：“老施跑哪去了，一個晚上都沒回來，難道去看天下第一名妓蘇小小去了？”

我暗自傷心，施筆墨昨晚在紫宸殿，可能也被炸死了。但是這些信息我都不能洩露出去。我只好假裝若無其事的樣子問道：“蘇小小？”

範前大叔嘿嘿笑道：“一刀，你今年滿十八了吧？”

我說道：“好像是吧。我忘記了我的出廠日期。”

飯店大叔憨厚笑道：“那就好。俗話說人不風流枉少年，你適當接觸一下風花雪月什麽的，也是好的。長安青樓無數，其中規模最大的就是醉紅樓和美苑樓了，據說醉紅樓的幕後老板是長安的京兆尹，美苑樓的幕後老板是某個王爺，都是了不起的大人物。一個月之前，美苑樓新來了兩位絕色美女，一個叫田裳，一個叫任簡。這兩位可了不得了，琴棋書畫六藝精絕，長安的風流名士們一窩蜂地都跑去找田裳和任簡，其他青樓的老板和姑娘們都氣死了。十天前，醉紅樓來了一個新姑娘，這便是蘇小小了，她一來就艷絕京城，人們又一窩蜂地跑去醉紅樓。雖然名字叫做蘇小小，但是一點都不小嘛，反而波瀾壯闊波濤洶湧。來京城趕考的秀才們都過去給蘇小小作詩填詞，一時間風光無兩。想見她都得預約。老施說也要去預約，我還以為他是開玩笑，沒想到真的去了。”

我說道：“這蘇小小還得感謝施大哥呢。我和施大哥在襄陽的時候碰見過蘇小小，當時她還只是醉紅樓襄陽分店的一個小姑娘，當時真的是小，跟沒發育似的，是施大哥施展白駒過隙的絕技讓她提前長大……”

範前放下筷子，興奮地說道：“那更好啊，原來是熟人。回頭讓老施幫我預約一下。”

我想起範前在沔陽郡新手村是有老婆的，娶的是胡屠戶的女兒，雖然模樣不太標志，不過也算是賢妻良母。我問道：“大叔，你去逛妓院……大嬸會不會有意見啊？對了，我怎麽沒看到大嬸啊。”

範前大叔若無其事地說道：“我在京城為官，不太方便帶家眷，反正我每個月都給他們及生活費，保證衣食無憂。不說這個了。當年皇上都微服私訪逛青樓呢，一時傳為佳話。我們普通老百姓逛青樓又怎麽了。正大光明的消費，還有發票。”

我覺得範前大叔獲得了博士學位又當上了京官，開始嫌棄糟糠之妻了，不過這似乎是所有男人的通病，好在他還沒有休妻，暫時也沒有納妾。我也不願意糾結這些問題，轉而問道：“發票？增值稅還是營業稅？”

範前大叔突然小聲說道：“這兩位大人的名諱，你叫這麽大聲幹什麽？”

我疑惑問道：“大人？什麽大人？”

範前大叔說道：“如今戶部左侍郎叫做曾致歲，右侍郎叫做應葉穗，兩人都是朝廷三品大員。你現在還是布衣之身，當然不能直呼其名了。”

我讚道：“好名字！”

範前吃飯速度非常快，說道：“今天我只有下午值班。你就在家呆著吧，如果老施回來了，就通知我一聲。晚上帶你去醉紅樓碰碰運氣，說不定能一睹蘇小小芳容。”

中午我跑出去閑逛，打聽一下昨晚的戰局在市井之中是如何流傳的。其實根本不用刻意去打聽，大小茶館都在談論這場巔峰之戰，每個人都說得眉飛色舞惟妙惟肖，仿佛他老人家當時就在現場一樣。雖然每個人描述的戰鬥過程不一樣，但是結局都是相似的，那就是兩人在戰鬥正頓悟，得道升仙了。

我忍不住問其中一個人：“真的有得道升仙這回事兒麽？”

這人翻了個白眼，說道：“肯定有啊！二十八年前的夏天，劍聖公孫大娘在長安城墻上舞劍，舞著舞著，天上居然下起了鵝毛大雪，公孫大娘在幾萬雙眼睛的矚目之下，駕著白雲上天了。”

我笑道：“駕白雲就是得道成仙了啊。聽說巨人國裏的君子，腳下都踩著白雲呢。”

這人正色道：“年輕人，這你就有所不知了。巨人國品行高潔的人，腳下的確踩著白雲，但是他們不會飛啊。就算這些君子當中有高手，那也飛不過三丈高。那劍聖可是直飛上天，恐怕有幾萬丈。”

我來大唐的第一天，在天上見到一只幾乎遮住半邊天的鯤鵬，這個世界和我認知裏的世界截然不同。我的那個時空，一個人憑借自己一雙肉掌絕對不可能破一層制式板甲，而這個世界的人有人能破一百層！像李典策西門柔這些絕頂高手，竟然能禦劍飛行。所以這個世界有人成仙，也是可以理解的。一念至此，我也想通了，對這人說道：“多謝指導。”

這人擺擺手，繼續和旁邊唾沫四濺地吹牛。

我在長安城內四處閑逛，因為心情沈重，所以沒什麽興致。回了李家小院一趟，仍然空無一人。我得想辦法營救老姐啊。我暗想。

回家途中碰到下班回來的範前。範大叔說道：“咱們先回家吃飯，再去醉紅樓。”

我問道：“怎麽不直接去醉紅樓吃飯啊？”

範大叔冷笑道：“一刀啊，你難道不知道那種地方的飯菜酒水要比外面貴十倍啊。就像那個大碗茶，張格力那裏加冰也三文錢一碗，醉紅樓起碼要三十文。那還是最便宜的茶，一般是給苦力喝的，其餘稍微上點檔次的茶都有好幾兩白銀一碗。我雖然是個京官，但是餉銀也沒多少。”

我說道：“上次你請我們吃飯，隨便一吃就是十幾個菜，也要花不少錢吧。”

範前說道：“那可以報銷的。現在咱們去逛青樓肯定不能報銷啊。”

我下意識裏一直對青樓妓院這些風月場所抱有抵觸心理，但是隱隱也有一些好奇，畢竟我在二十一世紀連足療城之類的場所都沒進去過。

吃完飯後，我們倆花了幾文錢請昆侖奴把我們背到醉紅樓。這昆侖奴跑得飛快，純皮坐墊，全景天窗，視野開闊，而且不顛簸。我對這種出行方式十分滿意。從他們身上下來的時候，我有點擔心他把我頭朝下扔進臭水溝。事實證明，只要我們按規矩付錢，昆侖奴就會提供十分優良的服務。

我站在醉紅樓的門前，打量這座長安城最紅火的風月之地，“醉紅樓”三字招牌下面還有一行小字：出入平安。

這四個字在這種地方出現，很有意味。出，入，平安……

大唐對風月場所的從業人士比較照顧，定期安排大夫進行體檢，避免花柳等疾病，畢竟高檔風月場所的顧客都是有身份的人。我懷著忐忑不安的心情跟著範前的後面走進這銷金窟。大廳裏座位錯落有致，上到七八十小到十七八的男人都有，而女人則是清一色的十七到二十五左右的年紀。範前找了個空座坐了下來，我不禁感嘆道：“無論在哪個朝代哪個社會，男人都喜歡年輕漂亮的女人。”

範前小聲說道：“那可不一定，這裏提供年輕漂亮的美人，美人包括女人，也包括男人。”

我說道：“左手一只雞，右手一只鴨。”

範前說道：“鴨？他們不認為自己是鴨，而認為自己是公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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